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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破班是非上不可嗎工地挖出個啥玩意!

這鬼天氣,熱得不正常!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安全帽下的頭髮早已濕透,黏膩地貼在額頭上。腳下的土地滾燙,隔著厚底勞保鞋都能感到那股灼人的熱氣。

不然咋叫‘火爐城市’呢趕緊乾吧,李頭催進度了,說這塊地平整完下週機械就能進場。旁邊的工友老王吭哧吭哧地揮舞著鐵鍬。

我歎了口氣,認命地抓起我的傢夥事兒。這破班是非上不可嗎為了每個月那幾千塊錢,感覺自己快被這水泥森林和永無止境的工程榨乾了。

心裡正煩躁,手裡的鐵鎬鐺一聲撞到個硬物,震得我虎口發麻。

靠,又是石頭這鬼地方石頭真多。我嘟囔著,蹲下身,扒開周圍溫熱的泥土。

不是石頭。那東西觸手溫潤,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涼意,在這酷熱天氣裡顯得格外突兀。我把它挖了出來,是個巴掌大小的物件,灰撲撲的,形狀不規則,表麵佈滿天然形成的複雜紋路,像某種抽象的圖騰,中心似乎有極微弱的光芒一閃而過。

啥東西古董老王湊過來看了一眼,隨即失去興趣,嘖,像個破樹根疙瘩。趕緊扔了,彆耽誤活兒。

我掂了掂這東西,那股奇異的涼意順著手掌心往胳膊裡鑽,莫名地,我心裡的煩躁被撫平了些許。耳邊似乎響起一陣極輕微的、若有似無的嗡鳴,像風聲,又像是某種…歎息

【不對勁…】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

看著挺別緻的,我留著玩會兒。鬼使神差地,我冇把它扔了,隨手擦掉泥土塞進了工裝褲口袋裡。

老王笑罵了一句:你小子,儘撿些破爛兒。

我冇理會,重新拿起鐵鎬。但接下來每一鎬下去,剛纔那聲歎息似的嗡鳴彷彿總在耳邊迴響,攪得我心緒不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口袋裡的那個樹根疙瘩,好像…越來越燙了

2

腦子裡的聲音我不是熱出幻覺了吧

收工回到擁擠悶熱的板房,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那東西掏出來扔在桌上,擰開水龍頭猛灌了幾口涼水。

那玩意兒靜靜地躺在桌上,表麵的紋路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比白天更清晰了些。

什麼鬼東西…我盯著它,忍不住伸手又碰了碰。

就在指尖接觸的刹那——

——嗡!!!

一股龐大的、完全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資訊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進我的腦海!那不是聲音,不是圖像,而是一種更直接的感知!我看到腳下大地深處水脈的枯竭與汙染,感受到城市上空積聚的、令人窒息的有毒顆粒物,聽到附近僅存的小片綠化帶裡樹木細微的、痛苦的呻吟!

最可怕的是,一個宏大、蒼老、充滿疲憊感的意念包裹了我:

【…渴…痛…窒息…】

我操!我猛地縮回手,像是被烙鐵燙到,連退好幾步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鐵皮牆,心臟瘋狂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幻覺中暑了還是…昨天那瓶廉價二鍋頭的後勁

我驚恐地瞪著桌上那不起眼的物件,它此刻在我眼中比任何東西都可怕。

那宏大的意念減弱了,但並未消失,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存在著,帶著一種沉沉的悲慟和虛弱。

【…連接…微弱…共鳴…幫助…】

誰!誰在說話!我對著空蕩蕩的板房低吼,聲音發顫。

冇有迴應。隻有工友打呼嚕的聲響和窗外工地的零星噪音。

但我腦子裡的聲音還在繼續,斷斷續續:

【…能量…枯竭…失衡…修複…】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劇烈的疼痛告訴我這不是夢。我跌跌撞撞地撲到窗邊,貪婪地呼吸著窗外並不新鮮的空氣,試圖冷靜。

那意念傳遞來的痛苦和窒息感太真實了,真實得讓我自己的肺部也開始感到灼痛。

我是不是…瘋了

還是…我真的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3

它說它要嘎讓我當傳聲筒

那一晚我幾乎冇閤眼。

腦子裡的背景音時強時弱,但從未徹底消失。它不像語言,更像是一種直接的感受和情緒投射,夾雜著一些破碎的、關於環境失衡的畫麵。

我被迫感受著這座城市的病痛——土壤的板結與毒化,河流裡充斥的化學廢料,空氣中漂浮的沉重金屬微粒…

直到天矇矇亮,那浩大的意念才逐漸變得清晰一些,似乎經過一夜的調試,我們之間的頻道稍微對準了點。

【…個體…林凡…】

它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星球之靈…蓋亞…亦可稱吾…‘地母’…】

地…地母我聲音乾澀,對著空氣小聲迴應,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你…你想乾嘛

【…消亡進程…加速…失衡臨界…需調節…汝…共鳴者…媒介…傳達…】

它斷斷續續地傳遞著資訊。我花了半天才勉強理解:它就是這個星球的意識本身,但它正在因為環境惡化而變得虛弱、混亂,瀕臨某種沉睡或消散。而我,不知怎麼因為那個樹根疙瘩(它稱之為自然之心的碎片)成為了極少數的共鳴者,能聽到它的聲音,感受到它的狀態。

它的訴求很簡單:讓我幫它說話,把那些失衡的、需要修複的點,告訴那些能行動的人。

我懵了:不是…大佬,你找錯人了吧我就一搬磚的!我說話誰聽啊我上去跟人說‘地球媽媽喊你彆排汙了’,你看人家送不送我進精神病院!

【…信任…嘗試…必須…】

它的意念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焦急,甚至是一絲…哀求【…展示…證明…】

證明怎麼證明

就在這時,工頭李胖子罵罵咧咧的聲音由遠及近:林凡!日上三竿了還死屋裡滾出來!工地東頭那片的草皮不知怎麼全蔫了,趕緊去看看!媽的邪門,澆了水也冇用!

我腦子裡瞬間接收到一股強烈的指向性意念——來自地母——關於那片草皮下方的土壤狀況:某種泄露的化學品正灼燒草根。

我鬼使神差地衝出門,對著李胖子喊道:李頭!不是水的問題!是底下!好像有管道漏了,腐蝕性的東西!得挖開看!

李胖子愣了一下,隨即瞪眼:放屁!你小子懂個錘子偷懶是吧

【…指出…位置…】

腦中的聲音指引著我。

我硬著頭皮,憑藉那股清晰的感知,走到一片枯黃最嚴重的草皮上,用腳點了點:就這下麵!肯定有東西!

李胖子將信將疑,罵了幾句,但還是叫來了兩個工人拿著工具過來挖。

幾下下去。

臥槽!李頭!真漏了!好像是之前埋的化糞池管道老化了!一個工人驚呼。

李胖子看著那滲漏出來的汙物,又看看我,一臉見鬼的表情:你小子…屬狗鼻子的這都能知道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隻有我知道,不是鼻子。

是星球,在我腦子裡說話。

4

顯眼包我能聽見汙染源!

東頭草皮的事很快在工地上傳開了。

版本越傳越邪乎,有說我鼻子特彆靈的,有說我祖上乾過風水先生懂地脈的。工友看我的眼神都帶著點好奇和疏遠。

李胖子倒是把我叫到一邊,遞了根菸,語氣緩和不少:林凡,可以啊,深藏不露。說說,怎麼知道的

我能怎麼說說地球媽媽告訴我噠

我隻能含糊其辭:可能就是…一種直覺,感覺那塊地不對勁。

李胖子眯著眼打量我,顯然不信,但也冇多問,隻是拍拍我肩膀:行,有點本事是好事。以後工地有啥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提前跟我吱聲。

我乾笑著應下。

接下來幾天,我成了工地上的人形檢測儀。

【…左側…百米…地下…水…渾濁…】

我假裝繫鞋帶,抓起一把土聞了聞(假裝),然後跑去跟李胖子說:頭兒,這邊底下可能地下水有點問題,打樁的時候注意點。

【…東南角…空氣…顆粒物…超標…】

我咳嗽幾聲,指著那邊堆放的建材:那批材料是不是粉塵太大了要不要灑點水降降塵

每次我都得絞儘腦汁找個看似合理的理由,把地母告訴我的資訊偽裝成我的觀察或直覺說出來。

李胖子從將信將疑,到漸漸麻木。因為我指出的問題,一查一個準。

工友們開始半開玩笑地叫我林半仙或者顯眼包。

我表麵笑嘻嘻,心裡MMP。天知道我承受著什麼!腦子裡的背景音24小時不間斷播放環境投訴:這裡汙染,那裡失衡,這裡生物瀕危…資訊量巨大,吵得我頭疼欲裂,睡眠嚴重不足。還得費心編謊話!

這共鳴者簡直不是人當的!

但偶爾,當我傳達的資訊被采納,問題得到初步處理(比如修複了漏水的管道,遮蓋了揚塵的建材),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來自地母的那份痛苦和焦躁會減弱一絲絲,甚至反饋回來一絲微弱的、如春風般的感激。

這種感覺…很奇怪。讓我一邊抱怨,一邊又忍不住想去繼續做。

直到那天,我路過市區一條看起來清澈無比的河流。

【!!!警告!!!高濃度…有機毒物…上遊…非法排放…立即阻止!!!】

地母的意念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尖銳、急促,甚至帶著一種恐慌!龐大的資訊流瞬間沖垮了我的偽裝,我臉色驟變,捂住額頭,痛苦地蹲在了河邊。

你怎麼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帶著關切在我身邊響起。

我抬起頭,是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環保誌願者馬甲的年輕女孩,手裡還拿著取水樣的瓶子。

我指著河水,聲音因為腦內的衝擊而顫抖:這水…這水有問題!很毒!上遊…肯定有人在排非法的東西!

女孩愣了一下,看看看似乾淨的河水,又看看我: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們剛剛初步檢測,水質看起來還好啊。

【…深度檢測…苯係物…超標…七百倍!!!】

腦內的聲音在咆哮。

相信我!我抓住她的胳膊,語氣激動得近乎失控,立刻通知相關部門!上遊三公裡左右,東岸,可能有家化工廠在偷排!非常嚴重!快去!

我的樣子太嚇人,語氣太肯定。女孩被震住了,她遲疑地看了看手裡的水樣瓶,又看看我焦急萬分的臉。

你…確定

萬分確定!要出大事的!我幾乎是在吼。

女孩咬了咬牙,掏出手機:好,我信你一次!我馬上聯絡監測站和執法隊!

她走到一邊飛快地打電話。我癱坐在河邊,冷汗涔涔,腦子裡的警報聲還在瘋狂迴盪。

這一次,好像玩大了。

5

攤牌了!我能跟地球聊天!

環保局的執法車和監測車呼嘯而至。

帶隊的隊長姓張,是個麵色嚴肅的中年人。他先聽那個叫孫莉的女誌願者說明瞭情況,然後目光銳利地投向我。

是你最先發現河水有問題的依據是什麼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手心冒汗,知道之前工地那套直覺說辭在這裡根本行不通。

【…如實…告知…時機…已至…】

腦中的地母意念卻異常堅定,甚至帶著一種鼓勵。

我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我…能感覺到。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儘量讓語氣顯得誠懇而不是瘋癲,不是用儀器,是一種…特殊的感知。我能感覺到環境很不舒服,非常痛苦。這條河看起來乾淨,但它‘告訴’我,水裡含有大量苯係物,毒性極強,源頭在上遊大概三公裡東岸的某家化工廠,他們很可能在通過暗管偷排。

一片寂靜。

張隊長和他的隊員,還有孫莉,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感知痛苦張隊長皺緊眉頭,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環保工作需要科學依據,不是靠臆想。

【…樣本…深入分析…即可驗證…】

地母提醒我。

我知道這很難相信!我急忙說,請你們立刻對這裡的水進行深度分析,重點檢測苯係物指標!同時立刻派人去上遊東岸排查!如果我說錯了,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但如果我說對了,每耽誤一分鐘,就有更多毒水排入河流,後果不堪設想!

我的急切和篤定不似作假。張隊長盯著我看了足足十秒,然後對身後的隊員一揮手:小劉,立刻用便攜設備做初步深度篩查!老王,帶一隊人,馬上沿河岸向上遊東側排查,重點檢查化工廠!注意隱蔽,檢視有無異常排水口!

命令下達,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張隊長不再問我話,隻是時不時用探究的目光掃過我。孫莉則緊張地看著監測隊員的操作。

十幾分鐘後,對講機裡傳來上遊排查隊員的聲音:張隊!東岸發現‘旭日化工’!廠區後方河邊有可疑隱蔽管道口!附近水體有異味!

又過了幾分鐘,監測員小劉抬起頭,臉色發白:張隊!初步篩查顯示…苯係物指標…嚴重超標!具體倍數需要實驗室精確分析,但絕對遠超安全標準數百倍!

全場嘩然!

張隊長猛地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孫莉更是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張隊長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我知道,這一刻起,我的生活將徹底改變。

我迎著他們的目光,緩緩點頭:現在,你們能相信我了嗎或者,至少相信我的‘感知’

6

官方找上門哥們成了特聘顧問!

旭日化工非法排汙案成了轟動一時的重大環境事件。由於發現和處理及時,避免了更大範圍的生態災難。

而我,林凡,這個名字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進入了環保係統的視野。

第二天,我冇去工地。李胖子打來電話,語氣小心翼翼:林凡啊…那邊冇事吧有啥需要幫忙的儘管說…看來訊息靈通的他已經聽說了什麼。

下午,我家簡陋的出租屋迎來了幾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除了昨天的張隊長,還有一位氣質沉穩、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子,自我介紹是省環保廳專項調查組的負責人,姓趙。

林凡先生,我們長話短說。趙主任開門見山,冇有任何寒暄,經過初步調查,你的‘感知’在本次事件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我們調閱了過去一段時間的資訊,發現你之前在所在的工地,也曾多次精準指出過一些尚未被髮現的環境問題。

我心裡一緊,來了。

我們谘詢過一些…專家,趙主任措辭謹慎,目前無法用現有科學理論解釋你的這種能力。但事實勝於雄辯。我們尊重並感謝你為環境保護做出的貢獻。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著我:廳裡經過緊急討論,希望以特聘顧問的形式,邀請你協助我們處理一些…棘手的、難以追查的汙染事件。當然,我們會支付相應的報酬,併爲你提供必要的身份掩護和支援。你意下如何

我愣住了。官方…特聘顧問這發展遠超我的預料。

【…接受…機會…更大平台…更大影響…修複…】

腦中的地母意念充滿了鼓勵和迫切。

我還有什麼選擇繼續回工地搬磚然後眼睜睜看著腦子裡的環境警報日夜不休地響,卻無能為力更何況,這份工作似乎能真正幫到地母,也能幫到這個世界。

我需要做什麼我問。

主要是提供線索和方向。我們會為你安排一個合理的對外身份,比如‘環境風險評估師’。趙主任露出一絲微笑,當你‘感知’到某些區域存在嚴重環境風險時,直接向我彙報。我們會據此進行覈查和執法。

就這樣,我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搬磚工,搖身一變成了擁有官方背景的特殊顧問。

送走趙主任他們,我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感謝…林凡…希望…】

彆謝太早,我低聲苦笑,地母,咱們這算是正式捆綁了。接下來,日子恐怕更不得安寧了。

但心裡,某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和奇異的使命感,也開始悄然滋生。

7

能力還能升級感知萬物之痛!

成為特聘顧問後,我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搬出了工地板房,有了獨立的住所和辦公室(雖然大部分時間用不上)。趙主任給了我一個加密的通訊設備,用於直接聯絡。

最初的任務是一些零散的汙染線索排查。我憑藉地母的指引,屢立奇功。一些隱藏極深的偷排口、地下汙染源,甚至非法傾倒的危險廢棄物,都被精準定位。我在係統內部聲名鵲起,但也成了一個神秘的傳說人物——都知道有個直覺超準的顧問,但見過的人不多,知其底細的更是極少。

頻繁的共鳴和資訊接收,似乎也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我。

我不再僅僅能接收地母概括性的痛苦信號,感知變得更加精細和具體。

走過一片森林,我能聽到某棵古樹內部蟲蛀的啃噬聲,能感受到腳下土壤裡蚯蚓翻動泥土的喜悅。

路過養殖場,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裡麵動物們的擁擠、恐懼和麻木。

甚至麵對一條受汙染的河流,我能分辨出是哪種化學物質帶來的灼燒感,哪種重金屬造成的沉滯感。

這種能力讓我在

pinpoint

環境問題上更加得心應手,但也帶來了巨大的負擔。

萬物的痛苦,無論是宏觀還是微觀,都毫無保留地湧入我的感知。快樂的信號微弱而稀少,痛苦和失衡纔是主旋律。我就像一個人形的環境感受器,承受著整個區域生態係統的負麵情緒。

我開始失眠,食慾不振,情緒也變得起伏不定。有時會因為感受到一片草地的欣欣向榮而莫名愉悅,有時又會因為感知到空氣中有害顆粒物的增加而煩躁易怒。

趙主任注意到了我的狀態,安排了專業的心理醫生對我進行疏導,但也收效甚微。這種痛苦是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的。

【…適應…強化…共鳴者的宿命…】

地母的意念帶著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退縮的堅定。【…需更快…更強…危機…臨近…】

它不斷向我強調,更大的整體性危機正在逼近。但具體是什麼,它也無法清晰傳達,隻是一種模糊的、令人不安的預感。

直到那天,我奉命協助調查一片沿海濕地的大規模魚類死亡事件。

站在岸邊,腥臭的風撲麵而來。眼前是慘不忍睹的景象:成千上萬的各種魚類翻著白肚皮,鋪滿了灘塗和水麵。

官方初步排查並未發現常規汙染源。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儘管味道令人作嘔),全力放開自己的感知。

瞬間,龐雜的資訊洪流湧入!

魚類死亡前的痛苦掙紮…

海水裡異常活躍的某種藻類分泌的毒素…

水體底層氧氣的急劇缺失…

更深處…一種源於地殼活動的、極細微的、異常的能量釋放乾擾了水體環境平衡…

各種資訊交織,幾乎讓我崩潰。

我強忍著噁心和眩暈,努力梳理著線索。

不是…常規汙染…我臉色蒼白地對身邊的調查人員說,聲音沙啞,是…多重因素疊加。赤潮藻類爆發、底層水體缺氧…還有…我指了指腳下,可能和近期微弱的地殼活動有關,某種能量釋放加劇了水體分層和藻類繁殖…需要…需要地質和海洋專家聯合會診…

調查人員將信將疑地記錄著。

而在我腦中,地母的意念再次變得急促:

【…印證…板塊應力…能量溢位…連鎖反應…開始…】

更大的危機…難道和地質活動有關我的心沉了下去。

8

不是人為的大地本身在崩潰!

濕地魚類死亡事件的最終調查報告,部分印證了我的感知。專家團隊確實發現了赤潮、缺氧以及區域性地熱異常等多重因素疊加的證據。雖然地殼能量釋放一說仍存在爭議,但我的判斷再次引起了高層震動。

趙主任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找我談了一次話。

林凡,你的‘感知’最近指向的方向越來越…超出常規了。他斟酌著用詞,如果問題開始涉及到地質活動層麵,那就遠遠超出了我們環保部門的職責和能力範圍。

我沉默著。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環保部門能管排汙口,管不了地殼運動。

【…需告知…更高層…全球性…非一國一地…】

地母的意念前所未有的焦灼。

趙主任,我抬起頭,認真地說,我感受到的,可能不僅僅是一次偶然的地熱異常。‘它’告訴我,這是一種…趨勢。是整體環境失衡到一定程度後,引發的連鎖反應。大地本身…似乎也開始變得不穩定了。

趙主任眉頭緊鎖:‘它’你指的是…

就是你們猜測的,那種讓我產生‘感知’的源頭。我冇有明說,但他顯然明白我在指什麼,這不是某個國家的危機,而是全球性的。需要更高級彆的預警和協作。

趙主任深吸一口氣,在辦公室裡踱了幾步:這件事太大了。我需要向上彙報,直接向部裡,甚至更高層彙報。你需要做好準備,可能會需要你當麵…‘陳述’。

我點了點頭。該來的總會來。

幾天後,在一間守衛森嚴的會議室裡,我麵對幾位來自不同核心部門的、氣質不凡的人物,重複了我的發現和擔憂。

他們的問題比趙主任更加犀利和深入,有些甚至觸及我能力的本質。我儘量謹慎地回答,避開星球意識這種過於驚世駭俗的說法,隻強調是一種對環境失衡的極端敏銳的綜合感知,並展示了大量已被證實的案例。

會議結束後,我被要求隨時待命。

就在我等待結果的期間,全球各地開始頻繁出現異常報告:

某群島國家附近海域出現大規模珊瑚白化,速度驚人;

某大陸冰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消融;

全球多地地震火山活動變得活躍,雖然強度不大,但頻率異常;

一些地區氣候模式紊亂,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所有這些資訊彙聚到我這裡,通過我的感知被放大和串聯。我比任何人都清晰地感受到,整個星球係統正在滑向失控的邊緣!

【…反饋循環…惡化加速…需乾預…關鍵節點…】

地母的意念時而清晰,時而混亂,甚至能感受到它的虛弱和痛苦也在加劇。

它不斷向我強調,必須找到幾個關鍵的失衡節點,進行大規模的環境修複和能量疏導,纔有可能穩住局勢,避免徹底的崩潰。

而這些節點的位置,它正在努力向我傳遞。

9

拯救世界這劇本也太誇張了!

最高層麵的決策效率超乎想象。

一個特殊任務組成立了,代號蓋亞。我被賦予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身份和權限——任務組的首席環境風險感知顧問。我的任務隻有一個:

pinpoint

那些至關重要的失衡節點,並指導乾預方案。

一支集合了國內最頂尖環境科學家、地質學家、氣象學家、生態學家甚至能源專家的團隊圍繞我組建起來。最初,這些頂尖大腦們對一個憑感覺的年輕人位居核心充滿懷疑和牴觸。

直到我第一次會議,在巨大的全球地圖前,閉眼感知了片刻,然後精準地指出了三個座標。

這裡,東南亞熱帶雨林核心區,生物多樣性急劇流失,導致大氣調節功能減弱。

這裡,北大西洋某海流關鍵交彙點,水溫異常已持續數月,正在影響全球洋流循環。

這裡,西伯利亞永久凍土層,大規模融化釋放溫室氣體和古老病毒的風險極高。

我不僅指出了地點,還清晰地描述了每個節點失衡的本質、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以及大致的乾預方向(比如大規模植樹修複、建立海洋監測與調節站、凍結技術應用等)。

專家們震驚了。因為我指出的問題,與他們通過模型和觀測正在擔憂的點高度吻合,甚至更深入、更宏觀!而我提出的乾預方向,雖然聽起來浩大,卻直指核心。

懷疑迅速轉化為信服,繼而變成狂熱的合作。我的感知提供了最關鍵的戰略地圖和行動指南,而專家們則負責將指南轉化為具體的技術方案。

龐大的國家機器開始為了一個目標運轉起來。

而我,作為絕對的核心,承受的壓力也達到了頂點。我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工作,不斷感知、確認、細化地母傳來的海量資訊,與各個領域的專家溝通協調。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根繃緊的弦,一頭連著瀕臨崩潰的星球,一頭連著試圖拯救它的人類文明。

【…堅持…林凡…唯一橋梁…】

地母的意念是我唯一的支撐,儘管它也越發虛弱。

乾預行動在全球範圍內展開,遇到了無數困難:國際合作中的猜忌與壁壘、技術實施的難度、钜額資源的投入、甚至部分地區因氣候異常引發的動盪…

好訊息是,在付出了巨大努力後,幾個關鍵節點的狀況開始出現初步穩定的跡象!

但地母的預警並未解除。它告訴我,這僅僅是延緩了崩潰的速度,最深層次的根源——全球能量循環係統的紊亂——尚未得到糾正。而最後一個,也是最核心的一個節點,位於地球板塊最活躍的邊界之一,那裡積聚的能量即將到達臨界點!

一旦爆發,引發的將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席捲全球的超級地質災害和氣候劇變!

我們需要在那裡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能量疏導!我在任務組緊急會議上嘶啞地說道,眼睛裡佈滿血絲,利用地熱井、大型共振裝置…甚至…我不知道!但必須把那裡積壓的能量引導釋放出來!否則一切努力都將白費!

會議室一片死寂。

這個方案太瘋狂,太冒險,代價也太大了。

成功率有多少一位老科學家顫聲問。

我閉上眼睛,溝通了片刻,苦澀地回答:‘它’說…不到百分之三十。但不做,成功率是零。

10

引爆全球不,是治癒星球!

決策再次上交。

這一次,爭論空前激烈。支援者認為這是唯一的希望,反對者認為這是在拿全人類賭博,失敗的風險無法承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衛星數據顯示目標區域的能量積聚越來越恐怖,大地震的前兆已經開始出現。

我幾乎能聽到大地深處那令人牙酸的應力擠壓聲。

【…來不及了…】

地母的意念充滿了絕望。

就在最高層會議僵持不下時,全球地震預警網絡發出了最高級彆的警報!目標區域的能量提前失控了!

完了…一位專家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

巨大的恐慌開始蔓延。

【…最後一個辦法…引導…共鳴者…作為導體…】

就在這絕望的時刻,地母傳遞了一個瘋狂而危險的計劃:利用自然之心碎片和我這個共鳴者作為媒介,強行引導部分能量通過我身體導入大地其他可承受區域,分散衝擊!

這可能會要了我的命!甚至可能失敗!

但我冇有猶豫。

告訴我怎麼做!我對腦中的聲音吼道,同時衝向指揮中心,快!給我準備最快的飛機去最近的前線基地!還有,通知所有單位,按照第三套疏導方案預備!快!

所有人都驚呆了。趙主任試圖阻止我:林凡!太危險了!你會死的!

不去試試!大家都得死!我紅著眼睛吼道,這是我存在的意義!這是唯一的機會!

幾個小時後,我站在了目標區域邊緣的一處緊急搭建的高台上。腳下的大地已經在劇烈顫抖,遠處山巒正在崩塌!

我手握那塊早已變得滾燙的自然之心碎片,全力放開自己的身心!

【…連接…引導…放鬆…接納…】

地母的意念引導著我。

瞬間,我感覺自已變成了一根避雷針!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暴無匹的大地能量從腳下湧入我的身體!

啊——!!!我發出了絕非人類能發出的痛苦嘶吼,感覺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撕裂、灼燒!七竅開始流血!

但我冇有退縮!我瘋狂地運轉著地母教我的方法,將這毀滅性的能量引導、分散,通過我與星球的深層連接,導向那些預先設定的、能夠承受一定程度能量衝擊的穩定地質構造區域!

這是一個極其凶險的過程,任何差錯都會讓我瞬間灰飛煙滅,甚至引發更劇烈的爆炸。

我感覺意識在消散,身體在崩潰。

就在我即將支撐不住的瞬間,我感受到來自全球各個已修複節點的、微弱的但卻堅定的能量反饋!它們如同錨點,幫助穩定著能量的流向!

同時,我彷彿聽到了無數聲音——雨林裡樹木的生長聲、海洋中鯨魚的歌聲、清風拂過草原的歎息聲…甚至還有無數關注著這件事的人們的祈禱和期盼!

這些微弱的美好意念,彙聚成一股力量,支撐著我最後一刻的意識!

轟!!!

一聲悶響,並非來自物理世界,而是來自能量層麵!積聚的恐怖能量終於找到了宣泄口,大部分被成功引導分散開!

劇烈的地震逐漸平息,雖然仍有破壞,但遠遠低於預想的毀滅級。

天空中的異象開始慢慢散去。

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中的自然之心碎片光芒漸漸黯淡,佈滿了裂痕。

【…成功…感謝…休息…林凡…】

地母的意念如同歎息,帶著無儘的疲憊,但也帶著一絲新生的希望,漸漸隱去。

我失去了意識。

……

一個月後。

我在一家特殊療養院裡醒來。身體極度虛弱,但檢查顯示並無大礙。

趙主任告訴我,那次冒險的能量疏導成功了。雖然目標區域依然發生了裡氏8.5級強震,並引發了一定範圍的海嘯,但由於提前預警和能量分流,破壞被降到了最低,全球性的連鎖災難得以避免。

經此一役,再也冇有人懷疑我的能力和感知的重要性。蓋亞任務組成為了一個常設機構,繼續在全球範圍內開展環境修複和平衡維護工作。國際合作也被空前加強。

我腦子裡的背景音安靜了許多。星球整體的痛苦大大減輕,雖然仍能感知到許多問題,但已不再是那種瀕死的哀鳴。

地母陷入了漫長的沉睡恢複期,隻在極偶爾的時候,會傳遞過來一絲微弱而平和的意念。

我走出療養院,抬頭看著藍天白雲——經過全球治理努力,空氣質量已大為改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遠處,孩子們在草地上奔跑歡笑。

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感受著微風拂過臉頰,帶來青草和花香。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問題。

但至少,它迎來了一個充滿希望的新生。

而我,林凡,曾經的搬磚工,現在的星球共鳴者,我的工作,還遠未結束。

(不過,可以先休假一段時間吧真的好累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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