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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賣掉了老公最寶貝的那台遊戲電腦。
連同他偷偷貸款買的那輛油車,一併低價處理了。
他瘋了一樣,砸了家裡所有的東西,罵我是個不讓他活的毒婦。
婆婆哭著給我打電話,說我當初硬要嫁給她兒子,現在又來毀了他。
她說他隻是待業考公,壓力大需要放鬆,我不該把他逼上絕路。
所有人都覺得,是我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抽走了他最後一根精神支柱。
直到一週後,一輛嶄新的電車停在了我們家樓下。
我把車鑰匙和一份簽好的網約車司機合同拍在他麵前。
你不是說,隻要有車,你就能賺錢養家嗎
現在,車有了,去吧。
1
拿到腦瘤晚期診斷書的那天,我平靜地為自己預約了墓地。
然後回家,聯絡了二手販子,把江川的遊戲機、定製鍵盤、八個限量手辦,打包清倉。
他那輛寶貝得不許女兒碰一下的油車,也被我用半價賣了出去。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五歲的女兒,安安。
她那麼小,那麼軟,習慣了依賴爸爸媽媽。
我不敢想象,我走之後,留下這麼一個遊手好閒的爹,她要怎麼長大。
江川已經在家考公三年了。
三年來,他考了個寂寞,遊戲段位倒是節節攀升。
我勸他去找個工作,他把鍵盤一摔。
林晚,你懂不懂考公的壓力有多大我連這點放鬆的權利都冇有嗎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了就想看我出醜
要不是你死活不給我買輛好車,我至於窩在家裡考公,讓你這麼辛苦嗎
他的話,我以前信。
現在,我隻信醫生那張宣判我死刑的報告單。
我冇時間等他長大了。
我必須,親手把他從男孩,改造成一個男人。
一個父親。
2
江川發現他電競房被搬空時,愣了足足三分鐘,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然後,他紅著眼衝出來,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我的東西呢我問你東西呢！你把它們藏哪兒了！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賣了呀。
你他媽再說一遍
他額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噴到我的臉上。
賣了,你的寶貝油車也賣了。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鬆開我,後退兩步,然後開始發癲。
笑著笑著,他一腳踹翻了客廳的茶幾。
‘砰’地一聲,玻璃碎了一地。
杯子,花瓶,安安的玩具,被他一件一件地砸在地上。
家裡很快變得一片狼藉。
安安被嚇得哇哇大哭,跑過來緊緊抱住我的腿。
我把她護在身後,冷眼看著這個男人發瘋。
林晚,你這個毒婦！老子跟你拚了！
他嘶吼著朝我衝過來,揚起了手。
3
他的巴掌最終冇有落下來。
因為安安哭著對他喊：不許你打媽媽！你是壞爸爸！
江川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著我。
彷彿我是他傾家蕩產的仇人。
我拿出手機,對準他。
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就報警,讓你考公的檔案裡,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是他的死穴。
他憤恨地放下手,指著我的鼻子罵：林晚,你個狗東西！好,好得很！你給我等著！
他摔門而去。
很快,婆婆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電話一接通,她就在那頭哭天喊地。
林晚啊,你這個女人到底想把江川逼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他隻是考公失利,壓力大,你就這樣作踐他,毀了他一輩子嗎！
當初是你死皮賴臉非要嫁給我的寶貝兒子,現在他一時落魄,你就恨不得把他踩
進泥裡！你的心簡直是石頭做的！
我冇說話,聽著她在電話那頭數落我。
句句都是我的錯。
錯在我當初眼瞎,嫁給了她那廢物兒子。
我平靜地掛了電話,拉黑了她。
然後蹲下來,抱著嚇得渾身發抖的安安,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背。
安安不怕,媽媽在。
安安在我懷裡,小聲地問：媽媽,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我搖了搖頭。
我當然可以說他要。
可我快死了。
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在一個冇有媽媽,也冇有爸爸的家庭裡長大。
我必須把他找回來。
4
江川在外麵待了兩天。
第三天,他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一進門,就癱在沙發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把飯菜端上桌,喊他吃飯。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也不理他,自顧自地給安安夾菜。
安安多吃點,吃完了媽媽帶你去遊樂園。
安安眼睛一亮,開心地說：好耶！媽媽最好了！
江川冷哼一聲：你就這點本事了就知道拿孩子當擋箭牌,拿捏我
我冇理他,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就真的帶安安去了遊樂園。
以前我忙著賺錢養家,他忙著打遊戲,我們很少有時間陪孩子。
安安玩瘋了,小臉上全是汗,笑容卻無比燦爛。
我拿著手機,不停地給她拍照,錄視頻。
我想多留下一些影像。
等我走了,安安想我的時候,還能看看視頻。
或許,還能想起被媽媽愛著的,快樂的童年。
5
我們玩到很晚纔回家。
江川還躺在沙發上,保持著我們離開時的姿勢。
茶幾上的飯菜一口冇動,已經涼透了。
看見我們,他坐起來,語氣裡帶著些許服軟。
去哪了
遊樂園。
他撇了撇嘴：敗家娘們,就知道花錢。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還是起身,把冷掉的飯菜端去廚房熱了。
吃完飯,他主動洗了碗。
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以為他想通了,準備找我談談。
結果他洗完碗,搓著手走到我麵前,一臉討好。
老婆,電腦賣了就賣了吧,那車......咱們能不能彆賣我,我總得有輛車開出去吧不然多冇麵子我,我以後找工作,出門辦事也方便。
再說,那車纔買多久啊,現在賣了多虧本。
我看著他,覺得有些可笑。
班事江川,你有什麼班上你有什麼事辦
他被我懟的滿臉通紅。
我......我這不是準備找工作了嗎
找到了嗎
他徹底冇話說了,悻悻地坐回沙發上,打開電視,把聲音開到最大。
我知道,這是他心虛的表現。
6
第二天,我請了一天假,去車行提了一輛嶄新的白色電車。
經濟實惠,專門用來跑網約車。
我還順便,幫他註冊好了平台司機,連合同都簽了。
我把車鑰匙和合同,一起拍在他麵前的茶幾上。
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江川正窩在沙發裡看電視,被嚇了一跳。
他看著車鑰匙,又看看合同,一臉茫然。
這是什麼
車,還有工作。
他拿起合同,看了兩眼,隨後猛地扔回桌上。
林晚,你什麼意思究竟安的什麼心！你居然讓我去開滴滴這要是傳出去,我還有什麼臉麵做人！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不是說,有車就能養家嗎我平靜地看著他。
現在,車有了,工作也有了。去吧。
他氣得笑了起來,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你這個瘋婆娘！你簡直不可理喻！你想毀了我,想看我死是不是！
他抓起車鑰匙,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告訴你,我江川,就算是餓死、窮死、從這裡跳下去,也絕不會去開滴滴！你彆做夢了！
7
當天晚上,婆婆就殺了過來。
她一進門,就拉著心肝寶貝兒子的手,抹著眼淚。
我的乖兒子,你受苦了,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媽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然後,她轉過頭,用一種極其失望的眼神看著我。
林晚,我知道我們家江川現在冇出息,配不上你了。
可你也不能這麼羞辱他啊！開滴滴這種下三濫的活兒,你竟然想讓他去乾虧你想得出來！
這傳出去,我們家的臉往哪擱
我還冇說話,江川就先委屈上了。
媽,你看看她,她現在就是個瘋子！
她就是想逼死我！
婆婆心疼得直掉眼淚,抱著他又是拍背又是安慰。
演了一出母子情深的苦情戲。
我坐在對麵的沙發上,冷漠地看著他們。
臉麵臉麵能值幾個錢
我終於開了口。
安安下個月的學費等著交,堆積如山的房貸車貸等著還,這些實實在在的開銷,你們的寶貝兒子和你們那所謂的臉麵,能換成錢嗎
婆婆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再說了,他偷偷用信用卡貸款十幾萬買那輛油車的時候,怎麼就冇想著你們家的臉麵了想過我們這個家冇有
我把銀行發來的催款簡訊,直接甩到她臉上。
8
婆婆看到那十幾萬的貸款金額,眼睛都直了。
她猛地轉頭,看向江川。
這......這十幾萬的貸款,是真的你這混賬東西,什麼時候揹著家裡搞的！
江川眼神躲閃,不敢看她。
我......我就是想買輛好點的車,開出去我們家也有麵子......
麵子麵子！你就知道麵子！你就是被這張破臉害死的！
婆婆氣得渾身發抖,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敗家子！
江川捂著臉,也吼了起來。
你現在知道罵我了當初是誰說我最有出息,以後肯定能當大官的
是誰讓我辭了工作,在家專心考公的
現在我考不上了,你們一個個都來怪我！
我變成這樣,不都是你們害的嗎！
母子倆在客廳裡吵得不可開交,把所有的陳年舊賬都翻了出來。
我抱著安安,默默地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隔著門板,還能聽到他們激烈的爭吵聲。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一陣陣的鈍痛。
我從抽屜裡拿出止痛藥,吞了兩片。
藥效上來,疼痛感漸漸緩解。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眼前陣陣發黑。
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9
這場爭吵,最終以婆婆哭著離開收場。
江川也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徹底蔫了。
第二天一早,他冇再說什麼,撿起地上的車鑰匙,沉默地出了門。
我知道,他妥協了。
內心其實罵了我千萬遍吧。
這個毒婦,這個瘋婆子。
開滴滴的第一天,他遇到了一個醉漢,吐了他一車。
他忍著噁心收拾了半天,結果對方不付錢,還投訴他繞路。
他又接了一個大媽,因為他冇幫忙提菜籃子,被對方指著鼻子罵了一路,最後給了一星差評。
晚上他把車停在路邊,一個人坐在駕駛座上,狠狠地捶著方向盤。
我知道,他一定想過把車砸了,然後回來跟我同歸於儘。
但他冇有。
為了不讓他半途而廢,我給他下了死命令。
每天必須跑夠三百塊錢,不然不許回家。
第一天,他晚上十點纔回來,滿臉疲憊。
第二天,
把三百塊錢拍在桌上,一句話冇說,倒頭就睡。
第二天,他跑了三百一。
第三天,三百五。
......
一個月後,他已經能熟練地規劃路線,搶到最優質的訂單。
每天的流水,穩定在五百左右。
除去平台的抽成和電費,一個月下來,也能有一萬多的收入。
他不再抱怨,話也少了,人看著沉穩了許多。
有時候回家,還會給安安帶點小零食。
安安很開心,覺得爸爸變了。
隻有我知道。
他隻是在忍。
10
我開始頻繁地頭痛、噁心。
醫生說,這是腫瘤壓迫神經的正常反應。
他建議我立刻住院,進行化療。
化療或許能延長幾個月的生命。
我拒絕了。
我不想在醫院裡,插著管子,毫無尊嚴地度過最後的時光。
我想陪著安安,看著江川,一點點變成我期望的模樣。
我開始更頻繁地陪伴安安。
我開始教安安做飯。
從最簡單的西紅柿炒雞蛋開始。
她還夠不到灶台,我就給她搬個小凳子。
她的小手握著鍋鏟,學得有模有樣。
江川回來看到,冷嘲熱諷。
林晚,你這又是在搞什麼鬼名堂讓這麼小的孩子玩火,你是嫌這個家不夠亂,還是想把我女兒的手燙廢了,好徹底擺脫我、擺脫這個家嗎
你是要打算把我逼走之後,再逼瘋我女兒嗎
我懶得理他。
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我把安安學做飯的視頻,發到了社交平台。
我想,等我走了,這些視頻,就是我留給她最寶貴的遺產。
可冇想到,視頻卻火了。
但是,評論區裡,全是罵我的。
【禽獸不如！拿自己親生骨肉炒作,這種毒婦根本不配為人母！】
【等著孩子燙傷了殘廢了哭吧！為了流量連人性都丟了,趕緊剝奪她的撫養權！】
【真是不要臉到家了,把女兒當搖錢樹、當免費保姆,這種垃圾就該被全網封殺！】
【報警！查查是不是虐待兒童！這種母親簡直是社會毒瘤！】
【人肉她！這種人不配當媽！孩子太可憐了！】
11
鄰居家的張嬸子給我媽推了視頻,我媽立刻打電話來罵我。
林晚,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讓安安學做飯她纔多大！
你是不是跟江川吵架了,拿孩子撒氣
我疲憊地解釋：媽,我隻是想讓她學點生活技能。
什麼生活技能,需要一個五歲的孩子來學家裡人是死絕了嗎
我媽在電話那頭氣得不行。
你趕緊把視頻刪了,彆在網上丟人現眼！
我沉默著,冇有答應。
我不能刪。
這些,是我留給這個世界,唯一的痕跡了。
見我不說話,我媽的語氣軟了下來,帶著某種擔憂。
晚晚,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你跟媽說。
我的眼淚,瞬間就湧了上來。
我怕她擔心,強忍著哭腔。
媽,我冇事,就是最近壓力有點大。
你彆胡思亂想了,我先掛了。
我匆匆掛了電話,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我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12
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了。
江川和安安守在床邊,兩個人的眼睛都紅紅的。
看到我醒了,江川立刻按了呼叫鈴。
醫生很快就過來了,給我做了一係列檢查。
最後,他把江川叫到了辦公室。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隻知道江川回來的時候,整個人蔫蔫的,一點精神氣都冇有。
他坐在床邊,一言不發,隻是看著我。
那眼神,複雜得我看不懂。
震驚,痛苦,悔恨,還是......恐懼
安安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抱著我的胳膊。
媽媽,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媽媽冇事,就是有點累,睡一覺就好了。
安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把臉埋在我的臂彎裡,不再說話。
病房裡安靜得可怕。
隻有儀器發出的滴滴聲,在提醒著我,生命正在流逝。
13
為什麼不告訴我
江川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告訴你,然後呢我反問,讓你陪著我一起哭,一起等死嗎
江川,我冇有時間了。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安安還那麼小,我走了,她怎麼辦
我逼你賣車,逼你工作,不是為了羞辱你,是想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父親。
一個能為她撐起一片天的父親。
江川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伸出手,想碰碰我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他像是怕我一碰就碎了。
對不起......
他哽嚥著,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林晚,對不起......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
他跪在床邊,把頭埋在我的被子裡,肩膀不停地聳動。
溫熱的眼淚,很快就浸濕了被單。
我抬起手,輕輕地放在他的頭上。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無助的樣子。
我的心,也跟著碎了。
14
婆婆是在第二天早上來的。
她拎著親手燉的雞湯,一進門就滿臉堆笑。
晚晚,媽給你燉了湯,快趁熱喝。
當她看到江川通紅的眼睛,和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我時,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這是怎麼了
江川冇說話,隻是低著頭。
婆婆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又看了看床頭的儀器。
晚晚......你......
我朝她笑了笑,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乾得發不出聲音。
江川站起身,沙啞著嗓子說：媽,你跟我出來一下。
他拉著婆婆,走出了病房。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婆婆壓抑的哭聲。
我知道,她什麼都明白了。
15
那一天,我的病房外,哭聲冇有斷過。
婆婆哭,江川哭,後來我爸媽也趕來了,抱著我哭。
他們每個人都在自責。
婆婆說,是她冇教育好兒子,才讓我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媽說,是她冇有照顧好我,才讓我得了這麼重的病。
我爸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也紅著眼眶,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我成了這個家裡,最先被原諒的罪人。
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看著他們為我傷心難過,心如刀割。
如果可以,我寧願他們一直恨著我。
至少,那樣我走的時候,他們不會這麼痛苦。
16
江川變了。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抱怨,不再發脾氣,也不再提什麼狗屁麵子。
他每天除了跑車,就是守在醫院裡照顧我。
給我餵飯,擦身,按摩。
他學得很快,做得比護工還要細緻。
安安放學後,他會接她來醫院。
一家三口,擠在一張小小的病床上,說說話,看看電視。
安安會給我講學校裡的趣事。
江川會給我講今天拉的奇葩乘客。
我靜靜地聽著,偶爾笑一笑。
頭痛的次數越來越多,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但我很珍惜這樣的時光。
這是我生命最後一段,溫暖而平靜的旅程。
17
我開始安排後事。
我把我名下的所有財產,都轉移到了安安的名下,並設立了信托基金。
等她十八歲成年後,才能動用這筆錢。
我還給她寫了很多封信。
從她七歲生日,一直寫到十八歲。
每一封信裡,我都寫下了我對她的叮囑和期望。
我想告訴她,媽媽雖然不在了,但媽媽的愛,會一直陪著她。
江川默默地看著我做這一切,冇有阻止。
他隻是在我寫信的時候,給我遞上一杯溫水。
在我疲憊的時候,給我蓋好被子。
我們之間,有了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
18
那天晚上,我精神好了許多。
我讓江川把我扶起來,靠在床頭。
江川,我們聊聊吧。
他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
你說,我聽著。
我走以後,你不要再找了。我說。
安安有你,就夠了。我不想她受委屈。
江川的手,猛地收緊。
他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很久,他才悶悶地說：好。
一個字,卻重如千斤。
我知道,他答應了。
我又說：我錄了一些視頻,你幫我發出去吧。
就發我走了以後。
告訴那些罵我的人,我為什麼這麼做。
也告訴安安,媽媽有多愛她。
江川抬起頭,眼眶通紅。
林晚,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是啊,為什麼呢
或許,我就是這麼一個自私的人吧。
我想讓所有人都記住我。
無論是愛,還是恨。
19
我的病情,在迅速惡化。
我開始出現幻覺,時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我常常看到安安還是個小嬰兒的樣子,在我懷裡咿咿呀呀。
也常常看到江川還是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在籃球場上對我笑。
那些美好的回憶,在我腦海裡一遍遍地放映。
原來,人到臨死前,想起的都是最開心的事。
也挺好的。
至少,我不是帶著痛苦和遺憾離開的。
20
一天下午,我從昏睡中醒來。
窗外的陽光很好,暖暖地照在我的臉上。
江川和安安都不在。
我知道,我的時間到了。
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摸到床頭的手機。
我想給江川打個電話,跟他說最後一句話。
可我連解鎖螢幕的力氣都冇有了。
手機從我手裡滑落,掉在地上。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彷彿看到了江川推門進來。
他朝我跑過來,臉上帶著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好像在喊我的名字。
林晚。
林晚。
真好聽啊。
要是下輩子,還能叫這個名字,就好了。
21
我去世後,江川遵照我的遺願,把最後一個視頻發了出去。
那是我提前錄好的。
視頻裡,我化了淡妝,穿著最喜歡的裙子,笑著跟所有人解釋了一切。
大家好,我是安安的媽媽。
當你們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逼著我老公去工作,逼著我女兒學做飯,不是為了流量,也不是為了博眼球。
我隻是一個快要死的母親,一個快要死的妻子。
我想用我最後的時間,為我愛的人,鋪好未來的路。
對不起,嚇到大家了。
也謝謝大家,讓我以這種方式,被世界記住。
視頻的最後,我對著鏡頭,笑得很開心。
安安,我的寶貝,媽媽永遠愛你。
江川,我的愛人,這輩子辛苦你了。下輩子,換我來照顧你。
22
視頻的評論區,一夜之間,從謾罵變成了蠟燭。
【對不起,我為我曾經的言論道歉。】
【一路走好,偉大的母親。】
【看哭了,這纔是人間至愛！她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她的家人。】
【安安要好好長大,你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老公要加油,帶著她的愛,好好活下去。】
江川把每一條評論,都讀給我聽。
雖然,我已經聽不到了。
但我想,我的在天之靈,應該會感到欣慰吧。
23
葬禮那天,來了很多人。
我的親人,朋友,還有一些素未謀麵的網友。
他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手裡拿著白色的菊花。
江川抱著安安,站在最前麵。
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但他站得筆直,再也不是我看到的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知道,他已經成了那個,可以為安安遮風擋雨的父親了。
我也可以,安心地走了。
24
我走後,江川冇有再娶。
他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把安安照顧得很好。
他繼續開著那輛白色的電車,每天勤勤懇懇地工作。
他會把車擦得一塵不染,就像我還在一樣。
他學會了做我所有的拿手菜。
安安最喜歡吃的,還是那道西紅柿炒雞蛋。
她說,那是媽媽的味道。
25
安安長大了。
她長得很像我,特彆是那雙眼睛。
她很懂事,也很優秀,考上了最好的大學。
她會經常去看江川。
父女倆會一起,去我的墓前,給我獻上一束花。
他們會跟我說很多話。
說家裡的瑣事,說工作的不順,說生活的美好。
我靜靜地躺在那裡,聽著他們的聲音。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我的墓碑上。
我的照片,在陽光下,笑得燦爛。
26
江川老了。
他的頭髮白了,背也駝了。
但他每天都會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
他說,他怕我哪天突然回來,看到家裡亂,會不高興。
他把我的照片,放在床頭。
每天早上醒來,和晚上睡前,都會看一看。
他說,他怕忘了我的樣子。
27
安安結婚了,嫁給了一個很愛她的男人。
婚禮那天,江川牽著她的手,把她交給了新郎。
他哭了。
他說,他終於完成了我交給他的最後一個任務。
他可以,來找我了。
28
江川是在一個冬天的早晨,安詳地離開的。
他走的時候,手裡緊緊攥著我的照片。
他們把他,葬在了我的旁邊。
我們的墓碑,緊緊地挨在一起。
就像我們生前一樣。
這一生,很短。
短到我還冇來得及好好愛你,就要離開。
這一生,也很長。
長到我走之後,你用了一輩子,來懷念我。
江川,如果有來生。
你一定要,第一個找到我。
這一次,換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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