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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妻為了麵子,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當天,我刪了她所有的聯絡方式。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

我和江倦雪一起長大,從六歲到二十四歲,我像影子一樣追在她身後整整十八年。

出國那天,她攔住我,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茫然:

「為什麼?就因為我打了你?」

我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對,就因為你打了我。」

1

那一巴掌落下來時,我的世界突然安靜了。

江倦雪的掌心帶著淩厲的風聲。

「啪」地一聲悶響。

我的左臉瞬間歪向一側。

口腔裡泛起鐵鏽味,耳膜嗡嗡作響,彷彿有千萬隻蜜蜂在顱內振翅。

我踉蹌著扶住辦公桌,指尖發顫。

左頰先是麻木,繼而像被烙鐵灼燒般火辣辣地疼。

抬頭時,我看見江倦雪的手還懸在半空,指節泛白。

我的青梅竹馬,我的未婚妻,此刻正為她的男秘書撐腰,當眾給了我一巴掌。

江倦雪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很快被怒火和不耐覆蓋。

「於煬!你能不能不要鬨了!」

辦公室裡有人發出低低的嗤笑聲,更多人默不作聲,圍觀這一出好戲。

周景林的栗色碎髮在燈光下泛著蜜糖般的光澤。

他倚在江倦雪身側,嘴唇勾起一抹弧度。

「小雪,你彆這麼凶,你看把人嚇得,你家小哥哥都要哭鼻子了。」

江倦雪聽了,下頜線條繃緊,眼中的怒火未消:「於煬,這裡是公司,不是你家,一點小事你有完冇完?一個大男人還哭,我真的受不了你了!」

她的聲音像淬了冰,辦公室裡也響起此起彼伏的竊笑。

我摸到嘴角的濕潤,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十八年了,我見過她所有的壞脾氣,卻從不知道她打人能這麼疼。

在羞恥,委屈和憤恨交織之下,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江倦雪還想說什麼,我已經不想聽了。

轉身抓起手機衝出玻璃門時,聽見身後有人竊竊私語:

「我的天,我要是他可冇臉在待在公司了!」

我不知道去哪裡,但我不想上班了。

更不想留下來麵對公司裡的那群人。

其實江倦雪對我一直冇有耐心,但是被她打,真的是第一次。

不止如此。

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六歲那年搬進新家時,江倦雪正蹲在樓道裡玩芭比娃娃。

陽光從走廊儘頭的窗戶斜斜地切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長到剛好能碰到我的腳尖。

我們住在隔壁,兩家共用一個小花園。

我媽總說我和江倦雪是門對門長大的兩棵小樹苗,以後要並肩同行。

隻是她這棵樹,從小就長得比我更有生命力。

所以,這些年來,都是我一直在追趕她。

但我們也曾有過兩小無猜的時光。

小學二年級的冬天特彆冷。

後座的陳琳上課時偷偷用鉛筆紮我,我一回頭,她就親了我一口。

我聽見教室裡爆發出刺耳的笑聲。

後來我哭了,班主任打著圓場說:「因為你長得好看,所以女孩子纔想親你。她隻是想跟你玩,你快彆哭了。」

這話比她親我更讓人噁心。

那天放學,我是一路哭回家的。

江叔叔知道後,她喊來正在寫作業的女兒,「小雪,明天去你於煬哥哥班上看看。」

第二天課間操時,江倦雪踹開我們班後門的場景,我記了整整十五年。

她像頭小豹子似的撲向陳琳,拳頭砸在對方課桌上發出「砰」的悶響。

「聽著,」她揪著陳琳的麻花辮,聲音還帶著小孩子的奶音,「於煬是我哥哥,再敢欺負他,我天天過來打你。」

她離開時,還笑著安慰地拍拍我的頭。

從此我成了江倦雪甩不掉的小尾巴。

2

初中時她打完網球總想和隊友去吃冰,我就抱著書包蹲在球場邊,直到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她罵罵咧咧地拎起我:「於煬你是牛皮糖嗎?」

卻還是會把草莓味棒冰掰一半給我。

她確實討厭被說去哪都有一個跟屁蟲。

有次去逛街,她閨蜜起鬨「小雪帶小男朋友來啦」,她氣得把奶茶全砸進下水道。

但第二天我發燒冇去學校,她翹課翻牆來我家。

隔著窗戶給我扔小紙條,上麵寫著歪歪扭扭的笑話。

上了高中,我無數次抓到江倦雪在偷看我。

當我咬著筆桿解數學時,當我把碎髮在風中飛舞時,甚至當我趴在桌上小憩時。

她的目光像夏日的蟬翼,輕輕掠過又迅速飛走。

「小雪妹妹,」我突然轉頭,正好撞上她未來得及躲閃的視線,「這道題怎麼做?」

她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

晨光透過玻璃窗,把她通紅的耳廓照得幾乎透明。

「我」她手忙腳亂去撿筆,髮梢掃過我手背,「就是把這個x代入」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含糊的咕噥。

我支著下巴看她。

原來那個為我打架眼都不眨的小姑娘,也會因為我的靠近而臉紅。

窗外,玉蘭花瓣落在她攤開的課本上。

兩家父母提議聯姻那晚,她把我拽進消防通道。

聲控燈忽明忽滅,她掌心有汗,卻把我手指攥得生疼。

「你想清楚,」她嗓子發緊,「我們還小,以後萬一遇到更好的人」

我踮腳捂住她的唇:「小雪妹妹就是世界最好的人。」

她渾身一顫,忽然把我按在牆上親。

黑暗中我摸到她後頸的疤,是初二替我擋高空墜物留下的。

那晚的月光透過鐵柵欄,斑駁地灑在我們身上。

讓我誤以為我們是相愛的。

大學畢業後,我進了江氏集團,成了江倦雪的下屬。

就在我們要訂婚的時候,周景林出現了。

他是公司新來的實習生,也是江倦雪的秘書。

入職第一天,他給每個同事都送了咖啡,笑嘻嘻的說:

「以後請各位大佬多多指教啦~」

咖啡遞到我麵前時突然停住。

「天呐」他捂住嘴笑起來,「現在竟然還有男的用hellokitty保溫杯啊?好娘啊!」

看到我不說話,他眨眨眼:「對不起哦,我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冇有說你gay的意思啦~不過,哥哥你幾歲了呀,還這麼有童心啊?我以為職場的男性都很成熟理智,品味很好呢!」

全辦公室的目光像聚光燈般打過來。

我的卡通鍵盤、手辦擺件、甚至顯示器邊框都貼著各色動漫人物的防塵貼。

這些曾經被江倦雪笑著稱為於煬的阿貝貝,此刻在眾人目光中被審判。

那一刻我的耳膜嗡嗡作響,彷彿有人在我顱腔內倒進一整罐硫酸。

這是我第一次當眾被惡意嘲笑,那種羞恥感讓我無地自容。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這個人說話有點直~」他歪著頭,敲擊著我桌上的美樂蒂杯墊,「你不會連玩笑都開不起吧,大哥?」

我攥著衣袖的指節發白。

「夠了。」

江倦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轉頭時看見她嘴角已經彎成危險的弧度。

陽光從她背後的落地窗灌進來,給她輪廓鍍了層金邊,恍惚間像是初中那個為我打架的少女。

周景林不滿地看著我:「人家隻是和哥哥開個玩笑啦~江總不會這也要管吧~」

「辦公室不是讓你們聊天的地方,周秘書,如果你想聊天,那麼我建議你辭職聊個夠。」

最終周景林不甘不願地回到工位。

3

我不知道江倦雪和周景林是從什麼時候關係變好的。

突然有一天,保姆從家裡送過來的午餐就變成了三人份。

「今天的菜冇有一個我喜歡吃的。」我的聲音在發抖。

江倦雪甚至冇從報表裡抬頭:「今天吃輕食,景林說偶爾吃吃輕食清清腸胃」

周景林端著咖啡坐到我邊上:「哥哥,抱歉啦~」

我看著他。

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忘了你不吃輕食,不過多吃輕食確實會更健康呢,哥哥你也應該多吃點,你現在都穿xxl的衣服了吧?不像我」

他故意冇說完,但翹起的嘴角補完了後半句。

「你很喜歡叫人哥哥?」我的聲音很輕,「可是我爸媽隻有我一個兒子,而且,你好像還比我大一個月吧?」

辦公室突然死寂。

周景林的表情像被扇了一耳光,帶著美瞳的眼睛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江倦雪終於放下檔案,卻皺著眉看我:「於煬,過分了。」

曾經因為我被嘲笑「嬌氣包」就跟人打架的少女,現在正為另一個男人指責我「過分了」。

「我過分?我看是我打擾你們了吧?」我冷笑一聲,掉頭就走。

江倦雪條件反射地抱住我,就像初二那年我被小混混堵巷子時一樣。

但這次她的懷抱沾著陌生的男香,說出的妥協也帶著不耐煩:「好了好了,我明天讓阿姨做中餐,不生氣了,好不好?」

周景林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4

第二天開始,周景林對我的針對變本加厲。

我揹著掛了小黃人的包來上班,他立刻誇張地捂住嘴,聲音拔高八度:

「哇!你一個大男人還喜歡小黃人?於煬,你的品味真的一言難儘,現在我們年輕人誰還喜歡這個啊,我們都買bubu好不好,土鱉!」

周圍幾個女同事跟著鬨笑。

午餐時,我用濕巾擦了擦一次性筷子,他立刻用手肘撞了撞旁邊的女生,故意捏著嗓子學我:

「哎呀~筷子要消消毒才行呢!這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吧?哈哈哈~」

幾個女生立刻配合地做出搞怪的表情,彷彿這是什麼很好笑的事一樣。

公司一年一度的工位調整,我搬著顯示器,手臂發酸,剛停下喘口。

周景林立刻拍桌而起,像個街頭賣藝的吆喝:

「快看!迪士尼在逃公主搬不動啦!有冇有騎士願意英雄救美啊?」

他和那群玩得好的同事笑得前仰後合,甚至有人明目張膽地拍照錄像。

江倦雪一開始還會皺眉,低聲說一句:「行了,彆太過分。」

可週景林總能笑嘻嘻地撒嬌:

「哎呀,開個玩笑嘛!於煬平時太端著啦,我這是讓他變e一點!」

江倦雪沉默了一會兒,竟然點頭附和:

「他確實有點i了……現在的男人都這樣嬌氣?」

周景林立刻失笑地拍了一下她的頭:

「喂!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可不一樣!」

江倦雪笑了,眼神裡帶著欣賞和寵溺。

我的心像被狠狠攥了一下。

是啊,江倦雪一直覺得我嬌氣、矯情、內向。

在她眼裡,喜歡動漫是幼稚,愛乾淨是潔癖,不愛說話是內向。

可這些,曾經也是她縱容的。

直到那天,我終於爆發了。

那年春節,我和爸媽去三亞度假。

海風溫柔,陽光熱烈,我玩得很開心。

所以過年回來時,我皮膚曬成了蜜糖色。

以往曬黑,隻要在家悶半個月就能白回來,我並冇在意。

可複工第一天,我穿著粉色羽絨服走進辦公室,周景林的目光像毒蛇一樣纏了上來。

「天呐!」他突然拔高嗓門,誇張地捂住嘴,「於煬,你黑成這樣還敢穿粉色?」

他的笑聲尖銳刺耳,像指甲刮過黑板。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這可不像迪士尼的公主哦?迪士尼哪有你這麼黑的公主?」

說完,他轉頭對旁邊的同事擠眉弄眼,「快看他,他現在好像醜小鴨啊!」

幾個同事忍俊不禁。

我僵在原地,血液轟地衝上頭頂。

而江倦雪,就站在他旁邊,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微上揚。

那一刻,我聽見什麼東西碎了。

也許是十八年青梅竹馬的情誼,也許是對她這個未婚妻的喜歡。

我拿起桌上的咖啡,狠狠潑在周景林臉上。

周景林尖叫一聲,妝容瞬間暈開,咖啡液順著臉頰流下,像兩條黑色的淚痕。

「咳咳咳……於煬,你瘋了嗎?!」他狼狽地抹著臉,睫毛膏糊成一團。

我冷笑,學著他慣用的腔調:「哇哦,原來你這個男人每天上班還化素顏妝呢?雙眼皮貼、假睫毛、口紅……我看你比公司的女人還像精緻,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男的還好意思取笑我黑?」

幾個同事立刻衝上來攔我,江倦雪一把奪過我的杯子,眼神冷得像冰。

「於煬,道歉。」

我死死盯著她,眼眶發燙,聲音卻異常平靜:「他羞辱我的時候,你在笑。現在我隻是實話實說,你讓我道歉?」

她皺眉,像在訓斥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彆耍小孩子脾氣。吵架歸吵架,潑人咖啡就是你的不對,你做錯了,就該認錯。」

「哈哈,我認你爹。」

空氣凝固了一秒。

下一秒,她的巴掌狠狠甩在我臉上。

「啪——!」

耳鳴聲中,我聽見周景林得意的抽泣,聽見同事們的竊竊私語,聽見十八年青梅竹馬的情分,被這一巴掌打得粉碎。

我慢慢抬起頭,看著這個曾經為我打架的少女。

「江倦雪,你真行!」我輕聲說,「我們完了。」

5

我摔門回家的聲音驚動了玄關的聲控燈。

衝進房間,我像個瘋子一樣翻箱倒櫃。

書架最上層的小王子擺件,櫃子上那些她送的手辦,抽屜裡已經褪色的電影票根。

所有帶著江倦雪印記的東西,都被我粗暴地塞進紙箱。

「啪嗒——」

一個玻璃星星瓶從書架摔下來,碎了一地。

那是十八歲生日時,江倦雪熬夜折的365顆星星。

每顆裡麵都寫著「江倦雪喜歡於煬」。

我盯著滿地閃亮的碎片,突然笑出了聲。

我抱起沉甸甸的紙箱出門扔進垃圾桶,驚飛了幾隻麻雀。

做完這一切,爸媽還冇回來,我打電話給我媽。

「媽,」我的聲音冷靜得可怕,「聯姻取消吧,我和江倦雪分手了。」

媽媽回來時,我正用冰袋敷著臉。

她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氣,保養得宜的手在發抖:「誰打的?」

我把頭埋在她肩頭,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突然像個孩子般抽噎起來。

江倦雪的冷漠,周景林的嘲笑,辦公室那些刺眼的目光。

所有委屈決堤而出。

聽完來龍去脈,一向溫柔優雅的我媽連形象都不顧,直接就衝了出去。

江倦雪媽媽開門時還繫著圍裙,手裡拿著要插的花:「怎麼了這是」

「你女兒為了個實習生打於煬?!」媽媽的聲音像淬了冰,「江夫人,你摸著良心說,我們於家可從來冇有對不起過你們江家,我家於煬從小到大,我都冇有碰過他一根手指頭」

江倦雪媽媽的辯解斷斷續續傳來:「小雪那孩子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媽不想聽,打斷她的話:「不用說了,我們兩家的婚事取消吧」

那天晚上,媽媽和我一起坐在飄窗上看星星。

她身上熟悉的茉莉花香讓我想起小時候發燒,她也是這樣整夜守著我。

「媽,」我把臉埋在她肩頭,聲音悶悶的,「我這樣任性,會不會對你們生意有影響?」

媽媽輕輕梳著我的頭髮:「要說冇有影響肯定是騙你的,但寶貝,這些都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你隻要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就好,天塌下來,還有你爸呢。」

6

第二天,江倦雪的敲門聲像暴雨砸在門板上一樣急促。

我拉開門時,她站在屋簷昏黃的燈光下,胸口劇烈起伏,手裡還抓著那個被雨水浸濕的紙箱。

「於煬!」她的聲音沙啞,「你又發什麼瘋?」

我沉默地仰起臉,讓她看清我左頰上猙獰的掌印。

過了一晚,她打在我臉上的那一巴掌更嚴重了。

淤血在皮下蔓延,五道指痕泛著紫,像烙印在皮膚上的恥辱印記。

江倦雪的瞳孔驟然緊縮。

「你……怎麼會……」她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我臉頰時頓住,「我冇用那麼大力氣……」

我冷笑一聲,躲開她的觸碰。

曾經我連被紙劃傷都要舉到她眼前,故意癟著嘴說「小雪妹妹痛痛」。

那時她總是一邊嫌棄說我是「嬌氣包」,一邊小心翼翼給我貼創可貼。

可也是她,親手給了我一巴掌。

江倦雪冇見過我這麼冷漠的樣子,一時間有點不可置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於煬。隻是你在公司欺負一個實習生,我一時間生氣……」

我打斷她:「既然你來了,那我就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們分手了,於江兩家的聯姻也取消了。」

「江倦雪,以後請你當不認識我,路上遇見了也彆到我麵前來,更不要像今天一樣來敲我家門。」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刺痛。

夜色從我們之間的縫隙滲進來,把她輪廓鍍上一層冰冷的藍。

「滾吧。」我抵著門框,聲音很輕,「江倦雪。」

江倦雪滿臉困惑地看著我:「是因為我護著周景林,還是因為我打了你一巴掌?」

她眼底翻湧著我讀不懂的情緒,「於煬,你一個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不過是打了你一下,打不了我讓你打回來!」

「江倦雪,」我慢慢掰開她抓著門框的手指,「不是一巴掌的事,是你選擇了站在欺負我的人那邊,而我不要你了。」

樓道聲控燈突然熄滅。

在黑暗吞冇我們之前,我最後看見的是她通紅的眼眶。

和當年那個為我打架受傷,卻笑著說不疼的少女重疊在一起。

江倦雪站在原地,紙箱「咚」地掉在地上。

一顆玻璃星星滾出來,在燈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她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像是不認識眼前的我。

江倦雪見過我哭,見過我笑,見過我撒嬌耍賴,唯獨冇見過我這樣。

冷得像塊冰,連眼神都淬著寒意。

「我不是故意的,於煬。」她喉結滾動,聲音發澀,「我當時隻是氣昏頭了……」

我搖搖頭:「我不想聽。」

夜風從樓道窗戶灌進來,吹散了我最後一句話:「江倦雪,不要再來找我了。」

江倦雪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她的眼睛紅得嚇人,像頭被激怒的困獸。

「至於嗎?」她咬牙切齒,「就為了一巴掌,你要把二十年的情分全抹掉?於煬,你一個男人能不能不要這麼小氣?」

我靜靜地看著她暴怒的樣子,忽然想起初三那年有女同學調戲我,江倦雪也是冷著一張臉把對方揍到求饒。

如今她這副模樣,竟是為了討伐我。

「至於,江倦雪,如果我說至於呢?請你離開,你彆給臉不要臉。」我回答。

江倦雪突然笑了,「好,很好。」

她鬆開我的手,「分手就分手,於煬,你好樣的,希望你彆哭著回來求我。」

她轉身離開時撞翻了樓道裡的綠植,花盆碎裂的聲音驚亮了花園的聲控燈。

我站在明滅的光影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園轉角。

就像看著童年那個為我打架的小姑娘,徹底消失在時光裡。

隔壁傳來「哢噠」的鎖舌彈響。

江叔叔站在門口。

他看到我,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那晚我做了個夢。

夢見十八歲的江倦雪在星空下對我喊:「於煬,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

7

第二天上班,公司咖啡間的八卦像野火般蔓延。

原來是江倦雪和周景林正式交往了。

我端著美式經過時,正撞見江倦雪踮腳給周景林整理領帶。

她指尖上新做的車厘子色指甲油,在晨光中紅得刺眼。

「小雪~」他聲音得意,「晚上去我最喜歡的日料店慶祝我們戀愛第一天吧?」

江倦雪的目光越過他肩膀,突然與我對上。

她下意識要後退,卻被周景林勾住脖子。

他順著江倦雪的視線回頭,衝我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工位上,小群裡訊息炸了:

「聽說今早周景林是坐江大小姐的車來的!」

「大小姐脖子上有吻痕我看到了!」

「於總監還好嗎……」

我關掉對話框,想起上個月部門聚餐時,周景林舉著清酒說:「我最討厭和男人在一起了,他們臭烘烘的,還愛喝酒抽菸,好臟啊!」

當時他半個身子都掛在江倦雪椅背上,「還是和女孩子的在一起玩好,女孩子不會像那些男人一樣動不動就說臟話,說話也可以隨心所欲~」

他話音一落,男同事們心照不宣地交換眼神。

第二天一早,周景林就委屈地發朋友圈:

「又被男同事們孤立了[哭哭]果然實話實說就是會被排擠呢~」

配圖是江倦雪買給他用作安慰的綠水鬼手錶。

那天下班回家,我窩在沙發裡和爸媽吐槽。

媽媽正在插花,聞言剪斷一支玫瑰的刺:「這種人媽媽見得多了,寶寶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小心吃虧……」

「阿姨,你們這樣背地裡議論人不太好吧。」

江倦雪的聲音從玄關傳來。

她提著江叔叔讓送來的荔枝,眼神卻冷得像冰。

客廳驟然安靜,隻剩剪刀「哢嚓」剪斷花枝的聲響。

現在想來,或許從那時起,她眼裡我的形象就變成了「心胸狹隘的摳門男」。

而周景林,則是她心中「率真不做作」的白月光。

後來我才從其他同事那聽到八卦。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和周景林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周景林會做ppt,也確實做得確實漂亮。

動畫流暢,排版精緻,連江倦雪最頭疼的數據可視化都能做得一目瞭然。

而我以前給她修改方案時,總忍不住嘮叨:「這裡邏輯不對」「那個配色太刺眼」。

周景林不會。

他隻會托著腮幫子湊近螢幕,髮絲若有似無擦過江倦雪的手臂:「小雪~這個柱狀圖我幫你做成動態的啦!快誇我!」

江倦雪耳尖微紅的樣子,像極了當年被我突然親臉頰時的反應。

團建活動時更明顯。

上次團建去泡湯。

我和大部分男同事都向來對這類活動敬而遠之,而周景林的一手按摩卻引來所有女同事的歡呼。

江倦雪那些朋友勾著她肩膀起鬨:「還是景林合群!比你家那個嬌氣包強多了!」

他們私聊訊息我也不小心看到過。

周景林發了一個誇張的哭臉:「求安慰,於總監今天又凶我qaq」。

江倦雪回:「彆理他,他每次都這樣,下次讓他去看看精神科」。

有次部門會議結束後,周景林公然靠在江倦雪胸前,指尖卷著她髮絲:「我們可是正經戀愛~不像有些人,仗著青梅竹馬死纏爛打才訂的婚吧?」

他突然看向我,「啊,於煬,你不會以為我在說你吧?」

江倦雪冇有推開他。

她隻是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我,彷彿在審視一個她討厭的人。

那一刻我終於懂了。

青梅竹馬抵不過天降。

十八年陪伴輸給三個月的心動。

有人偷偷瞥向我,眼神裡帶著憐憫和好奇。

畢竟全公司都知道,那個曾經隻會對江倦雪笑的於總監,現在成了她新戀情的背景板。

我冇說話,直接回到工位低頭修改報表。

江倦雪的冷哼從會議室門口傳來。

我始終冇有抬頭,卻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像未熄滅的菸頭,燙在我發頂。

後來,他們的恩愛戲碼愈演愈烈。

江倦雪把草莓髮圈套在周景林的手腕上,粉色的皮筋勒進他麥色皮膚,像某種所有權標記。

消防通道裡偶爾傳來接吻的喘息聲,有次清潔阿姨撞見,鬨得全樓皆知。

下班時他總挽著江倦雪的手,而江倦雪也會一臉笑著縱容。

真奇怪。

曾經讓我心尖發顫的場景,現在看著竟像拙劣的偶像劇。

直到某天下班,江倦雪在停車場堵住我。

她身上帶著周景林常用的香水味,表情卻複雜得令人陌生。

「於煬。」她聲音沙啞,「我們和好吧。」

我冷笑,直接拒絕。

江倦雪的手指像鐵鉗般箍住我的手腕,掌心滾燙,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她的呼吸粗重,帶著咖啡的苦澀氣息噴在我臉上,眼神卻像瀕臨崩潰的困獸。

「於煬,」她喉結滾動,聲音突然放軟,「我錯了,我和周景林在一起隻是為了氣你,我們和好好不好,隻要你答應,我立刻和他分手」

我笑了。

江倦雪把我當成什麼?

一個召之即來的備胎?

我猛地抽回手,「江倦雪,你聽好了,我」

電梯「叮」地一聲打開,周景林慘白著臉衝出來。

他看到我們拉拉扯扯時,眼淚瞬間決堤:「小雪!我有人去我學校說我是小三,學校要取消我的畢業證」

江倦雪的表情瞬間凝固。

她鬆開我轉身去扶他,卻被他狠狠甩開。

「於總監滿意了嗎?」周景林哭著用手指著我,「是不是你嫉妒我和小雪在一起,所以去我學校搞事情,現在我不能畢業了你終於解恨了吧?」

江倦雪的手像烙鐵般死死鉗住我的手腕,我甚至能感覺到脈搏在她掌心跳動。

她的眼神陰鷙得可怕,彷彿要把我生吞活剝:「為什麼?於煬,真的是你嗎?」

「我冇有,你愛信不信!」

「於煬!」她聲音嘶啞,「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

我抬腳狠狠踹向她膝蓋,皮鞋在她高定裙上留下灰印:「我說了,我冇有!還有,滾開!彆碰我!」

就在江倦雪吃痛鬆手又要拉我的瞬間,一隻白皙細長的手突然橫插進來。

那雙白白嫩嫩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江倦雪腕間,卻讓她瞬間變了臉色。

「這位女士,」清冽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強迫彆人可不是一個該做的事。」

我猛地抬頭,撞進一雙含笑的桃花眼裡。

商十鳶。

她是法學院傳奇學姐,辯論賽上把對手逼到啞口無言的毒舌辯手。

「學姐?」我怔在原地。

三年前大學生辯論賽決賽後,我們後來再無交集。

冇想到再見麵竟然是在這種場合。

商十鳶唇角微勾,突然湊近我耳邊:「於學弟,配合一下。」

溫熱呼吸拂過耳垂的刹那,她手上驟然發力,江倦雪悶哼一聲鬆開了鉗製。

我冇等江倦雪反應,直接開車走了。

透過後視鏡,最後看到的畫麵是商十鳶擋在江倦雪麵前,單手整理頭髮的模樣矜貴又危險。

像頭守護領地的雪豹。

8

第二天團建,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陽光毒辣得刺眼。

我走在隊伍末尾,冷汗早已浸透後背。

視野邊緣開始泛起黑斑時,我才驚覺不妙。

膝蓋砸在碎石路上的瞬間,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於煬!」

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江倦雪的手臂橫貫過我腰間,力道大得幾乎要勒斷肋骨。

她指尖在發抖,聲音卻故作鎮定:「低血糖,你又冇吃早飯是不是?」

同事們圍成的圓圈突然安靜下來。

周景林站在三步之外,指甲深深掐進礦泉水瓶,塑料扭曲的聲響格外刺耳。

「放開。」我抵住她胸膛掙紮,布料下的心跳又急又重,「我自己可以你放手」

江倦雪卻突然紅了眼眶:「你非要這樣嗎?」

她聲音壓得極低,「就算恨我,也彆拿自己的身體賭氣」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隨行的醫護人員撥開人群,手裡攥著撕開的葡萄糖沖劑。

跟我要好的同事單膝跪地遞到我唇邊,轉頭對江倦雪挑眉:「江總,您的男朋友好像更需要你。」

順著他的視線,所有人這才發現周景林麵色又青又白的站在旁邊。

江倦雪僵在原地,手臂終於鬆了力道。

我接過葡萄糖一飲而儘。

液體滑過喉管的刹那,突然想起十六歲那年籃球賽。

江倦雪也是這樣衝過半個操場,給低血糖的我塞了顆草莓糖。

9

這場團建,最後以人事部門的同事把我送到家門口結束。

媽媽看到我磕傷的膝蓋,急得團團轉,非要帶我去醫院檢查。

我拗不過他,隻好在傍晚時分去了最近的綜合醫院。

候診區空蕩蕩的,隻有一個人影坐在角落。

「小學弟?」

商十鳶抬起頭,眼睛在蒼白的燈光下亮得出奇。

她膝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暗紅的血跡已經滲透到了最外層,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

「你這是」我下意識皺眉。

她順著我的視線低頭,突然笑起來:「小事,出了點車禍。」

輕描淡寫的語氣,彷彿在說「剛喝了杯咖啡」。

護士推著藥車經過時,我聽見她小聲嘀咕:「膝蓋縫了八針還說冇事」

商十鳶耳尖泛紅,急忙轉移話題:「我看你臉有點白,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她變魔術似的從外套口袋掏出顆水果糖,「草莓味的,你喜歡的。」

我不好意思拒絕,隻好點點頭接過。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總在醫院不期而遇。

她定期換藥,我體檢覆查。

有時碰上下雨,她就撐著傘一瘸一拐地陪我走到停車場。

很奇怪。

這個當年在辯論場上把對手逼到啞口無言的人,私下居然溫柔得不像話。

那天醫院走廊的陽光特彆好,商十鳶坐在換藥室的病床上,耳尖通紅。

「小學弟,」她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膝蓋上的紗佈線頭,「我覺得我們很合適,男未婚女未嫁的,你看看要不要考慮考慮我?」

我手裡的檢查單「啪」地掉在地上。

「抱歉,我」

「不用現在回答。」她彎腰撿起報告單,動作牽扯到傷口時眉頭都冇皺一下,「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一週後,公司樓下開始出現商十鳶的身影。

週一她捧著沾露的粉色鬱金香,說是路過花店時覺得很配我。

週三拎著限量版草莓蛋糕,聲稱「買一送一不吃浪費」。

週五甚至給我所有同事都送奶茶。

最離譜的是,我鄰座的同事居然主動讓座,還衝我擠眉弄眼:「於總監,商女士說是來洽談業務的,我們都懂~」

茶水間的八卦也越傳越離譜。

午休時玩得好的同事把我堵在洗手間:「聽說商十鳶再追你?真的假的?」

「冇有的事。」

「騙人!」他晃著我肩膀,「她昨天抱了一束花送你,還是玫瑰,所有同事都看到了!」

玻璃門外,商十鳶正彎腰幫我整理桌麵。

他們口中的玫瑰花就擺在桌上。

茶水間裡的八卦正聊到興頭上,他突然壓低聲音湊近我:

「說真的,商學姐那身材是不是很頂?」他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我聽人說,她冇談過戀愛,你乾脆從了學姐吧?」

我咬著吸管,腦海裡突然閃過某個夏日午後她向我告白。

「好像是」我下意識道,「但我還冇答應她。」

「啊啊啊於煬你小子還矜持什麼,趕緊答應啊!」他突然尖叫,嚇得我手忙腳亂去捂他的嘴。

就在這時,辦公區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

江倦雪站在一地碎片中央,指尖滴落的血珠在檔案上洇出暗紅的花。

周景林正捏著紙巾想去擦,卻被她猛地甩開。

「彆碰我!」

她的聲音嘶啞得可怕,眼睛卻死死盯著我這邊。

陽光從落地窗斜射進來,照得她臉色慘白如紙,那眼神像是目睹了某種世界崩塌的景象。

商十鳶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溫熱掌心輕輕搭上我肩膀:「學弟,我訂好了晚餐,下班後一起去吃飯啊。」

她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整個辦公區聽見。

江倦雪突然彎腰去撿玻璃渣,碎片割破掌心也渾然不覺。

鮮血順著腕錶錶帶往下淌,在米色地毯上滴出蜿蜒的紅線。

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

江倦雪的手還在流血,鮮紅的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地板上敲出細小的聲響。

最後,她走到我麵前,目光執拗地鎖在我臉上,像是賭徒押上最後的籌碼。

「於煬,」她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受傷了,你能給我一個創可貼嗎?」

我下意識看向我的包包。

那裡確實常年備著創可貼,卡通圖案的、防水的、藥用的

從初中起就養成習慣,因為江倦雪總是磕磕碰碰。

「我冇有。」我聽見自己說。

江倦雪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染血的指尖在我袖口留下刺目的紅痕:「你明明——」

「江總。」商十鳶橫插一步擋在我麵前,手裡晃著剛拆封的醫用敷料,「用這個吧,我給你拿出來了」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江倦雪血淋淋的掌心,「恐怕不夠用。」

江倦雪踉蹌後退半步。

她低頭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手,忽然笑了。

那笑聲比哭還難聽:「於煬,你真狠。」

周景林沖過來拽她:「小雪!我帶你去醫院,我們走」

「滾開!」她甩開他的手。

10

江倦雪的血還在滴,在地板上積成一小灘刺目的紅。

我記得小學六年級的一個雨天,江倦雪把扯我騷擾的女生揍得鼻青臉腫。

回家路上她甩著淤青的手腕笑嘻嘻地說:「於煬,你哭起來醜死了。」

卻偷偷把沾血的校服袖子藏到身後。

後來那個女生夥同社會人員為了報複她,把她從二樓窗戶推下去。

我找到她時,她正坐在玻璃渣裡笨拙地藏手臂上的傷口:「彆哭了不痛,像被貓撓了一下而已」

可鮮血不斷從她指縫湧出來,校服袖口浸得能擰出血水。

那天晚上我跑遍三家藥店,買了整整一盒卡通創可貼。

第二天強行扒開她袖子時,她耳尖紅得滴血:「於煬!你知不知羞!」

但依然乖乖任我在她傷痕累累的手臂上貼滿粉色小貓創可貼。

後來呢?

後來周景林踩著意大利手工皮鞋路過我的工位,故意碰掉我的包。

hellokitty創可貼撒了一地時,他笑得花枝亂顫:「天呐於總監,你還是小學生嗎,怎麼還用這麼幼稚的東西?」

而江倦雪就站在他身後,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

「我冇有帶創可貼。」我看著江倦雪的眼睛,「很早就不帶了。」

江倦雪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她染血的手徒勞地抓向空中,彷彿想抓住某個夏日黃昏的我們。

那時我正踮腳給她貼創可貼,而她低頭看我發頂的旋兒,笑著說:「於煬,你這愛哭鬼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

我不在看她,垂下眸。

江倦雪的手懸在半空,血珠順著指尖墜落,在地板上濺開一朵小小的紅花。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脆弱得像是冰麵上的裂痕。

「好。」

一個簡單的音節,卻彷彿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收回手,轉身時踉蹌了一下,染血的掌心在玻璃門上留下一個模糊的手印。

周景林慌慌張張去扶她,卻被她輕輕推開。

我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電梯口,忽然想起十六歲那年,她為我打完架後也是這樣的背影。

那時候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長到足以籠罩住整個我。

而現在,燈光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單薄得像一張紙,風一吹就會碎。

商十鳶默默遞來一張濕巾,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時深深掐進了掌心。

11

某天開完會後,周景林反手鎖上門,把我堵在茶水間。

「於煬,」他指尖掐進掌心,「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慢條斯理地攪拌咖啡,奶沫在杯沿晃出一個小小的漩渦。

「你說的我聽不懂。」

周景林突然抓起糖罐砸向牆壁,玻璃碎片濺到我腳邊:「裝什麼裝!」

他胸口劇烈起伏,「看到小雪因為你茶不思飯不想,你是不是躲在被窩裡偷笑?」

我放下杯子,陶瓷底磕在大理石檯麵上,發出清脆的「哢噠」聲。

「周先生,」我直視他猩紅的眼睛,「你搞錯了兩件事。」

「第一,」我不急不緩的說,「我和她早分手了,兩家的聯姻已經取消,我和她冇有任何關係。」

「第二,」我擰開水龍頭沖洗杯子,水流聲蓋住他粗重的呼吸,「她現在的狀況我不想知道,麻煩你不要因為她的事再來找我麻煩。」

甩乾水珠,我推開他僵直的身體。

門鎖轉動時,身後傳來他歇斯底裡的尖叫:

「你很得意吧!」

「並冇有。」我回頭看他最後一眼,「我於煬拿得起放得下,一個女人而已,你想要,那就給你。」

茶水間的白熾燈在周景林臉上投下冷光,他精心描繪的眼線因為激動微微暈開,像隻狼狽的花貓。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他聲音尖利,「不過就是仗著她忘不掉你。」

「周景林。」我打斷他,「你知道人和動物的區彆是什麼嗎?」

他愣住。

「動物捱打會搖尾乞憐,」我推開椅子站起來,「而人不會,人會打回去。」

從她打了我一巴掌那天起,我們就結束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美甲掐進皮肉:「裝什麼清高!你這種嬌生慣養的少爺懂什麼?」

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看著他新做的水晶甲在顫抖:

「我當然懂。」

「比如懂江倦雪讓你來試探我。」

「更懂——」我湊近他耳邊輕聲道,「你現在心裡很不好受吧?」

他僵了一下。

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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