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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媽媽為了救我,被海浪沖走。
從此爸爸恨毒了我,認為是我害死了媽媽,不僅和哥哥一起折磨我,還領養了一個和我同歲的女孩代替我的位置。
我給養女當牛做馬,還在成人禮當天被爸爸當做保姆賞給紈絝子弟。
可幾近絕望時,失蹤十年的媽媽卻死而複生了
1
我和程潔的成人禮這天,我爸帶回一條綴滿珍珠的長裙。
程潔快步上前,抱著他的胳膊撒嬌:
“老爸總算懂得浪漫了。”
哥哥也跟在她後麵笑,說:
“爸你真會挑,小潔皮膚白,穿這條裙子最合適。”
我看著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襯衫,默默退了下去。
這樣的好東西,我一向是不配擁有的。
可這次爸爸卻叫住了我,將裙子放在我手裡:
“給你的。”
程潔的臉瞬間黑了下去。
哥哥的表情也晦暗不明,爭著要為她討公道:
“爸,今天也是小潔的生日!”
他一把將裙子從我手中奪去,惡狠狠地說:
“像她這樣的人,不配穿這麼好的裙子!”
我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可爸爸這次卻刻意忽視了哥哥和程潔眼中的不滿,堅持把裙子塞給我:
“今天的成人禮,記得打扮漂亮些。”
哥哥不耐煩嘖了一聲,轉而拉過程潔的手,安慰道:
“彆擔心,爸不是剛為你買了一條寶石項鍊嗎?”
“你把它戴上,讓大家都瞧瞧,誰纔是名正言順的程家大小姐!”
他冷冷看我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和我一母同胞,自然比所有人都清楚,誰纔是真的程家千金。
可自從媽媽被海浪捲走後,我在爸爸和哥哥眼中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這樣的人,自然不配成為他們的家人。
我深呼吸幾次,還是套上了那條裙子。
走出更衣室後,我才發現外麵來了許多人。
她們大多是程潔的朋友,一向隻會拜高踩低。
每每來家中做客,程潔都隻介紹我為家裡的保姆。
爸爸和哥哥給了她足夠的底氣,讓她由少時的小心翼翼轉變成瞭如今的趾高氣昂。
她們見了我,不由得笑道:
“程潔,你真是好脾氣,過個成人禮,連家裡的保姆都打扮得這麼好。”
“你不怕她搶了你風頭?”
程潔皺眉看了我一眼,還冇說話,一旁的哥哥就先替她發了言:
“山雞哪能變鳳凰?穿的再好,也冇有小潔身上的氣質。”
眾人鬨笑起來。
一個女孩見我表情難看,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用腳尖踢踢我:
“喂,去給我拿杯酒來。”
自從失去了媽媽,我也冇有了好好生活的希望,對一切刁難逆來順受。
可如今的這條裙子,又讓我的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光。
我搖搖頭:“我不是保姆,要喝酒,你自己去拿。”
女孩臉上掛不住,轉頭就向程潔告狀:
“你們家的保姆怎麼回事,當著主人的麵就敢不聽命令,還是快點辭退了吧!”
程潔剛要開口,就被爸爸叫了過去。
兩人耳語幾句,回來時她就變了副麵孔:
“我一直把小羽當姐妹,你們彆調侃她了。”
爸爸上台致辭,先表達了對媽媽的思念,又談起了程潔:
“小潔是我和她哥哥捧在手心裡養大的,今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祝她往後餘生平安喜樂。”
聽著這些話,我的鼻頭酸酸的。
自從媽媽走後,我的生活裡就隻剩下日複一日的贖罪,再冇有人希望我快樂。
爸爸又將目光轉向了我。
他的眼神裡有猶豫,也有試探。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揪緊了身上的裙子。
爸爸的手指向了我,全場燈光也隨之打在了我的身上。
他終於開口,說的卻是:
“保姆,誰允許你偷穿小潔的裙子的?”
我愣住了。
身邊竊竊私語聲漸起,方纔那個讓我端酒的女孩從鼻子裡發出嗤聲,拍著程潔的肩膀笑道:
“我說怎麼這麼狂,連主人家的裙子都敢偷,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我隻覺得全身發冷。
原來他不是醒悟了,而是故意要讓我在眾人麵前出醜。
哥哥湊近我耳邊,說出的話冰冷無比:
“誰讓你害死了媽媽呢?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活著,更不配得到我們的愛!”
2
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我們一家四口的第一次海邊旅行。
爸爸把哥哥扛在肩頭,而媽媽拉著我的手,叮囑我不要走到海裡去。
我聽話地點了頭,隻在沙灘上用沙子堆城堡。
可海浪撲過來時,有人從背後狠狠推了我一下。
我掉進海裡,撲騰著哭了起來。
媽媽聽見我的哭聲,快速跑了過來,將小小的我推給了岸邊的哥哥。
可一個大浪打過來,媽媽被捲走了。
爸爸瘋了一樣地在海裡找,一直找到天黑,還是冇找到媽媽的身影。
姍姍來遲的救生員說,再往前幾步就是斷崖,媽媽怕是上不來了。
爸爸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就變了個人。
他對我不再和藹可親,也不許我叫他爸爸。
哥哥更是受了驚嚇,燒了整整三天。
他在夢裡一直喊著媽媽,爸爸守在他的床邊紅了眼。
瞧見一旁咬手指的我,他怒氣更甚:
“你媽媽明明說過不要去海裡玩,為什麼不聽話!”
“是你害死了我最愛的人,從此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女兒!”
我哭著抱住他的腿,向他解釋,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可他問起那人是誰時,我又閉上了嘴。
我根本不知道,推我的人是誰。
爸爸對我徹底失望。
他再也冇有抱過我一次,對我隻剩下忽視和冷漠。
哥哥病好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孤兒院,親自挑選了一個和我同天生日的小女孩。
他和爸爸把所有的愛都給了程潔。
而在愛裡長大,什麼都不會的我,在一夜之間成了家裡的仆人。
我天不亮就要開始準備早餐,還要為挑食的程潔煮她愛喝的海鮮粥。
做完早餐,爸爸親自開車送程潔去上學。
而我隻能走著去。
五公裡的上學路,我走了好多年。
每次我想哭時,就看看媽媽的照片。
媽媽被海浪捲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我好好活著。
為了媽媽,我一直堅持到了十八歲。
明明我馬上就可以脫離家庭,為自己而活了。
可爸爸冷漠的話像刀子一樣紮在我的心上。
媽媽,我可能馬上就要去見你了。
見我恍恍惚惚,哥哥用力扯了一下我的胳膊,讓我跌坐在地:
“彆裝死,這條裙子可值不少錢呢,你打算怎麼賠?”
程潔也走到他身邊,痛心道:
“小羽,我一直把你當家人看,你怎麼能做出這種讓我失望的事呢?”
我靜了許久,才艱難地說:
“程潔,這不是你的裙子。”
我指著台上的爸爸,恨恨地說:
“這是爸爸給我的!”
聽到這個稱呼,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
“冇聽說程總還有彆的女兒啊。”
“我見過程夫人,這個小保姆長得還真有點像程總的亡妻。”
議論聲越來越大,爸爸終於緩步走到了我的麵前。
我抬起頭來看他時,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厲聲道:
“我說過,不許你叫我爸爸,你不配!”
在場人嘩然。
剛纔還在嘲笑的女孩一下子縮到程潔身後去了。
爸爸沉聲說:
“她曾經是我的女兒。”
“不過早在十年前,她害死我妻子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不再認她做女兒。”
程潔的小姐妹們鄙夷地看著我:
“阿姨竟然是被你害死的?”
“怪不得一身戾氣,看上去比鬼還可怕,原來是個喪門星啊。”
看著眼前這個麵無表情的男人,我的淚終於潰不成軍:
“媽媽不是被我害死的,我是被人推——”
我還冇說完,爸爸已經高高揚起手,重重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你不配提她!”
他怒吼著,全然不顧平日營造出的和善形象。
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麵前打我。
我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隻聽見他冷漠的尾聲:
“以後她就是我們家的保姆,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無條件使喚她。”
3
他轉身回到台上,低聲說:
“宴會開始。”
程潔被簇擁著走向主位,還不忘再叮囑一句:
“既然爸爸放了話,那就麻煩小羽姐姐照顧我的朋友們咯。”
四周不懷好意的眼神越來越多,不斷有人使喚我為他們倒酒添菜。
剛纔那女孩又洋洋得意地湊上來,拍拍我的臉:
“喂,現在讓你給我倒酒,你不會不答應吧?”
我麻木地把酒杯遞給她,卻見她手一歪,將酒全潑在了自己身上。
程潔和幾位朋友聞聲而來,那女孩撲進她的懷裡哭訴著:
“我不過是讓她幫我倒杯酒,誰知她心高氣傲,就是不肯。”
“我這身裙子還是今年的限定款呢,她賠得起嗎?”
程潔幽怨地看著我,輕聲說:
“小羽,為什麼你總是要讓所有人失望呢?”
我渾身一顫。
一旁的金髮男孩玩心大起,對程潔說:
“彆讓這種小事毀了你的成人禮,我來幫你解決。”
他上下打量著我,突然從旁邊拿起一杯酒,潑在了我的胸前。
裙子被打濕,露出裡麵的輪廓。
周圍的人鬨笑起來,我惶恐地抱住自己,隻想快些逃脫:
“對不起,我會努力還她裙子錢的。”
“你拿什麼還?”金髮男眼珠子一轉,舔舔嘴唇:
“我看你其實長得不錯,不如跟了我。”
“我們家也有點小錢,隻要你聽話,我保證你會過得比在程家好很多。”
背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我慌張搖頭:
“我賠錢,我有錢的……”
可金髮男已經將我扛在了肩上,隨口問程潔:
“有冇有空房間?借我用用。”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我剛要大喊,就被程潔用絲巾堵住了嘴。
她湊在我耳邊,陰惻惻地說:
“趙公子家在京城可不是什麼小門小戶。”
“等你把他哄高興了,他能給你的,可比爸和哥哥給的要多。”
說罷,她愉快地拍了拍我的臉,指向一旁的客房:
“玩得開心哦。”
我拚命掙紮,可雙手雙腳都被趙公子製住,無法動彈。
哥哥就站在不遠處,一臉複雜地看著我。
程潔也發現了他,隻是過去撒了個嬌,哥哥就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徹底無視了我。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了下來,我不明白,他們為何能如此狠心。
一道帶著怒意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你們要做什麼?”
爸爸皺著眉看向程潔,語氣中竟有一絲埋怨:
“這裡好歹是你的成人禮,想做這些事,我給他們訂酒店就是了。”
“我把你的禮物放在房間裡了,你快上樓去看看。”
說罷,他轉身看向趙公子,臉上露出一個波瀾不驚的笑:
“能跟了趙公子你,是這丫頭的福氣。”
趙公子驚訝地看著爸爸,隨即在我耳邊低聲道:
“瞧見了吧,你爸都同意把你白給我了,我豈有不要的道理?”
“冇想到,程家的小姐會這麼容易到手,原來他們真的不在乎你。”
爸爸冷哼道:“這是她應有的報應。”
“我把她養到這麼大,如今她成年了,也是時候該回報養育之恩了。”
我閉上眼,渾身不停顫抖著。
媽媽,原諒我不能像你期許的那樣,好好活下去了。
可就在牙齒咬上舌頭的一瞬間,我彷彿看見了媽媽的身影,她驚訝地想撲向我。
“小羽!”
4
再醒來時,我真的看見了媽媽。
她就趴在我的床邊,像一個沉睡的天使。
隻不過麵容十分憔悴,眼下也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青黑。
我一愣,原來媽媽在天堂過得也不好嗎?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媽媽的臉,她猛然驚醒,與我四目相對。
“小羽!”媽媽喜極而泣,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被子上:
“媽媽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舌上的痛刺激著我,我這纔回過神,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我們不是在天堂嗎?”
媽媽一愣,隨即破涕為笑:
“傻孩子,你還活著!我們這是在醫院。”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難以置信地摸摸媽媽的手,的確是溫熱的。
冇有什麼訊息比這更好了。
我哭了又笑,媽媽看了很是心疼,當即要來抱我。
可她的手剛碰到我的背時,我卻像受驚的鵪鶉一樣,迅速推開了她。
媽媽靜靜地看著我,過了好久好久,她才說:
“你昏迷的時候,媽媽已經看見了。”
我愧疚地低下了頭,很想說,對不起,我冇能聽你的話,好好照顧自己。
程潔總有細碎的方法折磨我,男女有彆,她就專挑彆人看不見的地方下手。
我的前胸後背,乃至大腿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傷痕。
有的是程潔用指甲掐的,有些,是她用碎玻璃和小刀劃出來的。
她篤定我不敢向爸爸和哥哥告狀。
更何況,就算他們發現了,也隻會說:
我這樣冇了媽媽又得不到寵愛的孩子,有自虐傾向也再正常不過。
媽媽的手輕輕撫摸著我受傷的地方,怔怔地說:
“媽媽的小羽,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呢?”
十年前,我最是無法無天,恨不得讓爸媽為我摘下天上的月亮。
可十年後的現在,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讓我哆嗦半天。
媽媽仍然是那麼溫柔,我卻遍體鱗傷,像被摔碎的花瓶,再也無法拚湊完整。
這樣的我,媽媽還會喜歡嗎?
見我還是有些瑟縮,媽媽抹去眼淚,對我說起了她這些年來的遭遇。
原來十年前,媽媽並冇有被捲入斷崖。
而是流落到了另一片海域,被好心人救了下來。
可惜在漂流的過程中撞到了礁石,醒來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這十年來她輾轉多地,把從前冇吃過的苦全吃了一遍。
直到最近她才逐漸回憶起從前,想起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們,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家。
本想給我們一個驚喜,可剛進家門她就看到了昏倒在地的我。
我被丟在一旁,口吐鮮血。
爸爸和哥哥卻好像冇看見一樣,圍在另一個年輕女孩身邊為她慶生。
賓客的喝彩聲掩蓋了媽媽絕望的驚呼,她一個人揹著我跑出來叫了救護車。
恐怕直到現在,爸爸和哥哥還對此一無所知吧。
我也是這時才發現,媽媽的手上長了很多老繭。
從前連瓶蓋都擰不開的她,如今竟能揹著和她一樣體重的我走這麼遠的路。
我終於忍不住地緊緊抱住了媽媽,痛哭道:
“媽媽,你終於回來了……”
我哭了好久好久,像是要把這十年來的委屈全部傾瀉。
媽媽抹去了我的眼淚,認真道:
“至少現在我們都還活著,你也長大成人,媽媽很欣慰。”
說著,她從一旁拿出一個小小的蛋糕,點燃上麵的蠟燭,為我唱起了生日歌:
“媽媽的小公主,十八歲生日快樂!”
我含著淚吹滅了蠟燭,暗暗許下了心願:
我要和媽媽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吹滅蠟燭後,媽媽握著我的手,輕聲說:
“小羽,我已經知道了他們對你的惡行。”
“我們離開這裡,再也不見他們了,好不好?”
我剛要點頭,就見病房門猛地被拉開,門口站著氣喘籲籲的爸爸:
“老婆,你要去哪?”
5
看到朝思暮想的媽媽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爸爸瞬間紅了眼。
哥哥隨後趕來,卻隻是站在病房外探出半個頭,不敢進門。
媽媽的眼神略過爸爸,落在哥哥身上。
不知為何,從前對我和哥哥一視同仁的媽媽,如今看他的目光中,卻像是淬了冰。
爸爸再也剋製不住地走過來,一把將媽媽抱進了懷裡:
“老婆,我好想你!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在媽媽麵前,爸爸彷彿永遠是那個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少年。
看著這個陪她從校園走到婚紗的男人,媽媽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冷冷地推開爸爸,一巴掌打了上去:
“程遠州,我們離婚。”
媽媽冷靜地說出這句話後,爸爸終於站不住,跪倒在地。
“我以為你會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爸爸低著頭不敢說話,媽媽又抬眼看向哥哥:
“我走了這麼些年,也冇見你們為我消瘦多少。”
“尤其是程澈,竟比他妹妹大了兩圈。”
哥哥臉色蒼白,剛要開口,媽媽就指著病房外冷聲道:
“要撒潑就出去,我女兒要養病,受不了噪音!”
爸爸的臉上滿是錯愕,苦苦哀求:
“老婆,你不知道這些年我過得有多痛苦。”
“我和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朝失去你,我怎麼能坦然接受?”
“都是因為小羽貪玩,才讓你差點離開了我,我怎麼能不恨她!”
媽媽回頭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程遠州,這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如果遇到危險的人是我,你難道不會拋下一切去救我嗎!”
爸爸愣住了,他似乎從冇想過這一點。
“如果當年救下小羽的是你,我隻會更加珍惜小羽!”
“因為她身上揹負著的,是兩個人的命運!”
被媽媽這麼一吼,爸爸才慢慢看向了我。
可我的臉上隻有麻木,經過這一遭後,我已決定如他所願,再也不叫他一聲爸爸。
爸爸還有些不服,嘟囔著:
“可她害得你十年冇與我們團聚,隻不過讓她做些保姆做的活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保姆?”媽媽的手氣得顫抖起來,她掏出手機,給爸爸看我身上的傷:
“從小你就說女孩要富養,小羽手指破個皮,你都要叫喚半天。”
“你明明是最疼愛她的人,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爸爸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一張張圖片,眼中終於帶了淚。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曾經有多麼疼我。
因為出生時身體不好,爸爸一直對我寸步不離,生怕一陣風一場雨就會把我擊倒。
我上小學那天,他還怕我適應不了新環境,在媽媽麵前狠狠哭了一通。
就連哥哥有時候也會吃醋地說,要是爸爸對他有對我一半好就夠了。
每當這個時候,爸爸都會把我們兩人抱起來,開心地說:
“有你們和媽媽在,爸爸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後來,他們不僅在一夜之間放棄了我,還領養了程潔這個和我有著同一天生日的養女,對她百般縱容。
曾經那個為我遮風擋雨的爸爸,也能在我徒步上學時熟視無睹。
曾經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哥哥,也開始變著法挑唆所有人欺負我。
爸爸的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他輕聲說:
“小羽,是爸爸錯了。”
可我如今已經不需要了。
媽媽正要叫保安把他們轟出去,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道嬌俏的聲音:
“爸爸,哥哥,你們為什麼要對這個女人道歉?”
程潔提著華麗的裙襬,怒氣沖沖地跑到了媽媽身前:
“你是誰?”
6
見爸爸還跪在地上,程潔下意識以為媽媽手中有什麼把柄,冷笑道:
“你是程羽請來的救兵?倒是和她有幾分相似。”
“我告訴你,爸爸心中隻有媽媽一個人,你休想撬她的牆角!”
媽媽笑了,輕聲開口:
“程遠州,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女兒?”
“還是說,你已經再婚了?”
爸爸倉皇搖頭:
“小潔隻是我的養女,我太想念你了,所以才領養了她。”
說罷他站起身,將程潔往媽媽身邊扯:
“你們還有幾分相像呢。”
這話蒼白無力,明眼人都能看出,我纔是那個更像媽媽的人。
“所以,你放著我們的親生女兒不管,去管一個冇有血緣關係的養女?”
媽媽越說越激動,她看著程潔身上的蓬蓬裙,又看看被折磨得形銷骨立的我,一腳踢在了爸爸的膝蓋上。
爸爸再一次撲通跪下,程潔急著去扶他,口中不由得埋怨起來:
“爸,媽媽不是早就去世了嗎?這女人不會是假冒的吧?”
“如果真是媽媽,她怎麼捨得這樣對你?”
“你給我閉嘴!”爸爸趕在媽媽開口前先怒斥道:
“她是我老婆,怎麼罵我打我都是應該的。”
“你快給我回家去,冇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哥哥也急忙上前,扶住程潔的肩膀,把她往門外推:
“小潔聽話,等明天哥哥再給你補辦一個成人禮好不好?”
聽著兩人語氣中明顯的維護之意,媽媽心疼地攥緊了我的手。
我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隻要有媽媽在我身邊,就夠了。
程潔總算明白眼前的女人就是爸爸的一生摯愛,可十年如一日的寵愛很快就讓她衝昏了頭腦。
她躲開了哥哥的懷抱,轉頭對著媽媽說:
“媽媽,我知道您疼愛女兒,可爸爸和哥哥也都很想您。”
“何況爸爸年紀已經大了,您再怎麼冇規矩,也不該讓他這樣身份的人當眾下跪!”
她的聲音脆生生的,不像我,總是帶著討好的怯。
可媽媽隻是探究地看了程潔幾秒,隨即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程潔的眼淚砸在地上,媽媽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說:
“第一,我不是你媽。”
“第二,程遠州是自願下跪的,冇有人逼他。
“第三,你隻維護程遠州和程澈,對小羽充滿敵意,足以證明這些年來你也是傷害她的幫凶!”
爸爸連忙點頭,再一次驅趕她:
“這是我老婆,對老婆下跪冇有什麼丟不丟人的。”
“你再不回家,就跟著你哥去酒店住!”
見爸爸對媽媽如此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程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可看著她泛紅腫起的小臉,哥哥卻再也忍不住,沉著臉對媽媽說:
“媽,您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小潔在我們家養了十年,在我心裡,她也是我的親妹妹!”
媽媽久久地看著他,突然笑了:
“程澈,你是最冇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哥哥的臉刷地白了。
媽媽走到爸爸身前,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對他說:
“這件事,我本來想瞞在心裡一輩子。”
“可如今,他不僅心安理得地活著,還認了彆人當妹妹。”
哥哥的手開始發顫,他想阻止,但媽媽已經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十年前的落水不是意外。”
“我親眼看見,程澈把小羽推進了海裡!”
7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就連程潔也不由得離哥哥遠了幾分。
哥哥臉色煞白,像是感受不到周邊事物一般,渾身顫抖。
爸爸的身體搖晃幾下,捂著心口難以置信地問:
“所以……當時小羽冇有在撒謊?”
“小澈,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拚命搖晃著哥哥的肩膀,卻隻看見他眼中的淚越積越深。
許久後,哥哥才艱難地開口:
“我隻是覺得……海水很淺很藍。”
“小羽第一次來海邊,我想讓她也體驗一下,僅此而已。”
爸爸這才反應過來:
“所以你當時發燒,不是因為失去媽媽傷心,而是害怕我責怪你?”
哥哥始終低著頭,不敢看我一眼。
他知道自己犯下彌天大錯,卻因為懼怕,將一切錯都推在我身上。
更是在我痛哭求饒時,與爸爸一起折磨我。
“所以,你把對我的愧疚都轉化為對程潔的愛?”
我終於開口,聲音喑啞異常:
“哥哥,我冇死,我就活生生站在你麵前!”
“如果你和我說了實話,我願意和你一起分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獨自沉浸在對媽媽的愧疚和懷念中,整整十年!”
我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在地上,媽媽哽嚥著抱住我:
“小羽,你受委屈了,媽媽帶你走,以後我們母女倆好好過!”
爸爸情緒激動地給了哥哥兩巴掌,甚至隨手拿過一旁的吊瓶,砸在了哥哥頭上。
哥哥從始至終都冇有說話,血從額頭上緩緩流下,與他的眼淚混在一起。
“老婆,小羽,你們不能走!”
爸爸收拾完哥哥,又來攔我們,言辭懇切:
“從前是我誤會了小羽,以後我會對她好,我們是一家人,不能這樣分開啊!”
“我等了你十年,你隻要女兒,不要我了嗎?”
爸爸毫不顧忌自己的臉麵,哭的像個孩子般。
這些年他對媽媽思念成疾,如今看上去竟比媽媽大了十歲不止。
眼瞧著媽媽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我苦笑著開口:
“媽媽,雖然他們對我很壞,但如果你想留在這裡,我也冇有意見。”
“我隻有一個要求,從此以後,他們不再是我的爸爸和哥哥。”
“我隻有媽媽一個親人。”
爸爸和哥哥均抬頭看向我,眼中的痛苦讓我不得不移開了視線。
可媽媽卻撥出口氣,輕輕拍了拍我的頭:
“傻孩子,媽媽絕對不會和傷害過你的人繼續生活在一起!”
她堅定地叫來了保安,把爸爸和哥哥關在了門外,無論他們怎麼哀求,媽媽始終冇再看他們一眼。
出院那天,媽媽帶我坐上車,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個陌生的女人衝出來,抱住了媽媽。
見到我,她驚呼一聲:
“這就是小羽?好孩子,你怎麼這麼瘦?”
媽媽紅著眼笑笑:
“以後都會好起來的,我的小羽是最好最好的孩子。”
時隔十年,我終於再一次吃到了媽媽親手做的飯菜,嚼著飯,泣不成聲。
媽媽也不停地擦著眼淚,向我介紹著餐桌對麵的人。
陌生阿姨就是十年前救下媽媽的大善人。
她見媽媽失去了記憶,就讓她住在自己家,兩人一起打拚,近幾年才終於實現了財富自由。
這次媽媽恢複記憶,也是阿姨請了假,特意帶著媽媽回來尋親的。
我真誠地對她表達了感謝,是她的善意,才讓我冇有真正失去媽媽。
三人聊得正起勁,就聽見門被敲響。
我帶著笑去開門,看見的卻是一臉疲憊的爸爸。
“我已經把小潔趕出去住了,小羽,你和媽媽跟我回家好嗎?”
我的笑很快冷了下去,不鹹不淡地說:
“那是你們的家,不是我們的家。”
爸爸還想說些什麼,卻看見門口還有一雙鞋,臉色突然變了。
他不顧我的阻攔,執意闖了進來,紅著眼對媽媽說:
“難怪你對我冇有半分憐憫,不聽我解釋就要離開。”
“你是不是有了彆的男人,纔不願意跟我回家?”
8
可下一秒,爸爸就看見了屋裡的阿姨,臉倏地紅了起來。
媽媽平靜地下了逐客令:
“不要因為自己有了新的女兒,就覺得彆人都和你一樣。”
爸爸還想解釋什麼,媽媽已經重重關上了門。
此後的一段時間,我都過得很好。
不僅轉了學,每天放學時,還能在校門口看見翹首以盼的媽媽。
“辛苦了,高三生。”媽媽笑眯眯地將手中的冰淇淋遞給我:
“但也要注意休息,媽媽永遠在背後支援你!”
我忍不住地抱住了她:
“媽媽,還好有你在。”
若不是媽媽回來,我怕是已經不在人世了。
可我剛抬眼,就看見樹後麵藏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爸爸癡癡地望著我和媽媽,見我看過去,急忙轉身。
他常常跟在我們身後,隻是始終不敢上前。
我和媽媽自然也不會多給他一個眼神,剛想走,卻又被人攔住。
程潔瘦了許多,眼眶凹陷,麵容憔悴,隻有一雙眼睛仍閃著惡毒的光:
“阿姨,你為什麼要回來呢?”
“你既然回來,為什麼不能原諒爸爸和哥哥,他們不過是太想念您了,何況程羽現在冇病冇災,您還要鬨到什麼時候?”
校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我不想惹事,隻拉住媽媽往外走。
可程潔又追了上來,喋喋不休:
“程羽,為了你,爸爸不僅和哥哥鬨掰了,還說要把我趕出去,讓我自生自滅!”
“我在程家待了十年,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她語氣急促,表情瘋癲,我意識到不對勁,可她已經把刀掏了出來,直直向媽媽捅來。
我下意識地擋在了媽媽麵前,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我絕不能再失去媽媽一次。
可疼痛久久冇有襲來,我睜開眼才發現,爸爸擋在了我們身前,刀直直地插進他的肩膀,鮮血不斷湧出來,把地麵都染紅了。
媽媽尖叫一聲:“程遠州,你瘋了!”
爸爸嘴唇發白,氣喘籲籲地回頭看著媽媽和我,焦急地問:
“你們冇有受傷吧?”
最終程潔因當街行凶被抓走,爸爸也因失血過多進了醫院。
我心中五味雜陳,看著一旁偷偷抹淚的媽媽,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
可爸爸醒後,媽媽當即擦乾了眼淚,麵無表情地進了病房。
爸爸的目光戀戀不捨地在媽媽身上打量幾遭,又小心地看向我。
許久後,他纔開口:
“老婆,女兒,跟我回家去吧。”
我尚在猶豫要不要成全他們,媽媽卻輕輕搖了搖頭:
“程遠州,我們回不去了。”
“等你痊癒,我們就再也不要見麵了。”
爸爸的淚水抑製不住地落下,哭得撕心裂肺:
“老婆,你對我太不公平了!”
“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小羽,以後我會儘可能彌補我的過錯。”
“可你不能因為這樣,就不要我,不要我們這個家了!”
“這個家,是你先放棄它的。”媽媽冷靜地說:
“小羽這十年裡受到的傷害,你這輩子都無法彌補。”
見爸爸閉上眼默默流淚,媽媽伸出去的手還是狠心收了回來。
爸爸出院後,第一件事就是起訴了程潔,讓她身敗名裂。
他將大部分財產都記在了我和媽媽名下,可無論他再做什麼,媽媽也始終冇再見他一麵。
而哥哥,我已經很久冇有他的訊息了。
等我順利結束高考後,媽媽興奮地帶著我和阿姨坐上了去度假的飛機。
我們已經決定定居在阿姨的家鄉,再也不回這個傷心之地了。
爸爸不知從哪得到了訊息,趕來了機場。
他又老了許多,渾濁的眼睛怔愣地望著媽媽,問:
“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嗎?”
媽媽背過身不看他,爸爸又走到我麵前,喃喃道:
“小羽,對不起,是爸爸誤會了你這麼多年,害你受了那麼多苦……”
我點點頭:“再見了,程遠州。”
登機時,我彷彿看到了哥哥就站在不遠處,他鬍子拉碴,眼圈通紅。
離地麵越來越遠時,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前晴空萬裡,一片光明。
至於那些傷痛,就隨著海浪逐漸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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