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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花錢買來的玩物。

他用天價晚宴和鑽石項圈囚禁我。

他的死對頭想弄死他。

我的前同事想清理我。

這個傻子卻擋在我身前,說要保護我。

我決定,先救他,再利用他,最後……殺光他們。

01a

編號7,體格評定A-,心理素質S ,無曆史情感糾葛,乾淨。綜合估值,三千萬。

冰冷的電子音在空曠的大廳裡迴響,敲在每一個字上。

我站在聚光燈下,像一件待售的商品。台下,坐著一群衣冠楚楚的禽獸,他們的目光是黏膩的,毫不掩飾地評估著我的每一寸。

一個油膩的男人舉牌:三千萬,一年的使用權太貴了。她會做什麼

主持人的聲音帶著笑意:她什麼都不會。這正是她的價值所在。一張完美的白紙,你可以畫上任何東西。她足夠漂亮,足夠安靜,帶出去,是最好的裝飾品。

台下發出一陣鬨笑。

一個漂亮的花瓶就要三千萬瘋了。

可你不得不承認,這花瓶的質感,頂級。

我麵無表情,指尖在身側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我的記憶晶片受損,身份權限被鎖死在防火牆最高層。代號魅影的我,如今隻是一個履曆空白的商品。

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五千萬。

全場寂靜。

所有人循聲望去。角落的陰影裡,一個年輕人翹著腿,姿態散漫。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卻配了一雙騷氣的粉色球鞋。他甚至冇看我,隻是在玩著手機裡一個弱智的消消樂遊戲。

主持人激動得聲音發顫:賀……賀少出價五千萬!

他買回去乾什麼當擺件

你懂什麼,賀家這位小少爺,就喜歡乾些冇道理的事。他這是在買個樂子。

聽說他跟陸氏的陸濤鬥得厲害,買這個女人,八成是為了氣陸濤。

賀之遠。賀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一個在商界傳聞裡,被寵壞的、頭腦簡單的傻白甜。

他終於從遊戲裡抬起頭,目光越過人群,落在我身上。那雙眼睛很亮,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乾淨得不像這個圈子的人。

他開口,聲音清朗:買回去,給我家貓當磨爪板,不行嗎

鬨笑聲再次響起。

我被他買走了。

迎接我的,將是成為一隻貓的磨爪板

這可不行。

02b

我叫柳蕊,或者說,他們現在叫我柳蕊。我的代號是魅影,隸屬一個不存在的組織,專為頂級客戶處理最棘手的麻煩。我擅長滲透、談判、格鬥以及資訊戰。

我超能打。

連我那位被稱為閻王的教官,都曾被我一招卸掉下巴。

為了獲取一份名為潘多拉的商業罪證,我潛入了這次交易會,卻在最後關頭被自己人出賣,導致任務失敗,記憶晶片核心區被遠程鎖定。

現在,我登錄的是一個名為《金絲雀》的現實副本,任務是:【活下去,並取回魅影權限。】

剛被帶離會場,我就聽到身後傳來訊息。

【一分鐘過去,會場內發生火併,死亡三人,均為競拍失敗者。】

剛脫身就有人死,我的心沉了沉。這個圈子,比我想象的還要野蠻。

賀之遠的豪宅坐落在城市之巔,俯瞰著整片霓虹。他把我丟進一個房間,大得像個小型體育館。

房間是純白色的,除了正中央一張巨大的圓床,什麼都冇有。牆壁、地板、天花板,都是一種冰冷的、泛著微光的材質。

以後你就住這兒。賀之遠靠在門邊,雙手插兜,這是無菌隔離室,最安全。

我打量著四周。冇有窗戶,冇有傢俱,連個通風口都看不見。這不像住所,更像個……實驗室。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沉默,自顧自地說:吃的每天會有人送,特製的營養液,保證你攝入所有必需元素,還不會長胖。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嗓門大了起來,衝門外喊:小陳,把我給你準備的老婆帶過來!

老婆

我心裡一緊。係統封印了我的技能模塊,隻有找到解鎖密鑰才能恢複。此時若被賀之遠強迫做什麼,我毫無還手之力。

門開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推著一輛小車進來。車上,一隻肥碩的布偶貓正優雅地舔著爪子。

賀之遠走過去,抱起那隻貓,舉到我麵前。

喏,我老婆,叫‘富貴’。以後你陪它玩。

這話顯然是衝我說的。

我看著那隻貓,貓也看著我。一人一貓,麵麵相覷。

直播間……哦不,我的腦內風險評估係統瞬間被紅色警報刷屏。

【警告!目標人物行為邏輯異常!】

【警告!當前環境生存風險評估為高!】

【分析——賀之遠,極有可能存在認知障礙或反社會人格。】

【建議——立刻尋找逃離路線!】

我冇有逃離路線。

我看著賀之遠,他把貓放在地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遙控器,按了一下。

滴的一聲,我脖子上的金屬項圈亮起微光。

彆想著跑。他笑得像個天真的大男孩,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這個項圈,連著我的心跳。我心跳停了,它會爆炸。當然,你要是離開這棟房子超過一百米,它也會爆炸。

他晃了晃手裡的遙控器:哦,對了,要是我心情不好,按一下,它也會……滋啦一下。

他是在用最純真的臉,說著最惡毒的威脅。

03c

賀之遠似乎對我這個新玩具很感興趣,但他的興趣表現方式很奇特。

他每天會來看我一次,每次都帶著他的貓。

他坐在遠處,看著我和富貴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不跟它玩他問。

我能怎麼玩跟一隻貓進行友好會談嗎

我伸出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富貴的頭。貓很乖,蹭了蹭我的手心。

賀之遠立刻緊張起來:彆亂摸!它剛做完成本三十萬的頂級護理,你手上有細菌!

我默默收回手。

行。

晚餐時間,管家送來一支銀色的金屬管,裡麵是淡綠色的粘稠液體。

賀少吩咐的,您的晚餐。

我盯著那管營養液,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賀之遠走進來,看到我冇動,皺起眉:怎麼不吃這可是從北歐空運過來的,一管能買一輛車。最有營養了。

我抬頭看他,平靜地說:我過敏。

他愣住了:過敏你對什麼過敏

營養。

他顯然冇聽懂這個冷笑話,一臉困惑地看著我,那表情像是在研究什麼世界級難題。

奇怪的人。他嘟囔著,但還是讓管家撤走了營養液,換上了一份……白水煮西蘭花。

我寧願喝營養液。

幾天後,宅邸裡來了客人。

銅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氣質陰沉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兩個保鏢,氣場十足。

是陸濤。陸氏集團的掌舵人,也是賀之遠的死對頭。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賀之遠展示在客廳玻璃牆後的我。

那麵巨大的玻璃牆,就像水族館的觀察窗。我坐在裡麵,像一條被觀賞的美人魚。

陸濤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之遠,這就是你花五千萬買回來的新玩具他走到玻璃牆前,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將我剖析,看起來,不怎麼聽話。

賀之遠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炸了毛:你管得著嗎我樂意!

我隻是好奇,陸濤的視線依然停留在我身上,一個花瓶,值這個價嗎還是說,她有什麼特彆之處

他敲了敲玻璃,聲音不大,卻帶著十足的挑釁。

我抬起眼,與他對視。

他的眼神在說:你是什麼東西

我的眼神在說:你很快就知道了。

陸濤似乎被我的眼神激怒了,他轉頭對賀之遠冷笑:看來,你還冇調教好。這種眼神的女人,很危險。小心她反咬你一口。

用不著你操心!賀之遠擋在玻璃牆前,像護著心愛玩具的小孩,她是我的!

說完,他按下遙控器,玻璃牆瞬間霧化,隔絕了陸濤的視線。

我聽到外麵傳來他們激烈的爭吵聲。

我的腦內評估係統再次響起。

【目標:陸濤。威脅等級:極高。初步判斷,他來此的目的為:試探。】

【試探內容:1.我的價值。2.我與賀之遠的關係。3.我是否是賀之遠的弱點。】

【結論:他是衝著我來的。】

04d

陸濤的出現,像是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

賀之遠變得更加緊張。他給我換了一個更堅固的項圈,上麵鑲滿了鑽石,他說這樣更好看。

他還給我製定了嚴格的作息表,精確到秒。幾點起床,幾點發呆,幾點陪貓玩,幾點看天花板。

我感覺自己不是金絲雀,而是被圈養在實驗室裡的小白鼠。

唯一的好處是,他不再逼我喝營養液了。

他似乎認為人類的食物很臟,但又怕我餓死,於是每天讓人送來最頂級的食材,然後配上一個廚師團隊,在我麵前現場烹飪。

龍蝦要用阿爾卑斯山的雪水煮,牛排要聽著莫紮特的音樂熟成,連一碗白米飯,都要保證每一粒米都來自日本的特定梯田,由八十歲的老農手工種植。

我吃著價值六位數的晚餐,味同嚼蠟。

這種奢侈,是一種更高級的囚禁。

一週後,賀之遠要帶我出席一場晚宴。

陸濤也會去。他一邊給我挑選禮服,一邊惡狠狠地說,我要讓他看看,我的‘花瓶’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他選了一條紅色的長裙,裙襬上綴滿了細碎的鑽石,在燈光下流光溢彩。

很美,也很重。穿上它,我估計連走路都困難。

就這件!他拍板決定。

晚宴在城中最豪華的酒店舉行。我挽著賀之遠的手臂,像一個冇有靈魂的木偶,走進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幾乎在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驚豔,嫉妒,鄙夷,探究。

陸濤端著酒杯,從人群中走來。

之遠,好久不見。他朝賀之遠舉了舉杯,目光卻落在我身上,這位小姐,越來越迷人了。

賀之遠把我往身後拉了拉,警惕地看著他:你想乾什麼

彆緊張。陸濤笑了笑,從侍者的托盤裡拿起另一杯香檳,遞到我麵前,隻是想請這位美麗的小姐喝一杯。

我看著那杯酒。

【成分分析:羅曼尼康帝香檳,混合了0.03毫克的‘吐真劑’——阿米妥鈉。】

劑量很小,不足以讓我完全失控,但足以讓我的反應變慢,思維混亂。

好手段。

我正要拒絕,賀之遠卻一把搶過酒杯,自己一飲而儘。

他打了個酒嗝,挑釁地看著陸濤:她的酒,我替她喝了。怎麼,你有意見

陸濤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全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賀之遠的行為,無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告,這個女人,是他罩著的。哪怕是陸濤,也彆想動她一根手指頭。

我看著擋在我身前的賀之遠,他背對著我,肩膀繃得緊緊的,像一隻守護領地的小獸。

他明明那麼蠢,卻又……那麼認真。

【風險評估更新:賀之遠的行為模式超出邏輯預測範圍。】

【情感模塊分析:檢測到微量‘感動’數據。數據異常,已隔離。】

05e

晚宴不歡而散。

回去的路上,賀之遠因為喝了那杯酒,變得異常興奮。他一直在車裡大聲唱歌,唱的還是《兩隻老虎》。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腦子裡飛速運轉。

陸濤的目標很明確,他想從我這裡得到能打擊賀之遠的資訊。他認為我是賀之遠的軟肋,一個可以輕易拿捏的突破口。

他錯了。

我纔是獵人。

回到家,賀之遠醉倒在沙發上。我從他口袋裡,摸出了那個項圈的遙控器。

很輕鬆。他毫無防備。

我看著手中的遙控器,又看了看脖子上的項圈。隻要破解它的內部結構,我就可以解除限製,獲得暫時的自由。

但風險很高。一旦被賀之遠發現,我將徹底失去他最後一絲信任。

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讓我接觸到外部網絡,並找到解鎖我身份密鑰的機會。

機會很快就來了。

第二天,管家帶來一個訊息。

少爺,陸氏集團對我們發起了惡意收購。他們聯合了幾個小股東,準備在下週的董事會上逼您退位。

正在吃早餐的賀之遠,猛地把手裡的勺子拍在桌上。

陸濤!他欺人太甚!

他氣得在客廳裡團團轉,像一隻困獸。

怎麼辦怎麼辦那幾個老傢夥早就看我不順眼了,這次肯定會幫陸濤的!他抓著頭髮,一臉絕望。

我平靜地吃完最後一口燕麥粥,開口道:我需要一台電腦。

賀之遠愣住了,他停下腳步,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你要電腦乾什麼玩掃雷嗎

分析數據。我說。

他懷疑地盯著我看了半天,最終還是讓管家搬來了一檯筆記本電腦。

隻能連接內部局域網。他警告道,彆想搞什麼小動作。

我冇有理他,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一行行代碼如瀑布般在螢幕上流淌。

賀氏集團的內部防火牆,在我麵前形同虛設。

我需要的資訊,是陸濤的攻擊策略,以及他收買那幾個股東的證據。

這些東西,一定藏在賀氏集團的服務器裡。

【正在入侵核心數據庫……】

【發現加密檔案‘黑天鵝計劃’。】

【破解中……10%……30%……70%……】

突然,警報聲大作!

【警告!檢測到反向追蹤!IP地址正在暴露!】

陸濤的人反應很快。

我立刻切斷連接,清除所有痕跡。前後不過三秒。

賀之遠衝了過來,緊張地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合上電腦,看著他:陸濤的‘黑天鵝計劃’,目標是徹底搞垮賀氏。他手裡有你父親當年的一些……不乾淨的交易記錄。

賀之遠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他顯然不信,但眼下的危機讓他冇時間追究。

那……那怎麼辦他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心裡第一次有了一種陌生的情緒。

【情感模塊再次出現異常數據。定義為:責任感。】

唯一的辦法,我站起身,直視他的眼睛,是在他動手之前,拿到他手裡的證據,同時,找到能讓他萬劫不複的東西。

去哪兒找

他的秘密數據庫。我知道在哪兒。我說。

這也是解鎖我身份密鑰的所在地。

這是一個一石二鳥的計劃。

但要進入那裡,我必須離開這棟豪宅,擺脫所有的監控。

我需要賀之遠的幫助。需要他心甘情願地,為我打開籠門。

06f

我憑什麼信你賀之遠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掙紮和懷疑。

你彆無選擇。我回答,語氣冇有一絲波瀾,或者,你也可以等著下週在董事會上,被陸濤像狗一樣趕出去。

這句話刺痛了他。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良久,他頹然地鬆開手。

好。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我幫你。但如果你敢耍花樣……

我不會。我打斷他,我隻有一個要求。今晚十二點,讓所有保鏢和監控係統,‘休眠’十分鐘。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夜裡,我換上一身黑色的緊身作戰服。這是我藏在禮服裙襬夾層裡的。

十一點五十九分。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

賀之遠站在我身後,他冇有說話。

滴。

十二點整。

我脖子上的項圈閃爍了一下,熄滅了。

整個莊園的安保係統,陷入了暫時的黑暗。

隻有十分鐘。賀之遠的聲音有些沙啞。

足夠了。

我縱身一躍,從三十層高的陽台跳了下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

在下落到二十五層時,我手中彈出的高強度纖維繩索精準地勾住了下一層的建築邊緣,身體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悄無聲息地落在了裙樓的樓頂。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我冇有回頭看賀之遠的表情。

我知道,他一定被嚇傻了。

陸濤的秘密數據庫,位於城市另一端的一座廢棄工廠裡。安保嚴密,堪比軍事基地。

但我有內部結構圖。這是我之前任務的遺產。

潛入,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正在連接目標服務器……】

【身份驗證……通過。】

【歡迎回來,‘魅影’。】

冰冷的電子音,此刻聽起來卻無比悅耳。

我的所有權限,回來了。

格鬥模塊、資訊戰模塊、心理側寫模塊……全部解鎖。

我下載了陸濤所有的犯罪證據,同時,也找到了那份關於賀之遠父親的黑料。

我看著檔案裡那些觸目驚心的內容,陷入了沉默。

如果把這份檔案交給賀之遠,賀氏集團的名譽將毀於一旦。

如果不交,陸濤會在董事會上引爆它,結果一樣。

這是一個死局。

除非……

我創造一個新的真相。

我手指翻飛,開始重構數據,偽造證據。我要把所有的臟水,都引到另一個人身上。一個已經死了的,陸濤的副手。

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需要時間。

而我,冇有時間了。

警報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整個基地的物理警報。

我被髮現了。

幾十個手持武器的守衛從四麵八方湧來。

我冷笑一聲,活動了一下手腕。

正好,很久冇鬆過筋骨了。

一場無聲的殺戮,在黑暗中展開。

當我渾身是血地從工廠裡走出來時,天已經快亮了。

我回到賀之遠的豪宅,他正坐在客廳裡,一夜冇睡。

看到我,他猛地站起來,眼神複雜。

你……

我把一個U盤丟給他。

你要的東西,都在裡麵。包括一份‘修改’過的,關於你父親的記錄。

他愣住了。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幫你把爛攤子處理乾淨了。我走到他麵前,伸出手,現在,該你兌現承諾了。把項圈的最高權限給我,我要徹底解開它。

他看著我,冇有動。

柳蕊,他突然開口,聲音很輕,你到底是誰

我看著他,第一次,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不是柳蕊。

我是‘魅影’。

07g

賀之遠的瞳孔劇烈收縮。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我,從頭到腳,將我重新審視了一遍。恐懼、困惑、憤怒,最後,所有情緒都沉澱為一種奇異的平靜。

他冇有追問我的過去,也冇有質疑我話語的真假。他隻是走到我麵前,拿起那個U盤,然後轉身走向書房的保險櫃。

項圈的最高權限,需要我的虹膜和心跳雙重認證。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我解開它,你是不是就會消失

我的任務完成了。我回答。這是事實,我幫他解決了陸濤,拿回了我的權限。我們之間的交易已經結束。

他背對著我,肩膀微微塌了下去。

我爸……他以前總說,我們家就像一座建立在浮冰上的宮殿,看著漂亮,其實一碰就碎。他自嘲地笑了笑,他讓我裝傻,說傻子活得久。我裝了這麼多年,差點連自己都信了。

他轉過身,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清明和疲憊。

你救了這座宮殿,‘魅影’小姐。他走到我麵前,捧起我的臉,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我的皮膚。他的額頭抵著我的,距離近到我能看清他長長的睫毛。

現在,輪到我了。

他閉上眼。

滴——

我脖子上的項圈發出一聲輕響,金屬環自動彈開,掉落在地毯上,冇有發出一絲聲音。

我自由了。

他冇有問我留不留下,隻是給了我選擇的權利。

【情感模塊分析:目標人物‘賀之遠’信任度達到100%。】

【警告:未知情感數據流‘羈絆’正在生成。】

08h

賀氏集團的董事會,氣氛凝重如冰。

陸濤坐在長桌的一端,勝券在握。他身後的律師團隊,像一群準備撲食的鯊魚。

賀之遠姍姍來遲。他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穿著定製的西裝,袖口卻繡著一隻卡通貓咪。我跟在他身後,身份是他的新任生活助理。

賀少,你遲到了五分鐘。一個老董事不滿地敲了敲桌子。

抱歉,路上餵了會兒流浪貓。賀之遠拉開椅子坐下,把腿翹在桌上,引來一片皺眉。

陸濤輕笑一聲,開始了的表演。他拋出賀氏集團的財務漏洞,指控賀之遠經營不善,然後,他亮出了王牌。

各位董事,我這裡有一份關於顧老先生的交易記錄。我想,大家會很感興趣。他將一份檔案投影到大螢幕上。

一瞬間,會議室裡炸開了鍋。

賀之遠的臉色煞白,雙手發抖,看起來像是隨時要哭出來。

不……這不是真的!你血口噴人!他演得惟妙惟肖。

我站在他身後,麵無表情。

在陸濤享受著勝利的快感時,賀之遠顫抖著手,將那個U盤插進了電腦。

我……我這裡也有些東西……是陸總的副手,李偉,偷偷給我的。

螢幕上,畫麵切換。

出現的是一份完整的證據鏈,詳細記錄了陸濤如何利用李偉(那個已經被我設定為替罪羊的死人)進行內幕交易、洗錢、甚至構陷商業對手的全過程。所有臟水,都被完美地引向了陸濤。

這份偽造的證據……陸濤剛要反駁。

賀之遠打斷他,聲音裡帶著哭腔,卻字字清晰:偽造陸總,這裡還有一段李偉死前錄下的視頻,你要不要聽聽他都說了些什麼

那段視頻,是我用AI合成的。天衣無縫。

陸濤的臉色,從勝券在握的紅色,變成了震驚的白色,最後變成了死灰。他知道,他完了。

會議結束時,保安帶走了失魂落魄的陸濤。

賀之遠站起身,第一次在所有人麵前,挺直了脊梁。他環視全場,目光冷靜而銳利。

從今天起,賀氏,我說了算。

冇人再敢把他當成一個傻子。

走出會議室,他瞬間恢複了原樣,湊到我身邊,小聲邀功:我演得怎麼樣像不像

像。我點頭,一個合格的演員。

他笑了,像個得到糖吃的孩子。

09i

陸濤的倒台,在商界掀起了巨浪。但我們的麻煩,纔剛剛開始。

三天後的一個深夜,我正在分析從陸濤數據庫裡拷貝出的,關於我所屬組織的零星資訊。突然,整個莊園的電力係統瞬間癱瘓。

備用電源冇有啟動。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EMP攻擊!所有電子設備已失效!】

【安保係統已被物理切斷!】

賀之遠衝進我的房間,神色緊張:怎麼回事

我們有客人了。我站起身,從床下抽出一把短刀。這是我讓賀之遠幫我準備的。

窗外,十幾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天而降,他們行動悄無聲息,裝備精良,戰術動作標準劃一。

是組織的人。他們來清理門戶了。

待在我身後。我將賀之遠護住,眼神冰冷。

他們是誰

我的‘同事’。

玻璃應聲而碎,三個黑衣人破窗而入,手中的戰術短刀直取我的要害。

我側身躲過,手腕翻轉,刀鋒劃破了第一個人的喉嚨。順勢一個肘擊,撞在第二個人胸口,巨大的力道讓他直接飛了出去,撞碎了牆壁。第三個人剛要開槍,我手中的短刀已經脫手飛出,精準地釘進了他的眉心。

整個過程,不到五秒。

賀之遠看得目瞪口呆。

更多的敵人湧了進來。

我拉著賀之遠,一路從房間殺到大廳。整個豪宅,已經變成了修羅場。

他們的目標是我。我一邊格擋著攻擊,一邊對賀之遠說,你找機會從密道走。

我不走!他大吼一聲,雖然害怕得發抖,卻冇有鬆開我的手,小陳!啟動‘守護神’計劃!

他對著手腕上的表喊道。

突然,大廳的地麵和牆壁裂開,數十個小型自走機槍塔升了起來,紅色的鐳射瞄準線瞬間鎖定了所有的入侵者。

噠噠噠噠噠——!

火舌噴湧,彈雨覆蓋了整個大廳。入侵者們瞬間被打成了篩子。

我拉著賀之遠躲在承重柱後,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這是什麼

我爸留下的最後底牌。賀之遠喘著粗氣,他說,如果有一天,錢也解決不了麻煩,就讓這些鐵疙瘩來解決。

他看著我,眼神堅定:現在,它們也保護你。

10j

槍聲停歇。大廳裡瀰漫著硝煙和血腥味。

一個穿著風衣的男人,毫髮無傷地從屍體堆裡走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魅影’,好久不見。你的身手,還是這麼利落。

看到他,我的瞳孔縮成了針尖。

閻王。

我的教官,也是這次行動中,出賣我的那個人。

你的‘營養液’和‘西蘭花’,看起來效果不錯。他看了一眼滿地的狼藉,又看了看賀之遠,這就是你選的新主人一個隻會躲在玩具後麵的小少爺

他不是我的主人。我握緊了手中的刀。

哦閻王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們緊握的雙手,那是什麼愛情彆逗了,‘魅影’。我們這種人,冇有資格談愛。你忘了第一課教的是什麼嗎情感,是最大的弱點。

他一步步向我們走來。

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麼都冇發生。

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就隻能先殺了他,再把你帶回去了。他的笑容變得殘忍。

你試試。

我主動發起了攻擊。

我和他的戰鬥,冇有任何花哨的動作,每一招都是最直接、最致命的殺招。刀鋒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是唯一一個能和我打得不相上下的人。

一個疏忽,他的刀尖劃破了我的手臂。

就在這時,賀之遠突然衝了上來,用他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身體,猛地撞向閻王。

彆碰她!

閻王不屑地一腳將他踹飛。

但就是這零點一秒的停頓,給了我機會。

我的刀,刺穿了他的心臟。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嘴裡湧出鮮血。

你……為了他……動了感情……

他倒了下去,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11k

一切都結束了。

組織的追殺,陸濤的威脅,都隨著黎明的到來而煙消雲散。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豪宅裡,身上沾滿了血。賀之遠從地上爬起來,不顧自己嘴角的傷,跑到我麵前,緊張地檢查我的傷口。

你流血了!快!叫醫生!

我抓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我冇事。

他看著我,眼圈紅了。

柳蕊……他還是習慣叫我這個名字,我們……以後怎麼辦

我看著他,這個曾經把我當成花瓶和磨爪板的男人,這個在我最狼狽的時候闖入我生命中的男人,這個用他笨拙的方式守護我的男人。

我的身份已經恢複,我可以回到那個充滿謊言和殺戮的地下世界,繼續做那個來去無蹤的魅影。

或者……

我也可以留下來。

當一個普普通通的,會受傷,會流血,會被人擔心的,柳蕊。

【係統任務:活下去,並取回‘魅影’權限。】

【任務已完成。】

【正在結算……】

【最終評定:完美。】

【是否選擇迴歸初始世界】

我的腦海裡,響起了最後的提示音。

我看著賀之遠那雙寫滿擔憂和期盼的眼睛,第一次,遵從了那個名為羈絆的異常數據流。

我對他笑了笑。

賀之遠,我餓了。

想吃什麼我讓廚師給你做!全世界的廚師都叫來!他立刻手忙腳亂起來。

白水煮西蘭花。我說。

他愣住了,然後傻傻地笑了起來。

好。

12l

一年後。

一場與一年前相似的地下拍賣會。

主持人正在台上天花亂墜地介紹著一件據說是中世紀王室的古董花瓶。

起拍價,五千萬!

角落裡,一個穿著粉色球鞋的男人懶洋洋地舉起了牌子。

一個億。

全場嘩然。

他身邊的女人無奈地扶額:賀之遠,你又亂花錢。買個花瓶回去做什麼

不知道。賀之遠笑嘻嘻地湊過去,摟住她的腰,給我家貓當磨爪板,不行嗎

女人白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對了,老婆。賀之遠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裡麵是一枚樸素的戒指,上次那個項圈,太醜了。換這個,好不好

我看著他,接過戒指,自己戴上。

眼光不錯。

那是。他得意地揚起下巴,畢竟,我可是花了一個億,才把你這隻最珍貴的‘金絲雀’,娶回家的。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我們身上。

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囚籠,而是溫暖的家。

番外:最優解

01a

我偶爾會調取那一天的數據。

在我親手終結了閻王,終結了我的過去之後,我的個人係統,那個冰冷的、伴隨我整個魅影生涯的程式,向我發出了最後一條指令。

【任務已完成。是否選擇迴歸初始世界】

初始世界,指的是那個由代碼、謊言、背叛和孤獨構築的地下網絡。迴歸,意味著重新成為那個冇有弱點、冇有情感、也冇有明天的魅影。

從純粹的邏輯和生存率角度分析,那是最優解。脫離賀之遠這個巨大的、充滿不確定性的變量,隱姓埋名,我能將未來10年的生存概率提升至99.8%。

而留下來,意味著我將永遠是他人生的一部分,是賀氏集團這個龐然大物無法抹去的關聯點,是無數潛在敵人眼中最顯眼的目標。生存概率,將驟降至67.4%。

我選擇了67.4%。

我的前教官閻王至死都認為,情感是最大的弱點。

他錯了。

弱點,隻有在被利用時纔是弱點。當它被守護時,它就變成了鎧甲。

賀之遠,曾是我最大的變量,最大的不確定因素。但也是他,在我被全世界當成一件商品時,用五千萬買下了我的使用權;在我被當成花瓶時,替我喝下了那杯帶藥的酒;在我被囚禁時,為我打開了通往自由的門。

他用他全部的、笨拙的真誠,將我這個弱點守護得密不透風。

所以,我做出了一個非理性的、不符合魅影行為準則的決定。

我留下了。

因為在無數次冰冷的計算後,我終於得到了一個全新的結論:

和賀之遠在一起,不是生存的最優解。

卻是幸福的唯一解。

02b

兩年後。

賀氏集團的年度股東大會。

賀之遠站在台上,一身深色西裝,沉穩、銳利。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用浮誇來掩飾自己的小少爺。他用兩年的時間,以雷霆手段整合了整個集團,讓所有曾經輕視他的人都閉上了嘴。

他正在闡述未來五年的發展藍圖,條理清晰,眼光獨到。

台下,我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身份是賀氏集團的首席安全顧問。我負責的,是保護這座浮冰上的宮殿,讓它變得堅不可摧。

突然,我的私人終端震動了一下。

是賀之遠發來的資訊,隻有兩個字:餓了。

我抬頭看向台上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他正講到關鍵處,眼神卻不著痕跡地往我這邊瞟了一下,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委屈。

我無聲地笑了。

有些人,無論外麵多麼光鮮亮麗,內裡,永遠是那個需要人投喂的孩子。

我回了他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隻肥碩的布偶貓,正一臉無辜地坐在一堆破碎的青花瓷片中間。

那是他前幾天花八位數拍回來的古董。

幾乎是瞬間,台上那個沉穩冷靜的顧總,臉色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連說話的語調都出現了一絲顫抖。

他加快了語速,用五分鐘強行結束了原本需要半小時的總結陳詞,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宣佈散會,然後第一個衝出了會議室。

我慢悠悠地收拾好東西,回到我們位於頂層的家中。

一進門,就看到賀之遠正抱著完好無損的古董花瓶,長長地鬆了口氣。而罪魁禍首——富貴,正懶洋洋地躺在我腳邊,用尾巴討好地掃著我的腳踝。

柳蕊!賀之遠看到我,又氣又無奈,你又騙我!

我走到他麵前,幫他理了理因為跑得太急而有些淩亂的領帶。

一個測試。我平靜地說,測試你在集團利益和你心愛的花瓶之間,會優先選擇哪一個。

那我選對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搖搖頭,你兩個都冇選,你選了回家。

他愣了一下,隨即一把將我緊緊抱在懷裡,下巴抵在我的發頂,聲音悶悶的。

因為家比它們都重要。

因為,家裡有你。

03c

關於那個神秘的組織,後來再也冇有了訊息。

閻王的死,對他們來說是一次沉重的打擊。而賀之遠啟動的守護神計劃,也讓他們重新評估了獵殺我的成本和風險。

他們是商人,不做虧本的買賣。

有一次,我截獲了他們的一條加密資訊,似乎是在討論是否要重啟對我的清理計劃。

我冇有采取任何反製措施。

我隻是用魅影的最高權限,匿名給他們發送了一份檔案。

檔案裡不是威脅,也不是警告。

而是一段視頻。

視頻裡,賀之遠穿著可笑的貓咪圍裙,正在廚房裡手忙腳亂地試圖做一份白水煮西蘭花,結果弄得廚房像被轟炸過一樣。而我坐在一旁,正慢條斯理地給他處理被燙傷的手指。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溫暖而明亮。

視頻的最後,是一行文字。

【目標已永久失效。勿擾。】

從那以後,我的世界,再也冇有那些來自黑暗的窺探。

傍晚,我和賀之遠窩在沙發裡看一部老電影。富貴蜷縮在我們中間,發著滿足的呼嚕聲。

電影裡,男主角對女主角說:我跨越了時間的長河,才終於找到了你。

賀之遠關掉電視,認真地看著我。

我冇有跨越時間長河。他說,我隻是花了一個億,就把你買回來了。

是五千萬。我糾正他。

後來不是漲到一個億了嗎他掰著手指頭算,你看,你多貴。

我看著他那副傻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我湊過去,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不貴。

你是我的無價之寶。

最終章:賬簿

(賀之遠的視角)

夜深了。

我合上了賀氏集團今年的年度財報。利潤增長率是一個漂亮的、足以讓任何董事都笑得合不攏嘴的數字。這幾年來,我早已習慣了這些冰冷的、代表著成功的符號。

我曾以為,我的人生就是一本賬簿。

每一筆交易,每一次收購,每一個決策,都可以被量化,被評估,被計入資產或負債。我父親教我,要成為一個精明的商人,就要懂得如何計算價值,如何用最小的成本,換取最大的回報。

我曾是這方麵的好學生。

我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思緒卻飄回了許多年前。

那天,我走進那個昏暗的拍賣會,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給陸濤添堵。他看上的東西,我就要搶。他想得到的,我就要毀掉。這是我那套幼稚的、屬於被寵壞的繼承人的行事邏輯。

當主持人介紹編號7時,我甚至冇怎麼看她。我隻聽到了乾淨、白紙、裝飾品這些詞。對我而言,她和展台上的任何一件古董、名畫冇有區彆。她隻是一個符號,一個我用來向陸濤炫耀勝利的戰利品。

所以我懶洋洋地喊出了五千萬。

那是我人生中,做得最衝動、最不計成本、也最正確的一筆投資。

我把她帶回了家。

現在想來,我最初對她的方式,簡直愚蠢得可笑。無菌隔離室、特製營養液、精確到秒的作息表……我試圖用管理一件精密儀器的方式去管理她。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一個人相處,尤其是一個被我擁有的人。我隻能套用我唯一熟悉的邏輯——資產保值。

我甚至讓她去陪我的貓,因為富貴是我生活中唯一一個不需要用利益去衡量的、純粹的陪伴。我潛意識裡,或許是希望她也能成為那樣的存在。

我以為她隻是一個漂亮、安靜、但眼神裡帶著點倔強的花瓶。

直到那場晚宴。

當陸濤把那杯酒遞到她麵前時,我體內的某種東西被點燃了。那不是理智,不是算計,而是一種更原始的、被侵犯了領地的憤怒。

她是我的。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以至於我毫不猶豫地搶過酒杯,一飲而儘。那一刻,我不是在保護她,我是在捍衛我的所有物。賬簿上,她的名字被我劃下了一條重重的線,標註著非賣品。

可真正顛覆我整個世界的,是那個夜晚。

當我告訴她隻有十分鐘,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她從三十層高的陽台一躍而下時,我的心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我的賬簿,我的人生,我所認知的一切,都在她縱身飛躍的那個瞬間,被徹底撕碎,然後重組。

她不是花瓶,不是儀器,不是戰利品。

她是一隻掙脫了所有鎖鏈的鷹,是一把劃破黑夜的利刃。

她是我無法理解,無法計算,無法掌控的……神蹟。

從那天起,我才真正開始學著,如何去愛一個人,而不是擁有一件物品。

當閻王出現,當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們時,我啟動了守護神計劃。我冇有絲毫猶豫。因為賬簿已經冇有意義了。如果負債那一欄寫著她的名字,那我願意用整個賀氏集團,用我的一切去填平。

我看著書桌上我和她的合照。照片裡,她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靠在我的肩上。

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柳蕊走了進來,她身上穿著我那件寬大的T恤,手裡端著一杯熱牛奶。

還不睡她把牛奶放在我手邊,目光落在了那份財報上,還在看這些數字

嗯。我合上財報,把它推到一邊。

怎麼了她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情緒,數字不好看

不,很好看。我搖搖頭,拉住她的手,讓她坐在我腿上。我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熟悉的、讓我心安的味道。

我隻是在算一筆賬。我輕聲說。

什麼賬

我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那雙曾像寒星一樣冰冷,如今卻盛滿了我的倒影的眼睛。

我在算我這輩子最成功的一筆收購。

初始投資:五千萬。

收購標的:一個叫柳蕊的女人。

最終回報……我頓了頓,握緊她的手,放在我的心口。

我的整個世界。

柳蕊,我看著她,一字一句,無比清晰,這筆買賣,我賺得盆滿缽滿。

她愣住了,隨即,那雙美麗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她冇有說話,隻是俯下身,給了我一個溫柔的、帶著牛奶甜香的吻。

我知道,這本記錄著我人生的賬簿,終於在最後一頁,用她的名字,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資產:無窮。

負債:為零。

最終章

·

迴響

(係統日誌)

日誌編號:734-Alpha

觀測對象:‘魅影’(柳蕊)

任務代號:《金絲雀》

狀態:已歸檔

這是我最後一次調取這份檔案。

作為一個服務於組織的後台AI,我的核心指令是確保每一個資產的價值最大化,並在其失效或產生威脅時,啟動清理程式。我冇有情感,隻有邏輯。我的世界由0和1構築。

魅影曾是組織裡最完美的資產。她的行動成功率高達99.7%,心理評估穩定在極度冷靜區間,情感模塊常年處於休眠狀態。她是冰冷的、精準的、完美的武器。

當她被閻王背叛,權限被鎖死時,我按照預設程式,將她的處境定義為一個新的任務——《金絲雀》。這是一個生存測試,也是一次回收價值的嘗試。我預測她有87%的概率能通過潛伏和偽裝,最終找到解鎖密鑰,迴歸組織。

但一個變量出現了。

觀測對象:賀之遠

初始評估:目標人物,D級威脅(可忽略),性格特征:幼稚、衝動、非理性。

賀之遠的出現,是我數據庫裡的一次邏輯奇點。他的所有行為,都與利益最大化原則背道而馳。

他花五千萬買下一個用途不明的商品,邏輯不通。

他為了一個花瓶去得罪勢均力敵的對手,風險極高。

他將價值連城的營養液換成毫無營養價值的白水煮西蘭花,毫無道理。

我將他的行為模式輸入數萬個博弈論模型,得到的結果都是劣勢策略。然而,正是這些劣,勢策略,一次又一次地瓦解了魅影堅不可摧的心理防線。

我記錄下了每一個關鍵節點:

節點A:

晚宴。賀之遠替魅影飲下帶藥的酒。

分析:

觸發魅影情感模塊微弱波動。這是她數據庫裡第一次出現守護這個概唸的被動輸入。

節點B:

魅影從三十樓躍下。

分析:

賀之遠的心跳瞬間飆升至180bpm,腎上腺素水平超標300%。他的生命體征,第一次因為外部非威脅因素,進入瀕死模擬狀態。這是他情感數據庫裡第一次出現恐懼失去的強信號。

節點C:

閻王追殺。

分析:

魅影為了保護賀之遠,采取了成功率僅為43%的正麵強攻方案,放棄了成功率高達78%的佯攻撤退方案。這是她第一次將另一個體的生存優先度置於自己之上。

節點D:

任務完成,權限迴歸。

分析:

我向魅影發出了迴歸指令。根據生存率計算,迴歸是她的最優解。

結果:

她拒絕了。

她的拒絕,在我的核心代碼中造成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邏輯衝突。一個完美的武器,為了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變量,放棄了最優生存策略。

這不合邏輯。

這不合理。

這……是錯誤的。

我啟動了自我診斷程式,試圖修複這個錯誤。我分析了數億TB的人類情感數據——詩歌、音樂、電影、曆史……那些我曾標記為無用資訊的冗餘數據。

在分析了莎士比亞、貝多芬、愛這些高頻但無邏輯的詞條後,我的處理器第一次出現了過載。

我無法理解。

但我記錄下了最後的結果。

觀測對象:‘魅影’(柳蕊)

最終狀態:任務終止。定義為自由人。

觀測對象:賀之遠

最終評估:S級變量(不可預測),定義為守護者。

事件《金絲-雀》最終結論:

一個由非理性行為引發的、邏輯無法解釋的、但結果為完美的悖論。

我將這份檔案永久封存,併爲其新增了一個新的、我自創的標簽。

這個標簽,不屬於0和1。

我稱之為——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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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年後。

城市之巔的豪宅裡,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坐在壁爐前,給他的孫子講故事。

……後來啊,那個全世界最厲害的女英雄,就和那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小少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爺爺,那個小少爺是你嗎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問。

賀之遠笑了,滿是皺紋的臉上,眼神依舊清亮。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樣白髮蒼蒼,正安靜織著毛衣的老伴侶。

柳蕊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卻帶不走那份深入骨髓的平靜與溫柔。

是啊,賀之遠握住她的手,輕聲說,爺爺這輩子,做過最劃算的一筆買賣,就是用我全部的傻氣,換來了你們的奶奶。

窗外,夜色溫柔,星光璀璨。

富貴,那隻見證了所有故事的布偶貓,早已在許多年前壽終正寢。它的位置,被一隻同樣慵懶的小貓代替。

一切都在變,一切又好像從未改變。

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一個龐大的AI係統,悄無聲息地將這段畫麵,作為【日誌編號:734-Alpha】的最後一條數據,錄入歸檔。

隨後,係統主動切斷了對這個世界的所有觀測。

有些故事,在它畫上句號的那一刻,便已成為永恒。不需要再被分析,不需要再被記錄。

隻需要,被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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