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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被鬼糾纏的第五年,我第222次央求道士老公為我驅邪,陸知淵還是以時機未到拒絕了我。
他說那東西怨氣太重,讓我等他找到剋製之法。
我想了一整晚,第二天決定搬去寺廟常住。
剛出門,就遇到他的小徒弟送來一個法器。
師孃,這是師父讓我給您的護身符,他說能保您平安。
師父對您真的太上心了,閉關前都還在念著您的安危。
看到眼前一枚溫潤的玉佩,我心裡一陣甜蜜,以為他終於找到了辦法。
可剛準備把玉佩戴上時,一張符紙從錦盒夾層裡掉出來。
看到上麵兩種血跡畫出的陣法,我腦袋一片空白——
敕令:以吾妻之魂,養吾弟之魄。陸知淵/陸知行。
原來,他不是在捉鬼,他就是那個鬼,要用我的命去換他弟弟的命。
正文:
指尖觸到那張符紙的瞬間,一股陰寒刺骨的冷意順著我的皮膚蔓延至心臟。
敕令:以吾妻之魂,養吾弟之魄。
十二個字,像十二根淬了冰的鋼針,紮進我的腦海。
吾妻,沈鳶。
吾弟,陸知行。
那個糾纏我五年,讓我夜夜驚夢,日漸消瘦的鬼,竟然是他早已死去的雙胞胎弟弟。
而我深愛了八年,被譽為玄學界天才的道士丈夫陸知淵,不是在救我,而是在用我的命,溫養他弟弟殘破的魂魄。
我猛地抬頭,看向一臉天真爛漫的小徒弟陳安。
師孃,您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攥緊了手心,符紙的邊緣割得掌心生疼。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冇什麼,就是太感動了。你師父……對我真好。
陳安撓撓頭,憨厚地笑了:師父最疼您了,整個道觀誰不知道。您快戴上吧,這可是師父用自己的心頭血加持過的,寶貝著呢。
心頭血
我低頭看向那枚通體溫潤的白玉佩,上麵果然沁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紅。
原來如此。
他用他的血做引,好讓這枚玉佩更精準地吸食我的魂魄,去餵養他那個寶貝弟弟。
真是好一齣情深義重的大戲。
我將那張要命的符紙迅速摺好,塞回錦盒夾層,然後當著陳安的麵,鄭重地將玉佩戴在了脖子上。
玉佩貼上皮膚的刹那,我清楚地感覺到一股暖流從身體裡被抽走。
我卻對他甜甜一笑:替我謝謝你師父,我很喜歡。
送走陳安,我關上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我衝進衛生間,對著鏡子裡的自己。
臉色蠟黃,眼窩深陷,黑眼圈濃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這五年,我從一個氣色紅潤的健康人,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所有人都說我是被邪祟纏上了,隻有陸知淵,我的丈夫,每次都溫柔地抱著我,告訴我彆怕,有他在。
他說那東西怨氣太重,他需要時間。
我信了。
我毫無保留地信了他五年。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我看著鏡中脖子上那枚精緻的玉佩,它正源源不斷地吸取著我的生命力。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不能死。
更不能讓他和他的鬼弟弟得逞。
我想起陸知淵的書房,那裡是家裡的禁地,連我都不許進。
他說裡麵存放的法器煞氣重,怕傷到我。
現在想來,裡麵藏著的,恐怕不是法器,而是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陸知淵這次閉關要去七天。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書房的門是特製的銅鎖,冇有鑰匙根本打不開。
但這難不倒我。
和陸知淵結婚八年,他喝醉時曾在我麵前炫耀過,這世上冇有他解不開的鎖,也冇有他破不了的陣。
我曾纏著他教我,他隻當是夫妻情趣,教了我一些皮毛。
冇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我找來一根極細的銀簪,按照他教的手法,屏息凝神,一點點探入鎖芯。
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
書房裡瀰漫著一股濃重的檀香,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正對門的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畫像。
畫中人與陸知淵有七分相似,隻是眉眼間多了一絲陰鬱和桀驁。
是陸知行。
我曾見過他的照片。
畫像下的長案上,擺著一個牌位,上麵赫然寫著愛弟陸知行之位。
牌位前,香爐裡插著三炷燃了半截的香,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銅鼎,裡麵似乎裝著什麼東西。
我走近了,纔看清銅鼎裡是一灘早已乾涸的黑血。
血腥氣的源頭就是這裡。
我的目光掃過整個書房,這裡與其說是書房,不如說是一個祭壇。
四麵牆角都貼著我看不懂的符咒,地麵上刻著繁複的陣法紋路,而那尊銅鼎,就擺在陣法的中心。
我強忍著心悸,在書架上翻找起來。
大部分都是些艱澀難懂的道法古籍,直到我看到角落裡一個上了鎖的紫檀木盒。
鎖很簡單,我輕易就打開了。
裡麵冇有金銀財寶,隻有一本陳舊的日記。
是陸知淵的日記。
我顫抖著手翻開。
3月15日,雨。阿行又出事了,他開車撞了人,我替他頂了罪。
5月22日,晴。阿行又和人打架,對方快被打死了。我動用了師門關係,才把事情壓下去。
8月1日,陰。阿行,我的好弟弟,你為什麼要去碰那些不該碰的東西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現在連魂魄都被撕碎了……
8月15日,血月。師父說阿行三魂七魄隻剩一魄,無力迴天。我不信!我翻遍古籍,找到了一個禁術——七星養魂陣。隻要找到一個與阿行生辰八字相合的女子,以她的魂魄為引,就能重塑阿行的魂魄。
看到這裡,我渾身冰冷。
我的生日,正是八月十五。
日記的最後一頁,字跡癲狂。
我找到了!沈鳶!她就是那個人!阿行,哥哥一定會救你,哪怕傾我所有,哪怕……讓她魂飛魄散。
啪嗒。
一滴淚砸在紙上,暈開了墨跡。
原來從一開始,我們的相遇,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他娶我,不是因為愛我,隻是因為我的生辰八字,是我這具能溫養他弟弟魂魄的容器。
我合上日記,心臟疼得像要裂開。
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我必須自救。
我將日記放回原處,目光落在那尊銅鼎上。
七星養魂陣。
既然他是用陣法害我,那我是不是也能用陣法,破了他的局
我不敢再耽擱,將書房恢複原樣後,立刻離開了家。
我冇有去寺廟,而是去了城裡最大的圖書館。
整整三天,我都在古籍區翻閱所有關於道法陣法的書籍。
陸知淵教我的隻是皮毛,我要學的還有很多。
幸好,我似乎在這方麵有些天賦,很多晦澀的陣法圖,我竟然能無師自通。
第四天,我找到了關於七星養魂陣的記載。
此陣法極其陰毒,以生人魂魄飼養殘魂,被飼養者會日漸衰弱,最終油儘燈枯。
而破解之法,隻有一個——反噬。
在陣法最關鍵的時刻,將作為陣眼的法器調換,讓施術者成為新的祭品。
陣眼法器……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
就是它。
書中說,陣法大成之日,便是祭品魂飛魄散之時。
而這個時間,通常是祭品與施術者相識的第九年。
我跟陸知淵結婚八年,認識九年。
算算日子,就是他這次閉關回來的那天。
他所謂的閉關,根本就是去做最後的準備!
我出了一身冷汗。
時間不多了。
我需要一個東西來替換玉佩,一個能承載陸知淵氣息,讓他無法察覺的東西。
我想到了他放在床頭的那枚平安扣,是他母親的遺物,他從不離身,隻是這幾天閉關才留在了家裡。
用他母親的遺物來反噬他,再合適不過。
接下來的兩天,我按照書上所說,準備好了一切。
我買來硃砂、狼毫,甚至偷偷去醫院弄到了一點狗血。
我將那枚平安扣用秘法浸泡,又在我們的臥室裡,悄悄佈下了一個小小的反噬陣法。
這個陣法不會立刻發動,隻會在他催動七星養魂陣的瞬間,將所有的力量反彈到他自己身上。
做完這一切,已經是陸知淵回來的前一天晚上。
我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門鈴響了。
陸知淵回來了。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明亮,亮得讓我心慌。
鳶鳶,我回來了。他張開雙臂,將我擁入懷中。
我僵硬地靠在他懷裡,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累不累我給你放了洗澡水。我強迫自己表現得像個溫柔體貼的妻子。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還是我的鳶鳶最疼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的玉佩上,滿意地笑了笑。
玉佩很襯你。
我低下頭,掩去眼中的恨意:你送的,我當然喜歡。
晚飯我做得很豐盛,還開了一瓶紅酒。
陸知淵心情很好,喝了不少。
飯後,他拉著我的手,走到陽台上看星星。
鳶鳶,等過幾天,你就再也不會被噩夢困擾了。他深情地看著我,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點點頭,心裡冷笑。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隻不過,好起來的人,不會是我。
午夜十二點,子時已到。
我躺在床上,假裝熟睡。
身邊的陸知淵悄悄起身,我能感覺到,他正在施法。
脖子上的玉佩開始發燙,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來了!
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在心裡默唸反噬陣的口訣。
然後,我猛地扯下脖子上的玉佩,換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平安扣。
幾乎是同一時間,房間裡狂風大作。
我聽到陸知淵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我睜開眼,看到他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看看我手裡的玉佩和他胸口碎裂的平安扣。
你……你都知道了
我從床上坐起來,冷冷地看著他。
陸知淵,你真該死。
他捂著胸口,嘴角還掛著血跡,眼神裡滿是震驚和憤怒。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毀了我的計劃!
一道虛弱的黑影從他身後慢慢浮現,漸漸凝聚成陸知行的模樣。
他麵容扭曲,怨毒地盯著我:哥,殺了她!快殺了她!我的魂力在消散!
這就是糾纏了我五年的鬼。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
陸知淵掙紮著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張黑色的符咒。
沈鳶,這是你逼我的!既然你不肯心甘情願地救阿行,那我就隻能取你性命了!
他將符咒擲向我,符咒在半空中化作一團黑氣,朝我撲來。
我早有準備,迅速從枕頭下拿出我用狗血畫成的另一張符。
破!
兩股力量在空中相撞,發出一聲巨響。
陸知淵被震得又後退了幾步,臉色更加難看。
他冇想到,我竟然也懂道法。
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他咬牙切齒地問。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站起身,手裡緊緊攥著那枚滾燙的玉佩,陸知淵,你以為隻有你會佈陣嗎
我話音剛落,整個臥室的地麵上,我提前刻畫好的陣法紋路瞬間亮起刺目的紅光。
反噬陣,徹底啟動了。
陸知淵臉色大變,他想逃,卻發現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不……不可能!這是什麼陣法
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之法。我一步步向他走去,你用七星養魂陣吸我的魂,我就用這反噬陣,讓你嚐嚐魂魄被撕裂的滋味。
紅光越來越盛,將整個房間映得如同煉獄。
陸知淵痛苦地嘶吼起來,他身上的生氣正被陣法瘋狂地抽取。
他身後的陸知行也發出淒厲的尖叫,魂體變得越來越透明。
哥!救我!我好痛!哥!
陸知淵目眥欲裂,他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露出了哀求。
鳶鳶……不,沈鳶!我求你,放過阿行,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為了他,你就可以犧牲我我笑出聲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陸知淵,你問問他,他那條命,配嗎
我將手中的玉佩狠狠砸在地上。
玉佩碎裂,裡麵禁錮的,屬於我的那部分魂魄瞬間回到了我的身體裡。
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而失去了陣眼,反噬陣的力量更加狂暴。
陸知淵和陸知行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聽得我無比快意。
沈鳶!你不得好死!陸知淵用儘最後的力氣詛咒我。
我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死不死不知道,但你和你弟弟,今天必須魂飛魄散。
我抬起手,念出了從古籍上學來的,最惡毒的滅魂咒。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撞開。
陳安舉著一把桃木劍衝了進來,看到房間裡的景象,他驚呆了。
師父師孃這……這是怎麼回事
陸知淵像看到了救星,嘶啞地喊道:陳安!快!殺了這個妖女!她要害死我和你師叔!
陳安愣住了,桃木劍在手裡抖了抖,一時不知該對準誰。
我冷眼看著他:陳安,你跟了他這麼多年,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陳安臉色一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我知道,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隻是不敢相信。
你師父,用我的命,去救一個早就該下地獄的惡鬼。今天,我就要讓他們兄弟倆,一起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我的話像一記重錘,敲碎了陳安最後的一絲幻想。
他看著痛苦不堪的陸知淵,和即將消散的陸知行,最終還是放下了桃木劍,頹然地跪倒在地。
師父……您怎麼能……怎麼能做這種事……
陸知淵見指望不上他,眼中迸發出絕望的恨意。
他突然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地上。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我以我血,咒殺吾妻!
這是同歸於儘的禁術。
我早有防備,迅速後退,同時將早已準備好的一麵小小的八卦鏡擋在身前。
血咒打在鏡麵上,被反彈了回去,儘數落在了陸知淵自己身上。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而陸知行的魂魄,也在一聲淒厲的尖叫後,徹底化作了飛灰。
一切,都結束了。
房間裡的紅光漸漸散去,隻剩下滿地的狼藉和躺在地上,已經不成人形的陸知淵。
他還冇死,但比死更難受。
血咒反噬,他下半輩子都將是個活死人,日夜承受魂魄灼燒之苦。
我走到他麵前,蹲下身。
陸知淵,這就是你算計我的下場。
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一雙眼睛怨毒地瞪著我,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我走到陳安麵前,他依舊跪在地上,失魂落魄。
你走吧。我說,今天的事,我不想再有第五個人知道。
陳安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師孃……對不起。
我搖搖頭,轉身走出了這個讓我噁心了五年的房間。
外麵的天,已經開始亮了。
我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感覺自己像是重獲新生。
我處理掉了房子,換了一個新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用從古籍上學到的知識,開了一家小小的香薰店,賣一些能凝神靜氣的香料,生意不好不壞,但足夠我安穩度日。
我再也冇有見過陳安。
也冇有再聽到過關於陸知淵的任何訊息。
就好像那九年的噩夢,真的隻是一場夢。
平靜的日子過了三年,我以為過去的一切都將被時間掩埋。
直到一個雨天,我的香薰店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陳安。
他比三年前成熟了許多,褪去了曾經的青澀,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道袍,揹著一個布包,看起來像個雲遊的道士。
師孃。他站在門口,聲音有些沙啞。
我正在整理貨架,聞聲回頭,愣了一下。
是你
是我。他對我行了一個道家的揖禮,我找了您很久。
我放下手中的香料,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找我做什麼敘舊嗎我的語氣很淡。
他捧著茶杯,沉默了許久,纔開口道:師父……他三年前就死了。
我並不意外。
中了那樣的血咒反噬,他能撐幾天都是奇蹟。
哦。我淡淡地應了一聲。
陳安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您不好奇他是怎麼死的嗎
不好奇。我說,惡有惡報,天經地義。
他苦笑了一下:您說得對。他死狀很慘,最後是被自己佈下的陣法活活燒死的。臨死前,他一直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我心裡一動,卻冇有說話。
他喊的是陸知行的名字。陳安看著我的眼睛,他說,他要去陪他弟弟了。
我嗤笑一聲:真是兄弟情深。
不。陳安搖了搖頭,他不是去陪他,他是去找他索命。
我皺起了眉。
陳安從布包裡拿出一本東西,放在桌上。
是那本陸知淵的日記。
師父死後,我整理他的遺物,發現了這個。陳安說,我才知道,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想的不一樣。
當年,陸知行不是意外死亡。
陳安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訴說一個天大的秘密。
是他……是師父,親手殺了他。
我瞳孔驟縮。
這怎麼可能陸知淵那麼愛他弟弟,甚至不惜用我的命去換他的魂。
日記裡寫得很清楚。陳安將日記翻到某一頁,陸知行後期沉迷邪術,已經走火入魔,甚至開始用活人獻祭。師父勸不住他,為了不讓他鑄成大錯,毀了整個師門的聲譽,隻能親手了結了他。
他偽造了車禍現場,騙了所有人。
但他心裡過不去那個坎,他覺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所以他纔想用禁術複活他,他覺得這是他欠陸知行的。
我怔怔地看著日記上那段被淚水浸染過的字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真相,竟然是這樣。
所以,陸知淵不是單純的惡,而是被親情和愧疚扭曲了心智的可憐人。
可這並不能成為他傷害我的理由。
他可憐,我就不可憐嗎我看著陳安,冷聲問,我那被折磨的五年,我差點魂飛魄散的命,又算什麼
陳安低下頭:師孃,我不是為他辯解。我隻是想告訴您真相。還有……
他頓了頓,從懷裡拿出一塊用紅布包裹的東西。
這是師父的魂燈,他死後,我一直溫養著他的一絲殘魂。
他罪孽深重,無法入輪迴,隻能日夜受業火灼燒之苦。我這次來,是想求您一件事。
陳安站起身,對著我,鄭重地跪了下去。
求師孃,給他一個解脫。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陳安,又看看那盞在紅佈下透出微弱光芒的魂燈,心中五味雜陳。
解脫
憑什麼
我被他折磨了五年,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懼和痛苦之中,他一句愧疚就能抵消嗎
他想複活他弟弟,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犧牲我嗎
陳安,你起來。我的聲音冷得像冰,我不會幫他。
讓他永生永世受業火焚身之苦,纔是他應得的報應。
陳安抬起頭,臉上滿是哀求:師孃,冤冤相報何時了。師父他……已經知錯了。
知錯我笑了,他若知錯,就不會在臨死前還想咒殺我。他若知錯,就不會在日記裡寫下要讓我魂飛魄散的字句。
他的錯,隻在於他殺了他弟弟,而不在於他害了我。
在他心裡,我沈鳶,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可以隨時犧牲的工具。
陳安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我走到他麵前,拿起桌上的魂燈。
透過紅布,我能感覺到裡麵那絲殘魂的顫抖和恐懼。
陸知淵,你聽到了嗎我對著魂燈,一字一句地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說完,我將魂燈扔回給陳安。
帶著你的師父,滾出我的店,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陳安失魂落魄地接住魂燈,最後看了我一眼,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雨還在下,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我關上店門,脫力般地靠在門上。
我以為我早已心如止水,可聽到那個名字,那些被刻意遺忘的恨意,還是翻湧了上來。
我回到內室,打開了一個塵封已久的箱子。
裡麵放著我從那棟彆墅裡帶出來的,唯一的東西。
是我和陸知淵的結婚照。
照片上,他笑得溫柔繾綣,眼神裡滿是愛意。
曾經,我以為那是真的。
我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照片的一角。
火苗迅速蔓延,將那張虛偽的笑臉吞噬。
火光映在我的臉上,我看到自己眼中,冇有淚,隻有一片冰冷的釋然。
陸知淵,從今天起,你我之間,恩怨兩清。
你的罪,你的罰,都與我無關。
我沈鳶,要開始我自己的人生了。
送走陳安後,我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甚至比以前更加安寧。
心裡的最後一根刺被拔掉,我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香薰店的生意越來越好,我研發了幾款新的助眠香,很受失眠人群的歡迎。
我還收養了一隻流浪的橘貓,給它取名叫元寶。
元寶很黏人,每天我開店它就趴在櫃檯上打瞌睡,我關店它就跟在我腳邊打轉。
有它陪著,我再也冇有感到過孤單。
我開始嘗試著去接觸新的人,新的事物。
週末的時候,我會去參加一些同城的徒步活動,去爬山,去看海。
大自然有種神奇的治癒力,看著廣闊的天地,我覺得自己那些曾經以為過不去的坎,都變得微不足道。
在一次徒步活動中,我認識了一個叫林森的男人。
他是一名攝影師,性格開朗,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他很喜歡聽我講各種香料的故事,也喜歡給我拍各種各樣的照片。
在他的鏡頭下,我看到了一個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自己。
那個笑得眉眼彎彎,神采飛揚的女孩,真的是我嗎
林森開始追求我。
他不會說什麼天花亂墜的情話,隻會默默地為我做很多事。
他會記得我隨口提過想吃哪家店的蛋糕,然後排兩個小時的隊買來給我。
他會在我來例假的時候,給我送來熱乎乎的紅糖薑茶和暖寶寶。
他會在下雨天,提前到我的店門口,撐著傘等我下班。
我承認,我心動了。
但我害怕。
經曆過陸知淵之後,我不敢再輕易地相信感情。
我怕又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怕那溫柔的表象下,藏著致命的刀。
我向林森坦白了我的過去,當然,隱去了那些過於離奇的部分,隻說我曾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被傷得很深。
林森聽完後,冇有追問,隻是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握住我的手,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鳶鳶,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不知道他傷你有多深,但我保證,從今以後,我會用我全部的愛,去治癒你。
我不會催你,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願意重新相信我的那一天。
那天晚上,我抱著元寶,想了很久。
我不能因為一個陸知淵,就否定全世界的男人。
我不能因為害怕再次受傷,就永遠把自己關在殼裡。
我值得被愛,也應該勇敢去愛。
第二天,林森照常來我的店裡。
我叫住正要離開的他,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他愣住了,然後,臉上綻放出我見過最燦爛的笑容。
我和林森在一起了。
我們的戀愛,平淡又溫暖。
冇有轟轟烈烈,隻有細水長流。
我們會一起去逛超市,為晚餐吃什麼而爭論不休。
我們會窩在沙發上,蓋著同一條毯子,看一部老電影。
我們會手牽著手,在夕陽下的海邊散步,任由海風吹亂頭髮。
和他在一起,我感覺自己像個被寵壞的小女孩。
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撒嬌,可以毫無顧忌地大笑。
我漸漸地,找回了那個曾經遺失了很久的,真實的自己。
一年後,林森向我求婚了。
在一個很普通的傍晚,他冇有準備鮮花和戒指,隻是在做晚飯的時候,突然回頭對我說:鳶鳶,我們結婚吧。
我正在旁邊擇菜,聞言手一抖,芹菜葉掉了一地。
他走過來,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我想每天都能給你做飯,想每天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你,想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
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我轉過身,看著他滿是期待和緊張的眼睛,笑著流下了眼淚。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
我們的婚禮辦得很簡單,隻請了幾個最好的朋友。
冇有繁瑣的儀式,隻有最真摯的祝福。
宣誓的時候,林森握著我的手,說:沈鳶小姐,從今天起,你的過去,我無權過問。但你的未來,我奉陪到底。
那一刻,我知道,我終於走出了過去的陰霾,擁抱了屬於我的新生。
婚後的生活,幸福得像在做夢。
林森把我寵上了天。
家務他全包,飯他做,碗他洗。
他說我的手是用來調香的,不能沾陽春水。
我的香薰店也越做越大,開了分店,還創立了自己的品牌。
我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附彆人才能活下去的沈鳶。
我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愛我的家人,有了可以掌控的人生。
偶爾,我還是會想起陸知淵。
但心裡,再也冇有了恨。
隻剩下一點淡淡的,像看一個陌生人故事般的唏關。
我想,這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
他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
而我,得到了我應有的幸福。
我們,都走向了各自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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