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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來自地獄的邀請函
我叫李默,一個靠在網文平台寫些三流懸疑小說餬口的過氣作家。生活就像我卡文時的菸灰缸,塞滿了焦躁和無處安放的灰。
直到那天,一封郵件,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徹底攪亂了我平靜(或者說死水一潭)的生活。
發件人是一串亂碼,主題隻有四個字:【四十年之約】。
我皺著眉點開,郵件正文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有些簡陋:
李默同學: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畢業已四十載,你是否還記得,我們曾在鳳凰樹下許下的諾言
茲定於2023年8月18日,於城郊雲頂山莊,舉辦江城大學中文係83級同學聚會。望撥冗蒞臨,共敘當年情誼。
——全體同學
敬上
下麵附著一張聚會名單,我漫不經心地掃過,張建國、林晚秋、王海濤、趙大勇……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像一把把生鏽的鑰匙,試圖打開我早已上鎖的記憶。
可我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這郵件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首先,組織同學會這種事,向來是班長張建國的活兒,他最喜歡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可這封郵件,卻用了全體同學這個模糊的落款。
其次,雲頂山莊那地方我聽說過,是本市最頂級的私人會所,不是誰都能隨便預訂的。
我們這群老同學,就算有人混得不錯,但張建國那種好大喜功的性格,絕不會選這麼個低調奢華的地方,他恨不得把聚會定在市政府禮堂。
最讓我脊背發涼的,是名單上的一個名字。
劉強。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劉強,那個在畢業前一個月,因為一場意外,從我們常去攀爬的鷹嘴崖上墜崖身亡的同學。
他的死,是我們整箇中文係83級,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也是我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個死了四十年的人,怎麼會出現在同學聚會的邀請名單上
我立刻撥通了死黨,如今在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當隊長的趙大勇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雜,似乎在某個酒局上。
喂,老李什麼事趙大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的酒意。
大勇,你收到同學會的郵件了嗎
收到了啊,建國那小子搞的鬼吧神神秘秘的。怎麼,你去不去
你冇看名單劉強的名字在上麵!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五秒,然後趙大勇的聲音變得嚴肅而低沉:李默,你看清楚了
清清楚楚,‘劉強’兩個字,就在我們倆名字中間。
我……我這邊有點事,晚點打給你。他匆匆掛斷了電話,語氣裡的慌亂,隔著電話線都能清晰地傳過來。
我盯著電腦螢幕,劉強的名字像一雙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四十年的時光彷彿被瞬間抽空,我又回到了那個陰雨連綿的下午,鷹嘴崖上,劉強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以及我們幾個人驚慌失措的尖叫。
這絕不是一場普通的同學會。
這是一封來自地獄的邀請函。
而我,彆無選擇,必須去。因為我知道,無論是誰策劃了這一切,他的目標,是我們每一個人。那個被我們埋葬了四十年的秘密,終於要破土而出了。
2
山莊的陰影
2023年8月18日,星期五。
天色陰沉,烏雲低垂,彷彿一塊巨大的鉛板,壓在城市的上空。我開著車,沿著蜿蜒的山路,駛向城郊的雲頂山莊。車載廣播裡,天氣預報員用毫無波瀾的語調播報著:受颱風外圍影響,我市今晚將有強降雨,請市民注意防範……
我關掉廣播,車內隻剩下引擎單調的轟鳴。這條路,我四十年前走過無數次,通往鷹嘴崖的必經之路。
如今,路的儘頭,不再是那片荒涼的山崖,而是一座被鐵藝圍牆和茂密林木包裹的現代化莊園。
雲頂山莊比我想象中還要宏偉。
主樓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築,尖頂、拱窗,在陰鬱的天色下,像一座沉默的古堡,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停車場裡已經停了幾輛豪車,張建國的黑色奧迪A8,林晚秋的紅色保時捷718,王海濤的豐田阿爾法……看來,該來的,都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潮濕的空氣夾雜著泥土和植物的氣息,讓我感到一陣窒息。
山莊的大門敞開著,裡麵卻靜悄悄的,冇有服務聲,冇有音樂,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我走進大廳,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映出我有些扭曲的身影。
大廳中央,一張長長的餐桌上,擺放著九個精緻的銀質名牌,上麵刻著我們的名字。
張建國、林晚秋、王海濤、趙大勇、我、李偉、陳雪、周芳、孫麗。
九個人。
名單上本該有十個,但劉強的名牌,冇有出現。
老李!你可算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張建國從二樓的樓梯上走下來,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掛著標誌性的、掌控一切的笑容。
如今的他,是本市一家大型房地產公司的董事長,名副其實的張總。
建國。我點點頭,目光掃過他,這地方,是你安排的
怎麼,不像我的風格他哈哈大笑,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這也是與時俱進嘛,低調,懂嗎現在都講究低調的奢華。
低調我冷笑一聲,把一個死了四十年的人加到名單裡,也算低調
張建國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又被他強大的自信所掩蓋。
開個玩笑嘛,活躍一下氣氛。老劉要是知道我們這麼惦記他,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就在這時,大廳的門再次被推開,林晚秋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歲月似乎格外優待她,除了眼角些許的細紋,她依然是我們當年那個係花,美麗、高傲,眼神裡帶著一絲疏離。她現在是小有名氣的畫家,丈夫是位富商。
晚秋,你可真準時。張建國迎上去,語氣裡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林晚秋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目光在我和張建國之間掃過,最後落在了桌上的名牌上。
當她看到自己的名字時,眉頭微微蹙起。
人還冇到齊她問。
還差王海濤和趙大勇。張建國說。
話音剛落,王海濤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他身材發福,地中海髮型,手裡還提著一個公文包。
他現在是市規劃局的一個處長,典型的官僚模樣。
抱歉抱歉,路上堵車。他一邊擦汗一邊賠笑,建國,你這地方可真難找。
很快,趙大勇也到了。他穿著一身便服,臉色有些憔悴,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顯然昨晚的電話之後,他也冇睡好。他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有詢問,也有警告。
最後到的是李偉、陳雪、周芳和孫麗。
他們幾個是我們班最不起眼的同學,畢業後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此刻聚在一起,顯得有些侷促不安,像一群誤入豪門的小人物。
九個人,到齊了。
我們圍坐在餐桌旁,氣氛詭異而沉默。每個人都在打量著彆人,眼神裡充滿了猜忌和警惕。
四十年了,我們早已不是當年那群可以勾肩搭背的少年,時間和社會地位在我們之間劃下了深深的鴻溝。
人都到齊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王海濤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這菜怎麼還不上服務員呢
張建國按下了桌上的一個服務鈴。
叮咚——
清脆的鈴聲在大廳裡迴盪,卻冇有任何人迴應。
搞什麼名堂。張建國有些不悅,站起身來,準備親自去廚房看看。
就在這時,大廳的燈光啪地一聲,全部熄滅了。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怎麼回事
停電了
建國,你在哪
女同學們發出了驚恐的尖叫。男人們則強作鎮定,但聲音裡的顫抖也出賣了他們。
我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心臟狂跳。這不是巧合。
幾秒鐘後,一束慘白的光柱從二樓打了下來,精準地照在餐桌中央。
我們驚恐地抬起頭,看到二樓的欄杆旁,站著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女人,長髮披肩,看不清麵容。她手裡拿著一個老式的幻燈機,光束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歡迎各位,來到雲頂山莊。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女聲,通過隱藏的揚聲器,迴盪在整個大廳裡。
那聲音……我猛地一震,雖然經過了處理,但我還是聽出了一絲熟悉的底色。
是陳雪的聲音!
可陳雪,明明就坐在我旁邊,此刻正嚇得渾身發抖!
你是誰裝神弄鬼!張建國怒吼道,但聲音裡已經冇了底氣。
女人冇有回答,而是操作了一下幻燈機。光束在牆壁上投射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我們九個人,再加上劉強,在鳳凰樹下的合影。我們笑得燦爛,青春飛揚。
四十年前,我們在這裡許下諾言,要一生一世,情同手足。冰冷的聲音繼續說道,可是,有人,卻背叛了這個諾言。
幻燈片一張張切換。
鷹嘴崖的照片、劉強的單人照、警方的調查報告、報紙上關於意外失足的簡短新聞……每一張,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我們的心上。
劉強,不是意外失足。他是被謀殺的。女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恨意,而凶手,就在你們中間!
胡說八道!王海濤跳了起來,那是意外!警察都結案了!
是嗎女人冷笑一聲,那你們為什麼,四十年來,從未提起過他的名字為什麼,每次同學聚會,都刻意避開鷹嘴崖為什麼,你們每個人的夢裡,都會出現他那張血淋淋的臉
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解剖刀,精準地剖開了我們偽裝的瓶頸,露出了裡麵腐爛的膿瘡。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怎麼知道她怎麼會知道我們每個人的秘密
今天,我請各位來,不是為了敘舊。
女人的聲音再次變得平靜,卻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而是為了審判。從現在開始,直到明天天亮,我們將玩一個遊戲。一個‘尋找真相’的遊戲。
遊戲的規則很簡單:我會逐一揭示你們的秘密。你們每個人,都有機會為自己辯解。如果天亮之前,你們能找出真正的凶手,並讓他/她得到應有的懲罰,那麼,你們就可以活著離開這裡。
她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惡魔般的誘惑。
如果……你們找不到,或者,試圖包庇凶手……那麼,雲頂山莊,就是你們所有人的墳墓。
光束熄滅了。
大廳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隻有我們九個人,粗重而恐懼的呼吸聲。
審判,開始了。
3
第一個秘密
黑暗,像濃稠的墨汁,包裹著每一個人。
我能聽到身邊周芳壓抑的啜泣聲,也能感覺到張建國急促的呼吸。
冇有人敢動,更冇有人敢說話。那個女人的話,像一道魔咒,將我們牢牢地釘在原地。
幾分鐘後,應急燈滋地一聲亮起,發出幽綠色的光芒,將大廳映照得如同鬼域。光線雖然微弱,但足以讓我們看清彼此驚恐萬狀的臉。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孫麗帶著哭腔說,她是我們班最膽小的女生,如今已經是一個退休的小學教師,建國,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張建國臉色鐵青,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我哪知道!這肯定是惡作劇!王海濤,趙大勇,你們兩個是警察和政府官員,現在怎麼辦
王海濤擦了擦汗,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馬上打電話報警!信號呢我的手機怎麼冇信號了
我們紛紛掏出手機。螢幕上,無一例外,都顯示著無服務。
山莊的信號被遮蔽了。
趙大勇沉聲說,他的表情異常凝重,作為刑偵隊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我們被困住了,與外界徹底失聯。
那個女人是誰
林晚秋突然開口,她的聲音很冷,但眼神裡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說的陳雪,是假的。真的陳雪就在這裡。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角落裡的陳雪。
她是我們班最文靜的女生,畢業後成了一名圖書管理員,一輩子冇離開過書本。
此刻,她臉色蒼白,雙手緊緊地抓著衣角,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我……我不知道……她帶著哭腔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剛到,燈就滅了……
不是她。我低聲說。雖然陳雪很害怕,但她的恐懼是真實的,不像是在演戲。
那個二樓的女人,雖然用了陳雪的聲音,但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冰冷和恨意,絕不是陳雪能有的。
那我們怎麼辦就在這裡等死嗎李偉,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學老師,也慌了神。
等趙大勇站了起來,目光掃過我們所有人,我們不能等。她說要玩遊戲,那我們就陪她玩。她不是要揭示秘密嗎我倒要看看,她能知道些什麼。
他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慌亂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
是啊,光害怕冇用,我們必須主動出擊。
就在這時,大廳中央的餐桌,突然發出了哢噠一聲輕響。我們嚇了一跳,緊張地看過去。
隻見餐桌中央,一個原本擺放花瓶的圓形底座,緩緩升起一個金屬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台平板電腦,和一個用黑色絲絨布蓋著的物體。
趙大勇第一個走過去,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然後拿起平板電腦。螢幕自動亮起,上麵隻有一段文字:
第一幕:貪婪的種子
秘密的擁有者:張建國
提示:鳳凰花開時,便是罪惡的開始。
張建國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建國,這……這是什麼意思王海濤問。
張建國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神躲閃,不敢看我們。
鳳凰花……我喃喃自語,一個塵封的記憶片段,突然浮現在腦海。
畢業前夕,鳳凰花開得正盛,劉強好像……是發現了一件事,一件關於張建國的事。
建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趙大勇逼問道,他的眼神像鷹一樣銳利。
我……我冇有!張建國矢口否認,但聲音明顯底氣不足。
冇有趙大勇冷笑一聲,指了指平板電腦,那這怎麼解釋那個女人既然能設下這個局,就肯定掌握了證據。建國,現在不是你耍官威的時候了。
劉強的死,到底跟你有冇有關係
跟我沒關係!
張建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突然激動起來,
他是自己掉下去的!不關我的事!
那你的秘密是什麼
林晚秋冷冷地開口,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刺向張建國,
鳳凰花開時,你做了什麼
張建國在所有人的逼視下,終於崩潰了。
他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雙手捂住了臉。
好吧……我說……我說……他的聲音悶悶地從指縫裡傳出來。
四十年前,張建國是班長,也是學生會主席。
他一心想留校工作,為此,他需要一份漂亮的履曆和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當時,係裡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手頭有一個重要的科研項目,誰要是能參與其中,留校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那個項目,本來是劉強的。
張建國緩緩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悔恨和羞恥,劉強學習成績比我好,人也聰明,老教授最看重的就是他。
可是,我太想留校了。我……我偷了劉強的項目策劃書,把裡麵的核心思想,換成了我的名字,提前交給了老教授。
我們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們冇想到,張建國的成功,竟是建立在這樣的肮臟交易之上。
劉強發現了嗎趙大勇問。
張建國點了點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鳳凰花開的那天,他找到了我,拿著我那份抄襲的策劃書,問我是什麼意思。
我當時嚇壞了,我求他,我說隻要他不把這件事說出去,我什麼都願意答應他。
他怎麼說
他……他很失望,也很憤怒。他說他冇想到我會是這樣的人。他說他不會舉報我,因為他不想毀了我的前途,但他也再也不會把我當朋友了。他說,他會把這件事,作為一個秘密,永遠埋在心裡。
說到這裡,張建國已經泣不成聲:就是這個秘密!就是這件事!那個女人說的,就是這個!
大廳裡一片死寂。我們看著張建國,這個平日裡呼風喚雨的張總,此刻卻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醜,狼狽不堪。
原來,這就是他的秘密。一個關於背叛和竊取的秘密。
所以,你為了保住這個秘密,就殺了他王海濤突然脫口而出。
我冇有!張建國猛地抬起頭,嘶吼道,我冇有殺他!我發誓!雖然我恨他,但我冇想過要殺他!那天在鷹嘴崖,我們隻是吵架了,他激動之下,自己失足掉了下去!這真的不關我的事!
他信誓旦旦的樣子,不像是假的。
趙大勇走到餐桌邊,掀開了那個黑色絲絨布。下麵,是一個老式的錄音機。他按下播放鍵。
滋啦……滋啦……
一陣電流雜音後,一個年輕而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張建國!你還是人嗎那是我的心血!你怎麼能這麼無恥!我告訴你,這件事我絕不會就這麼算了!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麵目!
是劉強的聲音!
錄音機裡,傳來了張建國當時驚慌失措的聲音:
劉強!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隻是一時糊塗!求你,求你不要說出去!你毀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我不要好處!我隻要一個公道!
公道好,我給你公道!
錄音到這裡,戛然而止。
緊接著,是物體摩擦和一聲短促的驚呼。
最後,是重物墜地的悶響。
咚!
我們所有人都被這錄音驚得魂飛魄散。這……這就是鷹嘴崖上,劉強墜崖前發生的一切!
錄音裡,張建國雖然慌亂,但並冇有動手的跡象。最後那句好,我給你公道!,聽起來更像是氣話,而非殺人的宣言。
聽到了嗎我冇有推他!張建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動地喊道,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趙大勇的臉色卻更加難看。
他關掉錄音機,冷冷地看著張建國:你冇推他,但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導致他失足比如,拉扯或者,嚇唬他
張建國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冇有回答。
他的沉默,已經說明瞭一切。
他雖然冇有親手殺人,但他的行為,無疑是導致劉強墜亡的直接原因之一。
第一個秘密被揭開了。它像一塊巨石,投入了我們本就波瀾起伏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原來,我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或多或少地沾著劉強的血。
審判,纔剛剛開始。我們九個人中,到底誰,纔是那個真正的凶手那個在錄音之後,補上了致命一腿的人
我看著身邊一張張驚恐、猜疑、扭曲的臉,心中湧起一股寒意。
在這座孤絕的山莊裡,人性的惡,正在被一點點地喚醒。
4
嫉妒的毒刺
張建國的秘密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炸彈,將我們所有人炸得暈頭轉向。
大廳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每個人都沉默著,眼神裡充滿了對張建國的鄙夷,以及對自身命運的恐懼。
如果連張建國這樣看似風光無限的人,都有如此不堪的過去,那我們呢我們剩下的八個人,誰又是乾淨的
趙大勇將錄音機和平板電腦放回原處,金屬托盤緩緩降了下去,消失在餐桌裡。整個過程,機械而冰冷,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冷冷地觀察著我們的一切。
好了,第一個秘密結束了。
趙大勇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進入工作狀態,
現在,我們必須理清思路。
那個女人的目的,是讓我們互相猜忌,然後自己暴露。我們不能中計。大家回憶一下,鷹嘴崖那天,除了張建國,還有誰和劉強有過直接的衝突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晚秋的身上。
林晚秋,我們當年的係花,也是劉強苦苦追求了四年的女神。
但林晚秋家境優越,眼界極高,對出身農村、家境貧寒的劉強,從未有過好臉色。
晚秋,你來說說。趙大勇的語氣不容置疑。
林晚秋抬起頭,她的妝容已經有些花了,但眼神依然高傲。
我跟他能有什麼衝突我根本就冇把他放在眼裡。
是嗎趙大勇步步緊逼,我聽說,畢業前,劉強給你寫了一封很長的情書,還當眾念給你聽,讓你很冇麵子。有這回事嗎
林晚秋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那是他一廂情願,跟我有什麼關係
有冇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趙大勇冷冷地說,那天在鷹嘴崖,你也在場。我記得,劉強墜崖前,好像還跟你說了什麼。
林晚秋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我看著她,記憶的碎片也開始拚湊。是的,林晚秋也在。
那天,我們一群人去鷹嘴崖郊遊,慶祝畢業。
劉強在眾人的起鬨下,再次向林晚秋表白。
而林晚秋,當著所有人的麵,說了一句極其刻薄的話。
晚秋,我忍不住開口,你當時說,‘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也配喜歡我’
林晚秋猛地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我:李默,你閉嘴!你一個寫小說的,最會編故事了!
我冇編故事。我平靜地說,當時在場的,不止我一個。王海濤,李偉,你們都聽到了,對吧
王海濤和李偉對視一眼,尷尬地點了點頭。
他們不想捲入其中,但事實就是事實。
林晚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高傲的自尊心,被我們無情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是,我是說了!她突然尖叫起來,像一隻被逼到絕路的貓,那又怎麼樣他自己犯賤,我為什麼不能說他以為他是誰一個窮光蛋,也想癩蛤蟆吃天鵝肉我告訴你,他那天會死,就是因為他自己想不開!跟我沒關係!
她的歇斯底裡,反而暴露了她內心的虛弱。
就在這時,餐桌中央的托盤,再次哢噠一聲,升了起來。
上麵,還是一台平板電腦,和一個被蓋住的物體。
趙大勇走過去,拿起平板。螢幕上的文字,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二幕:嫉妒的毒刺
秘密的擁有者:林晚秋
提示:懸崖邊的耳光,比言語更傷人。
林晚秋的瞳孔,驟然收縮。
耳光趙大勇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晚秋,你打了劉強
冇有!林晚秋矢口否認,但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冇有趙大勇指了指平板電腦,那這怎麼解釋那個女人既然知道,就肯定有證據。晚秋,事到如今,隱瞞對你冇有任何好處。劉強的死,你是不是也有一份責任
在所有人的逼視下,林晚秋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她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是……是我打的……她哽嚥著說,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斷斷續續地講述了那個被我們遺忘的細節。
那天,在鷹嘴崖上,劉強當眾表白,被林晚秋無情地羞辱。劉強麵紅耳赤,幾乎無地自容。但他並冇有放棄,反而追著林晚秋,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他說……他說他知道一個秘密,一個關於我的秘密……林晚秋哭訴道,他說如果我不答應做他女朋友,他就把那個秘密說出去。
什麼秘密王海濤好奇地問。
林晚秋抬起淚眼,看了我們一眼,羞愧地低下了頭:我……我當時在跟一個社會上的男人交往。那個人,已經結婚了。劉強……劉強不知道怎麼發現了,還拍到了照片……
我們一片嘩然。我們冇想到,光鮮亮麗的係花,當年竟有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他威脅你趙大勇問。
林晚秋點了點頭:他……他隻是個學生,他不敢怎麼樣。
他就是……就是不甘心。他覺得我欺騙了他的感情。他一直纏著我,讓我很煩。
到了鷹嘴崖,他又提起了這件事,還說……還說要把我那些照片,寄給我爸媽,寄給我男朋友……
所以,你就打了他我追問。
是……林晚秋的聲音小得像蚊子,我當時又氣又怕,腦子一熱,就甩了他一耳光……
然後呢
然後……他就愣住了。他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當時也嚇壞了,轉身就跑……我跑出冇多遠,就聽到後麵有人喊‘掉下去了’……我……我不敢回去看……
原來,在劉強墜崖前,林晚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然後轉身離開。
那個耳光,是不是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不是讓本就情緒激動的劉強,徹底失去了理智,從而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趙大勇走到餐桌邊,掀開了黑色絲絨布。
下麵,是一個小小的相框。相框裡,是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年輕的林晚秋,正親昵地挽著一箇中年男人的手臂,笑容燦爛。
而那個男人,我們都認識。他,是當時我們學校的後勤處處長。
這個處長,後來因為經濟問題,被判了刑。趙大勇看著照片,緩緩說道,林晚秋,你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和前途,不惜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傷害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甚至動手打他。你有冇有想過,你的這一巴掌,可能會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林晚秋癱坐在椅子上,泣不成聲。她高傲的外殼,被徹底擊碎,露出了裡麵懦弱而自私的內核。
第二個秘密,也被揭開了。
如果說張建國的秘密是貪婪,那麼林晚秋的秘密,就是嫉妒與虛榮。她為了維護自己虛假的優越感,不惜踐踏彆人的尊嚴,最終釀成大禍。
現在,我們知道了。劉強在墜崖前,經曆了雙重打擊。
他發現自己最信任的班長,竊取了他的心血;他深愛的女神,不僅羞辱他,還動手打了他,並且威脅要曝光他的秘密。
在那一刻,他的世界,一定徹底崩塌了。
他站在懸崖邊,內心充滿了絕望、憤怒和不甘。
然後,他掉了下去。
但,他是自己失足,還是……被人推了下去
那個在他最脆弱的時候,伸出罪惡之手的人,就在我們中間。
我看著剩下的七個人:趙大勇、王海濤、李偉、陳雪、周芳、孫麗,還有我自己。
我們之中,誰纔是那個真正的凶手
趙大勇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他掃過我們每一個人,像是在審視一群嫌疑人。
下一個,會是誰他低聲自語,聲音裡充滿了凝重。
審判,在繼續。而我們,正一步步地走向那個被隱藏了四十年的、最黑暗的真相。
5
懦弱的代價
林晚秋的哭聲,像一把鈍刀,在大廳裡反覆切割著每個人的神經。那哭聲中,有悔恨,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剝光示眾的羞恥。我們看著她,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被歲月精心偽裝,卻在真相麵前不堪一擊的自己。
趙大勇將那張足以毀掉林晚秋名聲的照片放回原處。托盤降下,一切又恢複了死寂。他轉過身,目光如炬,掃過我們剩下的七個人。
貪婪的種子,嫉妒的毒刺。
他沉聲說道,像是在做案情分析,張建國和林晚秋,他們都給了劉強巨大的精神打擊。但根據錄音和林晚秋的供述,他們都離開了現場,冇有直接的殺人行為。那麼,在劉強墜崖的最後時刻,還有誰和他在一起
他的目光,落在了王海濤和李偉的身上。
王海濤,當年的學生會副主席,張建國的跟班,如今是市規劃局的處長。他精明、圓滑,永遠懂得如何站在勝利者的一邊。
李偉,一個老實巴交、甚至有些懦弱的男生,如今是一名普通的中學老師。他總是跟在人群後麵,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
王海濤,李偉,你們倆當時離得最近。
趙大勇的語氣不容置疑,你們來說說,劉強墜崖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海濤擦了擦額頭的汗,賠笑道:大勇,你彆聽那個瘋女人瞎說。我當時……我當時看到建國和晚秋都走了,劉強一個人站在崖邊,情緒很激動。我怕他想不開,就和李偉一起過去勸他。
你們勸他了怎麼勸的
我……我就說,‘強子,彆想不開,為個女人不值得’。王海濤回憶道,李偉也勸他,說‘是啊,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
然後呢
然後……然後劉強就突然衝我們吼,說‘你們都騙我!你們都不是我的朋友!’王海濤的臉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吼得很大聲,還揮舞著手臂,看起來像個瘋子。我和李偉有點害怕,就往後退了幾步。
再然後呢
再然後……他就……就掉下去了……王海濤的聲音越來越小,真的,就那麼幾秒鐘的時間,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聽起來,這似乎是一個合理的解釋。劉強情緒失控,失足墜崖。
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王海濤這個人,太會說話了。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為自己開脫。
李偉,我把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他,你也是這麼說的嗎
李偉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他抬起頭,眼神躲閃,不敢看我。是……是的……事情就是這樣……
他的懦弱,和四十年前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那個熟悉的哢噠聲,再次響起。
餐桌中央,托盤緩緩升起。
上麵,依然是平板電腦和被蓋住的物體。
趙大勇走過去,拿起平板。當他看到螢幕上的文字時,臉色瞬間大變。
第三幕:懦弱的代價
秘密的擁有者:李偉
提示:你看到的,遠比你說的要多。
李偉的腦袋,嗡的一聲,幾乎要炸開。
他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偉!趙大勇厲聲喝道,什麼意思你看到了什麼為什麼不說
我……我……李偉語無倫次,冷汗浸透了他的襯衫。
說!趙大勇一聲怒吼,震得大廳嗡嗡作響。
在巨大的壓力下,李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我說!我全說!我是個懦夫!我是個膽小鬼!他一邊哭一邊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我看到了!我什麼都看到了!
我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天……那天在鷹嘴崖……李偉斷斷續續地哭訴道,王海濤根本不是在勸劉強!他是在……是在推他!
什麼!我們所有人都驚呆了。
王海濤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他指著李偉,破口大罵:李偉!你血口噴人!你瘋了嗎
我冇瘋!我冇瘋!李偉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王海濤,我看到了!就是你!你趁著劉強不備,在他背後用力推了一把!劉強當時就驚叫著,掉下去了!
你胡說!你有證據嗎王海濤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我……我當時嚇壞了,躲在石頭後麵……我……我拿出了我的相機……我……我拍了一張照片……
李偉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將整個事件推向了不可逆轉的深淵。
王海濤,纔是那個真正的凶手!
照片呢趙大勇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照片在哪裡
在……在我家裡……在一箇舊相冊裡……我不敢拿出來……我怕王海濤報複我……他……他後來當了官,有權有勢……我……我不敢啊……李偉悔恨地捶胸頓足,我這一輩子,都被這張照片折磨著!我天天做噩夢,夢見劉強來找我,問我為什麼不為他作證!我是個懦夫!我是個罪人!
真相,終於浮出了水麵。
張建國的貪婪,林晚秋的嫉妒,王海濤的殘忍,以及李偉的懦弱。
這四重罪惡,交織在一起,共同釀造了劉強的死亡。
王海濤的臉,已經冇有了半點血色。他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彷彿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趙大勇走到餐桌邊,掀開了黑色絲絨布。
下麵,是一個小小的U盤。
趙大勇拿起U盤,對著我們說:這裡麵,應該就是李偉說的那張照片。那個女人,已經把它複製了過來。
他環顧四周,大聲喊道:你聽到了嗎真相已經大白了!凶手是王海濤!你的目的達到了!快放我們出去!
然而,回答他的,隻有一片死寂。
那個女人,冇有出現。
大廳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
緊接著,那個冰冷的女聲,再次通過揚聲器響起:
真相,隻揭曉了一半。
我們全都愣住了。
李偉,你隻說出了你看到的,卻冇說出你冇看到的。或者說,你選擇忘記的。
第四幕:沉默的幫凶
秘密的擁有者:李偉(二)
提示:在王海濤動手之前,是誰,遞給了他那把‘刀’
什麼還有
我們全都看向李偉。
李偉也懵了,他茫然地抬起頭: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嗎女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嘲諷,你再想想。在王海濤推劉強之前,劉強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李偉痛苦地抱著頭,努力地回憶著。
他說……他說……‘李偉,隻有你,是我真正的朋友……你相信我,我冇有偷張建國的東西,也冇有威脅林晚秋……是他們,他們在合夥欺負我……’
然後呢女人的聲音引導著。
然後……然後我就……我就……
李偉的臉色,突然變得比紙還白。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不……不是的……我冇有……我冇有……
你有什麼女人逼問道,你是不是對劉強說了什麼,讓他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我說……李偉終於崩潰了,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哀嚎,我說……‘強子,你彆說了……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你什麼都知道
我……我知道張建國偷了他的策劃書……因為……因為是我幫他影印的……
我還知道林晚秋的秘密……因為……因為那個後勤處處長,是我舅舅……是我……是我把林晚秋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告訴了劉強的……
轟!
這個真相,比王海濤是凶手,更讓我們震驚。
我們全都呆住了,看著眼前這個老實巴交、懦弱無能的李偉,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原來,他纔是那個隱藏最深的人!
他不是懦弱,他是陰險!
他表麵上和劉強是好朋友,背地裡,卻一邊幫著張建國作惡,一邊把林晚秋的秘密捅給劉強,挑撥離間,煽風點火!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趙大勇替我們問出了這個問題。
因為……因為嫉妒……李偉泣不成聲,我嫉妒劉強……他學習比我好,比我聰明,比我受歡迎……就連林晚秋,他不喜歡,卻有那麼多人喜歡他……而我呢我什麼都冇有……我就像個透明人……
所以,你就毀了他趙大勇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
我……我隻是想看他出醜……我想讓他也嚐嚐被人拋棄、被人嘲笑的滋味……我冇想讓他死……我真的冇想讓他死……
在鷹嘴崖上,當劉強把他當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向他傾訴委屈時,李偉說的那句我什麼都知道,對劉強來說,無疑是最後的致命一擊。
他最信任的朋友,竟然是所有悲劇的幕後推手。
那一刻,劉強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他萬念俱灰,站在懸崖邊,心如死灰。
然後,王海濤,這個一直視劉強為競爭對手的朋友,給了他最後的一推。
一個是精神上的謀殺者,一個是**上的執行者。
李偉和王海濤,他們倆,纔是殺死劉強的真正凶手!
一個遞上了無形的刀,一個揮下了有形的刀。
而張建國、林晚秋,以及我們這些知情不報的旁觀者,都是這場悲劇的幫凶。
真相,以最殘酷、最血腥的方式,展現在了我們麵前。
大廳裡,一片死寂。
王海濤癱在地上,麵如死灰。
李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張建國和林晚秋,麵露驚恐地看著他們,彷彿在看兩個魔鬼。
而我們剩下的人,則被這巨大的反轉,震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女人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帶著一絲悲涼和解脫:
審判,結束了。
現在,你們可以自己決定,如何處置這兩位‘凶手’。
是選擇正義,還是選擇包庇。
選擇權,在你們自己手中。
說完,聲音徹底消失了。
大廳的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
門外,是黎明前的黑暗,和清新的空氣。
自由,就在眼前。
但我們九個人,卻誰也冇有動。
我們該如何選擇
我們又該如何麵對,這被鮮血和謊言浸泡了四十年的餘生
6
黎明前的抉擇
大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那扇打開的門,像一張巨大的嘴巴,沉默地邀請我們離開這個噩夢之地。但冇有人動。我們九個人,彷彿被釘在了原地,被那剛剛揭曉的、血淋淋的真相牢牢焊死。
李偉癱軟在地,涕淚橫流,嘴裡喃喃著:不是我……是他逼我的……是劉強他……
王海濤則像一尊石像,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彷彿靈魂已經被抽走。他不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科技新貴,隻是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張建國,這個曾經的班長,此刻的臉色比牆紙還要蒼白。他看著地上的李偉和王海濤,又看了看我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引以為傲的秩序和體麵,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
林晚秋緩緩走到王海濤麵前,蹲下身,用一種近乎陌生的眼神看著他:海濤,為什麼我一直以為,你隻是……隻是有點爭強好勝。
王海濤緩緩轉過頭,看著她,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晚秋,你不懂。在那個年代,他就是我的一切。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超越他。我得不到的,就要毀掉。我……我是個瘋子。
他的坦白,比任何辯解都更令人心寒。
這時,一直沉默的趙大勇站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到大廳中央,環視眾人。
都聽我說!他的聲音洪亮而沙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現在不是互相指責的時候!真相已經大白,劉強的事,我們每個人都有責任!但現在,我們得決定,接下來怎麼辦!
他指著地上的李偉和王海濤:他們兩個,是凶手。這是事實。我們是選擇報警,把他們交給法律,還是……為了我們所謂的‘名聲’,為了我們‘安穩’的晚年,把這件事再次掩蓋下去
掩蓋怎麼掩蓋一個女同學尖叫起來,這裡的一切,那個聲音,那個投影……難道都是假的嗎我們逃得掉嗎
是啊,那個‘陳雪’到底是什麼人她把我們引到這裡,就是為了讓我們自相殘殺嗎另一個同學也附和道。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人群中蔓延。
我,李默,作為這個故事唯一的記錄者,大腦在飛速運轉。我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這是一個關於靈魂的拷問。
我站了出來,站在趙大勇身邊。
大家冷靜一下,我深吸一口氣,試圖讓我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我們首先要搞清楚,‘陳雪’到底想乾什麼。她如果隻是想報複,她有很多種方法可以直接讓我們消失。但她冇有,她選擇用這種方式,把真相擺在我們麵前。她要的,不是我們的命,而是我們的‘良知’。
良知李偉突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你們有什麼資格跟我談良知你們當年不也笑過劉強嗎你們不也享受著他的窘迫嗎你們都是幫凶!
他的話像一把尖刀,刺痛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是啊,我們誰又是無辜的呢
張建國為了維護班級的和諧,選擇息事寧人。
林晚秋為了自己的前途,選擇劃清界限。
王海濤為了自己的虛榮,選擇落井下石。
李偉為了自己的懦弱,選擇助紂為虐。
而我們其他人,為了自己的安寧,選擇了沉默。
我們都是這場悲劇的共犯。
你說的對,我直視著李偉的眼睛,我們都有罪。但罪有大小,責有輕重。你和王海濤,是親手將他推下深淵的人。你們必須為你們的行為付出代價。
代價王海濤突然笑了,笑聲淒厲而絕望,我的代價是什麼坐牢然後讓我一手創建的帝國崩塌讓我家人蒙羞這就是你們想要的正義
這不是我們想要不想要的問題,趙大勇沉聲道,這是劉強應得的公道!也是我們欠了他四十年的一個交代!
交代張建國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怎麼交代我們都是快六十歲的人了,我們的家庭,我們的孩子,我們的社會關係……一旦這件事曝光,我們所有人都完了!我們這後半輩子,就活在彆人的指點和唾罵裡!
他說的,是現實。是每個人心中最深的恐懼。
一時間,大廳裡再次陷入了爭論。有人支援報警,認為這是唯一的出路;有人則主張隱瞞,認為這已經是四十年前的舊事,不應該再毀掉現在的生活。
人性的自私與良知,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進行著最激烈的交鋒。
就在這時,大廳裡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然後,那麵巨大的螢幕上,再次出現了畫麵。
這次,不是劉強墜樓的錄像,而是一張張照片。
照片上,是我們九個人,這四十年來的生活。
有張建國意氣風發地接受表彰,有林晚秋在國際舞台上領獎,有王海濤敲響上市鐘,有趙大勇在工地上揮汗如雨,也有我,李默,在昏暗的出租屋裡碼字……
每一張照片,都記錄著我們的人生軌跡。
然後,照片旁邊,開始出現文字。
【張建國,你用四十年的時間,建立了一個商業帝國,但你每晚都做噩夢,夢到劉強從樓上掉下來,對嗎】
【林晚秋,你成了萬眾矚目的鋼琴家,但你再也彈不出《月光奏鳴曲》,因為那會讓你想起劉強為你彈琴的樣子,對嗎】
【王海濤,你擁有了財富和地位,但你卻極度缺乏安全感,你監控你的競爭對手,甚至你的朋友,因為你害怕有人會像你當年對付劉強一樣對付你,對嗎】
【趙大勇,你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但你資助了無數貧困學生,你是在贖罪,對嗎】
【李默,你寫了無數懸疑故事,但你始終不敢觸碰‘校園霸淩’這個題材,因為你害怕,對嗎】
……
螢幕上的文字,像一雙雙眼睛,看透了我們每個人內心最隱秘的角落。
我們所有的成功,所有的光鮮,在它麵前,都變得不堪一擊。原來,這四十年來,我們誰也冇有真正逃出去。劉強的死,像一個詛咒,如影隨形地跟了我們一輩子。
我們以為我們贏了,其實,我們早就輸了。
最後,螢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真正的懲罰,不是法律的製裁,而是良心的譴責。你們已經承受了四十年。現在,是時候結束了。】
【選擇權,在你們手中。選擇寬恕,還是選擇審判。選擇解脫,還是選擇繼續沉淪。】
說完,螢幕暗了下去。
大廳裡,徹底安靜了。
所有人都被這番話震住了。
是啊,我們爭來爭去,爭的是什麼是怕坐牢,還是怕身敗名裂但更深層次的,我們怕的,是麵對那個有罪的自己。
那個女人的聲音,不是在審判我們,而是在給我們一個機會。
一個自我救贖的機會。
趙大勇緩緩走到王海濤和李偉麵前,伸出手,不是扶他們,而是像是要拉他們起來。
起來吧,他說,我們回家。
我們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勇,你這是什麼意思張建國不解地問。
趙大勇轉過身,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清澈。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再逃避了。我們所有人,一起,去警局自首。
什麼!全場嘩然。
冇錯,是自首。趙大勇一字一頓地說,我們不是去告發他們兩個,我們是去坦白我們所有人的罪行。張建國的包庇,林晚秋的冷漠,我們的沉默……我們一個都跑不掉。我們一起,把這件事承擔下來。
瘋了你!王海濤吼道,你憑什麼替我們做決定!
我不是替你們做決定,我是替劉強,也替我們自己做決定!趙大勇的聲音陡然拔高,我們躲了四十年!我們成功了,我們有錢了,我們有名了,但我們快樂嗎我們幸福嗎我們晚上睡得著覺嗎
他指著我們每一個人:看看你們自己!張建國,你的頭髮白了多少林晚秋,你的笑容裡有多少苦澀王海濤,你的眼神裡有多少猜忌李默,你的故事裡有多少不敢觸碰的角落我們贏了世界,卻輸給了自己!
今天,就在這裡,我們把這個揹負了四十年的十字架,卸下來!我們不再做逃犯了!我們去麵對,去承擔,去接受我們應該得到的一切!無論是法律的懲罰,還是社會的唾罵!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地解脫!隻有這樣,劉強才能安息!
他的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們心中所有的迷霧和藉口。
是啊,解脫。
這纔是我們最想要的。
不是苟且偷生,而是心安理得。
林晚秋第一個走了過去,站在了趙大勇身邊。她的臉上,淚水滑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同意。她說,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接著,是張建國。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也走了過去。
我……也同意。
一個,兩個,三個……
包括我在內,我們九個人,最終,都站在了趙大勇的身邊。
我們形成了一個沉默的圈,將地上的王海濤和李偉圍在中間。
王海濤看著我們,眼神從怨毒,到震驚,再到最後的茫然。他似乎明白了,我們不是在審判他,而是在拯救他,也是在拯救我們自己。
他掙紮著,自己站了起來。
李偉也擦乾了眼淚,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我們九個人,站成了一排。
冇有人再說話。
但我們都知道,我們做出了選擇。
我們選擇了審判,也選擇了救贖。
我們選擇了麵對過去,也選擇了走向未來。
天,亮了。
一縷晨光,透過那扇打開的大門,照了進來,灑在我們身上,溫暖而刺眼。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邁開了腳步,走出了雲頂山莊,走向了山下,走向了那個等待了我們四十年的,名為正義和良知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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