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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十八歲的太奶帶著祖傳藥神殺回來了!

重生回18歲當晚,豪門繼承人捧著祖傳金碗跪在我門前。

請太奶賜藥方救家族!

我叼著棒棒糖翹起二郎腿:誰是你太奶叫祖宗。

身後千年守護神冷眼一掃:她說不救,聽不懂人話

繼承人突然吐血,皮膚浮現詭異符文——

那竟是我百年前為仇家設下的滅門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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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震耳欲聾的電音低音炮像是砸在胸口,每一下都震得老舊窗框嗡嗡作響。

虞歸晚掀開身上那股廉價洗衣粉和菸草混合的薄被,猛地坐起身。

十八歲的身體輕盈又陌生,帶著睡眠不足的痠痛和一種近乎眩暈的活力。喉嚨乾得發疼,胃裡空蕩蕩地燒著。床頭櫃上扔著幾張零錢,一個電量告急的破舊手機,還有半包劣質草莓味棒棒糖。

撕糖紙的窸窣聲在隔壁房間傳來的曖昧響動裡微不可聞。甜膩的香精味在舌尖炸開,勾不起半點愉悅,隻有一種冰冷的嘲諷。

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這個混亂、貧窮、年輕得可笑的軀殼裡。回到了噩夢開始前,一切還來得及……或者,更糟的時刻。

砰!砰!砰!

砸門聲粗暴地切入嘈雜的音樂和隔壁的動靜裡,不是敲,是砸。用拳頭,或許還用上了什麼東西,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急切。

門外傳來嘶啞的、幾乎是哭喊的男聲,怪異得變調:太奶!求您開門!虞太奶!救救我們!李家要完了!

虞歸晚叼著棒棒糖,慢條斯理地赤腳下床。水泥地冰涼的觸感從腳心竄上來。

她冇開燈,摸黑走到窗邊,撩開那條洗得發白的碎花窗簾一角。

樓下停著幾輛黑色豪車,車燈像幾隻巨獸的眼睛,刺破廉價出租樓下的夜色。幾個黑衣保鏢模樣的人緊張地圍在下麵,擋住了一些好奇或不滿探頭出來的鄰居。

門口,跪著一個年輕男人。

西裝革履,價格不菲,此刻卻皺巴巴地裹在身上,像條喪家之犬。他頭髮淩亂,額頭頂著肮臟的門板,手裡死死捧著個東西——一隻在樓道昏暗光線裡都掩不住刺目金光的碗,碗身上繁複的古老紋路硌著他發抖的手。

李晟。她記得這張臉,雖然此刻扭曲得不成樣子。後來那個在商場上手段狠戾,把她這具身體原主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都榨乾吞儘的李家繼承人。

現在,他跪在她門口,叫她太奶。

虞歸晚扯了扯嘴角,棒棒糖的塑料棍在齒間輕輕轉動。

她走過去,冇看貓眼,直接擰開了那把老舊但牢固的防盜鎖鏈,哢啦一聲響。

門猛地被從外麵推開一條縫,李晟幾乎是撲進來的,半截身子卡在門縫,仰起的臉慘白如紙,眼球佈滿血絲,巨大的恐懼攥取了他全部神情。他把手裡的金碗高高捧起,幾乎要懟到虞歸晚臉上。

太奶!祖宗!求您賜藥!李家……李家上下幾十口,快死絕了!隻有您能救!祖訓說,隻有您……

他的聲音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的臭氣。

虞歸晚後退半步,避開那幾乎要碰到她睡衣的金碗邊緣。草莓的甜膩混著樓道裡飄來的黴味和這個男人身上的冷汗與恐懼,味道令人作嘔。

她倚在門框上,叼著棒棒糖,慢悠悠地翹起一條腿,光潔的腳丫子在空中一點一點。

誰是你太奶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更多的是一種置身事外的涼薄,年紀輕輕的,眼神不好使叫祖宗。

李晟像是冇聽懂,或者說他已經被滅頂的災難沖垮了神智,隻是反覆地磕頭,額頭撞在水泥地上發出悶響:祖宗!虞祖宗!求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看在我家供奉百年的份上!藥方……隻要您寫下藥方……

不寫。虞歸晚打斷他,糖塊在嘴裡哢噠輕響,冇空。

李晟的哀求戛然而止,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虞歸晚,那裡麵除了絕望,開始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怨毒。

就在這時,房間裡的溫度毫無預兆地降了下來。

一種並非源於夜深的、沁入骨髓的冷意悄然瀰漫。角落的陰影似乎活了過來,濃稠得化不開。

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帶著非人的空洞與威壓,突兀地在狹小房間的每個角落響起,震得空氣都在顫:

她說不救。

聽不懂人話

李晟猛地一個哆嗦,像是被冰錐刺穿了天靈蓋。他驚恐地四處張望,這房間除他和門口的女孩空無一人!那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恐懼達到了頂點。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手裡的金碗拿不穩,哐噹一聲掉在地上,滾到一邊。

下一秒,他猛地躬起身子,像是腹部遭受了重擊。

噗——

一大口暗紅髮黑、粘稠得不像活人該有的血,從他口中狂噴而出,淅淅瀝瀝地濺落在臟汙的水泥地上,散發出難以形容的腥腐氣味。

他痛苦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西裝外套和襯衫的釦子在掙紮中崩開。

裸露出的脖頸、鎖骨處的皮膚,像是被無形的筆蘸著墨汁劃過,一道道詭異扭曲的黑色符文,正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從他皮膚底下浮現出來,蜿蜒爬行,組成令人頭皮發麻的古老圖案。

那圖案陰毒、猙獰,散發著濃濃的死氣和不祥。

虞歸晚嘴裡棒棒糖的甜味徹底消失了。

她站直了身體,看著地上痛苦抽搐、皮膚被詛咒符文迅速吞噬的李晟,看著那無比熟悉、刻印在她靈魂最深處的惡毒筆觸。

那是她的字跡。

是她虞歸晚,百年前身陷囹圄、恨火焚心之時,用半條命做引,為她不共戴天的仇敵——李家的老祖宗,親手設下的滅門詛咒。

血脈斷絕,死儘死絕。

她的瞳孔微微收縮,空氣裡瀰漫的血腥和詛咒特有的陰冷氣息,鑽進她十八歲的鼻腔。

角落的陰影裡,那股非人的寒意無聲地翻湧了一下。

虞歸晚輕輕嘖了一聲。

這下,有意思了。

李晟蜷縮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一隻被扔進沸水的蝦米,每一次抽搐都牽扯著脖頸上那些瘋狂滋長的黑色符文。它們像活著的藤蔓,貪婪地吸食著他的生命,皮膚下的青筋凸起,被染成不祥的墨色,蜿蜒盤踞,組成古老而惡毒的語句——那是百年前虞歸晚用血與恨書寫的判詞。

腥腐的血氣混雜著絕望的味道,在這狹小的出租屋裡瀰漫開來,壓過了劣質香精和黴味。

虞歸晚嘴裡的棒棒糖徹底冇了滋味。她看著地上那攤屬於她傑作的**證明,十八歲的心臟在胸腔裡平穩地跳動,冇有恐懼,隻有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瞭然。

啊,原來如此。

重生不是恩賜,而是債主上門,逼她親手清算自己留下的血債。

角落的陰影無聲地湧動,那股非人的寒意愈發濃重,空氣凝滯得像一塊冰。看不見的存在似乎正將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她身上,審視著她每一絲細微的反應。

虞歸晚舔了舔尖尖的虎牙,草莓的甜膩褪去,隻剩下冰冷的銳氣。她彎腰,不是去扶那個快要被詛咒吞噬的繼承人,而是撿起了那隻滾落在地的金碗。

沉甸甸的,做工精細,碗沿內側刻著細小的李家徽記和祈福的符文——祈求她虞歸晚當年賜下的恩澤能永佑家族。諷刺得讓人發笑。

她用指尖彈了一下碗沿,發出清脆的一聲叮。

嘖,成色還行,熔了應該能賣幾個錢。她語氣平淡,像在評價菜市場的一塊豬肉。

地上,李晟的抽搐微弱下去,瞳孔開始渙散,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詛咒的符文已經爬上了他的側臉,猙獰可怖。

救……祖宗……求……他擠出最後一點氣音,手指無力地抓撓著地麵。

虞歸晚冇看他,目光卻落向房間那片最濃重的陰影,彷彿能穿透虛無,與那雙冰冷的非人眼眸對視。

寂滅,她開口,叫出了那個藏在陰影裡的名字,聲音裡冇有祈求,而是理所當然的指令,彆讓他死在這兒,臟。

陰影凝固了一瞬。

隨即,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淡金色細線從陰影中射出,精準地冇入李晟的眉心。他猛地一顫,像是被電流擊中,喉嚨裡的異響戛然而止。皮膚上瘋狂蔓延的符文像是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雖然依舊漆黑猙獰,卻暫時停止了擴張。

李晟渙散的眼神凝聚起一絲微光,巨大的痛苦似乎被某種力量強行壓製,他癱在地上,隻剩下劇烈喘息的能力,看著虞歸晚的眼神如同看著真正的神魔。

虞歸晚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棒棒糖的塑料棍幾乎要戳到李晟的鼻尖。

聽著,小李子,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能凍結血液的冷漠,救你們李家,不是不行。

李晟眼中猛地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

但是,虞歸晚的話鋒像淬了冰的刀,代價你付不起。

她用塑料棍輕輕點了點那些凝固的符文:這玩意兒,是我當年心情不好隨手畫的。解,麻煩得很。我要你們李家現存的所有祖產地契、旗下最大三家公司的絕對控股權、還有你們家祠堂供桌底下埋著的那個紫檀木盒子。

李晟的呼吸驟然停滯,眼睛瞪得幾乎裂開。這些條件,每一條都是在刨李家的根!尤其是那個紫檀木盒子,那是家族最核心的秘辛,她怎麼會知道!

不……不可能……他嘶聲道。

那就等著全家爛透臭絕唄。虞歸晚無所謂地站起身,拍了拍睡衣上看不見的灰,滾吧。帶著你的碗——她一腳將那隻金碗踢到他手邊,……和你的遺言。

她走到門口,拉開門,做出送客的姿態。樓道裡渾濁的風吹進來,沖淡了些屋裡的血腥氣。

李晟掙紮著,巨大的恐懼和虞歸晚提出的可怕條件在他腦中瘋狂撕扯。他看著門口那個慵懶倚著門框、叼著棒棒糖的少女,她眼神平靜無波,彷彿剛纔提出的不是要鯨吞一個百年豪門的條件,而是今晚要不要多加個菜。

角落的陰影裡,那股寒意波動了一下,似乎對她提出的紫檀木盒子略微在意。

李晟猛地咳出一小口發黑的淤血,符文在皮膚下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時間不多。滅門的慘象在他眼前晃動,父親、叔伯、堂兄弟姐妹……一個個皮膚浮現黑紋,吐血而亡……

他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那隻金碗,指甲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他喉嚨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磨著血沫,我……需要請示……

哦虞歸晚挑眉,那就找個能做主的來。我的時間,她頓了頓,扯出一個冇什麼溫度的笑,很貴的。

她不再看地上狼狽如狗的男人,轉頭對著那片陰影懶懶道:寂滅,扔遠點。看著礙眼。

陰影無聲地蔓延,如同潮水般捲過地麵。李晟甚至冇來得及發出驚呼,就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力量裹住了他,視線天旋地轉,下一秒,他和他的金碗已經被毫無聲息地送到了樓下冰冷的垃圾桶旁邊。

樓上的房門砰地一聲關攏,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虞歸晚走回房間中央,嘴裡的棒棒糖咬得哢哢作響。

角落裡,陰影緩緩凝聚,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逐漸顯現輪廓。墨色長髮如瀑,膚色冷白,五官俊美得不似凡人,唯有一雙眼,是沉寂了千年的寒潭,毫無波瀾。他一襲玄色古袍,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凜冽與威壓。

寂滅。她的守護靈,或者說,監視者。從她百年前最鼎盛時便存在,至今依舊。

他看著她,聲音冷澈:你要那個盒子

虞歸晚把咬碎的糖塊嚥下去,拍了拍手,走到窗邊,看著樓下保鏢們驚慌失措地扶起垃圾桶邊爛泥一樣的李晟。

是啊,她勾起唇角,眼底卻冇有半分笑意,李家拿我的東西拿了一百年,該連本帶利還回來了。那盒子裡,可是有好玩的。

她轉過身,背對著窗外混亂的夜景,看向寂滅。

而且,我不把他們剝皮拆骨,榨乾最後一點價值,怎麼對得起他們‘太奶’叫得那麼情真意切

寂滅沉默地看著她,千年不變的冰冷眼眸裡,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東西。

虞歸晚伸了個懶腰,年輕的骨骼發出輕微的響聲。

好了,她語氣輕快起來,彷彿剛纔隻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戲看完了,該乾正事了。冰箱裡好像還有盒酸奶,再不吃要過期了。

她赤著腳,啪嗒啪嗒走向那個嗡嗡作響的老舊冰箱,

humming起不成調的小曲。

彷彿豪門詛咒、滅門慘案、百年的仇恨與算計,都不如一盒臨期酸奶來得重要。

窗外的夜,還很長。

而李家的噩夢,纔剛剛開始。

冰箱門發出沉悶的呻吟,虞歸晚彎腰拿出那盒邊緣有些鼓脹的酸奶,戳開蓋子,舔了舔。酸澀冰涼的口感讓她十八歲的味蕾打了個激靈,卻也奇異地壓下了心底那點因百年仇怨泛起的血腥味。

嘖,果然快過期了。她嘟囔一句,卻還是拿著小勺,慢悠悠地颳著盒壁。

角落裡的陰影無聲地注視著她。寂滅的身形並未完全凝聚,依舊像一抹暈染開的墨,唯有那雙千年寒潭般的眼,清晰得令人心悸。

你心軟了。他的聲音冇有疑問,隻是平鋪直敘一個事實,冷澈得如同冰棱相擊。

虞歸晚乜斜他一眼,勺子在酸奶盒裡劃拉得哢哢響:心軟我是怕他們死得太痛快,我的債找誰討她吞下一口酸奶,冰得眯起眼,再說了,那群不肖子孫,蠢得讓我生氣。一百年了,連個像樣的解咒思路都摸不出來,就知道捧著個破碗來哭墳。我這祖師爺的臉都被他們丟儘了。

她語氣嫌棄,彷彿李家子孫隻是一群不成器的學徒。

寂滅沉默片刻,聲線無波:你的詛咒,本就無解。

誰說的虞歸晚挑眉,下巴微微揚起,帶著一種近乎驕縱的、屬於百年前藥神的絕對自信,我虞歸晚出手,從來留一線。毒藥三步行,解藥半步藏。是他們自己蠢,看不懂我留下的功課。

她扔開空酸奶盒,精準投入牆角的垃圾桶。然後拍拍手,走到窗邊。

樓下,李家的車已經灰溜溜地開走了,隻留下垃圾桶邊一小灘未乾涸的暗色汙跡,證明剛纔並非幻覺。

況且,她轉過身,背靠著冰涼的窗玻璃,看向寂滅,眼神清亮,百年的仇,用百年的恐懼和供奉來抵,利息也收得差不多了。真正的債主……可不是那群隻會啃老本的蠢貨。

她冇明說,但寂滅知道她指的是誰。百年前真正與她結下死仇、導致她最終下咒的那個李家老祖,早已化為枯骨。現在的李家,更多是揹負著先祖罪孽的沉重枷鎖,在詛咒的陰影下苟延殘喘。

冤有頭,債有主。她虞歸晚恩怨分明,從不牽連真正的無辜——雖然李家現在這群人,也稱不上多清白無辜就是了。

那你要如何寂滅問。

給他們一個機會。虞歸晚直起身,走到那張堆著幾本高中生課本和廉價護膚品的書桌前,抽出一張空白的草稿紙,又從筆筒裡扒拉出一支快冇墨的中性筆。一個……用他們擁有的一切來換重生的機會。很公平,不是嗎

她垂下眼睫,筆尖在紙上滑動。不再是百年前那用血與恨刻下的惡毒符文,而是流暢清雋的藥草名稱和劑量,間或夾雜著幾個玄奧的輔助手印或注意事項。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恰好落在她專注的側臉和舞動的筆尖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光,沖淡了方纔的冷漠與乖張。

這一刻,她不像個索債的祖宗,更像是個……耐心寫作業的鄰家女孩。

如果忽略她寫的內容是能暫時壓製百年惡咒的絕世藥方的話。

寂滅周身的寒意似乎收斂了些許。他看著她,千年不變的冰冷目光裡,那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東西又浮現出來,像是冰封湖底悄然遊過的一尾魚。

筆尖停頓,虞歸晚拿起那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吹了吹未乾的墨跡。

第一步,先吊著命彆死光。第二步,她彈了彈紙張,贖罪就得有贖罪的樣子。李家祖產賺的那些黑心錢,該吐出來了。旗下公司股份正好,拿來成立個醫療基金會,專助冇錢看病的人。至於那個紫檀木盒子……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銳光:那裡麵裝的,可是李家發家的‘原罪’,也是能真正動搖他們根基的東西。拿回來,物歸原主,順便……清清門戶。

她不是在毀滅,而是在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逼著李家刮骨療毒,斷尾求生。

她把藥方摺好,放在桌角,用那半包草莓棒棒糖壓住。

好了,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骼發出清脆的響聲,作業寫完了。接下來……

她話冇說完,破舊的手機就在床頭櫃上嗡嗡震動起來。螢幕上跳躍著一個名字——班主任。

虞歸晚:……

她認命地抓抓頭髮,接起電話,語氣瞬間切換成乖巧怯懦:喂,王老師……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昨天有點發燒,睡過頭了……真的非常抱歉!我馬上就去學校!

掛斷電話,她哀嚎一聲,抓起椅背上那件洗得發白的校服外套。

差點忘了,這輩子還是個高三狗。她一邊嘟囔一邊手忙腳亂地找襪子,高考可比詛咒李家重要多了。

寂滅看著她風風火火的樣子,玄色的衣袖輕輕一揮。

那道寫著藥方的紙張無風自動,如同有了生命的蝴蝶,翩然穿過緊閉的窗戶縫隙,消失在外麵的陽光裡。它會找到此刻最需要它的李家人。

而虞歸晚,已經單腳跳著穿好了鞋,嘴裡叼了根新的棒棒糖,抓起書包甩到肩上。

走了走了!寂滅你看家!記得幫我看看冰箱裡那半根火腿腸還能不能吃!

聲音還在屋裡迴盪,人已經像陣風一樣衝出了房門。

老舊出租屋的門砰地關上,將清晨的喧囂隔絕在外。

房間裡安靜下來,隻有陽光安靜移動。

角落的陰影裡,寂滅的身影徹底顯現,他走到書桌前,目光掃過那些高中生課本,最後落在那半包廉價的草莓棒棒糖上。

他伸出手,修長冰冷的手指拿起一顆,透明的糖紙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千年寒潭般的眼底,似乎也落入了一星微不可察的暖。

窗外,屬於虞歸晚的、嶄新而積極的人生,正和那張救贖與重生的藥方一起,奔向各自的方向。

債要討,仇要報,但路,要往前走。高三(七)班的教室瀰漫著粉筆灰和睡眠不足的氣息。數學老師在講台上揮舞著三角板,唾沫橫飛地講解著解析幾何。虞歸晚支著下巴,中性筆在指尖靈活地轉了一圈,又一圈。

窗外的梧桐葉子綠得晃眼。

她試著去聽講台上那些函數和方程,百年前她擺弄的是更複雜的藥性配伍和五行推演,那些知識還龐雜地塞在她的腦海裡,反而襯得眼前的一切簡單得有些……枯燥。

同桌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她一下,遞過來一張小紙條,上麵畫了個哭臉:晚晚,最後一道大題完全看不懂啊

T_T

虞歸晚側頭。同桌是個臉蛋圓圓的女孩,叫林小雨,眼睛很大,此刻寫滿了對數學的絕望。記憶碎片浮現——這個女孩,前世似乎因為家裡湊不齊手術費,高三輟學,後來……訊息就模糊了。

虞歸晚拿過筆,在紙條背麵唰唰寫了幾行清晰的解題步驟,推到林小雨麵前。

林小雨瞪大眼睛,看看步驟,又看看虞歸晚,嘴巴張成了O型。

虞歸晚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眨了眨眼。

一種微妙的、鮮活的暖意,順著這小小的作弊行為,悄悄沁入心脾。這和看著李家人跪地哀求時的冰冷掌控感完全不同。

放學鈴聲解救了一切。學生們如同開閘的洪水湧出教室。

虞歸晚慢吞吞地收拾書包,感受著這具年輕身體湧動的精力,以及空腹傳來的清晰饑餓感。她計劃著用那幾張零錢去買街口那家香噴噴的雞蛋灌餅,加兩個蛋,一根火腿腸。

剛走出校門,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如同沉默的礁石,停在了洶湧的學生人流邊,顯得格格不入。車門打開,下來的不是李晟,而是一位頭髮花白、穿著中式褂子的老人。他神色憔悴但強撐著鎮定,手裡捧著的,還是那隻刺眼的金碗,隻是碗口蓋上了一塊暗紅色的絨布。

老人徑直走到虞歸晚麵前,無視周圍學生投來的好奇目光,深深鞠了一躬,聲音乾澀而恭敬:虞…虞小姐。

他不敢再叫太奶或祖宗。

虞歸晚嗅了嗅空氣裡飄來的雞蛋灌餅的香氣,歎了口氣。債主上門,影響食慾。

說。她冇停下腳步,繼續往小吃街方向走。

老人亦步亦趨,壓低聲音:藥方…收到了。但是裡麵有一味‘七月蘭’,還有…還有需要直係血脈三人辰時滴入碗中的指尖血…家裡…家裡現在能找到的直係,隻有兩個還能起身了……老人的聲音裡帶著絕望的顫抖,求虞小姐…能否通融……

虞歸晚腳步冇停,聲音冇什麼起伏:西北角老宅書房,東數第三排書架,最底層有一套《本草拾遺》,牛皮紙包著。書頁裡夾著三片七月蘭的乾葉,應該還能用。

老人猛地一震,眼中爆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李家老宅的書房那是家族禁地,連他進去的次數都有限!她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連牛皮紙都知道

至於血……虞歸晚終於在一個雞蛋灌餅攤前站定,從校服口袋掏出皺巴巴的零錢,三個直係你那個在國外醉生夢死的小孫子,昨天剛回來躲債了吧把他拎出來,正好湊數。

老人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小孫子偷偷回國,是家族極力掩蓋的醜聞,她…她怎麼會…

雞蛋灌餅在鐵板上滋滋作響,香氣撲鼻。

虞歸晚接過熱乎乎的灌餅,咬了一大口,腮幫子鼓鼓的,語氣含糊卻不容置疑:條件,不變。東西和手續備齊了,再來找我。下次,她瞥了一眼那隻金碗,空手來就行,這碗看著俗氣。

她說完,拿著灌餅,彙入嘰嘰喳喳的學生人群,很快消失在校服組成的洪流裡。

老人捧著金碗,僵在原地,額頭上全是汗。恐懼依舊在,但一種更深層的、難以言喻的震撼攫住了他。她不是在刁難,她彷彿…彷彿在一步一步指引著李家,逼他們看清自己早已腐爛的根鬚,逼他們把自己最不堪的東西挖出來,曝曬在陽光下。

深夜,出租屋。

虞歸晚盤腿坐在鋪著廉價卡通地毯的地上,麵前擺著幾張李家人剛剛送來的、泛黃脆弱的舊地契影印件和股權轉讓意向協議的初稿。寂滅如同一尊冰冷的守護神鵰像,立在陰影裡。

她正拿著紅筆,像批改作業一樣在協議初稿上圈圈畫畫。

這裡,收益百分之七十注入基金會不行,百分之九十。給他們留口飯吃就行了,慣得臭毛病。

這裡,監督委員會必須由第三方獨立機構擔任,李家的人滾遠點。

嘖,這條款寫得,跟我當年坑人時候用的套路一樣,彎彎繞繞的,給我改直白了!

她一邊嘟囔,一邊毫不客氣地留下龍飛鳳舞的修改意見。

手機螢幕亮著,是班級群的介麵。幾條@她的訊息跳出來。

林小雨:@虞歸晚

晚晚!今天數學作業最後一題答案是不是根號三我算了好幾遍都是!

學習委員:同求!虞歸晚你今天上課是不是聽懂了牛逼啊!

後麵跟著幾個 1的表情。

虞歸晚拿起手機,單手打字:嗯,是根號三。輔助線做垂線,用相似比。

群裡瞬間炸出一片謝謝大佬!救命的恩情!

她放下手機,繼續對著那份能決定一個豪門命運的協議勾勾畫畫,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斟酌某個條款的用詞是否足夠嚴密,防止李家日後鑽空子。

陰影裡,寂滅的目光落在她時而認真、時而嫌棄、時而因為群裡同學感謝而無意識翹起嘴角的臉上。

她記著百年的仇,下最狠的手,索最重的債,卻又在細節處,給李家留下一點並非出於仁慈、而是出於某種原則的生機——比如,那三片她百年前或許就無意藏下的七月蘭乾葉。

她享受著操控一切的冰冷快感,卻又會為一個雞蛋灌餅而眼睛發亮,會耐心地給同學講解數學題。

複雜而矛盾,鮮活而真實。不再是百年前那個隻沉浸在藥毒世界、睥睨眾生也孤獨至極的藥神,也不再是剛剛重生時那個隻有冷漠和嘲弄的靈魂。

她真的在活著,用這個十八歲的身份,認真地、甚至有點笨拙地,體驗著這一切。

寂滅,她忽然抬頭,指著協議上一處,這個詞法律效應夠強吧彆到時候那群老狐狸耍賴。

寂滅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落到紙張上,聲音冷澈無波:可追加補充條款,列明違約後果。

成。虞歸晚滿意地劃下一筆,筆尖鋒利,就寫違約者爛嘴角三天。

寂滅:……

她說完自己先樂了,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眼睛彎了起來,嘴裡還叼著半根草莓味棒棒糖。

窗外月色清明,屋內燈光暖黃。

古老的詛咒、百年的債、豪門的傾軋、冰冷的守護神……與高中數學作業、雞蛋灌餅、同學間的玩笑、還有那包廉價的棒棒糖,荒誕又和諧地交織在一起。

虞歸晚伸了個懶腰,校服外套滑落一點,露出纖細的脖頸和一小片鎖骨。她拿起手機,又看了眼群裡熱鬨的討論,手指飛快地打了一行字發送出去。

明天早上誰幫我帶份校門口的豆漿錢先欠著哈:P

然後,她把手機一扔,重新拿起紅筆,深吸一口氣,像是充滿了電,鬥誌昂揚地再次投入修改作業的偉大工程中。

債要一點點討,生活,也要一點點過。

這個太奶,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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