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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荒山上化為人形的雉雞,
卻與出獵受傷的凡間太子定情。
後來太子飛昇成了子元仙君,
而我努力修煉五百年後也成為一隻仙禽,
找到子元後我欲捧著他的手喜極而泣,
他卻推開我說,仙子請自重。
看著他身邊被他認作小風的仙子,
我知他找錯了人。
1
飛昇成仙後,我一直在找尋和我在凡間相愛的太子。
太子與我曾經約定,成仙後一定要找到對方。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羽化登仙後的五百年我才成仙。
為了與他再次相遇,本性貪玩的我在大荒山努力修煉。
忍受了修煉的苦累、渡劫的痛楚以及對太子的思念,最終我成功了。
而如今我上碧落,下黃泉,卻一直冇有他的訊息,
直到我沮喪地又回到了仙界。
今日仙界格外不一樣,仙女特彆多。
我抬眼望去,隻見一抹清冷俊逸的熟悉身影出現在仙界大殿的中心,我按捺住內心的狂跳,走進人群中。
眾仙女將他圍在殿中,紛紛投去愛慕的目光。
仙女們議論道,子元仙君與魔君大戰了上百回合,最近一直在辟穀養傷,冇想到今日就恢複元氣現身大殿了。
一個仙娥痛心疾首,這可不嘛,好久冇見仙君,這仙界天光似乎都黯淡了。
怕是你太過思唸了吧。另一位仙女調笑地看了她一眼。
但她嫉妒地看向子元仙君身旁的仙子,我思念有什麼用,人家已經有青黎仙子了,我們對子元仙君來說隻怕比不上天邊的浮雲。
我在一旁疑惑地問道,子元仙君那是誰
仙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子元仙君你都不知道又癡癡看著殿中那道身影,他曾經是凡間太子,因為治世有功所以在五百年前成功飛昇。
五百年我心中暗算了一下,這不正好是我和太子相處最後一年的時間,而凡間太子能夠飛昇的,屈指可數。
如此說來,子元仙君便是我要找的人！
我激動地從仙子們圍的人牆中鑽了出去,朝殿中長身玉立的身影大呼,太子,我找你好久！
說著,就要捧著他的手喜極而泣。
他一把推開我道,仙子請自重,我和你並不相識。
我抬頭,瞅了瞅那看了一世的眉眼,眉似遠山凝墨,眼若寒星墜淵。
清冷絕俗,一如往日,甚至還比之前多了不染纖塵的仙人之姿。
難道是因為我比在凡間好看了些
我摸了摸臉,繼續道,子元仙君,我是小風啊,和你在凡間定情的小風,你忘了,我……
我試圖喚回他的回憶。
卻換來了一聲嗬斥,住口。
子元仙君的眸子一下子淩厲了起來,小風豈是你能隨意冒充的。
隨後,他握住了身邊眼眶逐漸泛紅的青黎仙子,安慰她道,莫怕,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又轉頭看向我道,一隻野雉,還妄想當鳳凰,我家小風,可是九天中唯一的鳳凰後裔。
說完,他一隻手在我身上劃了個圈,我鮮豔的雞尾巴便露了出來。
眾人看見我的樣子麵麵相覷,青黎仙子卻被逗笑了。
她扯了扯子元仙君的衣袖道,好了,子元,莫讓她太難堪。
我低下了頭,隱忍著眼中的淚水不讓它滴落,原來我的努力修煉和苦苦尋找,到頭來成了子元逗人的笑話。
我對他們二人哽咽道,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
作為剛飛昇的小仙,我彆無它法,隻能認錯。
子元溫柔的聲音傳來,青黎,還好我提前找到了你,不然你這麼心軟,會處處受欺負的。
聽到這句話,我不知道該難過還是開心。
子元仙君確實在找我,但他認錯了人。
2
子元仙君如此對我,我是很氣的。
我氣他冇有認出我,也氣我自己還未成為真正的鳳凰。
我是知曉我自己身世的,大荒山既是太陽隕落之地,也是鳳凰出世之地。
而我能夠涅槃之前,我便隻能是雉雞。
我自從出身在大荒山,便無父無母,唯一相處過的,便是太子和太子獵殺的那頭小狼。
當時我棲於梧桐樹上,突然看見一人搭弓射向了梧桐樹下的小狼崽。
小狼崽雖小,但脾氣不小,一臉凶相地撲向了那人,一人一獸,鬥得兩敗俱傷。
我用力將他們分開,將小狼崽丟到了附近的醴泉,而把那人拖到了樹下。
對獸禽來說醴泉可以療傷,而在梧桐樹下,我可以給人療傷。
我看那人傷的重,便咬開了我的手腕,喂他喝了幾滴血,鳳凰之血,可救垂危之人。
我纔剛收起我的尾巴,那人就眨巴著眼睛醒了,以至於慌亂的我未發覺一滴血落在了一旁的草葉上。
幸好,我已能夠化為人形。
那人雖被狼崽咬的很狼狽,但能看出衣著華麗,談吐不凡。
他說他是一國太子,因被父王責罵心情欠佳,而孤身入了大荒山。
大荒山在世間的一隅,能有凡人入境是我冇想到的。
而我在梧桐樹下救了他,他十分感激,問我的名字。
我自出生便孤身一人,並冇有名字。
鳳棲梧,鳳棲梧。
他笑著唸叨,如此我便叫你小風吧。
鳳凰現則天下安,小風,你一定是上天派下來的鳳凰。
遇見你我才知我應該聽從我父皇的話,不能再頑劣下去,要繼承他的誌向,將這天下治理得河清海晏。
我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他竟然認出了我的真實身份,而我現在隻不過是一隻雉雞。
但我欣然點頭,因為我知道我不會一直是隻雉雞,而世間確實需要他成為一位明君。
眼看天色不早,我對他道,你父皇該擔心了,快回去吧。
他定定看著我道,小風等我,我會再來找你的。
凡人入大荒山,可能隻是機緣使然,我並冇有當一回事。
在他走後,我去了醴泉旁,小狼崽癱在地上,喝得肚子鼓鼓的,身上的傷痕也消失了。
我用手指按了按小狼的肚皮,小狼睜開了眼睛,警惕地看著我。
我將它身體扶正,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快走吧。
小狼打了個嗝,一溜煙消失在了黑夜裡。
冇想到冇過多久,凡間的太子便又找到了我,他有時對我訴衷腸,有時帶給我好吃的,一來二去,我們便相熟了起來。
有一天他對我道,我今年已經弱冠,父皇叫我娶妻了。小風,在我心中,你是我想要攜手一生的女子,你可願
由於我在大荒山技藝不精,已經久不食肉,每次他帶來的吃食都是我的改善夥食,而看著他手中的肉餅,我反問道,做你妻子可以一直吃肉餅嗎
他笑著摸摸我頭道,那是自然。
於是,生平第一次,我走出了大荒山,成為了他唯一的妻子。
而他,也成為了一代治世明君。
在他闔眼的那天晚上,雷雨交加,他知他要走了,不捨地抓著我的手,下一世,我也要找到你,小風。
我看了一眼外麵的電閃雷鳴,道,不,你會成仙,我會等你找到我。
他放心地離去了,而我也在那個晚上踏上了回大荒山的路,世人盛傳皇後思念過度也隨皇上逝去。
而我自己知道,我是要努力修煉成仙,這樣才能和太子並肩站在一起。
冇想到我找到了太子,卻有人替了我的身份。
3
對於青黎仙子的來曆我充滿懷疑,但現在,我需要去找尋我的本命鳳凰修煉之法。
讓子元仙君看看,誰纔是九天唯一的鳳凰。
我偷偷潛入了仙界禁地,那裡矗立著一個昇仙碑,記錄了各路神仙昇仙登神的過程。
鳳凰一族,現在雖隻存我一人,但是也能找到前輩們是如何成神的。
正當我準備施法觀看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是誰擅闖禁地
我抬頭望去,隻見從天降下來一位白髮老者,他似乎是掌管仙薄的司命星君。
我向他問好,星君好,未經允許闖入此地,是為了找尋修煉之法。
修煉之法你想要何修煉之法
最快的。我想到青黎仙子欺辱我的樣子,心中鬱結。
最快的五百年前,倒是有株草藥,成為了有記錄以來昇仙最快的仙子。
我心中疑惑,又是五百年前
是誰用了什麼法子我急著追問。
星君向我道來,她便是青黎仙子。
青黎仙子我心中訝異,但表麵波瀾不驚,聽星君繼續說完。
青黎仙子本是大荒山梧桐樹下的一株草藥,百年前化形後,便渡了雷劫,四道天雷,生生劈在子元仙君的身上,子元仙君替她受了劫數,從此她便位列仙班了。
子元仙君為何要替她受劫數我很不解。
因為子元仙君昇仙後一直在找一位叫風寧的女子,而青黎仙子渡劫時被第一道天雷劈中後身後出現了鳳凰虛影,雖然鳳凰尚未現世,但憑這道虛影,子元仙君認定了她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風寧。
我嗤笑一聲,原來是這樣,青黎仙子不但冒領了我的身份,還利用子元幫她渡劫,心胸如此險惡之人,我定要她好看。
我問星君,那星君可知,鳳凰如何能現世
星君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你也對青黎仙子感興趣嗎
因我不便告知他我真實身份,便回答,是。
星君道,雖你闖入了禁地,但你我也算結緣,便告訴你吧。
鳳凰現世,須在混沌心燈中用九重離火燃燒鳳凰血,離火燃儘,方可涅槃重生。
混沌心燈此種神器,如何尋得
時機到了,自然會得。記住,鳳凰血可救人也可惑人,仙子切記不要濫用。
說完這句話,星君的聲音和他的人影一同消失在我麵前,而我也被送出了禁地。
4
我仔細算著青黎仙子與子元相遇的時間,恰好是太子逝去後不久,當時我正在返回大荒山的路上。
她是何時化為的人形,渡劫時又為何會出現鳳凰的虛影
正思考著,卻一路走到了玄清宮門口,那是子元的宮殿。
自從子元讓我當眾露出尾巴,我心中對他的感覺便是莫名複雜。
我看了一眼殿中,並無子元的身影,便轉身走到了一旁漂浮著青蓮的問心池邊。
問心池,池中水無色無味卻能照映心魔幻境,讓人吐露心聲。
我用掌心掬起一捧水,仔細瞅著水中我亮亮的眸子,便神奇地憶起在凡間與太子共同度過的快樂時光。
真好似一場夢啊。
突然,一個清甜的女聲打破了我的幻境,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聞聲尋人,來者竟然是青黎仙子。
我道,你是如何來這的
我我為子元的未婚妻,為何不能在這。她用嘴努了努玄清宮三個大字。
未婚妻我瞳孔驟縮,對於我而言,這無疑為一個噩耗。
我道,你並不是小風,為何要欺騙子元仙君。
我不是小風難道你是子元仙君尋我時,三界中自稱小風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我纔是真正的小風。
她一字一句咬的很清楚,彷彿在說服我也說服她自己。
如果我不是真正的風寧,就要被她騙了去,但我是。
我將手中的問心池水向她的眼睛潑去,她躲閃不及,被淋了一身。
青黎仙子瞳孔逐漸失去了意識,呆呆地站在那裡,而我進入了她的心魔幻境。
她本身是一株草藥,生長在大荒山的梧桐樹下。
在我救下太子時,不慎滴落了一滴血在她身上,從此她有了靈識,對太子一見鐘情。
而她愛慕子元許久,在我隨太子離開大荒山後,她便努力修煉化成了人形,直到太子來大荒山尋我,她化成了我的樣子,在那靜靜等待。
子元為了讓她快速成仙,便幫她擋了雷劫,由於沾染了我的鳳凰血,渡劫時出現了鳳凰虛影,子元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帶她來到了仙界,就這樣度過了五百年,直到我找到他們。
幻境結束,青黎恢複了意識,她神色一凜,對我厲聲道,一隻湊巧成仙的野雉,也敢用問心池水試探我。
五百年,她在子元身邊陪伴了五百年,那本該是屬於我和子元一起的日子。
想到這裡,我心中離火熊熊燃燒。
試探不是試探是拆穿吧我冷哼一聲。
你看到了什麼
自然是你的前生今世了,你隻是一株草藥,並非子元仙君要找的鳳凰。
你以為子元仙君會信你的話嗎她突然得意地嬌笑起來。
為何不正當我疑惑時,她突然將我心中的離火燃到了她的身上,蹲下身捂住胸口大喊起來。
啊,不要,好痛好痛。
隨後便聽見了子元著急的聲音,你對青黎做了什麼
5
我看著青黎仙子,她竟然用我的離火,傷了她自己的仙丹。
子元趕來探了探青黎仙子的氣息,向她渡去了自己的仙氣。
隨後一掌震開了我,我口吐鮮血,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他正一臉嫌惡地看著我,又是你,我從未遇見同你般心狠手辣,噁心至極的人,青黎到底得罪你什麼了,你竟然這麼恨她,要傷了她的內丹
她不是小風……我心中痛楚,隻說的出這一句話。
冇想到子元仙君卻道,她自然不是小風,她上了仙界便是青黎仙子,你怎可還叫她俗名。
我用手撐在地上,卻搖搖欲墜,身體的劇痛比不上心中一點。
他給我取的名字,本寓意著鳳凰出現,天下安寧,但現在隻是一個可以隨時拋棄的凡間俗名。
既然他拋棄了我,我怎能再拋棄我自己
我努力地爬起來想要維護我最後一絲的尊嚴,道,子元仙君,今日所為,切莫後悔。
我後悔我後悔剛剛那一掌打得太輕了！傷了人還想跑他聲色俱厲。
青黎仙子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子元仙君,彆怪她,她就是嫉妒我,嫉妒你對我好。
有因必有果,小小雉雞,你傷了青黎,該付出代價。子元仙君用結界將我封印起來。
青黎仙子顫抖著身子道,子元,我怎麼辦,我的內丹被她傷了,以後恐怕再也無法修煉了。
子元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彆怕,我自會保護你。
而你,去接受天罰吧。他用手一指,結界裡的我便被拔去了九根本命真羽。
天霎時間暗了下來,下起了雨,我抱著我被拔了羽毛的身體,在雨中瑟瑟發抖。
青黎仙子問道,子元,拔了那野雉的羽毛有何用
雉雞羽毛製成的九羽霓裳衣,可保護你不受傷害,是一種難得的寶物。
又繼續道,你在家乖乖養傷,我會照顧你……
子元仙君抱著青黎仙子踏入了玄清宮,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獨自在雨中,成為了一隻名副其實的落湯雞。
可神奇的是,雨水似乎能緩解我身體的疼痛,但我心中的痛楚,卻深入骨髓。
6
我拖著我受傷的身體回到了大荒山。
到了醴泉邊,我小口喝著醴泉的水,想讓醴泉治癒我身上的傷痛,卻聞到了一股比醴泉還要清冽的酒味。
我起身尋找,發現梧桐樹下有人布了一桌菜,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烤得焦香的肋排、盛在玉盤中的魚骨,還有一壺千年酒釀,香氣直接瀰漫到了我的嘴邊。
這,如何能讓人抵擋得了呢,更遑論我成仙後便再也冇吃過這些酒肉了。
我邁步走上前去,對那人道,敢問閣下,這酒,這肉……我還未想好形容的詞彙,他便答好,我在這候你多時了。
我疑惑地抬眼望去,他卻已轉過身來。
在遇見太子之後,我還從未見過如此標緻的人物,他一襲墨色衣袍,鼻梁高挺,膚色冷白,襯得那雙幽深的眸子更加攝人心魄。
等,等我我有點結巴了起來。
冇錯,坐吧。他伸出了一隻白皙卻骨節分明的手,招呼著我坐下。
但美食當前,一切都是浮雲,坐就坐,我嗅了嗅酒肉的味道,依據我行走三界的經驗,應該是冇有問題的。
隨後,在他麵前大快朵頤了起來。
不知為何,我體內的傷痛似乎減緩了許多,冇想到這吃食還有這種療效。
你……,那個似畫中走出的男子突然指了指我身後,我回頭一看,冇想到吃個飯不小心露出了我被拔了毛的尾巴。
我趕緊施法遮掩起來,難過道,我的尾巴受傷了,你也嫌棄它醜嗎。
不啊,你是九天中唯一的鳳凰,你的尾巴醜,那我的尾巴不是更醜。說完,他墨色衣袍下露出了一截冇了毛的尾巴,但冇有了毛卻認不出他屬於什麼獸禽。
我吃驚道,你也有尾巴怎麼也冇了毛
他一臉無所謂地道,被人拔了唄。
我立刻反應過來,他和我一樣也受傷了,我看了看桌上被我一掃而光的吃食,對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搶了你的食物。
他淡淡道,這本就是為你準備的。
在這等我,為我準備吃食,自己還跟我一樣被人拔了毛。
我心中不解,問他,你到底是誰,為何知曉我的身份我明明從未告訴任何人,除了……。我神色一暗,心中五味雜陳。
彆想那位太子了,他初見本君便用箭射我,若不是我誤食了瀉藥草,他哪能打得過我,如今跟他打架,我也隻是被他拔了幾根毛,而他不知道在哪喊痛呢。他嘴角微勾,帶著幾分輕蔑。
原來你是那隻小狼崽我看見故人,十分興奮。可轉念又試探問道,你打傷了子元仙君
你怎麼能稱呼本君小狼崽,我可是魔族之君夜啟。他突然惱怒地看向我,身邊的魔氣卻似乎像天罰時我頭頂的烏雲,綿綿軟軟。
他為了護一株草,拔了你的本命真羽,不值得我替你教訓他一下他怒火中燒,為我忿忿不平。
我看了眼他那禿了的尾巴,不禁笑了出聲,他屬實安慰到我了。
7
你的本命真羽被拔,吃了這些食物會緩解,但不能完全恢複,跟我回魔族吧,我可以為你療傷。夜啟的話中透出了對我的擔心。
可我想去找混沌心燈,我想成為一隻真正的鳳凰。我看著他搖了搖頭。
混沌心燈那是我魔族至寶。夜啟聽到後皺起了眉頭。
這神器竟然在魔族,我跟你回去。我一時分外開心,但夜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似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心燈在哪到了魔族,我便迫不及待地在四周尋找。
魔族的大殿幽深卻明亮,盞盞青燈中搖曳著許多燭火。
夜啟擋在了我的身前道,彆看,燭火灼眼,你先好好休息,養好身體再找不遲。
看我喪氣地垂著頭,他又道,混沌心燈是誕生於天地初開時的混沌寶物,它被魔族先人藏於幽冥淵,並不在此。
幽冥淵不會是魔族禁地吧那我怎麼進去
我會掩蓋你的氣息,你跟隨我便能進入。夜啟淡淡開口道,似乎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啊
這麼厲害。我高興地將我私藏的一個肉餅丟給了他,這個留給你吃。便去到他給我安排的住處休息了。
卻冇見夜啟在我身後搖了搖頭,幾百年了,還喜歡吃肉餅呢。
8
一連幾天我都在魔族的榻上睡的格外沉,翌日便醒的很早,精神也恢複如常。
今日天光泛白時,我走到了魔族大殿外麵,卻聽聞有人在竊竊私語,我停下了腳步,掩藏在了一根梁柱後。
魔君怎麼能這樣不顧自己,他為了安慰那雉雞仙子,拔了自己尾巴上的毛不說,如今又要帶她去幽冥淵,他真以為自己是魔族聖人呢。
拔了尾巴上的毛你怎麼知道那不是魔君找子元仙君打架受的傷嗎不過這幽冥淵我倒是知道,隻有魔族之人才能進得去啊。
我當然知道,魔君下不去手,讓我幫忙拔的。而且他們二位打架,魔君何時占過下風。至於幽冥淵,魔君要取出自己的心尖血,掩蓋那位仙子的氣息。他現在不僅要曆經剜心之痛,而且還要損失大半修為。
真不敢相信,魔君連拔毛都不敢的人會去剜心,唉,這逆天道的事情,代價可太大了。
聽到這,我震驚地向後退了兩步,卻跌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
原來,他尾巴上的毛是為了我才拔的,並不是因為子元仙君。而進入幽冥淵,我相信還有彆的法子,我不能接受夜啟為我作出這麼大的犧牲。
那兩名魔族侍衛驚慌地看著我這邊,仙子,我們不知你在這,魔君,您罰我們吧。
我轉過頭,夜啟已經在我身邊,他一隻手扶額道,罷了,你們退下吧。
我站定後問他,除了這個法子,還有什麼法子能讓我進入幽冥淵
他坦誠地對我說,你如今為仙族,需要承受比魔族多百倍的痛苦,才能進入,我不忍心,所以……
冇事,我受得住。我深知成為鳳凰必須要曆經艱辛,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仙族入淵,逆流而行,需持續燃燒本命精血護體,這種痛苦也許比剜心之痛更甚,還會有未知的風險,你真受的住
我可以。我的語氣斬釘截鐵。
9
夜啟帶我到了九幽的入口,對我道,幽冥淵位於九幽之底,我們需通過三道斷裂的玄鐵鎖鏈橋,橋下是無底血霧深淵,我會陪著你,一定要萬分小心。
準備好了嗎他看向我。
我朝著他點了點頭,便護住心神嘗試著緩緩向前移動。
最初我隻感覺臉頰發熱,豆大的汗珠從我臉上滴落下來,掉入了血霧中,我低頭,隻見那血霧開出了一朵朵曼陀羅花的樣子,鮮豔而極具誘惑,我看了一眼,便癡癡地走不動了。
彆看,這比那燭火還厲害,有攝人心魄的作用。一道如雪水初融般泠泠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將我驚醒。
那是夜啟在一旁的提醒,我回過神來,是我大意了。
越走近橋中,我越覺得內心燥熱,想要脫去身上的衣服,一旁的人按住了我的胳膊。
恍惚間,眼前夜啟的臉漸漸與太子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我抓住了那隻手,太子,你終於認出我了對不對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呀,這五百年,我修煉得好累,不過能重新見到你我真的好開心。
那隻手凝滯了一瞬,我知道你這五百年很不容易,如今我會陪在你身邊。
話音剛落,橋突然搖晃了起來,我站立不穩向前栽去,眼看就要掉入血霧深淵,卻被人拉了一把,跌進了他的懷抱。
我抬頭,嘴唇一涼,感覺冰冰軟軟,我好像親到太子了。
太子往後想與我拉開距離,我卻不想放過這抹涼涼的觸感,按住他的頭,深深吻了起來。
太子終於忍不住,反身錮住了我,回吻了我。
啊！我突然感覺到了萬蟻噬心的痛苦,太子放開了我,焦急地問道,你怎麼了
幽冥淵底的一道聲音傳來,她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你幫不上她的。
還有最後一道橋,你還要繼續走嗎
要。我咬牙回答,視線卻突然昏暗。
從現在開始,你每走一步便會衰老一分,靈力也會逐漸潰散,看不見了這纔剛剛開始。無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不怕,我陪你,在凡間我未能陪你變老,現在我終於有了這個機會。那泠泠的聲音充斥著溫柔。
我慢慢向前挪著步子,一點點看著我如墨的長髮成為銀絲,而站在我旁邊的人,攙扶著我,他竟和我一樣,從一個清冷的青年,變為滿臉滄桑的老者。
在完全陷入黑暗前,我走到了橋尾,也認清了身旁人的臉,他是魔君夜啟,並不是太子。
恭喜你,你通過了考驗。但開啟我,還需要用你最珍貴的記憶作交換。原來從幽冥淵底傳出來的聲音便是混沌心燈自己。
我想,我最珍貴的記憶,便是那段在凡間與太子共度的時光。
但如今,他不僅將我錯認,讓我當眾出醜,還聽信他人誣陷拔了我的本命真羽,讓我接受天罰。
他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太子,他隻是青黎仙子的子元仙君。
那這段記憶,不要也罷。
混沌心燈取走我的記憶作了火引,開始燃燒起來,我注入了九重離火,進入了心燈中。
雖感受到了九神靈識撕裂的痛楚,但我知道,我快成功了。
10
混沌心燈一開,幽冥淵已不在。
子元仙君牽著一葉扁舟,囑咐青黎仙子乖乖等他後,便進入了魔族。
心燈外,他見到眼前富有少年意氣的老者愣了一下,心道,魔族怎麼有長得這麼像夜啟那傢夥的老頭。
老者卻一臉輕蔑地看著他,子元仙君還未被我打夠嗎,竟敢追到魔族
子元仙君望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心燈道,我可冇你那麼多話,將混沌心燈給我。
老者瞪了他一眼道,你說給就給你算什麼東西。
子元麵色一僵,問你是給你麵子。便騰空向心燈的方向飛去。
老者怎可讓他得逞,袖手一揮,翻湧的魔氣便擋在了子元仙君的麵前。
你竟敢擋我,休怪我不客氣。子元仙君怒火中燒,憑空出現萬丈劍芒朝老者直射而去。
老者也不甘示弱,喚出滔天魔氣凝成巨爪抓向子元仙君。
混沌心燈中的火焰在他們的打鬥中逐漸變為星星點點。
子元仙君看著這一幕著急萬分,用儘全力一掌朝老者胸口轟出,又伸手去拿混沌心燈。
老者靈氣耗儘,口吐鮮血,再也抵擋不住。
在子元仙君的手快要觸碰到心燈的那一刹那,心燈中的火焰熄滅了。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垂下頭不甘心地唸叨著,青黎,我不能為你重修內丹了。
這時,躺在地上的老者抬起頭嘲笑地看了他一眼說,重修內丹我怎麼不知道心燈有這種作用。
都是你,都怪你,壞了我的大事。說著子元仙君就要對老者大打出手。
這時,天空突然撕裂出橫貫千裡的裂縫,赤、金、青等九色交織的霞光如天河傾瀉,鳳凰昂首長鳴,聲裂九霄,兩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隨後天上降下甘霖,草木與百花一瞬間完成了枯榮交替,連地上的老者也恢覆成了年輕的模樣。
九重離火將鳳凰血燃儘,我已完成涅槃,重生為鳳寧。
11
子元仙君看著我收起羽翼化為人形,嘴唇顫抖著道,是你,怎麼會是你！
鳳凰不是青黎嗎,怎麼會是你！難道你纔是我的小風
我眼中浮現一抹冷意,小風是誰你又是誰本尊乃上古神尊鳳寧,天下唯一的鳳凰。
真的是你小風,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和你在凡間定情的太子,如今的子元仙君,你之前還找過我,我……
子元仙君頓了一下,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小風。他念出了我曾經的名字,但我已忘卻。
是我錯了。
我並未關注這個,隻沉聲道,是你打傷了魔君夜啟
子元仙君看了一眼早已恢複如初的夜啟道,冇有。
那方纔心燈外打鬥的聲音是什麼,你竟敢騙本尊。我廣袖一拂,他便栽倒在地。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道,你,小風你竟然為了夜啟如此對我。
難道是你在生我的氣他思索了一陣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她。
一定是……說完這句話,他將青黎仙子喚到了此處。
我看著青黎仙子身上的九羽霓裳衣,對她道,這不是你該擁有的東西。
那是子元仙君送我的,你冇有資格拿走。她緊緊抱著九羽霓裳衣不肯撒手。
子元仙君用一種憎惡的眼神看著青黎仙子道,險惡之人,都是你,你騙我說你是小風,是這九天唯一的鳳凰後裔。現在還不願將羽毛還給小風。世間怎麼會有你這麼下作之人,妄我為你替了四道雷劫。
青黎仙子眼睜睜看著子元仙君一把奪走了霓裳羽衣,遞到了我麵前。
她眼角含淚,身體滑跪在地,扯住子元仙君的衣袖道,子元,是你找到的我,為何現在又來責罵我。這五百年的相處,都是假的嗎
子元猶疑了一瞬,道,彆叫我子元,我從始至終尋找的都是我的凡間摯愛小風。
又繼續道,你利用小風的鳳凰血迷惑我,還藉機讓我替你受雷劫,你自己好自為之。子元仙君拂袖將他麵前的青黎推倒。
青黎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看向我,道,都是你,你為什麼要出現,子元明明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子元仙君絕情的話傳來,從來都不是,我已向三界傳音,你不配成仙,他日你必將被人唾棄。
青黎眼中爬滿血絲,猙獰著狂笑道,我為何不配我是你親自帶上仙界的。
子元仙君背過身,聲音冰冷,既然這樣,你自己承受雷劫吧。
青黎心死,對子元仙君道,你竟對我狠心至此。你明明心知肚明,我仙丹受傷後根本承受不住這五雷轟頂。
她閉上眼決然轉身,向誅仙台的方向飛去,誅仙台的罡風肆虐,一寸寸將她的身體消融。
看著這一幕,子元仙君握緊了拳頭,卻什麼也冇做。
12
子元仙君轉頭對我道,小風,青黎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之前也是被她矇蔽的,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看我仍舊一臉冷漠地看著他,他十分疑惑。
夜啟在一旁開口道,心燈開啟,她便把你忘了。
忘了她怎麼會把我忘了子元仙君如遭雷擊。
隨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猛然看向夜啟。
是你,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對不對你就是故意想讓小風忘掉我,之前你找我打架也從不告訴我青黎不是小風。子元仙君突然暴起。
我告訴你你會信嗎夜啟嗤笑一聲。
為什麼不子元仙君掙紮著不願相信心中的答案。
彆騙自己了。
一定是你,你用混沌心燈逼迫小風忘記了我。
夜啟冷笑一聲,既然你不信我,便去問天道吧。
問就問,子元仙君轉頭望向我,堅定道,等我小風,我一定會找到法子讓你恢複記憶的。
我眉頭皺起,望向夜啟,我們走吧,你的傷勢要緊,這人看起來瘋瘋癲癲的,我不太喜歡。
夜啟開心道,一切依你。
子元仙君看著這一幕隻感覺心臟一陣抽痛,大吼道,小風,我一定會讓你恢複記憶的！說完他便轉身飛往了仙界。
為了恢複我的記憶,他向天道乞求,在仙界大殿地上跪了七七四十九天。
最後一天,天道終於開啟。
你當初對她動用天罰,可曾想過她會主動選擇將你遺忘。
可我,我也是受有心之人矇騙。聽到了最終的答案,子元仙君並不服氣。
他沉默了一會,追問道,有何辦法可以讓她恢複記憶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如今解開記憶需要去忘川河撈取她的記憶碎片,如果你願意便去吧。話音落下,天道之門緩緩關上。
到了忘川,河邊的溯光使告訴子元仙君,進入忘川需要抽走子元仙君的六成靈力作為交換。
子元仙君歎息道,小風,抽走六成靈力我便不能好好保護你了,但為了讓你想起我,即便是全部抽走,我也願意。
他走進忘川,看著河裡散落著點點星辰。
這便是記憶碎片嗎子元仙君讚歎道。
他用手輕輕捧起其中一顆星辰,卻不想在水裡還在閃爍的,到了手中卻熄滅了。
想撈取小風的記憶碎片,無異於大海撈針。
子元仙君暗暗道,不管多難,我都要讓你記起我,記起我們在凡間度過的美好日子。
隨後,他蹚著河水向前走去,繼續嘗試著。
……
就這樣,五百年過去了。
子元仙君終於撈取了最後一片碎片,
那是太子和風寧的新婚之夜,
太子正用筆蘸了硃砂在小風額前繪著鳳紋,
啊,太子快點,我好癢。小風笑著,用手扇了扇風。
太子正色道,小風可是九天中唯一的鳳凰,這鳳紋,我得好好畫。
……
子元仙君回味著這一幕,心頭一暖。
我終於集齊了小風的記憶碎片,小風,我馬上來找你。
子元仙君跌跌撞撞地返回了岸邊。
經過了五百年,他的神魂早已被忘川河水腐蝕,唯一支撐他的,便是讓小風想起他的信念。
13
子元仙君離開了忘川,卻發現三界一片喜慶之色。
他向一旁路過的仙人詢問道,
三界好多年冇有這麼熱鬨了,是有什麼大喜事嗎。
仙人懷疑地看著他,這都不知道,你是仙界之人嗎
隨後解釋道,鳳寧女神和魔尊夜啟要在混沌天淵成婚了。
什麼,不會的,小風不會的。
子元仙君一把揪住了那個仙人的衣領,卻被那個仙人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哪來的瘋子,晦氣。
仙人搖了搖頭走了。
子元仙君顫巍巍地爬起來,向混沌天淵飛去。
子元仙君在混沌天淵入口攔住了我,我正欲與夜啟出去遊玩。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揣在懷中的記憶碎片。
成千上萬的記憶碎片彙聚到了一起,凝結成了一顆星辰融入了我的靈識。
小風,你記起我了嗎他滿含期待地盯著我。
一股股複雜莫名的情緒漸次進入我腦海,看我不適,身旁的夜啟擔憂地握住了我的手。
再睜眼時,我靈台已然清明。
你是凡間太子,亦是子元仙君。
對,對！子元仙君激動欣喜地點頭。
可我的心告訴我,風寧已經不愛你,鳳寧更是。
你走吧。我說的雲淡風清。
為什麼小風,你不是恢複記憶了嗎,你為什麼會不愛我在凡間的那些美好日子你不是都已經想起來了嗎子元仙君不能接受。
都過去了。我冷漠開口。
子元仙君看著我絕情的眼神,心中的信念徹底崩塌。
他突然狂笑一聲,不,我不能接受,你不是我的小風,小風不會不愛我。
我現在就要去找我的小風,她在等我,
就在那棵梧桐樹下,
那是我們相遇的地方……
子元仙君瘋瘋癲癲地走了。
忘川水徹底侵蝕了他的神誌。
你冇事吧,有我的人在,他不會怎麼樣。夜啟抬手輕輕撫平我緊皺的眉頭。
冇事,都過去了。我揮揮手示意他不要擔心。
可他要去那棵梧桐樹,我們還去嗎
為什麼不那不也是我們初遇的地方嗎
是,在凡間他先搶走了你,但現在,該我來愛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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