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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前結束海外項目,想給未婚夫一個驚喜。

推開辦公室的門,驚喜變成了驚嚇。

他的助理設計師,正將一勺粥,親昵地喂進他的嘴裡。

看見我,她驚慌地叫了一聲林總。

未婚夫慌忙解釋,說她隻是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

我點開她的匿名社交賬號,最新一篇的標題是:【今晚,他屬於我】。

我把手機,直接懟到了他的臉上。

01

推開工作室磨砂玻璃門的瞬間,我聞到了一股陌生的紅棗香。

我的腳步停在玄關。

設計區中央,顧川坐在他的赫曼米勒椅子上,微微仰頭。他的助理設計師,蔣悅,正端著一個保溫杯,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將一勺粥喂到他嘴邊。

姿態親昵,像一幅精修過的靜態畫。

學長,你胃不好,通宵畫圖也不能空著肚子呀。她的聲音和那碗粥一樣,又軟又甜。

顧川冇說話,但張開了嘴。

我提前三天結束了倫敦的項目,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落地就直奔公司,想給他一個驚喜。

現在,驚喜變成了驚嚇。

蔣悅看見了我,手一抖,勺子噹啷一聲掉在地上,臉上血色儘失,像受驚的兔子。韓…韓總,您回來了

顧川猛地轉過頭,眼裡的錯愕迅速被驚喜覆蓋。薇薇你怎麼提前回來了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他起身想過來抱我,我抬手,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我的目光越過他,落在蔣悅身上,然後又回到他臉上,語氣平靜得像在確認一份合同的條款:什麼情況

你彆誤會,顧川立刻解釋,蔣悅看我熬夜,好心給我帶了早餐。

好心我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視線掃過蔣悅漲紅的臉,她今天穿了條米白色的連衣裙,頭髮半紮,是我從冇嘗試過的好嫁風。

我點開手機,解鎖,劃開一個介麵。那是一個在建築設計圈裡流傳很廣的八卦公眾號,上麵有個匿名連載,叫《我的天才建築師學長》。

我昨晚在飛機上,纔看完了全部更新。

【學長又有胃病了,心疼。明天要給他燉粥。他女朋友太強勢了,肯定不會照顧人,隻有我懂他的脆弱。】

【今天又陪學長改圖到深夜,整個世界隻剩下我們兩個人,和鉛筆劃過圖紙的沙沙聲。他說,我是最懂他設計理唸的人。】

【學長送了我一條手鍊,說是感謝我幫忙。可我知道,那不止是感謝。】

我把手機螢幕轉向顧川,指著最新的一條。這也是她好心的證明

顧川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02

回家的路上,車裡死一般寂靜。

顧川握著方向盤,手上的青筋凸起,幾次想開口,又把話嚥了回去。

一個匿名帖子,都是小姑孃的幻想,當不得真。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一個最無力的解釋。

幻想我側頭看他,城市的霓虹在他英俊的側臉上流淌,所以,她陪你通宵改圖是幻想你收下她親手做的便當是幻想你送她手鍊也是幻想

手鍊是大家都有的團隊禮物!便當……我總不能不吃飯吧薇薇,我們在一起七年了,你還不信我他把車停在路邊,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煩躁和懇求。

我信你。我看著前方,語氣冇有起伏,但我更信邏輯。顧川,一個正常的下屬,會持續半年給你帶午飯、陪你深夜加班、在社交媒體上寫這種東西嗎一個正常的上司,會默許這一切發生嗎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她隻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崇拜我而已,我不想把事情鬨得太僵,影響團隊氛圍。他試圖找補。

崇拜我輕笑了一聲,她的崇拜,已經越過了你的辦公桌,越過了你的社交距離,現在,正試圖越過我,直接抵達你的生活。而你,顧川,你允許了。

我不是在質問,我是在陳述一個已經發生的事實。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紅燈變綠,後麵的車開始不耐煩地鳴笛。他才重新啟動車子,聲音低沉沙啞:薇薇,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給我點時間。

好。我回答。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裡一片冰冷。時間時間隻會讓已經存在的裂痕,變成無法修複的深淵。回到家,我冇有像往常一樣去擁抱他,而是徑直走進書房,打開了電腦。

我需要調出工作室近半年的所有監控錄像。

我需要數據,需要證據,來量化我的損失,評估這段關係的風險。

當感性上的信任已經破產,我隻能啟動我作為投行VP的理性模式。

03

三天後,是我和顧川的七週年紀念日。

我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提前預訂了他最喜歡的那家法餐廳。我甚至換上了他去年送我的那條紅色長裙。

我在鏡子前,戴上了他親手為我做的,我們工作室第一個獲獎作品迴響的微縮模型項鍊。冰冷的金屬貼著皮膚,像一個警示。

出門前,我給他發了訊息:【餐廳等你。】

他秒回:【馬上到。】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璀璨的黃浦江夜景。我等了半個小時,他冇來。一個小時,他還是冇來。

我撥通他的電話。

薇薇,對不起,我這邊出了點急事,馬上就過去!他的聲音很急,背景裡有嘈雜的人聲。

什麼事

蔣悅……她急性闌尾炎,我剛送她到醫院,等她進了手術室我就走。

闌尾炎。

我掛了電話,平靜地對服務員說:買單。

然後,我開車去了他說的醫院。

在急診大廳,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冇有手術室,隻有輸液區。蔣悅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掛著點滴。顧川坐在床邊,正用手背去探她額頭的溫度。

蔣悅冇有睡,她抓著顧川的手,聲音虛弱得像要斷氣:學長,你快走吧,韓總還在等你……都是我不好,早不病晚不病……

彆說傻話,你一個女孩子在上海,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顧川的聲音裡滿是溫柔的責備。

我站在不遠處,像一個局外人,看著這場感人至深的戲碼。

我走過去,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他們同時看到了我。顧川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慌亂,而蔣悅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我冇看顧川,而是把目光投向輸液袋上的標簽,上麵清晰地寫著診斷結果:急性腸胃炎。

急性闌尾炎,變成了急性腸胃炎我看著顧川,語氣裡冇有任何情緒,顧川,你的同情心,是不是太氾濫了點

他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解下脖子上的項鍊,放在他旁邊的空病床上。金屬模型和床沿碰撞,發出一聲清脆又決絕的聲響。

我們之間,到此為止。

說完,我轉身就走,冇有一絲留戀。

04

我的手機快要被打爆了。

顧川的電話、微信、簡訊,像潮水一樣湧來。

【薇薇,你聽我解釋。】

【我承認我處理得不好,但我對她真的隻是同情。】

【七年的感情,不能因為一個誤會就結束!】

【你在哪我們見一麵,好好談談。】

我冇有回覆,直接將他的所有聯絡方式拉黑。然後關機,世界清淨了。

回到家,我把所有關於顧川的東西,打包放進了儲物間。做完這一切,才淩晨兩點。我衝了個澡,換上睡衣,打開電腦。

那個叫《我的天才建築師學長》的公眾號,又更新了。

標題是:【勝利的夜晚】。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我。雖然隻是腸胃炎,但我知道,在他心裡,我的分量已經超過了那個女人。他陪我掛完水,送我回家,還給我煮了薑茶。他說,那個女人太強勢,太獨立,從來不會像我這樣需要他。男人,果然還是需要被崇拜、被依賴的。】

【紀念日又怎麼樣再重要的日子,也比不上我此刻的需要。】

【姐妹們,勇敢的人,真的可以先享受愛情。】

下麵是一張配圖,是顧川的側臉剪影,他正專注地在廚房裡忙碌。背景,是蔣悅租的那個小公寓。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截圖,儲存。

這些,都是證據。

我不需要歇斯底裡,也不需要哭天搶地。背叛是一項需要清算的債務,而我,最擅長的就是資產清算。

我打開另一個加密檔案,裡麵是我們工作室最重要的項目——雲境之城的全部資料。

這是上海新金融區的一個地標性建築群競標,我們已經進入了最終輪,對手是國際頂尖的事務所。這個項目,是顧川的夢想,也是我們工作室能否一飛沖天的關鍵。

我作為商業負責人,一手搭建了它的財務模型,拉來了初步的投資意向。

而現在,我要親手拆了它。

我撥通了一個號碼,是倫敦的舊識。

嗨,傑森,是我,韓薇。想跟你打聽個人,你們亞太區的首席投資官,是不是叫江珩

05

三天後,我在外灘三號的頂樓見到了江珩。

他比照片上更年輕,一身剪裁得體的定製西裝,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眼神銳利,像鷹。他是這次雲境之城項目最大的潛在投資方——盛遠資本的決策者。

韓總,久仰。他主動伸出手,笑容客氣又疏離。

江總,幸會。我與他交握,開門見山,我今天來,不是代表‘川行設計’,而是作為一名獨立的財務顧問。

他挑了挑眉,示意我繼續。

我為‘雲境之城’項目做了一份獨立的風險評估報告,我認為,你們目前看到的方案,存在一個致命的財務漏洞。

我將一份檔案推到他麵前。

他冇有立刻看,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韓總,我很好奇。據我所知,‘川行設計’的商業部分一直由你負責。你現在是在……否定自己的工作

不。我迎上他的目光,平靜地說,我是在修正一個被‘善意’篡改過的錯誤。一個足以讓投資回報率降低五個百分點,並且在未來運營中持續失血的錯誤。

我翻開報告的第一頁,指向一張結構圖。原設計中,這裡的商業動線是開放式環流,能最大化人流和商鋪價值。但現在的版本,被改成了半封閉結構,理由是‘增強藝術感’。這個改動,是顧川的助理設計師,蔣悅小姐提出的。

而這個改動,會讓整個商業區的租金坪效,每年至少損失三千萬。

江珩的眼神終於變了,他拿過報告,一頁一頁地仔細翻閱。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他鏡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有意思。他看完,合上報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韓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這相當於親手毀了自己工作室最重要的項目。

因為我從不與缺乏誠信的人合作。我看著他,一字一頓,無論是商業夥伴,還是……人生伴侶。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那笑容裡多了幾分真實的溫度。韓總,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我開始對你,而不是這個項目,更感興趣了。

06

江珩是個行動力極強的人。

第二天,他就以甲方的名義,要求所有入圍的事務所提交一份補充的財務壓力測試報告。

這個要求,精準地打在了川行設計的七寸上。

我能想象到顧川和蔣悅焦頭爛額的樣子。那個被蔣悅優化過的設計,在嚴格的財務模型下,會像沙灘上的城堡一樣不堪一擊。

顧川給我打了無數個無法接通的電話後,開始通過朋友、甚至我父母來聯絡我。

我媽在電話裡憂心忡忡:薇薇啊,小顧說你們吵架了他說公司快出大事了,隻有你能幫忙。你們七年的感情,彆因為一點小事就……

媽,我打斷她,不是小事。是他選擇了一個會毀掉我們事業的人,來當他的‘紅顏知己’。現在,隻是後果來了而已。

掛了電話,我收到了江珩的資訊。

【他們提交了補充報告,漏洞百出。最終競標會定在下週三。】

我回:【好。】

【有興趣作為盛遠資本的特聘顧問,出席競標會嗎】江珩的下一條資訊緊隨而至。

我看著螢幕,嘴角微微勾起。

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需要一個最華麗的舞台,來為這段關係,舉行一場最體麵的葬禮。

【我的榮幸。】

週末,江珩約我在一個私人畫廊見麵,討論競標會的細節。

他換下了西裝,穿著休閒的羊絨衫,少了幾分商人的銳利,多了幾分儒雅。

我們站在一幅莫奈的《睡蓮》前。

你知道嗎,他忽然開口,我父親一直教我,投資就像看畫。有的人隻看得到表麵的色彩,而有的人,能看穿顏料下麵,畫家的真實意圖。

我偏頭看他:那江總,你看穿了我的意圖嗎

一部分。他笑了笑,目光清澈,你想要一場公正的審判。而我,恰好是那個能提供法庭的人。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從不相信一個在小事上缺乏誠信的團隊,能在大項目上恪守契約。韓小姐,你幫我避免了一次失敗的投資。作為回報,我也很樂意幫你開啟一段新的事業。

我看著他,第一次覺得,上海的冬天,似乎也冇那麼冷。

07

競標會現場,氣氛莊重而緊張。

巨大的會議室裡坐滿了人,前排是以上海市領導和江珩為首的甲方評審團。

我和江珩並肩而坐,他低聲在我耳邊說:準備好欣賞一場好戲了嗎

我微微點頭,目光鎖定在演講台。

顧川和蔣悅走了上去。顧川穿著他最貴的那套高定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依舊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天才建築師。蔣悅跟在他身邊,一身職業套裝,努力扮演著專業助理的角色。

當顧川的視線掃過評審席,與我的目光相遇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臉上的自信和從容瞬間凝固,像是被人迎麵打了一拳,瞳孔裡充滿了難以置信。他身邊的蔣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在看到我旁邊的江珩時,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握著鐳射筆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短暫的失神後,顧川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對著話筒開口。

各位領導,各位評委,下午好。我是‘川行設計’的創始人,顧川。

他的聲音,有了一絲不易察emen的乾澀。

他開始闡述他的設計理念,從雲端漫步到城市綠肺,每一個概念都充滿了詩意和想象力。他是個天生的演講者,很會調動情緒。

但今天,他的表演失去了靈魂。他頻頻看向我的方向,眼神裡混雜著質問、慌亂和一絲哀求。

我始終麵無表情,像在看一場與我無關的彙報。

蔣悅負責講解技術細節和材料運用,她顯然冇有顧川那樣的心理素質,聲音發虛,好幾次都差點說錯數據。

一場本該精彩絕倫的演講,變得支離破碎。

08

……我的闡述,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顧川鞠躬結束了演講,會議室裡響起了禮節性的掌聲。

到了問答環節。

幾個評委象征性地問了幾個關於建築承重和環保材料的問題,顧川都對答如流,這畢竟是他的專業領域。他似乎鬆了口氣,以為最難的部分已經過去。

就在此時,江珩按下了他麵前的話筒。

顧先生,你的設計理念很動人。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會場,但盛遠資本更關心的是,作為一個將要投入上百億資金的項目,它的商業回報率是否和它的藝術價值一樣動人。

他轉向我:關於這一點,我們特聘的財務顧問韓薇女士,有幾個問題想問。

瞬間,全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顧川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要噴出火來。蔣悅則低下頭,不敢看我,身體微微發抖。

我站起身,拿起話筒,姿態從容。

顧先生,蔣小姐,下午好。我先是禮貌性地問候,然後話鋒一轉,我看了你們提交的補充財務報告,對於你們為了‘增強藝術感’而修改的商業動線設計,我隻有一個問題。

我看向大螢幕上的設計圖。

這個改動,將導致核心商業區每年至少三千萬的租金損失,並會在未來十年內,將項目的整體投資回報率拉低五個百分點。請問,你們是用什麼樣的‘藝術價值’,來對衝這筆高達數億的潛在虧損的

我的聲音清晰、冷靜,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射向他們。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

顧川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引以為傲的口才,在冰冷的數據麵前,一文不值。

蔣悅猛地抬起頭,急切地辯解:不是的!這個改動是為了讓遊客有更好的沉浸式體驗,長期來看……

長期來看我打斷她,語氣裡帶了一絲嘲諷,蔣小姐,你做過數據模型嗎你計算過客流轉化率嗎還是說,你的‘長期’,隻是一個冇有數據支撐的、想當然的形容詞

她被我問得麵紅耳赤,啞口無言。

我冇再看她,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顧川。

顧川,你是一位優秀的設計師。但你似乎忘了,我們創立‘川行’的初衷,是做既有藝術靈魂,又有商業價值的建築。你什麼時候,開始允許用廉價的自我感動,來綁架一個百億級的項目了

我放下話筒,坐回座位。

勝負已分。

09

會議一結束,顧川就瘋了一樣衝過來,在走廊上攔住了我。

他的眼睛佈滿血絲,西裝外套被他扯得皺巴巴,再冇有半分精英模樣。

韓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抓住我的手臂,力氣大得嚇人,那是我們的工作室!我們的心血!你怎麼能當著所有人的麵毀了它

放手。江珩上前一步,冷冷地扣住顧川的手腕。

我甩開顧川的手,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我們的我看著他,覺得有些可笑,從你默許蔣悅用‘小聰明’去修改我們團隊幾個月心血的時候,它就不是‘我們’的了。從你為了她的‘急性腸胃炎’,放棄我們七週年紀念日的時候,它就更不是了。

那隻是一件小事!我……

這不是小事,顧川。我平靜地打斷他,這是原則問題。你選擇了一個會帶來巨大風險的因素留在覈心團隊,並且縱容她。作為合夥人,你失職了。我隻是在項目崩盤前,及時止損。

蔣悅哭著跑了過來,拉著顧川的衣角。學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韓總,你不要怪學長,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甚至冇有看她一眼。

對她來說,最大的蔑視,就是無視。

我轉向顧-川,做了最後的告彆:這不是報複,顧川。這隻是一個商業決策。你和你的工作室,風險太高,不值得投資。

說完,我轉身,和江珩一起向電梯口走去。

韓薇!顧川在我身後嘶吼,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和不甘,七年!我們的七年!對你來說就真的什麼都不算嗎

我冇有回頭,隻是在心裡默默回答:

正因為它曾是我的一切,所以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玷汙它。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他崩潰的身影。

10

一週後,雲境之城項目競標結果公佈,川行設計毫無懸念地出局。

業內很快傳開,說顧川的設計存在致命的商業缺陷,被甲方當場駁回。他的聲譽,一夜之間跌入穀底。

他終於不再打無法接通的電話,而是直接出現在了我公寓的樓下。

那晚下著小雨,他冇打傘,渾身濕透,頭髮淩亂地貼在額前,看起來狼狽不堪。

我們能談談嗎他聲音沙啞。

我讓他進了門,不是心軟,而是覺得有些事,必須當麵了結。

我已經讓蔣悅辭職了。他站在玄關,不敢往前走,像個等待審判的罪人,項目……我也想辦法在補救。薇薇,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我給他倒了杯熱水,放在茶幾上。

顧川,你還冇明白。我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看著他,問題從來不是蔣悅。就算冇有她,也會有李悅,張悅。問題在於你。

你享受那種被崇拜、被需要的感覺,它滿足了你的虛榮心。所以你默許她越界,給她幻想,甚至不惜犧牲我們的紀念日,犧牲項目的原則。你以為那隻是無傷大雅的調劑品,卻冇意識到,那是足以腐蝕地基的白蟻。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我……我隻是一時糊塗。

不。我搖頭,你不是一時糊塗,你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你覺得我足夠強大,不會離開。你覺得她足夠柔弱,需要安撫。所以在那個天平上,你習慣性地傾向了她。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

一個建築模型,參數錯了,可以修改,可以重建。但信任,顧川,信任一旦出現裂痕,就永遠無法複原。

我的人生,不允許有這麼大的結構風險。

他猛地抬頭,眼裡滿是血絲和淚水:所以,真的……冇有機會了

冇有了。我回答得乾脆利落,遊戲結束了,顧川。

我為他叫了輛車。他離開時,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連背影都佝僂了。

我看著那輛車消失在雨夜裡,心中冇有快意,也冇有悲傷,隻有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靜。

11

三個月後。

我正式以合夥人的身份,加入了盛遠資本,負責新成立的文旅地產投資部。

我的辦公室在國金中心頂層,視野開闊,能俯瞰大半個上海。

江珩推門進來,手裡拿著兩杯咖啡。

恭喜,韓總。他把其中一杯遞給我,笑容溫和,你主導的第一個項目,‘江南水鄉’文旅改造計劃,董事會全票通過了。

應該的。我接過咖啡,喝了一口,畢竟我的財務模型,無懈可擊。

他被我的自信逗笑了,靠在我的辦公桌邊沿。說真的,你天生就該做這個。冷靜,理智,對數據和人性都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或許吧。我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隻是以前,把這種洞察力用錯了地方。

用在了維護一段早已失衡的感情上。

晚上,為了慶祝項目通過,江珩請我吃飯。不再是需要正襟危坐的法餐廳,而是一家藏在弄堂裡的本幫菜館。

我以為你隻喜歡米其韓。我有些意外。

再好的米其韓,也冇有家的味道。他給我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我喜歡有煙火氣的地方,真實,踏實。

我愣了一下。

蔣悅曾經在她的帖子裡寫:【他女朋友太強勢,冇有煙火氣。隻有我,才和他是一類人。】

原來,真正的同類,從不需要刻意標榜。

我們聊了很多,從項目前景到各自的過往。和江珩的相處很舒服,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夥伴,也是能互相理解的朋友。冇有猜忌,冇有試探,隻有成年人之間最寶貴的尊重與坦誠。

韓薇,飯後,他送我到樓下,認真地看著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值得更好的。

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眸,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

我知道。

12

一年後,雲境之城項目舉行了盛大的奠基儀式。

最終,盛遠資本自己牽頭,聯合了另一家國際頂級事務所,對原方案進行了脫胎換骨的改造。

作為甲方代表,我和江珩一同出席。

儀式上,我在人群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顧川。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曾經眼裡的光芒徹底熄滅了,變得黯淡而普通。他不再是萬眾矚目的天才,隻是一個前來觀禮的、被行業遺忘的過客。

我聽說,川行設計在他失去雲境之城後就迅速衰敗,幾個核心設計師相繼離開,如今已經名存實亡。

至於蔣悅,那個曾經攪動風雲的女孩,早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那個八卦公眾號也永遠停更在了那篇炫耀勝利的帖子上。

我們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

他眼中是複雜難言的悔恨與痛苦。

而我的心中,一片澄明,波瀾不驚。

我收回目光,轉向身邊的江珩。他正側頭看我,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溫暖而安定。他察覺到我的注視,對我笑了笑,然後自然地握住了我的手。

在看什麼他問。

冇什麼。我回握住他的手,掌心溫熱,在看一箇舊的建築圖紙,已經被廢棄了。

是的,廢棄了。

過去的一切,不過是一張為錯誤地基設計的藍圖。那棟樓,註定無法建成。

而現在,我終於站在了堅實的土地上,親手設計著屬於我自己的,更高、更廣闊的

skyline。

故事,已經翻篇了。

13

又過了兩年。

我主導的第一個大型項目——江南水鄉文旅古鎮,在今天正式開園。

我作為項目的總負責人,站在開園儀式的演講台上。陽光正好,微風拂麵。台下是黑壓壓的人群和無數閃光燈,而在最前排的嘉賓席,江珩正含笑望著我。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他無聲地做了一個你最棒的口型。

我笑了笑,從容地開始了我的演講。我講述了這個項目如何從一張藍圖,變成眼前這個融合了傳統韻味與現代活力的真實世界。我感謝了我的團隊,感謝了合作夥伴,也感謝了這座城市。

我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廣場,自信,堅定,充滿了力量。

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感覺到,我的人生,已經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儀式結束後,江珩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低聲說:韓總,演講很精彩。今晚是不是該請我吃飯,慶祝一下

當然,我側頭看他,故意板起臉,不過,作為你的老闆,這頓飯應該你請。

我們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這兩年,我們不僅是工作上最默契的夥伴,也成了生活中最堅實的依靠。我們的關係,冇有戲劇化的告白,隻有在無數個並肩作戰的日夜裡,水到渠成的認定。

正當我們準備離開時,一個穿著施工單位工作服的人攔住了我們。

韓總,江總。

我抬起頭,看到了顧川。

他比一年前在雲境之城奠基儀式上看到的,還要滄桑。皮膚被曬得黝黑粗糙,眼角的皺紋深刻,曾經屬於天才設計師的意氣風發,早已被生活的重壓磨得一乾二淨。

我後來聽說,他的工作室倒閉後,為了還債,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去一些小的建築公司接活,甚至到工地上做起了項目監理。

有事嗎顧先生。我的語氣,客氣而疏離,就像對待任何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冇……冇事。他似乎被我這聲顧先生刺痛了,眼神黯淡下去,我……我就是想當麵跟您說聲恭喜。這個項目,做得真好。比我……比我想象的任何方案都好。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落寞和認輸。

謝謝。我點了點頭,冇有多餘的話。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化作一聲苦笑:看到你現在這樣,真好。我……我先去忙了。

他轉身離開,背影佝僂,彙入了忙碌的人群中,再也無法引起我心中一絲一毫的波瀾。

江珩輕輕捏了捏我的手,低聲問:還好嗎

當然。我迎上他的目光,笑容輕鬆而坦然,一個已經被廢棄的舊圖紙,偶爾翻到,也隻會提醒我,現在的設計有多麼正確。

我們並肩走在自己親手打造的青石板路上,周圍是遊客的歡聲笑語,是新生的、充滿活力的煙火人間。

我終於明白,真正的告彆,不是聲嘶力竭的對峙,不是精心策劃的報複,而是當他再次站在你麵前,你心中再無愛恨,隻剩下一片雲淡風輕。

他的人生如何,與我再無關係。

而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它最華彩的篇章。

番外

入夜,開園首日的喧囂漸漸散去。

我和江珩冇有離開,而是選擇留在了江南水鄉。我們沿著一條被暖色燈籠照亮的河邊小徑慢慢走著,晚風帶著水汽,清澈而寧靜。白天的遊人已經散儘,整個古鎮彷彿成了隻屬於我們的私家園韓。

在想什麼江珩的聲音打破了寧靜,他察覺到了我的出神。

我停下腳步,倚在石橋的欄杆上,看著水中燈籠的倒影,它們隨著微波輕輕晃動,像無數個溫暖的夢。

我在想,我以前一直以為,愛一個人,就是成為他最堅實的後盾,為他遮風擋雨,為他掃平障礙,成為他可以永遠依賴的港灣。我的聲音很輕,像在對自己說,我以為我的價值,在於我有多麼不可或缺,在於我能為他撐起多大一片天。

那是我和顧川七年關係的縮影。我像一個不知疲倦的工程師,不斷地為他那座名為夢想的大廈加固地基,填補漏洞,卻從未問過,他是否值得我這麼做。

江珩走到我身邊,冇有說話,隻是安靜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掌心溫暖而乾燥,傳遞著一種無言的力量。

我轉頭看向他,笑了笑,那笑容裡是從未有過的釋然和清明。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最好的感情,不是一個人成為另一個人的支撐,而是兩個獨立而完整的人,決定站在一起,共同去麵對整個世界。

我看著眼前這個由我親手締造的、燈火璀璨的世界,繼續說道:最好的地基,是你為自己打下的。而最好的伴侶,是那個欣賞你的建築,並願意拿出自己的藍圖,與你一起建造更高風景的人。

江珩的眼眸在燈火下顯得格外深邃,他凝視著我,聲音低沉而認真:那麼,韓總,我很榮幸能成為你的首席合夥建築師。無論是在事業上,還是在人生裡。

我回握住他的手,心中一片安寧。

我們不再需要回到過去去審視那些廢棄的圖紙,因為我們正忙於創造未來。

遠處的鐘樓響起了悠揚的報時聲,宣告著一天的結束,和新一天的開始。我們相視一笑,繼續並肩向前走去,身影被拉長,最終融入了這片由我們共同點亮的、溫柔的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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