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以為,十年的愛戀堅不可摧。
我滿心歡喜地佈置著外婆留下的老院子,等著孫耀兌現承諾,在這裡娶我。
婚禮前三天,我等來的不是他,而是一通婚慶公司的電話,通知我婚禮場地換成他青梅最愛的西班牙城堡。
我跑去找他,卻隻聽到他冰冷的嗤笑:“還好棠棠有眼光,不像荀菀荷搞的鄉村風,差點讓我被人嘲笑一輩子。”
朋友問他我怎麼辦,他笑得更無所謂了:“他們荀家都要破產了,嫁給我她賭不起。她現在啊,估計正哭著改簽去西班牙的機票呢。”
那一刻,十年的愛,死了。
他猜對了前半段,我確實哭了。
但他冇猜到,我冇有改簽,更冇有去他為嚴棠準備的城堡。
婚禮那天,我在外婆的老院子裡,嫁給了愛我十年的另一個男人。
1
離開孫氏集團後不久,孫耀發來西班牙城堡的地址和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城堡的正麵。
米白石灰岩牆體,赤金穹頂,豪華至極。
但偏偏照片的正中央,是一頭海藻捲髮,身穿紅色長裙的嚴棠。
我的手指在嚴棠那張笑意燦爛的臉上停頓了兩秒,忽然覺得十分荒唐。
新娘是我,這是孫耀選的我們的婚禮場地。
可他發來的照片主角,卻是他嘴裡那個“隻是朋友你彆多想”的青梅。
這之後,孫耀又冇了動靜。
我瞭解他。
他是覺得婚慶已經通知我,所以順水推舟的發來地址。
生怕我改簽時不知道目的地。
心裡像是堵了一口氣,我始終想不通。
他已經答應我在外婆家辦儀式,為什麼隻是因為嚴棠喜歡,就毫不猶豫更改?
等我回家時已經天黑。
恰好聽到孫耀對保姆發火:“荀菀荷又不是三歲小孩,晚回來一會兒也要來煩我?”
“可是荀小姐白天接了婚慶電話就出門了,我擔心她一氣之下就……”
孫耀嗤笑出聲:“她出門是去辦簽證改簽機票,荀家一大家子人,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改完的。”
“你放心,荀菀荷做夢都想嫁給我,離了我她會死的。”
“我就算把場地定在南極,她爬也要爬去,更何況是棠棠精挑細選的西班牙城堡。”
保姆冇再多說,反倒是孫耀在喃喃自語:“棠棠五分鐘冇回我……我得去看看。”
他跑出來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那裡原本就是孫家的彆墅,不是我家。
為了方便備婚,孫耀提出讓我搬過去住。
一開始我們還像其他待婚情侶一樣,蜜裡調油。
可突然有一天嚴棠失戀回國,他說要去開解。
這一開解,就是四個月。
嚴棠隻要說難受,他二話不說就扔下我,跑去找她。
婚服我來定,外婆家的院子我來設計,所有一切他都不參與。
每當我不滿抗議,他就會在和嚴棠聊天的空隙裡抬起頭,麵露不悅:“你想跟我結婚,不就是為了挽救你們荀家的產業?”
“我都答應娶你了,你還在這斤斤計較什麼。”
隨後嚴棠打來電話,他立刻笑著往外走。
徒留下我的話飄散在空中,了無痕跡。
“明明是你先向我求婚的。”
“明明,我是因為愛你才答應……”
那一刻,我從一個沉浸在結婚喜悅的女人,變成一個獨守空房的旁觀者。
直到現在,連婚禮場地的選擇都與我無關。
這一晚我睡在朋友家,孫耀自始至終都沒有聯絡過我。
次日我忙完工作交接,一進門就聽到嚴棠的笑聲:“宣誓的時候必須要有從兩邊飄來的鮮花瓣,這樣才浪漫。”
孫耀坐在她身邊,一雙含笑的眸子緊緊追隨著她:“都依你。”
這是我都不曾得到過的深情。
見我回來,嚴棠揮手招呼我:“菀荷你快來,我對婚禮有一個絕佳的主意!”
餘光裡是孫耀的不滿:“怎麼纔回來,棠棠為了婚禮忙碌四個月,你反倒成了甩手掌櫃。”
“不過也好,棠棠的眼光比你強得多,不像你搞出個鄉村風,我差點要被圈裡人嘲笑。”
這一刻,那種旁觀者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我累了,先去休息。”
說完我不顧孫耀擠成一團的雙眉,直接去了客臥。
關門時,被我拒絕過很多次的訊息又彈出來:“隻要你點頭,我就算傾家蕩產,也要去搶婚。”
門外,嚴棠正在描述自己夢想中的城堡鮮花婚禮。
其中摻雜著孫耀不厭其煩的“都依你”。
我苦笑一聲,敲下鍵盤:“不用搶婚,我的新郎是你。”
孫耀,如果註定你要去往城堡,我南下回鄉。
那我就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2
一夜輾轉反側。
每次閉上眼,我都會想起過去十年和孫耀的無儘愛意。
我是他獨一份的偏愛,無論誰說我配不上他,他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我這邊。
所以外婆在世時,曾拍著他的手背,說要把我托付給他。
他也目光灼灼,重重點了頭:“外婆您放心,我愛菀荷勝過愛我自己,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我答應您,以後我們在您的院子裡結婚,讓您親眼看著菀荷出嫁!”
當年的誓言堅如磐石,彷彿永不磨滅。
可我忘了,水滴石穿,時間會消散所有海誓山盟。
婚禮前一天,我在客廳看到一件紫色長裙,裙襬拖在地上。
胸口有一朵碩大的紅色花朵。
嚴棠熱情迎過來:“菀荷你看,這是我親手給你設計的婚紗。”
“阿耀說你喜歡鄉村,所以我按照村裡的婚宴資料設計了好久呢!”
饒是我已經決定放手,在看到這個所謂的“婚紗”時還是皺了眉:“我們村裡辦婚宴,新娘也是要穿婚紗的,不穿伴娘服。”
嚴棠怔了怔,慢慢後退:“對不起菀荷,我的自作主張讓你不舒服了。”
“我隻是覺得你會喜歡……我這就拆掉!”
說完她拿起剪子對準長裙,被從書房出來的孫耀一把搶走:“我說過多少次不要用剪刀,傷到你怎麼辦?”
嚴棠噙著淚,嗓音顫抖:“阿耀,我是不是做錯事了,菀荷發了好大的火……”
不等我解釋,孫耀沉著臉瞪向我:“棠棠為了你的婚紗準備了四個月,多少次她熬著夜也要和服裝師溝通,你就這麼報答她?”
“要不是棠棠,你結婚連件婚紗都冇有。”
“道歉!”
我對上他厭惡的眼神,心裡覺得更加可笑。
之前我找他討論婚服,他明明說的是彆打擾他帶嚴棠去巴厘島散心。
是啊,嚴棠多重要啊。
嚴棠說她失戀難過,他整夜陪著她談心。
我生日,他為嚴棠包場看愛情電影。
我因為連軸轉而發高燒,他說讓我多喝熱水,扭頭就送嚴棠去私人醫院包紮小小擦傷。
這是我的婚禮,我做了我該做的所有事。
他卻因為嚴棠的參與,變成了“所有一切都是她幫我”。
孫家的親屬也因此覺得我是甩手掌櫃,都嫌棄我。
甚至現在婚紗和他的婚服就在我的客臥衣櫃裡放著,他連看都冇看過一眼,就要我向嚴棠道歉。
越想越失望,我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孫耀冷笑一聲:“不道歉是吧,那這婚就不結了,你什麼時候跟棠棠道歉,什麼時候再結!”
驀地,我緊攥的手鬆開,認真看著他。
“好。”
說完我回房間收拾東西。
寧雲洲說外婆家的三角梅開了,我想儘快回去看看。
那是我被父母接到城裡之前,和外婆一起種下的。
客廳裡,孫耀安撫著嚴棠,心裡卻覺得煩躁。
他瞥了眼客臥,避開嚴棠給助理髮資訊。
很快收到回覆:“孫總,荀小姐的確在孫氏航空有改簽記錄,隻是我的權限不夠,得您親自查才能看到最新的航班資訊。”
他繃緊的臉色舒展開,回了個“不必”。
我收拾完行李,孫耀的資訊也發過來:“你既然要嫁給我,早晚得改改你的脾氣,棠棠一心為你,你怎麼能惹她傷心?”
“好了,中午有家宴,我先送棠棠過去,讓司機來接你。”
“一會你給棠棠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明天我們辦婚禮,彆影響大家的好心情。”
孫家家宴,他送的卻是嚴棠。
司機來敲門,我最後看了眼行李。
也好。
孫耀曾當眾向我求婚,現在我當眾退婚,也算是有始有終。
3
我到孫家老宅時,嚴棠正被眾星捧月。
“菀荷,這裡!”
見到我,她踩著細高跟過來,我發現她換了身紅色晚禮服。
和我給自己準備的敬酒服一模一樣。
下意識咬了唇,恰好孫耀從樓梯上下來,一看到她就驚豔地雙眼一亮。
“棠棠,你好美!”
嚴棠紅了臉:“阿耀你不要鬨,菀荷還在呢。”
“菀荷你彆介意,上午在阿耀家害你們吵架,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孫耀一刻不停地盯著她,眼裡的閃光做不得假。
他甚至都顧不上我,就抬手幫她把眼下的睫毛拿掉。
這一幕讓在場的人起鬨大笑,孫父一臉可惜:“還是棠棠和我們阿耀更般配啊。”
我低頭看看自己穿的青色長裙。
自己雖說不是什麼天仙,可過去孫耀也經常誇我好美,然後細心地幫我攏著耳邊碎髮。
另一邊,嚴棠撒嬌般的嗔怪著:“叔叔,不要在菀荷麵前說這種話,菀荷會不高興的。”
孫父孫母嗤笑一聲。
孫耀終於賞臉看我,卻又是不悅:“我爸媽看著棠棠長大,你能不能彆這麼小心眼,這種話都計較。”
“難怪我媽說家教最重要,你從小跟著外婆長大,十八歲了才接到城裡,果真連半點家教都冇有。”
我眉間緊蹙,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說:“孫耀,外婆對你有多好你自己心裡清楚,說這種話你不怕外婆傷心嗎?”
孫耀有些心虛,但孫家人都在,他黑了臉:“總之我和棠棠隻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你彆為了那點女人的嫉妒心,就惹棠棠難過。”
說來說去,還是要為嚴棠出氣。
我忽然覺得很累,過去種種好像一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
良久,我開口:“我今天來,其實是想說……”
嚴棠突然大聲打斷我:“阿耀,我最好的閨蜜也想去西班牙,航班還有空座嗎?”
孫耀立刻點頭:“有,我來安排。”
助理卻有些遲疑:“孫總,最後的空座不是說給荀小姐預留……”
“啊,那還是算了,我不想讓菀荷不高興……”
孫耀最看不得嚴棠委屈,當機立斷:“荀菀荷坐彆的航班,棠棠閨蜜對那人生地不熟,必須跟我們一起出發。”
嚴棠頓時欣喜萬分,抱著他的胳膊晃了晃:“阿耀,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這麼一來,四下看我的眼神更加鄙夷:“為了婚禮,孫耀可是單獨開設兩個直飛航班給咱們,結果到頭來不載新娘。”
“這算什麼,荀菀荷為了挽救荀家,彆說其他航班了,就算是走也要走過去。”
我周圍充斥著對我的嘲笑,而孫耀滿眼隻有嚴棠,根本聽不到我說話。
終究,我也隻是個旁觀者。
心下歎息,我轉身先離開,以後再說取消婚約,餘光卻看到嚴棠脖子上戴了一條金項鍊。
上麵墜了一顆梅花樣式的鑽石。
我的大腦猛地炸開:“這鑽石哪來的!”
4
我的手指還冇碰上嚴棠的脖子,就被孫耀一把推開:“荀菀荷,你瘋了!”
嚴棠嚇得小臉蒼白,整個人躲在孫耀身後:“菀荷,我知道我惹你不開心,但今天畢竟是孫家家宴。”
“我先向你道歉,等結束了隨便你打罵,行嗎?”
四周的人不悅地圍過去,言語間對她都是安慰。
孫耀陰沉著臉:“你看看人家棠棠的家教,你再看看你自己!”
“我爸媽誇一句棠棠你就發瘋,以後娶了你進門,我們孫家還不知道要被你折騰成什麼樣!”
但我此時已經滿心怒火,指著她脖子上的項鍊咬了牙:“我發瘋?她把我外婆留給我的鑽石戒指改成鍊墜,我連問都不能問嗎?”
“孫耀,你最清楚那對我意味著什麼!”
那是外婆在這世間除了老院子之外,留給我的最後的念想!
聽到我的質問,孫耀目光遲疑片刻,但很快就堅定地搖了頭:“你看錯了,那不是你外婆的鑽石。”
“我不可能看錯,那就是我外婆的,一直都和金鐲子放一起!”
“這是孫家家宴,彆給我丟臉,先回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淚滑落時,他慌了。
多少次他為了嚴棠不顧我的心情,我都冇有哭,現在卻讓他心下一沉。
可他剛向我伸出手,嚴棠就驀然間哭出了聲:“菀荷,是我覺得好看,才求著阿耀給我,你彆生他的氣……”
孫耀皺了眉:“棠棠,是我心甘情願給你的,你怎麼能怪到自己頭上?”
他彎腰幫她拭去眼淚,我卻如雷轟頂,渾身都在劇烈顫抖:“孫耀,你這樣怎麼對得起外婆!”
“憑什麼把外婆的東西給她!”
嚴棠上前一步抓住我手腕,大聲哭著:“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金項鍊好看,不然阿耀也不會把鐲子融了給我打成項鍊。”
“菀荷你要打就打我,你們明天就要結婚了,不能吵架……”
我猛吸一口氣,心裡的怒火怎麼都止不住。
金鐲子是我外婆留給我的嫁妝,卻被融成了她的項鍊!
“啪——”
我用儘全身力氣,一巴掌打過去。
“還給我!”
嚴棠的臉頰浮現出紅印,孫耀立刻怒了,一巴掌甩過來:“為了一個破鐲子破鑽石就對棠棠動手,我怎麼能娶你這種潑婦!”
“跟棠棠道歉,否則婚約取消!”
我被打到踉蹌幾步,站定時所有人都在看我。
除了哄嚴棠的孫耀。
這一刻我忽然開始後悔。
我不該愛上孫耀,不該執著的想要嫁給他。
明明有其他更好的選擇,我卻因為自己的所謂十年愛戀,毀了外婆給我的嫁妝。
我最後看了眼嚴棠脖子上的項鍊和鑽石,握緊雙拳,轉身離去。
孫耀望著我的背影,卻也隻是一瞬,就低頭輕聲安撫嚴棠。
寧雲洲的車就停在老宅外不遠處。
我上車的時候他一怔,探頭要來看我的臉頰,被我推開。
“走吧,這裡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他蹙緊雙眉,掃過孫家老宅時眼裡閃過狠戾,隨後他點點頭,開車帶我去機場。
落地海南時已經是晚上,手機裡有三條孫耀下午發的資訊:“真想不通你為什麼總是不理解我,讓我在孫家丟了麵子,對你有什麼好處?”
“還好棠棠已經原諒你,這事就算過去了,我們先登機,明天西班牙見。”
“不就是鐲子戒指嗎,明天我給你買十個,夠了吧?”
我平靜地從頭看到尾,手指輕點,把他的所有聯絡方式拉黑。
然後把孫家給我的那點彩禮,全數退了回去。
5
婚禮當天下午,西班牙天氣有些悶。
但到達城堡的時候所有人都十分興奮,在周圍走來走去,就連孫父孫母都心情開懷,拉著嚴棠拍了許多合照。
隻有孫耀對著手機裡空蕩蕩的介麵,皺了眉。
前幾天給我發的城堡地址,和嚴棠旅遊時在城堡前拍的自拍照,我冇回。
昨天上午給我發的讓我跟嚴棠道歉,說他先送嚴棠去家宴的資訊,我冇回。
甚至昨晚發了三條說嚴棠已經原諒我,我還是冇回。
他越看越煩躁,乾脆把介麵往上滑,卻赫然發現過去的資訊裡,全部都是我發給他的。
“這三款婚紗你更喜歡哪個?”
“喜糖的款式好多,我選的頭疼,你什麼時候回家陪我一起選啊。”
“孫耀,你今晚還是不回家嗎,你都好久冇回家了。”
“我爸媽已經在外婆家旁邊住下了,問我你喜歡吃什麼果乾,他們曬了留給你吃。”
……
但不管哪一條,他都冇有回。
再往上,他上一次回覆竟是四個月前。
“嚴棠還好嗎,要不要我去勸勸,我們女孩子之間可能會說得上話。”
他那時候正忙著親手給嚴棠準備慶祝她回國的三層大蛋糕,過了一週纔回複:“棠棠跟你不一樣,她跟你說不到一起。”
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重擊,孫耀恍惚間問起自己。
她們哪裡不一樣?怎麼會說不到一起?
心跳越發急促,孫耀來來回回把我單方麵的資訊看了個遍。
我說的都是婚禮相關,或是問他什麼時候回家。
可他僅有的這幾條裡,全都是在說嚴棠。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阿耀!你來幫我拍幾張!”
嚴棠突然跑出來,燦爛的笑容在陰沉沉的天氣下,竟讓他有種眩暈感。
她的閨蜜也跑來:“還是我給你們拍吧,男才女貌,真是般配的不得了。”
他蹙了眉想反駁,但礙於嚴棠的麵子冇有發作,而是任由她閨蜜給他們拍了合影。
等到助理把所有人的住宿都安排好,他們已經拍了不下百張。
“孫總,除了荀小姐還冇入住,其他人的行李都放進各自房間了。”
一句話,讓孫耀對我的愧疚轉為怨氣:“她的航班是幾點到?”
“這都四點了,儀式七點開始,她難道還想讓我們等她?”
助理為難地搖搖頭:“孫總,我冇有查荀小姐具體航班資訊的權限。”
孫耀這纔想起,公司裡隻有最高層領導才能查。
現在隻有三個小時了。
如果我遲到,他不止在孫家丟臉,以後在圈子裡也會是滅頂之災的汙點。
想到這裡,他拿出手機要親自打電話問。
孫母卻摟著嚴棠的肩膀,不悅地往他那邊推了推:“她不來正好,反正你們冇領證,我一直覺得你和棠棠最般配,不如讓棠棠頂上,她來了也晚了。”
“再說了,是她自己遲到,怪誰?”
嚴棠紅了臉偷偷看他,冇有拒絕,眼裡滿是期待。
這抹期待落在孫耀心裡,讓他更加煩躁地搖搖頭:“不行,我的妻子隻能是菀荷,我求婚的時候不就說過了嗎。”
“我打電話問問,咱們坐的是我定製的直飛航班,她坐普通航班要轉機,晚來也正常。”
嚴棠尷尬地低下頭:“是,是啊,這畢竟是菀荷和阿耀的婚禮,我怎麼能頂上……”
電話很快接通,孫耀報出我的身份證號,問我的落地時間和機場位置。
那邊查了半分鐘,而後回覆:“孫總,荀小姐改簽改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時間。”
“原本昨晚起飛的航班改為下午出發,她昨晚八點已經落地海南了。”
孫耀的眼睛驀地瞪大,還冇等他爆發,助理急匆匆跑過來:“孫總,公司財務那邊說荀小姐轉過去一筆錢。”
“備註是,彩禮退回,婚約作廢!”
6
上次回外婆家,是半年前。
那時候我剛答應孫耀的求婚,兩人迫不及待坐飛機回來,在外婆的遺像前磕了三個響頭。
孫耀雙手合十,絮絮叨叨對外婆說了很多:“外婆,請保佑菀荷身體健康,不要太勞累。”
“外婆,我們半年後會再回到這裡,讓你親眼看著菀荷出嫁,你一定要記得回家。”
而距離他說出這些話之後,不過兩個月,嚴棠回國。
他逐漸忘了對外婆的承諾,忘了求婚時發的誓,也忘了外婆去世前將嫁妝塞到我手裡時,他的哭喊:“外婆我向您保證,菀荷一定會戴著您給的嫁妝,開開心心的嫁給我!”
結果到頭來,嫁妝成了嚴棠的項鍊和鍊墜。
他自己也成了冇回家的那個人。
換上寧雲洲為我選的婚紗時,堂哥家的孩子跑著給我送來一支三月梅。
“小姑,小姑父讓我把這個給你!”
我接過來,看到還有一張紙條:“菀荷,我知道你現在就在外婆的屋子裡,即將成為我的新娘。”
“可我依然有種不真切的感覺,彷彿這都是一場夢,夢醒了,我還是那個在大學操場上,偷偷看著你和孫耀並肩而行的寧雲洲。”
我眼前閃過許多年前,我和孫耀在大學裡一起跑步。
他滿眼都是我,跑著跑著就會踩進草地,又被我拽回跑道。
我假意生氣,彈彈他的額頭:“孫耀,你能不能看路!”
他嘿嘿笑著,抓住我的手指放在唇邊啄了啄:“看你就夠了,我哪有心思看路。”
那時候我們認定相愛能敵萬難,誰曾想現如今給我萬難的就是他自己。
更冇想到那時候總是以孫耀舍友身份,時不時出現在我身邊的寧雲洲,成了我的新郎。
正午吉時,我身穿婚紗出現時,外婆家的院子裡開滿三月梅。
外婆笑臉吟吟的照片掛在牆上,慈祥地看著我。
我和寧雲洲的父母親屬坐在兩邊,拚了命為我們鼓掌歡呼。
祝福的話說了千萬次,我也聽了千萬次。
宣誓時寧雲洲打斷司儀的話,他嚥了好幾口唾沫,才竭力讓自己不要顫抖。
然後他單膝下跪,舉起一枚和外婆給我的嫁妝幾乎一樣的鑽石戒指。
“菀荷,我不想越過求婚,就直接讓你嫁給我。”
“但我保證,往後餘生我隻愛你,就像過去的十年一樣。”
“所以,求你,拜托你,嫁給我好嗎。”
他眼裡閃著淚光,眸子裡有我的倒影。
刹那間,我對孫耀的十年愛戀如彈指一揮,消失不見。
讓我忘記之前的感情,立刻愛上新的男人,很難。
可我卻無比堅信,這次我所選擇的,纔是最正確的未來。
“我願意。”
話音一落,我的新郎瞬間哭紅了眼。
7
另一邊的西班牙,孫耀的臉色很差。
差到所有人不敢上前,他父母幾次想去勸他,也被他周身恐怖的氣壓所嚇退。
嚴棠絞著手指死死盯著他,在看到他打了幾十個電話之後,咬了咬牙走上前:“阿耀你彆急,我雖然和菀荷認識不久,但我覺得她不是無理取鬨的人,她可能是正在氣頭上。”
“再等等,還有一個小時呢。”
之前不管她說什麼,孫耀都會放下一切去迴應她。
可這次他隻盯著手機,像是根本聽不見她說話一樣,隻是重複著給他能找的我們共同好友打電話。
又過了十分鐘,還是冇有人能聯絡上我。
微信裡,那個紅色的感歎號讓他攥緊拳頭,轉頭怒吼:“到底什麼時候能起飛,我現在就要去海南!”
另一邊也不停打電話的助理跑回來,卻在看到嚴棠的瞬間頭大了。
“孫總,那個……”
“說!再不說就從孫氏滾蛋!”
嚴棠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但他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說;“公司那邊說,嚴小姐要求那兩架飛機先回國,等三天後再來接。”
“而飛機現在正在航空管製區,不允許臨時返航。”
孫耀猛地回頭看向嚴棠,正好捕捉到她對助理的警告。
嚴棠慌了。
“不是……阿耀你聽我說,我是覺得這裡冇有飛行員的住所,你不是說房間都住滿了嗎,所以我就,就……”
孫耀鐵青著臉,一步步逼近她:“我的命令是讓飛機在機場待命,當然安排了飛行員的房間。”
“你有什麼資格對我的公司員工發號施令!”
嚴棠慌亂間指著助理:“是他說房間不夠!”
助理急了,馬上說:“孫總,根據飛行員的彙報,嚴小姐說她是孫太太,是孫氏集團的老闆娘,所以他們才起飛的!”
孫耀眼皮一跳,氣壓更加低沉:“你什麼時候,成了我太太?”
還冇等嚴棠說話,他忽然視線下移,看到那條項鍊。
墜子上的鑽石晃的他頭暈目眩,刹那間想起我外婆臨死前,他對她的承諾。
所以,我纔沒有改簽,而是退婚。
他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我當然不會再嫁給他!
電光火石間,孫耀伸手硬生生把項鍊從嚴棠脖子上扯了下來。
嚴棠疼地尖叫,其他人也嚇得連連後退。
但孫耀都充耳不聞,他像是著了魔,對著她那張花容失色的臉冷聲呢喃。
像是說給嚴棠聽,又像是說給自己:“我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處處容忍你的撒謊,覺得你是不得已。”
“你說是你的外籍男朋友劈腿,你才失戀回國,但我查過,劈腿的是你,你怕被他發現,才跑回來的。”
“還有這個項鍊……明明是你自己把菀荷的金鐲子偷去改成項鍊,我卻自己美化成,是我送給你。”
“嚴棠,這四個月我好像做了一場夢,現在夢醒了,我才明白我錯的有多離譜。”
“她隻是冇有改簽,隻是決定不再嫁給我,我就這麼痛苦。”
“這四個月我為了你拋下她那麼多次,她該有多難過?”
慢慢的,一隻手伸過去,抓緊她的衣領:“這件紅色裙子,是菀荷準備的敬酒服,你憑什麼穿?”
“脫下來!”
嚴棠驚恐地像是要窒息:“孫耀,你瘋了!放開我!”
但衣服終究還是冇脫下來,因為人群中有人看到一條新聞,然後四下一片嘩然。
助理髮現後也急忙遞到他麵前。
是一則慶賀公告——“寧氏喜訊:寧氏集團總裁寧雲洲,苦戀多年終於得償所願,今日與愛慕十年的荀菀荷小姐正式完婚,喜結良緣!”
而下麵貼著的,是寫有今天日期的結婚證。
寧雲洲與荀菀荷,今日完婚。
孫耀雙腿一軟,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8
噩夢清醒,美夢清醒,又或是自我催眠的夢境清醒,都隻是一瞬間的事。
結婚兩天後,我和寧雲洲從床上醒來時,心裡想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這是我小時候在外婆家住的房間。
以前總覺得這張床很大,我可以在床上打滾,鬨到外婆笑眯眯的把早飯端過來,喊我起床。
可這兩晚寧雲洲拉著我做了一次又一次,做到我啞了嗓子想跑,一轉身卻又被他抓著腳踝拉回去,我才發現這床很小。
原來我已經長大了。
我結了婚,有了丈夫,不久後可能也會有孩子。
但唯一不變的,是這裡永遠都是外婆留給我的歸宿。
“渴嗎?”
寧雲洲擰開床頭的保溫壺,遞給我時笑的恬不知恥。
我這才明白他為什麼每晚臨睡前,都堅持要放一杯水。
灌下一整杯後,我幾乎要冒煙的嗓子終於能說話,卻聽到他故作不經意的問了句:“你為什麼冇跟孫耀說,荀家的生意死而複生,不會破產了?”
“你如果早點說,他或許會想明白,你不是為了荀家嫁給他。”
我清了清嗓子,把杯子放回去:“說過的,但那天嚴棠喝醉了酒,他急著去照顧,冇聽清就走了。”
說完,我觀察著寧雲洲的表情。
他畢竟是在他麵前說起彆的男人,不知道他會不會惱怒,或是不悅。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紅了眼,輕輕捏著我的手指:“我心疼你,菀荷,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我點頭:“你昨晚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聽到了,你正在搶奪孫家的生意。”
“你覺得我做的太過?”他挑眉。
我笑起來:“我是你的妻子,現在,我隻覺得你做得好。”
他眨眨眼,伸手又要拉我躺下,院子裡傳來聲音:“小姑,有個男人找你!”
9
從強行讓飛機返航,再到落地海南,孫耀收到了無數條資訊。
先是孫家的生意被寧家搶走,接著是孫家的股東紛紛把股份賣給寧雲洲。
孫氏航空開了幾十年,是孫家引以為傲的王牌行業。
卻冇想到他在空中的這幾十個小時裡,孫家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甚至他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到董事會的電話通知。
現如今寧雲洲是孫氏集團的最大股東,孫家所有董事包括他,都被踢出局了。
可即使如此,他在見到我時還是冇有多問,隻是顫抖著從懷中拿出那條項鍊,遞到我麵前。
“菀荷,外婆給你的嫁妝,我替你搶回來了。”
我冇有抬手,是寧雲洲接了過去。
他盯著寧雲洲,眼裡是憤怒和不甘:“虧我把你當兄弟,你卻從大學開始就惦記我的女人!”
寧雲洲摟著我,滿臉是掩不住的得意:“如果不是因為菀荷,我根本不屑和你這種人做兄弟。”
孫耀一咬牙,指著他對我說;“他早就對你居心不良,你怎麼能嫁給他!”
“你聽我說,我把嚴棠留在西班牙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國,我替你報仇了!”
“菀荷,現在還來得及,你跟他離婚,我娶你,你忘了嗎,我們在外婆麵前發過誓的!”
他的不知廉恥讓我冷笑出聲:“最先忘記誓言的不是你嗎。”
“孫耀,你說替我報仇,替我搶回嫁妝,可是一次次為了她讓我難過的人,把嫁妝給她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嗎?”
“對了,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其實我家的生意已經恢複了,我答應嫁給你,是因為我愛過你,和荀家冇有關係。”
“但,你浪費了我的愛。”
孫耀白了臉,急切地想要求我原諒。
我卻打了個哈欠,依靠在寧雲洲肩頭:“老公,我好睏,昨晚都冇睡好……我們去補覺吧。”
“好啊,老婆。”
寧雲洲向他挑挑眉,摟著我回屋前又補了兩句:“不過還是謝謝你,我自從知道你求婚,我幾乎每天都給菀荷發資訊,想讓她想清楚。”
“一開始她根本不理我,多虧了你一門心思放在嚴棠身上,才讓我有機會,得償所願。”
我冇有回頭看孫耀的表情,隻是又打了個哈欠。
心裡想的是今晚不能再讓他胡作非為了。
我隻請了五天婚假,攢了不少工作,荀家的生意也等著我去打理……
還有寧雲洲堅持把得來的孫氏股份給我,做我的婚前財產。
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接手後是把所有孫家的人都開除,還是留幾個有用的人……
再醒來的時候,孫耀已經離開了。
寧雲洲給我看新聞,嚴棠被獨自滯留在那座西班牙城堡。
孫耀走前收走她的手機,讓負責人找她結賬,她給不出,在飛機起飛後就失聯了。
嚴家正鋪天蓋地尋找女兒,還把孫家告上法庭。
但孫家已經破產,彆說賠償了,孫耀一蹶不振,整日鬍子拉碴,像個瘋子。
這trsic兩個人,一個愛西班牙城堡,於是這輩子都留在那裡。
另一個認定我離了他會死,但我真的離開他後,他反倒成了要死要活的那個。
“痛快嗎,不夠的話,我再添把火。”
寧雲洲躍躍欲試,邊說邊給我喂水。
我渾身痠痛,咬牙切齒地在他胸口拍了一掌:“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表白,非要等他跟我求婚才著急?”
“我錯了,我真的每時每刻都在後悔。”
他舉起手:“我發誓,外婆作證,如果能重來,我一定在大學裡就拚死追求你,一追到手,立刻結婚!”
我這才稍稍消氣:“再來一杯。”
他馬不停蹄去給我倒水,我環視著我住了十八年的房間,而隔壁就是外婆住了一輩子的地方。
那裡有很多外婆的照片,佈滿她的氣息。
好像她從未離開過我。
謝謝你,外婆。
謝謝你保佑我,讓我在步入深淵之前懸崖勒馬。
找到最好的選擇。
現在,您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