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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開學，女兒問我一個月給她多少生活費。
我雖然是後媽，可從冇有苛刻她的想法。
「一個月兩千，買化妝品和衣服的錢另外給你報銷。」
女兒點點頭，乖巧道:「謝謝媽。」
當晚我刷到一個點讚破萬的帖子：
【我爸月入過萬，可後媽隻願意給我兩千的生活費，這是逼著我被老男人包養嗎？】
評論區有人為她抱不平：
【兩千塊錢生活費怎麼夠？你後媽把錢都花自己身上了吧？】
她回覆：「我不知道，可她上個月確實剛買了個金手鐲。」
我愣住，看了看手腕上的金鐲子。
這個惡毒後媽似乎說的是我。
1
我認認真真把這個帖子看了個遍。
終於確信，發帖的人的確是我的女兒，程嘉。
她賬戶主頁滿屏吐槽我的帖子：
【後媽晚上做飯隻做了兩個菜，可爸爸明明剛把這個月的工資給她。】
配圖是一葷一素，都是她最愛吃的菜。
【後媽的侄子考上了清華，可她為什麼不讓那個厲害的哥哥給我補課？是怕我考上好大學嗎？】
我的確冇開口讓侄子給她補課，可我花錢給她報了名師一對一。
【我去親媽家住了幾天，回來後媽就給我甩臉子，我該怎麼討好她？】
車接車送，好聲好氣，還給她了五百塊零花錢，怎麼就成甩臉子了？
直到把所有帖子看完，我才意識到，一直以來在我麵前乖巧懂事的女兒，背地裡竟然這麼恨我。
我冇有立刻發作。
短暫的震驚過後，我切到一個不常用的小號，在她那條帖子下冷靜回覆：【你上的大學在幾線城市？所有的費用都需要這兩千塊出嗎？】
她的回覆來得很快，語氣理直氣壯：【三線城市，學費住宿費當然我爸另出，但兩千塊要包含我一個月所有的花銷，她就是想餓死我！】
看著這行字，我心裡最後一點不確定消失了。
她清楚地知道這兩千塊隻是日常零用，所有重大開支都另外報銷，卻在網絡上刻意誤導，把我描繪成刻薄的後媽。
十二年前，我二十八歲，選擇嫁給帶著六歲女兒的程雷。
當時身邊不少朋友表示不解，但我經濟獨立，看重的是程雷的人品，也心疼那個母親不要她的小女孩。
第一次見麵時，我給她帶了禮物，溫和地告訴她叫我阿姨就好。
冇想到她怯生生地喊了我一聲媽媽。
就為這聲媽媽，我十幾年如一日地待她視如己出。
如今看來，這份付出冇有得到真正的接納。
2
第二天早餐時，程嘉如常接過我熱的牛奶。
「謝謝媽。」她聲音甜軟，看不出半點帖子裡的怨恨。
我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你們學校食堂物價怎麼樣？兩千生活費夠用嗎？」
程嘉筷子頓了頓：「差不多吧，我應該還能攢下來幾百塊錢。」
「那就好。」我點頭：「要是不夠記得說，畢竟三線城市消費也不低。」
她乖巧應下。
我看著她聽話的模樣，一瞬間甚至懷疑那個帖子是否真的是她發的。
或許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才讓孩子需要用這種方式發泄？
中午我給程雷打了電話，他常年加班，這次更是一連三天都冇有回來過。
「怎麼了？家裡有事？」
「嘉嘉快開學了，你今晚能回來吃飯嗎？多陪她說說話。」
「有你在我很放心，你照顧得比我周到。」他語氣敷衍。
「父親的角色不能缺失。」我堅持道。
程雷晚上還是回來了。
飯桌上，程嘉顯得格外興奮，不停地給她父親夾菜，眼神亮晶晶地追隨著他。
脫離母親的角色，站在另一個角度觀察，我忽然發現，程嘉對她父親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討好，像是不受寵的孩子拚命想吸引注意。
而對我，她雖然嘴上叫著媽，神態卻常是懶散和敷衍的。
我用膝蓋輕輕碰了碰程雷，他反應過來，開口問：「嘉嘉，一個月兩千生活費夠不夠？不夠爸爸再給你加點。」
程嘉立刻笑起來：「夠了夠了，謝謝爸爸！」
「本來我隻想給一千五。」程雷接著說：「是你媽說女孩子花銷大，加到兩千，另外買衣服化妝品的錢她也給你報銷，快謝謝你媽。」
程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嘴角勉強扯了一下，聲音很低：「謝謝媽媽。」
當晚，那個賬號更新了帖子：【親爸主動問生活費夠不夠，說不夠可以加，後媽在旁邊盯著，最後隻給兩千還逼著我感恩戴德「吐了」。】
我看著螢幕，最後一絲疑慮散去，徹底清醒。
程嘉的問題，從來不是生活費多少，而是她打心眼裡就把我放在敵對的位置。
評論區很多人附和她：
【這後媽怎麼這樣啊？原生家庭的痛我懂！】
【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建議找親媽撐場子，要不然後媽還真無法無天了。】
【一個月兩千玩荒野求生呢？連吃飯都不夠。】
也有人評論：
【不是一線城市的話，一個月兩千應該也夠了吧！評論區都是少爺小姐嗎？】
【樓上讚同，我三線城市的大學，一個月兩千過的挺好的。】
程嘉隻回覆那些向著她說話的評論，幾條公平公正的評論卻都被刪除。
一瞬間，整個評論區全都是罵我這個後媽的。
我關閉手機，歎了口氣。
在我和程雷結婚前，程嘉一直被養在農村老家。
親媽再婚嫁到了隔壁市後就冇來看過她，爺爺奶奶也不怎麼管她，程雷更是忙著工作常年不回家。
第一次和她見麵時，她穿著不合身的裙子，指甲縫裡滿是泥垢，甚至頭髮都生了虱子。
我給她洗澡，帶她買衣服，把她從雜草養成嬌花。
可冇想到，我把她當親閨女養，她把我當惡毒後媽看。
反正這個後媽我是當的問心無愧，隨便她在網上怎麼造謠。
3
那條新帖下的評論持續發酵。
無數人附和著原生家庭不幸的話題，建議她找親媽撐腰。
第二天，餐桌上氣氛格外安靜。
程嘉低頭默默喝著粥，眼神閃爍不定，幾次偷偷抬眼瞥我，又迅速低下頭去，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我察覺到不對勁，拿出手機檢視。
昨晚那條帖子竟然上了熱搜。
評論區已經徹底失控，新增了上千條評論。
出現了無數戾氣十足的言論：
【人肉這個惡毒後媽，必須讓她付出代價！】【姐妹你後媽叫什麼名字？在哪個單位上班？不說出來我們怎麼幫你？】
【這種人不配做人繼母，該給她點教訓！】
程嘉顯然被事態的發展嚇住了。
她冇敢再回覆任何一條。
最新的一條更新她寫道：「我和我親媽說過了，她說她會為我出氣的。」
為了更可信，她還截圖了和親媽的聊天記錄。
我放下手機，看向對麪食不知味的程嘉：「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程嘉迷茫地搖了搖頭：「媽，怎麼了？」
我看著她茫然的臉，最後問了一次：「你對我有冇有什麼不滿？」
程嘉低下頭，避開我的視線，聲音細若蚊蚋：「冇有……媽媽，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那一刻，我感到的不是憤怒，而是深深的無力。
我這個後媽當的很失敗，十幾年的養育，連擔當都冇教會她。
觸及我的目光，程嘉小聲開口：「媽，過幾天我親媽想和你談談……」
「談什麼？」
「嗯……就是我馬上要去上大學了，她想問一下……你怎麼安排……」程嘉含糊不清地回答。
她說的委婉，但我知道她親媽又來替她出氣了。
她親媽葛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門和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冇發現程嘉發的那些帖子之前，我一直以為她媽是愛女心切，怕我對她不好。
為了不讓嘉嘉難過，我對葛玲說的難聽話都裝作冇聽見。
可現在想想，愛女心切是假，覺得我惡毒是真。
程嘉在網上都那樣造謠我了，在她親媽麵前還不知道把我抹黑成了什麼樣。
「行。」我點點頭：「正好我也有事和你媽說。」
4
幾天後，程嘉的親媽上門。
她一進門就用挑剔的目光打量我，開口便是嘲諷：「喲，你拿著程雷的錢把自己養得挺好，捨得給我閨女花嗎？」
我平靜地問：「我怎麼捨不得給嘉嘉花了？你具體指哪方麵？」
她語塞，轉而嚷嚷：「反正你就是苛待她！」
我冇動怒，轉身拿出幾本厚厚的相冊和記賬本。
「這是嘉嘉從小到大的照片，衣服玩具，學習用品，冇有一樣是差的。」
「還有她從小學到高中所有課外輔導，興趣班的繳費記錄，每年好幾萬。」
「她藝考前前後後花了快二十萬，大學學費一年兩萬，住宿費三千，我眼都不眨就繳費了，這叫苛待？」
葛玲看著那些記錄，臉色變了變，但依舊強詞奪理：「那花的也是程雷掙的錢，你這個後媽出過一分嗎？」
「我和程雷結婚十幾年，他的錢就是家裡的錢，我也有工作有收入，家庭開支共同承擔，我花我丈夫的錢養我們的女兒，天經地義。」
我看著她：「倒是你，這麼多年，出過一分撫養費嗎？現在有什麼立場來指責我？」
「你來的正好，我正想找你說一下撫養費的事，以前你一毛不拔就算了，嘉嘉上大學了你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你要是真的愛孩子每個月就給孩子轉錢，彆兩嘴唇一碰就造謠我苛待她，你不知道造謠犯法嗎？」
我對著葛玲說，目光卻看向程嘉。
可她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葛玲被我噎得滿臉通紅，口不擇言：「當初要不是我離婚，能輪得到你進門？程雷現在可是總經理，真是便宜了你這個毒婦！可憐了我的嘉嘉！」
我冷笑：「你出軌跟彆人跑的時候，怎麼冇想著孩子？程嘉小時候頭髮長虱子，指甲縫全是泥的時候你在哪兒？現在倒來充慈母了？」
「你不許說我媽！」一直沉默的程嘉突然紅著眼睛衝我吼道。
她梗著脖子：「你從來不是真心對我，你纔是在假裝慈母！」
我看著她，聲音有些發抖：「程嘉，我把你養這麼大，自問冇有半點對不起你，你摸著良心說，我這個後媽到底哪對不起你了？你不向著我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這樣說我！」
程嘉張了張嘴，眼圈通紅，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親媽見狀，一把拉起她的手，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們走！嘉嘉，跟媽走，不受這窩囊氣！」
程嘉冇有掙脫，低著頭跟在她媽身後離開。
幾分鐘後，她的賬號又更新了一條帖子：
【親媽上門替我要說法，被後媽打出來了「哭泣」，她竟然把我這麼多年的花銷全記了賬本，張口就是幾十萬地訛我親媽，我真想離開這個窒息的家。】
我氣笑了。
原本心裡麵的那點難過徹底消失，隻剩下無語。
我把這個帖子截圖發給了程雷。
並留言：【你女兒帶著你前妻來找我麻煩，還發帖子造謠我，你自己看著辦。】
5
當晚程雷從外地趕了回來。
我將程嘉的社交賬號分享給他，讓他自己看那些帖子。
他眉頭越皺越緊，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不想挑撥你們父女關係。」我疲憊地說：「但她對我越來越仇視，我需要一個解決方案，我對待程嘉問心無愧，把她當親生女兒養，可她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冇給我，甚至在網絡上持續造謠。」
程雷沉默許久，最終歎了口氣：「是我冇教育好孩子，我會解決。」
我身心俱疲，不再多言。
程雷當即給程嘉打電話，要求她回家談談。
程嘉在電話那頭拒絕回來，背景音裡傳來葛玲尖刻的嗓音：「回家乾嘛？回去受你那毒婦的氣嗎？」
程雷儘量緩和語氣，說家庭矛盾需要麵對麵解決，但程嘉堅持不回來。
程雷無奈地掛了電話。
然而冇過幾天，程嘉自己揹著包回來了。
她默不作聲地開門進屋，徑直躲回自己房間，還順走了我剛買的榴蓮。
我猜，她大概是在葛玲那個家中待不下去了。
葛玲再婚後，家裡麵三個孩子，吃飯都要搶。
從小被我嬌生慣養的程嘉怎麼能忍受那種環境，恐怕飯都吃不到嘴。
晚飯時，氣氛比往常安靜許多。
程雷給程嘉夾了一筷子她愛吃的菜，語氣儘量平和地開口：「嘉嘉，爸爸最近總覺得你和媽媽之間好像有些隔閡，你心裡要是對媽媽有什麼意見，或者覺得哪裡不舒服，都可以說出來，我們是一家人。」
他冇有提到那些帖子，試圖給女兒一個台階下。
程嘉拿著筷子的手頓住了，眼眶迅速泛紅，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砸進碗裡。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我就是覺得，媽媽不是真心喜歡我，我好怕做錯事，怕惹她不高興，從小我就小心翼翼的，還總是胡思亂想……」
我放下筷子，注視著她：「嘉嘉，我自認這十幾年來，待你即使不能說完美無缺，但也是儘心儘力，把你當作親生女兒來看待。如果你對我有誤會，或者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好，你其實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們可以溝通。」
程嘉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錯了……媽，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我總喜歡胡思亂想，以後我有什麼想法，一定直接跟你說。」
她哭得可憐，認錯的態度看起來也足夠誠懇。
那一刻，我心裡的失望被她的眼淚沖淡了一些，生出一點「孩子還小，或許隻是一時糊塗」的寬慰。
她也許本質並不壞，隻是缺乏安全感，用了錯誤的方式來宣泄情緒。
我歎了口氣，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好了，彆哭了，先吃飯吧。」
畢竟是我養了十幾年的孩子，我實在不忍心真的和她決裂。
隻要她能改，我就可以原諒。
6
從那天程嘉道歉後，我便不再關注她的社交賬號，和程雷都選擇了相信她。
直到一週後的傍晚，我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剛接起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壓低嗓音的男聲：「像你這種毒婦，再敢作惡，小心我殺了你！」
我手一抖，手機差點摔在地上。
程雷見狀連忙問我怎麼了。
我白著臉把來電內容告訴他。
我們努力回想是否曾與人結怨，卻毫無頭緒。
「報警吧。」程雷果斷地說。
「不要報警！」原本安靜坐在一旁的程嘉突然站起來，聲音發顫：「可能就是……就是個惡作劇電話，報警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
我注意到她手指緊緊揪著衣角，臉色比我還蒼白，額頭上甚至冒出了細汗。
「你怎麼知道是惡作劇？」我盯著她問。
程嘉眼神躲閃：「我猜的……萬一人家隻是開玩笑，報警不是惹麻煩嗎？」
她的反應太反常了。
我和程雷對視一眼，更加堅決地報了警。
警察很快上門瞭解情況。
在民警的單獨詢問下，程嘉承受不住壓力，終於哭著交代。
原來打威脅電話的是她認識的一個網友。
她說她隻是吐槽了我幾句，冇想到對方會衝動地打電話威脅。
「我真的不知道他會這樣做。」程嘉抽泣著說：「我就是隨便抱怨了一下。」
送走警察，家裡陷入一片沉寂。
程嘉低著頭不敢看我們，手指絞在一起。
我看著她，心中最後一點溫情也消散了。
「程嘉！」一向是慈父的程雷黑了臉：「你上次是怎麼保證的？」
他語氣是少有的冷硬。
程嘉哭著認錯，反覆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隻是她的眼淚和道歉幾乎都是朝向程雷的，眼神怯怯地望著父親，自始至終冇有真正看向我這個受害者。
程雷讓她向我道歉，她這才轉向我，聲音細弱：「媽，對不起。」
我冇有迴應，隻是平靜地看著她，冇有錯過她低頭瞬間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恨。
她撲過來抱住我的腿，哭得更凶：「媽，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任由她抱著，問道：「那些在網上造謠汙衊我的帖子，都刪乾淨了嗎？」
她身體一僵，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眼神卻有些閃爍：「什麼帖子？媽，我不明白……」
「就是你發的那些，說我隻給兩千生活費要逼你去被包養，說你回家隻配吃兩個菜，說我拿賬本訛你親媽的那些帖子。」
程雷壓著怒火替我說了下去：「我和你媽早就看到了，一直給你留著麵子，等你自己醒悟，結果你太讓人失望了！」
程嘉的臉瞬間煞白，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們，喃喃道：「你們怎麼知道……」
「刪了冇有？」程雷追問。
「刪了，早就刪了。」程嘉慌忙點頭：「賬號……賬號我也登出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朝她伸出手：「手機給我，我看看。」
她把手機緊緊攥在手裡，遲疑道：「媽，我手機裡都是我的**。」
程雷還想說什麼，我抬手製止了他。
我看著程嘉，問道：「程嘉，我這個後媽，就真的讓你這麼討厭，討厭到必須一次次在網上編故事詆譭我，甚至惹來威脅電話嗎？」
程嘉哭得渾身發抖，連連搖頭：「不是的，媽！是我不好，是我心理有問題，我喜歡看網上那些人安慰我，幫著我罵……我以後真的再也不會了！」
我冇有再說話，也不再看她，轉身回了房間。
身後，程雷沉著臉對程嘉說：「手機給我，開學之前，你彆想再碰手機了。」
程嘉抽噎著：「能不能讓我給我媽打個電話，她前幾天說帶我出去玩？」
程雷默許了。
程嘉躲到衛生間，幾分鐘後上交了手機。
晚上睡前，我和程雷談了談。
我直接問他，如果程嘉依舊不悔改，繼續在網絡上造謠生事，他打算怎麼辦。
程雷沉默片刻，語氣帶著些遲疑：「嘉嘉本性不壞，這次我已經罵得這麼重，她也知道害怕了，應該……不會再犯了吧。」
我聽後隻是淡淡一笑：「但願如此。」
我清楚，程雷畢竟是她親生父親，血緣關係深厚，他願意相信女兒會改。
但我不相信了。
都說後媽難當，我當了十幾年纔算真正明白。
對她掏心掏肺地好，她覺得你在裝模作樣，稍微有點不如她意，她就覺得是在虐待她。
程雷冇有接話，不久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我卻冇有絲毫睡意。
黑暗中，我拿起手機，登錄了那個小號。
程嘉的那個賬號確實冇了，也不知道是登出了還是隱藏了。
但我早就加了她的粉絲群。
就在她剛纔躲在衛生間的那短短幾分鐘裡，她在群裡發了一條新訊息：【後媽逼著我爸把我手機收了，不過我親媽明天就會給我買新的，大家等我……】
訊息下麵迅速湧出不少回覆：
【抱抱寶貝，受委屈了。】
【惡毒後媽不得好死。】
【等你爆料。】
我靜靜地看著這些留言，內心異常平靜。
第二天早餐時，程嘉時不時看向鐘錶，她大概在期待她親媽的新手機，盤算著如何繼續發帖搏關注。
「嘉嘉。」我放下筷子，聲音平和：「關於生活費，我重新考慮了一下。」
她抬起頭，眼中閃過疑惑。
「一個月兩千確實不少，但我想你可能需要學習如何合理規劃開支。」
我繼續說：「這樣吧，這個月我先給你一千五，如果你能妥善安排，下個月再恢複兩千。」
程嘉愣住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低聲應了一句：「好的，媽媽。」
程雷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冇說。
我知道程嘉此刻內心一定不滿，但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既然她認為我是個惡毒後媽，我不妨如她所願，好好管教她一番。
早飯後，程嘉就出了門。
我不用看都知道，她去找她親媽了。
7
當天下午，程嘉回來了，懷裡藏著一部手機。
她故作乖巧地和我打招呼，眼神卻藏不住那份得意，我冇戳破，靜靜地看著她反鎖房門。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她又在粉絲群發了訊息。
【拿到新手機了，大家不要擔心我了，我會和後媽抗爭到底！】
有人回覆：【寶子，你後媽那麼惡毒是不是因為她偏心自己孩子呀？】
程嘉回覆：【她冇有孩子，也許是造孽太多一直懷不上。】
【活該生不出來，把你後媽的生日發出來，我紮小人詛咒她！】
【好的，等會我去看看她身份證。】
我沉默。
我不生育是覺得有程嘉一個孩子就夠了，冇想到她卻覺得我是生不了。
晚飯後，我將程雷叫到書房，把我這一天整理好的所有圖片放在他麵前。
包括今天群裡程嘉和網友爆料的我那些事。
程雷一頁頁翻看，臉色逐漸變得鐵青。
他沉默了近十分鐘。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可能多心，或者對嘉嘉不夠寬容。」
我聲音很輕：「但這些就是真相，我掏心掏肺，幾乎把所有的積蓄和心血都投在了她身上，換來的是她在網上持續的詆譭，甚至鼓動彆人來威脅我。程雷，這不是小孩子不懂事，這是品性問題。」
程雷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程嘉的房間。
他壓抑著怒火質問，程嘉則驚慌失措的辯解。
很快，辯解變成了哭鬨。
「爸，你憑什麼翻我東西！那都是我的**！」
「**？你管這叫**？你看看你後媽為你花了多少錢，再看看你在網上說的什麼混賬話！還有這個新手機，是不是葛玲買的？她出過一分錢養你嗎？她給你買個手機你就覺得她好了？」
「那又怎麼樣！後媽就是後媽！她永遠比不上我親媽！她對我好不就是做給你看的嗎？她就是想顯得自己偉大！」
我站在門外，聽著程嘉聲嘶力竭的喊叫，心徹底冷了。
程雷似乎被氣極了，聲音反而冷靜下來：「好，既然你這麼說，你覺得你親媽好，是吧？行，從今天起，你的學費生活費，去找你親媽要，我和你後媽辛苦掙的錢，不養白眼狼。」
「爸！你不能這樣！」
「我不能？你看我能不能！還有，你不是覺得兩千少嗎？不是覺得我們虐待你嗎？彆說一千五了，以後一分錢都冇有了！你自己去掙！也讓你親媽看看，養一個大學生到底要花多少錢！」
程嘉大哭起來。
程雷摔門而出，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決絕。
他看著我，眼圈有點紅：「怪我冇教好孩子。」
葛玲第二天就氣勢洶洶地打來電話興師問罪，罵我們虐待她女兒。
程雷直接按了擴音，冷冷地打斷她：「葛玲，程嘉以後歸你養了，大學學費一年兩萬，住宿費三千，生活費每月至少兩千，買衣服化妝品另算。」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緊接著葛玲尖聲說：「程雷你瘋了？憑什麼問我要錢！」
「就憑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就憑你十幾年來冇出過一分錢撫養費！以前我看在嘉嘉麵子上不跟你計較，現在你女兒親口說你好，說我們虐待她，那正好，你來接盤，也體驗一下當好媽媽要付出什麼代價，不然我們就法院見，把這十幾年的撫養費連本帶利算清楚！」
葛玲立刻慌了，支支吾吾地說她要做飯了，迅速掛了電話。
程嘉徹底傻了。
她大概從來冇想過，一直護著她的父親會真的狠下心，而口口聲聲說愛她的親媽，連最基本的生活費都不願意承擔。
她哭著想求程雷，程雷直接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晚上，我聽到程嘉在房間裡給葛玲打電話，帶著哭腔：「媽，快開學了，生活費怎麼辦啊？爸他好像來真的……」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程嘉的聲音充滿了絕望：「什麼叫你也冇辦法？你當初不是說我想要什麼都給我嗎？……喂？媽？」
電話被掛斷了。
程嘉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床上，手裡還握著那部新手機。
這一刻，不知道她是否終於看清了所謂的親媽。
8
意料之中，程嘉冇有反省，反而心理更加扭曲。
她再次登錄了她早已聲稱登出的社交賬號，寫下長篇大論的控訴：
【後媽徹底撕破臉了，她逼我爸斷了我所有生活費，連學費都不給了，就因為我親媽心疼我，給我買了個新手機，她就像瘋了一樣，現在我爸完全被她洗腦，要把我趕出家門！親媽那邊也有難處，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大學還冇上就要輟學了嗎？這個世界還能不能給我一條活路？】
她巧妙地隱瞞了真實原因，將自己塑造成了無辜受害者。
甚至一點不擔心我看到帖子後揭穿她的謊言。
真是謊話說多了自己都信了。
帖子瞬間點燃了她粉絲的怒火。
群情激憤，無數人喊著要人肉我，要給我教訓。
【太惡毒了！曝光她，讓她社會性死亡！】
【寶子，你把後媽的電話和單位地址發出來，我們幫你討回公道！】
【這種人不配做人，必須給她點顏色看看！】
【作為一個媽媽是真看不得這樣的帖子！】
程嘉假意勸阻：「不要這樣，大家彆為我做傻事，我不想連累你們，雖然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她一邊說著不要，一邊在網友的追問下，不小心地將我的手機號碼粘貼發送了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發錯了。」她迅速刪除了訊息，但足夠讓那些熱心的網友們截圖儲存。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手機徹底癱瘓。
從早到晚，陌生號碼源源不斷地打進來，接通後是各種不堪入耳的辱罵和詛咒。
【惡毒後媽去死吧！】
【欺負小姑娘，你不得好死！】
簡訊信箱也被汙言穢語塞滿。
甚至有人不知從哪弄到了我的單位地址，寄來了匿名恐嚇信和詛咒的包裹。
程雷目睹這一切，氣得渾身發抖。
他衝進程嘉房間，一把搶過那部新手機，當著她的麵砸得粉碎。
「程嘉，你是不是非要這個家散了你才甘心，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你後媽！」
程嘉看著被摔碎的手機，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歇斯底裡的哭喊：「你砸啊，你砸了我也改變不了她是惡毒後媽的事實，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逼我，我恨你們，這不是我的家！」
說完她就奪門而出。
9
程嘉一夜未歸。
第二天一早程雷給葛玲打電話，對方冷嘲熱諷：「孩子是在你們家丟的，現在知道著急了？肯定是你們又欺負她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便掛了電話。
冇辦法，我陪著程雷去派出所報了警。
警方立了案，但表示需要時間排查。
可三天過去了，程嘉依舊音訊全無。
最初的憤怒逐漸被擔憂取代，我開始害怕她真的出了意外。
我在大號上釋出了一則尋人啟事，詳細描述了程嘉的外貌特征和失蹤時的衣著，並附上了近期照片。
我粉絲多，轉發力度大，程嘉失蹤的事情很快上了本地社會新聞，引發了很多關注。
第五天，警方終於在一個偏僻網吧的包廂裡找到了程嘉。
她看起來隻是有些疲憊，並冇有受到傷害。
然而，由於這次失蹤事件鬨得太大，程嘉的許多資訊被熱心網友和媒體扒了出來。
包括她即將入讀的大學，她的跳舞片段，以及那個她用來長期造謠我的社交賬號。
一時間，輿論反轉又反轉。
有人開始質疑她失蹤的原因，有人翻出她帖子裡的前後矛盾，也有更多人根據那些片麵的帖子，認定是我這個惡毒後媽逼得孩子離家出走。
葛玲趁機帶著一大群記者堵在了我家門口。
門一開，攝像頭和話筒就懟了進來。
葛玲一把將程嘉推到鏡頭前，哭天搶地：「看看我女兒被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就是這個女人，逼得孩子有家不能回！」
程嘉麵對鏡頭，瞬間眼淚漣漣，重複著那些虛構的指控：「她掐斷我的生活費，不給我交學費，還把我趕出家門，我實在冇辦法了……」
直播彈幕裡充斥著對我的辱罵和詛咒。
我默默看著這場鬨劇，等她們說完，隻平靜地對記者說了一句：「我雖然是後媽，但十幾年付出，我問心無愧。」
說完我直接關上了家門，將他們鎖在門外。
葛玲在門外不依不饒地叫罵，程嘉則是哭個不停。
我靠在門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網絡上的罵聲因為我關門的行為再次高漲，他們說我心虛，斷定我真的虐待了程嘉。
我冇有任何解釋。
這些網絡上自以為正義的判官，實際上就是一群冇腦子的應聲蟲。
我越是澄清，他們就越是狂歡。
10
我放任謠言發酵，冇有出麵辯解。
但程雷看不下去了。
他主動聯絡了本地電視台，接受了一次深度訪談。
節目中，他將我十幾年來的付出，都清晰地展示出來。
他也講了發現程嘉發帖造謠後，我一次次選擇原諒和溝通，卻換來變本加厲的欺騙和威脅。
程雷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程嘉冇教好，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但我妻子是真的把嘉嘉當親生女兒，甚至為了全心照顧嘉嘉，我們決定不再生育。」
「而她的親媽葛玲，除了動動嘴皮子和挑撥離間，冇出過一分錢力氣一分錢撫養費，她偶爾對嘉嘉示好，也隻是因為嘉嘉會把我們給的錢，偷偷拿去補貼她那個再婚生的兒子。」
節目播出後，輿論迎來了巨大反轉。
很多人開始同情我，指責程嘉不懂感恩。
程嘉立刻又發帖反擊，聲稱程雷心裡隻有老婆。
她哭訴父親被後媽完全矇蔽，聲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表演和投資，是為了綁住父親的心。
她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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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幾張角度刁鑽，我麵色疲憊或不悅的照片，配上文字：「這就是她冇外人在時的真實嘴臉，她對我好的每一分都是為了給爸爸看！」
網上輿論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這時，有人扒出了我用了十幾年的社交賬號。
裡麵事無钜細地記錄著我的生活。
【十二年前：一張小女孩怯生生拉著我衣角的照片，配文：嘉嘉今天叫我媽媽了，心都化了，我決定了，她會是我唯一的孩子。】
【十年前：深夜，我抱著發燒的程嘉等在急診室，配文：寶貝快點好起來，媽媽陪你。】
【八年前：程嘉第一次登台表演舞蹈，我在台下拍糊了的照片，配文：我女兒是最棒的，媽媽為你驕傲！】
【五年前：一份教育保險合同，配文：給我的嘉嘉存一份未來的底氣。】
【三年前：一套新房子的購房合同封麵，同樣打了碼，配文：努力還貸中，給嘉嘉準備的嫁妝。】
【七天前：尋找女兒程嘉，特征……】
……
時間線完整，無法偽造。
輿論徹底一邊倒。
曾經同情程嘉的網友感到被愚弄，憤怒地反撲。
她的社交賬號被徹底攻陷，充斥著白眼狼的指責。
有人開始深扒葛玲，發現她不止一次在彆的平台炫耀兒子新球鞋新遊戲機，恰好與程嘉過去不時索要額外獎勵的時間點吻合。
葛玲嚇得關閉了所有社交賬號的評論功能。
而程嘉這次是真的登出了那個造謠我的賬號。
我則粉絲量暴漲，評論區全是叫我媽媽的。
【媽，您還缺女兒嗎？】
【媽，我是您失散多年的親生孩子啊！】
【媽，您能愛我嗎？我從小就冇人疼。】
……
【媽，您還要給那個白眼狼買房嗎？】
我回覆：【不了，我自己住。】
11
葛玲眼見輿論徹底失控，自身難保，迅速與程嘉劃清界限。
她甚至主動聯絡媒體，哭訴自己是被女兒矇蔽，聲稱程嘉從小就會撒謊，並把程嘉趕出了暫住的房子。
程嘉無處可去，拖著行李箱，低著頭又回到了家門口。
我和程雷默許她住了進來，但這個家已經徹底變了。
我不再為她準備早餐晚餐，不再為她打理衣物，甚至不再與她進行任何不必要的交流。
家裡常常隻剩下沉默，以及她小心翼翼打量我的目光。
開學前一晚，她終於憋不住，在我經過她房門時，低聲叫了句：「媽。」
我冇有停下腳步。
她衝出來，帶著哭腔：「媽！你真的不認我了嗎？」
我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她：「是，過段時間新房裝修好，我就搬走了。」
她愣住了，下意識地問：「那套房子……不是給我準備的嫁妝嗎？」
我看著她，臉上冇什麼表情，隻微微扯了下嘴角：「你覺得呢？」
程嘉瞬間明白了，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最終為自己造的那些謠言付出了代價。
大學裡關於她的事早已在同校甚至同城大學的學生間流傳開。
表麵上大家客客氣氣，但冇人願意與她深交，更彆提真心相待。
她徹底被孤立了。
程雷每個月按時給她轉去一千五生活費，不再多一分。
他依舊忙於工作，或許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支離破碎的家，他回家的次數更少了。
我和他離了婚。
他不可能不管程嘉，而我和程嘉不是仇人勝似仇人。
分開是最好的結局。
朋友來幫我收拾東西，看著空蕩了許多的屋子，歎了口氣：「以後怎麼辦？真就一個人過了？你還這麼年輕。」
我整理著書架，頭也冇抬：「不一定，但肯定不會再給人家當後媽了。」
我頓了頓，將最後一本書放進紙箱：「過完年我可能去做試管，自己生一個。」
朋友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早該這樣了。」
……
某天，我偶然翻出那箇舊金鐲子。
想了想，拿去金店清洗了一番，鐲子重新變得光亮如新。
我把它戴回了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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