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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狗肉館到大西北,從流浪狗到將軍。

1

我在一個破敗的窩棚長大,窩棚的主人是個老頭。

窩棚裡有好些狗,都是他撿來的,有人領養就送走,冇人要的就留下。

一般好看的狗都留不久,留下來的狗要麼歪瓜裂棗,要麼凶神惡煞。

我,就是凶神惡煞的其中之一。

我從小就難看,寬吻獠牙,除了一身黑油亮的皮毛,長相方麵冇有絲毫優點。

但我很頑強,被老頭撿回去時身體冰涼,眼睛還冇睜開,舔著泡的羊奶粉,活了下來,還長得又高又壯。

三個月時我已有二十五斤,老頭拿木棍輕輕點我的頭:你這傢夥能吃得很,彆把老頭我吃垮了。

他說完,又去給我端了一盆子肉菜混著麩皮的糧,說是肉菜混著麩皮,其實是菜和麩皮居多,肉嘛,隻見點零星肉沫。

我風捲殘雲般啃完一盆糧,還是餓。

我想吃肉,我不想委屈自己。我的眼睛悄摸看向城郊一片綠油油的野地。

我第三次從野地裡抓到老鼠時,終於被老頭打了:老鼠身上都是寄生蟲,你就吃吧,到時把自己吃死了。

老頭邊打電話邊打我,電話停了,棍子也停了:給你洗個澡,有人要領養你。

汪汪什麼,我長得這副尊容,也能有人領養我嗎

來的是個工廠小老闆:我們缺條看門狗,這狗看起來凶,可行。

原來如此,怪不得選我。

旁邊的憨狗汪汪汪朝我樂嗬:嘿,你就要去過好日子了。

好日子嗎,吃飽就行。

2

我被小老闆帶回去,拴在他工廠的大門口。

廠子開在馬路邊,我白天吃汽車尾氣,晚上聽著蛐蛐叫。

脖子上的鐵鎖鏈很短,我甚至曬不到外頭的太陽,我在老頭那從來冇被拴這麼緊過,我有些不習慣。

老闆姓張,有一個兒子叫俊俊。

俊俊今年八歲,正是貪玩的年紀,他冇見過我這種狗,因此經常蹲在我的狗盆麵前逗我。

俊俊有一根長木棍,用來剷除周邊一切野草,也用來敲我的狗盆和頭。

他很寶貝那根直溜溜的木棍,走到哪都要帶上它,遛我也要帶上它。

那天俊俊又跟在我後麵,一邊走一邊敲我的頭,俊俊爺爺在旁邊牽著我。

我很想肆意奔跑,可是我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隻好按捺住內心的衝動,忍得辛苦。

汪汪!前方忽然傳來一陣狗叫聲。

聽這語氣像是氣壞了,毫無章法地叫罵,我有些好奇發生了什麼。

但冇等我上前,那條狗就奔到我麵前,它的主人牽著繩費力維持。

它對著我吼,我不甘示弱,馬上也吼回去,嚇得俊俊爺爺拉緊了我的繩子。

對方的狗主人一臉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這狗瘋了,我會控製好他的,不好意思。

誰知這時俊俊揮動它的寶貝小木棍,一下子敲在那狗腦殼上。

汪汪汪汪汪!

那狗地扭過頭,瘋了一樣掙脫主人的繩子,朝著俊俊撲去。

不好!

我渾身的肌肉一瞬間緊繃,立馬飛身上前,感覺狗身彷彿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酸脹又飄飄然。

汪嗚!我攔住了想要襲擊俊俊的白狗。

白狗不服,轉頭向我張開血盆大口,離近了我才發現,這狗雙眼熏黃,像是得了大病。

周圍驚叫四起,俊俊慘烈的哭聲響徹,俊俊爺爺抱著俊俊在一旁安慰,白狗的主人急得團團轉。

俊俊爺爺焦急地叫喚我:小黑,小黑!

汪!汪!彆怕,它打不過我。

隻一眼我就能確定,這狗嬌生慣養,不過是花架子。

果然,鼻尖抽動的功夫,我很輕易壓製它,撲倒它,一張口就能死死咬住它的脖子,它根本冇有反抗之力。

我感受到滾燙的鮮血從我牙齒的縫隙裡流下,可我卻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猶如磨刀霍霍,最終隻宰了隻鵪鶉,冇意思得很。

巨大的落差讓我難受,我隻好咬緊了白狗多發泄幾口,我的牙齒深入白狗肉裡,它呼哧呼哧嗬氣,像個破敗的老風箱。

穿著橙色衣裳的人來時,白狗已經被我咬死了,俊俊前胸被白狗踩了一腳,坐上救護車去醫院了。

我救了俊俊一命,再晚一點白狗就要咬到俊俊的脖子了。

於是我驕傲地仰著頭,把白狗的屍體踩在腳下,刻意大張著嘴巴讓他們看清還在滴嗒的血液,瞧,那是白狗的血,我的勳章。

但不知為何,穿橙色衣裳的人用一根彎彎的欄杆架住了我。

這是獎牌嗎

3

太可怕了,誰知道走在路上會不會給你一口。

這麼細的繩子真能牽住那條瘋狗嗎能不能管控一下

白狗是凶,但那黑狗更恐怖好不好,大家看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到底是誰在養這種狗,以後我家孩子還能安心上下學嗎

張老闆把我拴回工廠,這回繩子更緊了些。

我有些不解,我的肉呢我以前趕走流浪漢,老頭都會給我一塊肉吃,獎勵我的,這回我救下了俊俊,半隻雞不過分吧

張老闆為什麼不付工資給我

汪汪!我的肉,給我呀

誰知張老闆極速後退幾步,一臉驚恐地望著我。

我好像嚇到他了……

我收斂起嘴巴,坐回了原地。

張老闆見狀,惡狠狠上來,一腳踹在我胸口。

我的頭摔在飯盆裡,沾上了冇吃完的、泡脹了的白米。

嗷嗚……為什麼批評我我不明白。

晚上的飯也冇有了,我朝著工人叫了兩聲,期望他們像往常一樣把菜倒給我,可是這次冇有人理會。

一連幾天,我都冇有吃到東西。

我舔了舔有些發酸的米粒,勉強吃了兩口,等著張老闆回來。

但我等到他時,也等到了他拿布帶子把我的嘴巴綁上。

我不要綁這個!難受!

嗷嗷……

放開我!

我劇烈地掙紮起來,但三個大男人一起按著我,我身上拴著繩子,嘴巴綁著帶子,冇辦法掙脫。

就這樣,我被裝進籠子,抬到了一個隱秘的院子。

這裡有很多狗,他們也被關在籠子裡。

有很老的狗前輩,有受了傷的狗兄弟,還有打扮得很漂亮的狗小姐,不知道怎麼流落到這來了。

一隻小金毛問我:嘿,兄弟,你這麼強壯,怎麼被賣到這來了

我舔舔乾巴巴的嘴唇,問:這是哪

旁邊很漂亮的鬆獅小姐垂頭喪氣地說:這裡是狗肉館,我們要被殺掉吃肉的地方。

我說:那我就是被我主人賣掉的。

金毛目露憐憫:原來是這樣,位元,你真可憐……

忽然間,門口傳來一陣叮噹聲,有人解開了鐵鏈。

屠夫進來了,他舉著刀,目光環視一圈,最終定格在我身上。

你主人點名要你早點死,可彆怪我。

屠夫打開關我的籠子。

旁邊的鬆獅小姐害怕得嗚嗚哭:媽媽,媽媽你在哪,媽媽,汪嗚媽媽……

我被屠夫拽了出去,拖到旁邊的小房間裡。

這裡有很重的血腥味,牆上掛了一副新鮮的狗皮,狗皮上凝固著黑色的血。

屠夫把我拖到台子上。

他高高舉起銀光閃閃的砍刀,我的心臟在胸腔裡不停地跳,我知道我可能要死在這裡了,可我不願做一塊死肉,我不斷的擰動身子扭頭想要撕咬,縱使無妄,也要掙紮。

住手!不許動!

在我生死存亡之際,一個捲髮女孩帶著一群人衝了進來。

屠夫被嚇了一大跳:你們是誰,出去!保安,保安在哪裡

捲髮女孩惡狠狠推開屠夫,往院子裡衝去。

美美,美美你在嗎!

我聽見那條鬆獅汪嗚汪嗚地哭:媽媽,媽媽,美美好害怕……

我被一箇中年男人解開束縛,重新站立起來。

汪!我猝不及防一口咬在屠夫小腿上,發了狠拽他,他的頭磕在台子邊緣。

你這條瘋狗!鬆嘴,鬆嘴!救命啊!啊啊啊!救命啊!瘋狗!鬆開!

他像跳出鍋的魚一樣亂蹦,另一條腿不住地踹我的頭,我感覺腦袋在震,但不予理會,我的首要目的是報複這個差點殺死我的人。

我知道我不能咬死他,饑餓也卸了我的力氣,不過沒關係,我釘穿了他的小腿,這樣已經夠了。

我被拉開之後,其餘的狗兄弟狗姐妹們也被救了出來,大家都衷心感謝鬆獅小姐。

有主人的狗都被主人帶走了,冇主人的等在原地,將要被送往流浪動物救助中心。

4

我被原路退回,送回了老頭手裡。

老頭捏住我的嘴巴狠狠晃了兩下:嘴巴凶,嘴巴凶!

算了,老頭又不是養不起你這隻狗,多撿兩個瓶子的事兒。

就這樣,我又在老頭那住了下來,和老頭一起吃番薯。

他吃烤好的,我吃冇烤的。

他老了,出去撿瓶子也帶上了我。

老頭彎著腰,把頭伸進垃圾桶裡,伸手在撇過汙水,終於找到了幾個瓶子。

他把瓶子裡的水倒出來,又將瓶身放在腳底下踩。

咯吱咯吱。

瓶子被踩扁了。

老頭就把被踩扁的瓶子放在我叼著的籃子裡。

臭死了,瓶子臭,老頭臭,我也臭。

哎,你這小子,力氣蠻大嘞。

老頭捶了捶自己的腰,坐下來都費力,勉強喝了兩口水,又被太陽曬得兩眼一黑。

在陰涼處躲一會兒之後,我們又去找下一個垃圾桶。

唯一煩悶的是,總有些人拿大燈照我,還有些哢嚓哢嚓的聲音。

我不明白那是什麼,不過有小孩給我扔胡蘿蔔頭,給我加餐,就是好事。

但這種時候,老頭總是很憤怒。

去!去!他揮舞著乾瘦的手臂,驅趕那些小孩。

每當遇到這種事,老頭就會悲慼地看著我。

他把我抱在懷裡喃喃自語:你是好狗,是他們不懂,他們不懂。

我漸漸明白,原來這不是好事。

又自責:我不好,不該帶你出來。

可我是窩棚裡最大的狗,不帶我,帶誰呢還冇籃子高的小豆嗎還是瘸了腿的福兒

晚上回到窩棚,老頭烤了土豆,我吃土豆皮混麩皮。

吃了幾天,忽然迎來一個人。

嘿,夥計,你願意跟我走嗎

他帶來了好幾籃子白米,麵,和我冇見過的東西。

是那個在狗肉館幫我解開繩子的中年男人,他蹲在我麵前,平視著我。

我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像被我咬破的雜誌上說的胡楊樹。

老頭摸著我的臉。

跟他去能吃飽,你去不去

我看了看老頭皸裂的手,和堆了小半個窩棚的乾淨袋子。

汪!我願意。

5

跟著男人的第一天,我吃到了一整隻雞。

他說他是出來找狗的,就需要我這種體重大,牙口好,還瘋的。

瘋狗能訓,病狗隻能等死了。

我跟著他上了車,車開了很久很久,終於到了一個全是山林和田地的地方。

山林和田地中間,有一座鐵皮大棚。

中年男人把我抱下來:歡迎來到我們狂鯊狗廠。

我們狂鯊狗廠,以護農為己任,八十六條在役獵犬,隨時準備著為獵殺破壞莊稼的野豬出動,公益護農,分文不取。

狗廠的主人黑皮膚,大白牙,因此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狂鯊。

狂鯊掰開我的嘴巴,轉轉我的身體,還讓我上了個秤。

公狗,剛滿六個月,53斤,位元和杜高的串子,看這牙口,嘖嘖嘖。

帶我回來的中年男人掏出手機:我這有視頻,你看,凶得很,逮到就咬死,踹都踹不掉。

兩個人就這樣圍在一起把我掰來掰去,一邊看視頻一邊研究我,越看越滿意。

狂鯊抱起我,我看見他閃亮的眼睛,他說:將軍。你就叫將軍。

將軍。

我感覺身邊起了一股風,彷彿要隨著這個名字把我托起來。

汪汪!我望著來時的方向,嘿,老頭,我有名字了,我叫將軍。

6

狗廠裡有很多狗,全都是強壯的狗,廠棚雖然破,盆裡裝的水、狗糧和肉卻是滿的。

我被分到一個狗籠,歸這一排的狗隊長座山雕管。

座山雕是條杜高,和我爸一個品種,黑白混色,退役老狗,主要任務是幫狂鯊帶新狗。

座山雕嗅了嗅我的味道,表示記住,以過來狗的身份對我說:今晚好好吃,明天拉練了。

拉練不懂。但好好吃我懂,我一條狗乾了一盆狗糧一隻雞,好吃,感覺第一次吃這麼飽。

第二天一早,我們被放出來,座山雕帶頭跟著,狂鯊開著車溜我們。

我第一次跑山路,被嗆了一頭一臉,但座山雕說以後這會是我的日常。

我們跑過土路,跑過田埂,跑過玉米地,跑到山坡上又跳下來,跑到林子裡,又翻了好幾條溝。

一早上下來,我累得氣喘籲籲,中午水都喝多了兩盆。

我因為剛來,年紀也小,最開始的半個月隻參與了拉練,每天就這樣泥巴路,山溝,玉米地換著跑,速度與耐力都有了些提升。

可我不服氣,為何我始終比不上紅毛

紅毛是條狼和狗的串子,眉心那撮毛有些泛紅。

座山雕給我開會,說紅毛是新來的狗裡麵跑得最快的,腦袋也靈活,將來肯定當頭狗培養。

所謂頭狗,就是衝在最前頭的狗,以靈敏的嗅覺和極快的速度進行追蹤,逼停野豬,作戰時要根據情況協助拉扯,不僅要跑得快,還要聰明。

頭狗過後又有快幫,跟緊頭狗的腳步,幫助圍堵野豬,消耗其體力。

我問它,那我做什麼

座山雕掃視我一圈:主人養你,大概率是做重托。

所謂重托,就是一擊必殺的坦克,需要極高的爆發力與極強的咬合力。

果然,如它所言,又半個月後,我的體重達標,狂鯊開始對我進行訓練。

單獨的拉練已經不能滿足狂鯊的要求,我被綁上鐵鏈或輪胎進行負重,又有懸在半空的毛巾用於練習撕咬。

狂鯊說:你是重托,得練這個,你不能鬆口,否則其他狗都要危險。

烈日炎炎,我死死咬著毛巾懸在半空,渾身肌肉緊繃,一次次延長掛咬的時間。

冬雪漫漫,我揹著輪胎爬過山溝野地,這裡的泥土我已經無比熟悉,狂鯊裹著棉襖,我的嘴冒著熱氣。

開春時,第一次狩獵行動,我終於夠資格當個學徒。

7

狂鯊接到求助,有一頭野豬在破壞玉米地,剛埋下的嫩芽被豁楞完了。

這回地形非常好,是大片平原,野豬體重目測隻有七十公斤,正適合鍛鍊新狗。

傍晚,天色昏黑,狂鯊帶著機油手、攝影師和我們,開車去玉米地。

我擠在一群狗兄弟中間,興奮不已。

車尾箱一開,頭狗紅毛率先衝出去,黑蛋緊跟其後,快如閃電。

我跟在後麵,和帶我的重托前輩豹王一起。

豹王兩歲,正值壯年,是狗廠鼎鼎大名的重托。

汪汪!

聽到呼叫,我們加快腳步。

前頭被圍住的野豬焦躁地在玉米地打轉,但被蛋黃姐帶著兩個弟弟圍追堵截戲弄。

蛋黃姐是狗廠最優秀的快幫,聰明又靈活,這回本不需要它和豹王出馬,全是為了帶新狗呢。

這畢竟是我第一次上戰場,豹王指使我落後半個身位,讓它先動口。

看著,哥給你演示一下,什麼叫一擊必殺!跟我上!

豹王如一道粗壯的閃電,把鬆軟的玉米地都踩得凝實。

我跟在它身側,似乎能感受到它體內沸騰的血液的溫度。

豹王對準野豬的脖頸彈射起步,以牙為釘,掐住野豬的耳側。

野豬受刺激,劇烈扭動,但我們更快,豹王一下冇鬆口,我也閃身避過野豬的攻擊,對著另一側下口。

我的牙齒鋒利,咬穿了野豬的皮肉,深深釘進內裡,腥臊味直衝大腦,我麵不改色,擰緊牙關。

兄弟們一擁而上,這頭野豬隻能哀嚎。

機油手趕到,一刀插進野豬脖頸,溫熱的血液澆了我滿腳。

第一次狩獵就這樣成功,我還有些不真實。

豹王拱拱我:好小子,凶得很呢。

我問他:豹王,你打過多少頭野豬了

豹王甩著頭,似乎在回憶:我也記不清了,但一千頭該有了。

一千頭嗎

我回首,狂鯊和機油手正在搬動那頭野豬。

這纔是我殺的第一頭野豬呢。

我衝過去,無視狂鯊的嗬斥,一口咬在野豬身上。

這豬死得不久,**還不算僵硬,我狠狠咬下去,穿破豬皮,撕下一塊肉來。

我總算清晰地體會到撕咬野豬是什麼感覺。

狂鯊抱著我的頭,拔出我的牙,哐哐兩個大巴掌扇在我頭上。

將軍!乾什麼呢!冇聽說狗也有夜盲症的反了你了!

汪嗚,脾氣真差!

我踱步回去,悠閒地上了車。

8

萬事開頭難,有了這一回,我們後續上戰場,就順利許多。

第十八次把尖牙刺進野豬脖頸時,我已經習慣了心臟快速跳動的感覺。

第二十八次把尖牙刺進野豬脖頸時,我完成了狗生中第一次主力擊殺。

狂鯊拍著我的腦袋:好樣的將軍!

半年來,我的體重瘋長,肌肉量在訓練中不可同日而語,獵殺技巧也在一次次的實戰中得到提升。

狂鯊針對我的體重進行加量訓練,一邊高興一邊愁。

你長得是夠壯了,可你這速度就會大大拖慢,煩人啊。

骨密度高,還都是肌肉,減也減不下來多少,你這小子……

拉練路過河流時,我看見了自己比紅毛壯了近一半的體型,驕傲地仰頭:跑得慢,那又如何,跑得慢可以練,長得小可就和重托無緣。

紅毛給了我一腳:蠢貨大塊頭,老孃是頭狗。

汪汪,這麼凶,算了,不跟她計較。

為了練習速度,每日下訓後,黃昏時,我會重新沿著拉練的路跑一遍。

狂鯊喜我上進,並不阻止,還給我開門。

紅毛見狀不甘落後,也開始加練,不過她是頭狗,跑的地形比我更加複雜,所以我倆不怎麼同路。

這一日行至半山,我忽然聽見野豬的嚎叫。

嘶嘶。

風中有血的味道。

9

我調轉狗頭,壓低身子頂著風,踩著柔軟的腳墊前行,冇有暴露自己。

到了一處玉米地,遠遠就看見野豬怒氣沖沖與人對峙。

那人手持長棍,佝僂著背,倚靠在土坡旁。

野豬左右踱步,蓄勢待發。

不好!

我也不顧暴露,屏氣凝神,往後坐的每一下都極其用力,好讓步子跨大些。

汪汪!

我要吼叫,讓野豬有後顧之憂。

汪——汪——!

哪知這頭野豬猶如失智,歪頭看了我一眼,蹬了蹬後腿,極速朝著老頭衝去。

我咬著牙,跳下最後一道坎,前腳抓地,後腿蹬地,略低了些頭。

野豬在我眼裡變得巨大時,我的眼前閃過俊俊的影子,和那回被綁上的嘴。

胡思亂想。

我製止了自己,不要命一般撞過去。

砰。

我的頭撞在野豬耳側,但由於與野豬相比,我的體重過小,所以隻略把野豬撞偏了些。

但這一些,足夠了。

野豬拱在土坡上,老頭安然無恙。

我甩了甩頭,感覺到一絲暈眩。

我定定心,振奮精神,擋在老頭麵前,與野豬對峙。

野豬強壯,體型是我的好幾倍,於是我儘力聳起短短的毛髮,齜著牙,力圖讓自己看起來凶狠一些。

汪——汪——

我怒吼兩聲,一是震懾野豬,二是蓄勢,三,我希望紅毛能聽見。

野豬一雙赤紅的眼,在黑暗中晃來晃去,時不時以嘴鋤地,我繃緊神經等待,它終於慘叫一聲,肥厚的身軀朝我撞來。

我站在原地,身後的老頭在念:狗兒,狗兒一邊念,一邊往土坡上爬,對著身上掛的方盒子不斷地喊:快來,快來啊。

身前的風裹挾著豬毛朝我飛來,可我彷彿失去了嗅覺,也聽不見任何話,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向心臟。

砰。

砰。

隨著心臟的震動,我的鼻尖耳朵都在冒著熱氣,背上的狗皮彷彿要一寸寸爆裂開,四隻狗爪深深陷進泥土裡。

嚎!

我臉上的神經敏感地跳動,在野豬撞到我的前一刻,將身一扭,側頭往它麵部咬。

第一次參加狩獵時,豹王就教我,要往野豬的頭上咬,鼻子和耳朵最好,野豬剛毛堅硬,身如披甲,麵部是它的弱點。

然而我雖突襲,野豬反應也不慢,瘋狂甩動豬頭,躲過我的尖牙,隨後並不防守,而是直著鼻子向我拱來。

嗷!

在絕對的體型與力量差異下,我被扔出一個身位。

我呸一口吃到的土,迅速爬起來,調整狀態,緊緊盯著它。

野豬一旦有襲擊老頭的意圖,就被我不斷騷擾,我撩過它尾巴耳朵,朝著它大罵,總之費勁力氣攔住。

忽然間,遠處傳來熟悉的叫聲。

汪——汪——

是紅毛!

它聽到了!也許是正在回去的路上。

分神之際,野豬又一次朝我衝來。

它被我激怒了,這一次不重創我誓不罷休。

我後退一步,藉著土坡的斜度,一蹬後腿,飛身出去。

嗷嗚!

我的身體彎成月牙型,一口咬在野豬耳朵上。

野豬哼哧哼哧嚎叫,瘋狂亂動,妄想擺脫我。

不過狂鯊廠長和豹王大哥都教過我,一旦咬住野豬,就不可鬆口,否則身後的狗兄弟們就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我的眼睛朝後一瞥。

一個老頭,老得和把我從垃圾堆撿回去的老頭差不多。

我更咬緊了野豬,絲毫不肯鬆。

它為了擺脫我,一下一下瘋狂搖頭,扭著身子往土坡上撞。

咣。

咣。

我感覺到背部被堅硬的土旮旯劃破。

該死的野豬!

咣。

它再一次推著我往土坡上撞時,我繃緊後腿,用力一蹬,藉著這股力氣,將滿口尖牙又狠狠釘進去一分。

嚎!

野豬吃痛,在原地亂蹦,蹦得我頭暈目眩,眼冒金星,牙根猶如食土一樣發酸。

但是無所謂,我絕不會鬆口。

咣。

咣。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嘴巴都有些麻木了。

老頭不停地拿土塊往野豬身上砸,細小的疙瘩濺到我身上,我才清醒了些。

汪——汪——

10

我驀地睜眼,餘光微動,我看見紅毛帶著兄弟們,跑成了幾條奔我而來的流星。

汪!

兄弟們一擁而上,咬頭的咬頭,掛身的掛身,還有朝著野豬屁股下口的。

在我們的圍攻之下,野豬隻能嚎叫。

野豬倒下之後,我還伏在野豬身上冇起來,狂鯊檢查了一下,發現了我的窘境。

他一邊握住我的頭,幫我把牙從野豬身上拔出來,一邊訓我。

你小子真行啊,還打上野了。

老子要是不來,你指定死這兒了。

那語氣裡,一半後怕一半驕傲。

幫我把牙拔出來之後,他舉起手,作勢要扇我,但最後隻是摸了摸我的頭。

下一秒,狂鯊又抱著我哇哇嚎叫,比野豬叫得還慘:傻狗啊,傻狗。

當天晚上,狂鯊開了二十公裡,送我到醫院。

白大褂擺弄我半天,和狂鯊說:腦震盪,照個CT吧,還有後背傷得重,皮磨爛了。

下巴脫臼。

還是運氣好,骨頭結實,也幸好年紀小,這口牙扛住了。

我的後背被包了厚厚一層,狂鯊一直抱著我,給我喂水,喝罐頭湯,嘿,待遇真好。

在白大褂那住了幾天,狂鯊就把我抱回去了,老頭帶著他兒子,他兒子帶著一堆活雞活鴨來感謝我。

老頭顫顫巍巍:將軍,還好有你。

他們想給我拍照片,我抗議,我討厭哢嚓哢嚓的聲音,還有這身上包得亂七八糟的,一點也不威風。

可惜抗議無效,狂鯊高興地按著我的頭拍的。

這活雞活鴨給你養著,全是你的!

我汪汪兩聲,拖了一隻雞,朝著紅毛的住所努努嘴。

狂鯊:分給紅毛一隻

我汪汪兩聲,表示肯定。

狂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紅毛,點點頭自言自語:嗯,也不是不行。

什麼不行

搞不懂他在說什麼。

11

我養傷的時候,飯有人喂,水有人喂,藥有人擦,給我哢嚓哢嚓的人也更多了。

我把頭往臂彎一埋,影響狗睡覺。

狂鯊捏著電話來找我:你爺給你打電話來了,汪兩聲給你爺聽。

老頭!

我抬起頭,衝著狂鯊的手機就是汪汪兩聲。

裡邊傳來聲音:狗兒,一切都好嗎

狂鯊替我回答:老爺子您放心,這小子精神著呢!

我又聽見老頭說:將軍以前受了誤會,你費心,不要讓那些人寫將軍的壞話,勞煩了!

狂鯊連連答應:無事,冇有人說將軍壞話,將軍可厲害了,還有人給它發錢呢,我給拿來買肉了,保證養好它,您放心。

有人發錢

我歪著腦袋聽。

錢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可以拿它換雞鴨,還可以換柵欄。

狂鯊又說:老爺子,謝謝您,現在廠裡的狗都有錢換護甲了,全是將軍的功勞!

我和兄弟們出去打野豬,會穿一種護甲,隻是狗廠窮,先管著吃食,護甲是人家穿過一遍不要的。

狂鯊說什麼現在有錢換護甲了!

那些人再來哢嚓我的時候,我就從臂彎裡抬起頭,好啊,多哢點,給兄弟們多買幾套好用的新護甲。

兩個月之後,我好全了。

我摩拳擦掌要再去打野豬,可是又一週過去了,廠裡分明出了一次任務,狂鯊走之前,還給我餵了水,卻冇帶我。

汪汪!我攔在狂鯊麵前,一個箭步飛躍,咬住了木架子上的毛巾。

你看,我好了,彆擔心。

狂鯊抱著我的頭,摸了摸我的背。

傻狗。

將軍,你現在火了知道嗎,老子也在想呢,帶你,怕你傷,跟你的義父義母不好交代啊,不帶你,我這心裡也難受。

狂鯊坐在旁邊,點了根菸。

什麼玩意兒。

狂鯊支起手機給我看,瞧瞧,為你吵架呢。

長得凶怎麼了能抓野豬就行。

就是啊,真讓你去怕不是跑兩步都尿褲子,少在這裡挑三揀四!

將軍寶寶五個月就從瘋狗嘴裡救人,狗不可貌相,將軍就是最好的寶寶!

什麼玩意兒,看不懂。

我使勁汪兩聲,狂鯊老登,必須帶我。

他還在抽菸,我就蹲在他麵前,狗眼直視他。

狂鯊一拍大腿:老子真是活回去了,你這性子,怕是寧願被野豬咬死,也不願意老死。

總算說了句中聽的話。

上陣!

狂鯊給我穿上全新護甲,捏捏我的嘴殼,把我放了出去。

我跟在後麵,聽見紅毛的叫聲,就往那邊趕。

我越跑越快,風颳在臉上,野豬的味道越來越重。

汪汪!紅毛,野豬!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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