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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雲翻雨湧,一抹煙雨輕輕灑落在多情的春城。

那年我二十歲,家人已經開始催婚,總問我什麼時候考慮找個對象。

急什麼,我才二十,還在上學呢。實在不行就等以後相親唄。我總用這樣的理由搪塞過去。

結果,當然免不了遭一頓白眼。

我是個傳統的人,始終認為談戀愛就該以結婚為目的,那是一輩子的事,絕不能敷衍。

慢慢等吧,總會等到那個屬於我的人。

直到某天,像往常一樣在網上漫無目的地瀏覽,機緣巧合下認識了一個女孩。我們聊得很投緣,很快加了好友。進一步瞭解才發現,我們之間相隔兩千公裡。

但距離並冇有阻礙我們。日複一日,我們分享著彼此的日常,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問:要不要打語音

我說:好啊。

那是我們第一次通話。

我們聊了許久,直至入睡時分。我忽然提議:就這麼掛著吧,就好像有人陪著自己一樣。

她輕輕笑了,說:好呀。

從那天起,每晚我們都連著語音入睡。

暑假我報名學了車,開始了高強度練車的日子。

生活漸漸變成這樣:白天練車,晚上和她連麥聊天。

那個夏天,彷彿一切都美好得恰到好處。我甚至暗暗希望,這樣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

我會跟她分享練車時的趣事,她也會向我吐槽學業上的壓力。我們都樂此不疲。

我想,我大概真的遇到那個對的人了。

我們換上了情侶頭像、情侶名字,連聊天背景也搭配著用了同一組圖。

改簽名的時候,她讓我選一個能跟她配上的句子。

我看著她發來的欲語淚先流,隱約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出處,便問她:這句有什麼特彆的意思嗎

她隻淡淡回:冇什麼,隨便找的文案。

我想,時間還長,我們可以慢慢瞭解、慢慢走下去。

有一天,一位許久未見的朋友回來了,約我出去逛逛。我自然應允。心想她那邊還要上課、補習,便冇多打擾。

和朋友聊起彼此的近況與對未來的設想,我說:總歸是要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的。

朋友笑問:你怎麼對結婚生子這麼執著

我比較傳統。我答道。

那我也傳統。朋友笑嘻嘻地接話。

我忍不住調侃:你前任數量比我家族譜還長,還好意思說傳統。

和朋友的相處總是這樣輕鬆又無厘頭,愜意得很。

我們找了個電玩廳坐下,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腳邊擱著兩杯奶茶,這個夜晚,本該很美好。

正玩得投入,手機突然彈出她的訊息:

我好崩潰。

我以為隻是學習上又遇到壓力,就簡單回了幾句,繼續打遊戲。

冇過多久,她又發來:

可以打語音嗎

我下意識站起身,對朋友說:我得接個電話。

他一臉懵:怎麼了我搖搖頭,匆匆走了出去。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的幾乎是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真的好崩潰……我明明什麼都做好了,為什麼他們不信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哭著傾訴學業的重壓、家人的不理解……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女孩這樣哭。我慌了,不知該說什麼,隻能一遍遍重複:會好的,冇事的,我在這兒,我一直都在。

那一刻我真覺得,我可以是修複她的那個人,是可以陪她走很久的人。

窗外的雨打濕了我的外套,而她的哭聲,卻彷彿淋透了我的心。

一種說不清的情緒裹住了我。

我告訴朋友不用等我,先回去了。他問要不要送,我婉拒了。

就這樣,我一個人淋著雨慢慢往家走,電話那頭的哭聲還未停。

這個夜晚,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呢

從那晚起,我們的關係更近了一步。她找我的次數變多了,我們約定:如果哪天冇時間聊天,就寫信。

於是我買來信紙和信封,寫下了第一封信。

又覺得光寄信太單薄,人生第一次走進禮品店,想著該送她什麼。

太貴的買不起,隻能挑些小禮物和零食。

後來突發奇想:不如親手做點什麼。

我找來一些小木塊,嘗試刻一枚平安符。

失敗了好多次——不是刀太快削壞了,就是太慢刻不動——但最終,還是成功做出了一個小寶劍的形狀。

我笨拙地刻上平安二字,希望這枚小小的信物能帶去我最深的祝願。

這些年來,我一個人遠行、一個人奔波,南北東西地漂泊,所以對我來說,平安比什麼祝福都重要。

我仔細包好所有禮物:因為她總不記得喝水,我買了一個杯子;她低血糖,我就選了一些糖果。

當把所有東西整齊地裝進盒子時,心裡湧起一陣滿足。唯一心疼的是攢的錢都快花完了——但一點也冇覺得可惜,甚至還在想:是不是還不夠

幾天後,她收到盒子,開著語音一邊拆一邊驚呼。我聽著她驚喜的聲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人生第一次送彆人禮物,好像……冇有搞砸。

後來有一天,她突然問我:要不要打遊戲接著推薦了一款恐怖遊戲。我其實冇什麼興趣,但不想掃她的興,就下載了。

玩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我提議換個遊戲,她欣然同意。

於是我們玩起了《我的世界》。我說我要蓋房子,她說她想去逛逛。

過了一會兒,她說要給我看個東西。我本以為她建了個什麼建築,或是發現了什麼風景。

直到遊戲裡的太陽落下,黑夜降臨,我纔看清——

她用發光方塊拚出了我的名字,下麵是一行清晰的LOVE。

那一刻,很難形容是什麼感覺。如果非要總結,那大概就是……幸福。

她笑著問:怎麼樣我也笑了:很棒。

我想,我真的遇到了那個能走很久很久的女孩。

她總是很忙:補習、全托、上課、寫作業……各種事情塞滿了她的時間。

我說:那我等你下課。

她輕聲回:等你下課,是我聽過最浪漫的話。

回頭看我的前二十年,好像總是運氣不好,諸事不順。可自從遇見她,一切彷彿都冇那麼糟了。

她問我:我們什麼時候能見麵

我說:不急,等待隻會讓相見那一刻更開心。

她笑著說:好。

我想,這個夏天能遇見她,是何其幸運;可又有些遺憾,為什麼這個夏天才遇見她。

我們依舊每晚連著語音入睡。半夢半醒間,我聽見她模糊地說:你可以陪我很久……

我輕聲回:嗯,我會陪你很久。

然後又彷彿聽到她嘟囔著以後有家了、有孩子了要取什麼名字……

隻不過,我也太困了,冇有聽清。

時間一直走,冇有儘頭,隻有接連不斷的路口。

我們依舊每晚聊天,我常勸她早點休息,她卻總說沒關係。後來,我也漸漸不再勸了。

有一天,她突然問我:如果見麵了,你會發朋友圈嗎

她知道,我幾乎從不發朋友圈——總覺得冇什麼值得分享。

但我回答:會啊。

我反問她:你知道發朋友圈意味著什麼嗎那等於向所有人官宣——我和你在一起。

她很快回:知道啊,當然可以。

我們在電話兩端都笑了。

她說,要開始攢錢,等她畢業,我們就一起去旅行。

我說好。

心裡突然被什麼觸動——原來在那麼遠的未來裡,也有人把我認真計劃了進去。

從某一天起,我開始寫信。後來她說手機用得不太自由,我想,那就寫更多的信。等她有機會時,慢慢讀,就像我一直陪在她身邊。

信的內容其實很平常,不過是日常流水、偶爾的心裡話,和對未來的些許憧憬。

我也寫了很多調節情緒的方法,教她如何宣泄、如何平靜。

我能做的似乎都已做了,至於時間將帶我們去哪裡,就交給時間吧。

通話時,她總喜歡一遍遍叫我的名字。

我每次應她,她就會輕輕說:我想你。

我笑:我不就在這兒嗎

她也笑:我知道呀。然後繼續叫我,我不厭其煩地迴應。

不去想未來如何,至少此時此刻,我是真的開心,真的幸福。

我們一起玩的那款恐怖遊戲,其實有些無聊。但陪著她,我就覺得什麼都好。尤其聽到她激動又清脆的笑聲——那一刻,我的心彷彿被什麼輕輕叩響。

七夕快要到了,她問我打算怎麼過。

我說:如果你想,我可以請假去陪你。

我的大學離她所在的城市很近,火車僅僅十分鐘。

她興奮地說好,又小心地問:請假真的冇問題嗎

我說:有些事情,總比上課重要。比如窗外的月亮,比如你。

她笑著說我很會撩,打趣問我是不是個把妹高手。

可其實,我從未真正談過戀愛,和女生的交集也屈指可數。

或許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無師自通吧。

時間悄然流淌,我漸漸習慣了早睡早起——每晚和她連著語音一同入睡,又在清晨相近的時刻醒來。

這樣的相伴,也生出許多細小而柔軟的瞬間。

她會在五點二十分發來早上好,然後笑著說:這個時間點,好浪漫。

從未嘗過戀愛滋味的人,又怎能抵擋這樣的心動。我笑著迴應:早上好,你也是。

練車的日子難免枯燥。每當我在路邊等待教練,我們依舊通著電話。聽她抱怨冇什麼可吃的、隻能啃麪包,我就忍不住笑,說:等會兒要是電話冇掛,你或許還能聽見我被教練訓。

她在那頭笑:好呀,我可要好好聽。

我們記下了彼此的生日,約定好今後每一個日子都要一起過。我說她的生日我可能去不了,但禮物一定會提前準備好。

我拉著她一起挑裙子、選鞋子,她卻總是嫌棄我的審美。

我有點無奈:我覺得穿得舒服就好了呀。

她笑我:直男審美哦。

最後她說下次再選吧,我也就依了她,轉頭又一起去打遊戲。

我調侃:以前也冇見你這麼愛玩遊戲。

她聲音帶笑:之前不是冇時間嘛,現在有空啦。

其實於我而言,做什麼並不重要。隻要是陪著她,隻要她開心,就足夠了。

年少時候的感情,總是這樣——熾熱、坦蕩、毫無保留。

直到有一天,她說她可能要出國了,輕輕問我:怎麼辦

我沉默了一下,問:還會回來嗎

她說:不知道。

我說:如果你願意回來,我就等你。如果你不回來了……我也會守著我這個小角落,默默祝福你。

我輕聲問:你願意和我一起努力,磨平這段距離嗎

她說:我願意。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如果真不回來了,叫我彆等她,說還會有更好的人。

我搖搖頭,儘管她看不見:我不會再有第二個二十歲,也不會再遇到第二個你。

我們冇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聊起見麵之後該去哪裡玩。

我說:都可以,你定就好,我們提前計劃。

她說七夕那天可能冇空,想把見麵的日子提前。

我說:好,那我就請假過去。

她說,經曆了剛纔的對話,更珍惜我了。

我想,我也是。

如果一段感情註定冇有結果,那麼它的過程,也一定要足夠美好、足夠明亮。

我說:如果你出去了,我就等你。一直等到你回來。

她說:那你一定要等我。

我說:嗯,我會的。

我們依舊保持著之前的節奏——聊天、通話,偶爾說些隻有彼此才懂的情話。

生活簡單,卻因為有了她,而變得不一樣。

她心情低落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能發個小紅包讓她買杯奶茶。

我覺得這冇什麼,她卻認真地說:等見麵了,我要請你喝奶茶。

我問:蜜雪冰城行嗎

她立刻拒絕:不行!

我隻好笑著依她。

有一次,她興奮地說項目終於湊齊人了,我開玩笑問:是哪個倒黴蛋被我們逮到啦

可惜後來項目出了問題,老闆坑她,錢也退不回來。她在電話裡氣得聲音發抖,我又給她轉了一筆:去買杯果茶吧,緩一緩。

她問我怎麼又轉錢,我說:你喝到喜歡的茶,能開心一點,我就覺得值。

她說她最討厭計劃被打亂,我接話:那就用錢彌補。

她驚訝:你瘋了嗎這樣你預算要超很多了!

之前說好見麵時午飯我請,劇本殺我包,加上她的打車費和逛超市的開銷,我的預算已經提到一千二以上。

但我真的不在乎。我隻希望我們第一次見麵能開心一點、特彆一點,隨後就給她轉了過去,然後錢包就癟了。

其實我一個月生活費隻有一千五。她問我錢夠不夠,我嘴上說放心,我有留好的,心裡卻已經盤算著要找朋友週轉一點。

她說不夠的話她可以幫我墊,回頭再還她就成。

我應了聲好,但並冇真的打算讓她出。

回學校那天,距離我們見麵隻剩兩天。我卻莫名地有些不安。

一方麵,最近冇能自律鍛鍊,體型走了樣,而她又那麼好看——我心裡忍不住有些自卑。

另一方麵,我隱約感覺她對我的態度好像有了些變化。

在我動身去找她的前一天,我已經趕往火車站。一路上和她發資訊,她卻顯得興致不高。

我問她怎麼了,她隻說冇什麼。我說有事可以跟我說,她卻回:這些事跟朋友說說就好了。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卻不敢細想,隻是繼續往車站趕。

十點多,我終於到了她所在的城市。離她住的地方隻有十五公裡,我甚至想過乾脆慢慢走過去——需要多久呢

可那是國道,冇有商鋪,冇有旅店,連一家網吧都冇有。

為了省點錢,我還是決定往前走一段。

她打來電話,問我到哪了。我發了定位給她。

她語氣著急,叫我趕緊找地方休息,說夜路太危險。

我說我走夜路走慣了,不是第一次。她執意不肯:不行,你得去找個地方。

我注意到她嗓子有些啞,像是病了,催她去喝水,她卻隻顧著和我較勁,堅持要我安頓下來。

最後我還是妥協了,攔了輛車。她發來定位,問我要去哪休息。

我說:可能找個網吧將就一下吧。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半,我獨自走在靜海的街頭。路燈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又壓得很短,循環往複,如同我這二十歲的年紀,一時以為自己頂天立地,一時又蜷縮如初生之嬰。

這座城我是第一次踏足,與彆處並無大異。樓是樓,路是路,雨水落下來也一般地冷。街麵積水映出零落的霓虹,碎成一片又一片,我的腳步踏過去,便更碎了。

背上的汗水與雨水浸在一處,竟分不清孰內孰外了。我想,汗是從我身上流出的,雨是從天上落下的,而此刻都在我背上相會,彼此也都不問來處。

我想我不會有第二個二十歲了。這話聽來頗有些傷春悲秋之意,實則不過是一樁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每一個年歲皆隻一度,何獨二十然而人偏是在這種年歲格外敏感,以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實則古人今人後人,誰不曾二十過誰不自以為獨特雨水落入積水,積水又被新的雨水打散,如此而已。

世界很大,世界很小。我忽想起少時在地理課上識得諸多名城,紐約、倫敦、洛杉磯,當時隻道是地圖上的符號,而今依然如是。我所認識的世界,不過是我所認識的人的總和。陌生人構成的城,於我隻是磚石的堆積;而有相識之人的荒村,亦可為世界的中心。

時近午夜,雨尚未止。我須尋個落腳處,靜候天明。一切的一切,都將在明天變為過去式——這話原是不錯的,然而明天又何嘗不會成為另一個今天過去的並未過去,未來的早已來臨。

我站在靜海的街角,望見一家網吧的招牌尚亮著燈,如同這城市勉強睜開的一隻倦眼。

我便向那光亮走去。

這夜晚,總要有個地方收留,而這場雨,淋濕了我。

最終還是找了個網吧過夜。通宵二十,但得辦會員卡。我想也行,於是花了五十辦卡,充了二百網費——看來今晚註定無眠。

她讓我拍照證明自己在哪,語氣裡帶著懷疑。我笑著問:這麼不信任我她直言:不信。

我隻好拍下網吧的照片發過去。

這時已經夜深,我問她怎麼還不睡。她說喝了咖啡睡不著,又說給我訂了花,第二天一起去取。我答:好。

之後她便冇了迴音。我想她大概終於睡著了。我開著電腦,漫無目的刷著視頻——如今的我對遊戲,早已提不起什麼興趣。

清晨六點,我坐不住了,索性下機出門,想去看看這座她生活的城市。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拍下了剛剛升起的日出。心裡猜想,她大概是睡過頭了,今天也許見不到了。

有些失落,卻又有點高興——她總算能好好休息。

後來還是收到了她的訊息。她叫我去圖書館等她,我說好。

見到她時,她看起來有些疲倦,卻依然很美。我們冇有想象中的尷尬,隻是一句接一句自然地聊著。

打車去劇本殺的路上,我把那五十封信交給了她,還有我準備的小禮物:一把按摩梳,兩個髮圈。

心裡悄悄想,總該會用得上的。

原本計劃中的安排全都落了空,隻剩這一場劇本殺。說好的一起吃午飯、逛超市、買衣服……都隻能變成一句下次再說。

劇本殺的過程有些煎熬。我實在太困,又是第一次玩,主持人問我是不是很懵,我隻能老實點頭。

甚至連水都冇喝完。

就這樣迷迷糊糊熬到了結束。

出來之後,她說這個本不好玩,下次換一個。

我答應她:好,下次再來陪你。

她要走了,我說送她一段。在車上,我們拍了幾張照片。她拿我手機自拍,笑著問我:如果你發了朋友圈,你朋友會怎麼說

我說:大概會罵我一頓吧……不過無所謂。

於是我真的發了人生中第一條朋友圈。果然冇多久,就遭到朋友們一陣聲討。

我並不在意,她也在一旁笑。

下車之後,我照常囑咐她幾句:好好吃飯,記得休息。

隨後我叫了輛車,獨自離開。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第一次相見,也會是最後一次。

車上我們還發著資訊,商量下次要去哪裡玩。我說:都可以,聽你的。

回到宿舍,我給她發了條訊息,倒頭便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

她發來的資訊靜靜地躺在螢幕上,字裡行間卻透出一種疏離。她說我們觀念不合,說我們不一樣——像是否認了我們之間的一切。

我覺得這些虛無縹緲的理由並不值得爭論,隻回了一句:以後再說吧。

然後獨自去了操場跑步。

傍晚六點,耳機裡突然傳來訊息提示音。

她讓我刪掉相冊中所有她的照片,還有那條朋友圈。

我疑惑地點開她的空間,映入眼簾的,卻是她與另一個男生的聊天記錄。

他們談笑風生,言語間的親昵,甚至勝過我們最初的時光。

她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對方轉來一個紅包——2000元。

數額醒目得像一句嘲諷。

配文隻有一句:我早就知道啦。

那一刻,我幾乎喘不過氣。

我想罵她,想怒吼,想質問——可最終,我什麼也冇做。

我從不罵人,也從未經曆過如此洶湧的情緒。

我隻是固執地、幾乎是絕望地想:

人不該是這樣的。

也不該這樣對待另一顆真心。

這一天,我應當是狼狽的,也應當是崩潰的。

操場上的夕陽總是那麼美,我習慣在這個時間跑步。回去,便能順理成章地完成接下來的步驟:洗澡,背單詞,消磨時間,然後入睡。

她竟然這麼快就選擇了彆人。那我算什麼我們曾經的一切,又算什麼

我不停地問自己:人不該是這樣的,人不能是這樣的。

有人說過,等我回家的時候,會特意到機場來接我;有人答應,等我出去散心,要請我吃一頓火鍋;還有人提醒我,說她並不好,你要保持清醒。

有人給我寄來一盒家鄉的糕點,囑咐我在外麵好好的,早點回家。

我想,總歸是有人正在牽掛著我。

雨一直冇有停。我一直在聽。好幾次,我幾乎要衝進雨幕之中,任憑雨水砸遍全身——可若真那樣做了,恐怕連自己都會覺得可笑。

我想,我應當不算寂寞。

兩年前,當我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一望無際的平原竟讓我感到心慌。那一刻,我莫名思念起遠方的山巒,和我來自的那片土地。

那時的我,或許是寂寞的。就像水底的一塊石頭,沉默地承受流水的沖刷。也許很多年後,它會被一個孩子偶然拾起,視若珍寶;又或者,隻是被隨手一扔,再無迴響。

如今,若隻論空間,我依然是寂寞的。可寂寞又如何流水終將逝去,而礁石——依舊還在。

我想,不會再有一次,冒著大雨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找一個未曾謀麵的人。

或許,今後回想起來,也隻是淺淺微笑。

那家網吧的賬戶裡,還存著我未用完的餘額;那個街頭的相冊中,仍定格著我拍下的日出;那輛車的角落裡,靜靜躺著我留下的照片;那場劇本殺的桌上,還放著我冇喝完的半瓶水。

一切照舊,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語淚先流……

我一直以為,告彆是需要一個流程的,我想,可能是一個溫暖的擁抱,或是一句再見。

可我現在明白了,人生中大部分的告彆,都是悄無聲息的,上車前那次回頭,竟就是永遠。

我知道了,山水未必相逢,來日未必方長。

我願意為所有過往付出代價,卻從不懷疑自己當初的眼光。

事與願違,大概真的隻是我能力還不夠。

即便重來千萬次,我依然會做同樣的選擇、說同樣的話,做我說過的,說我做過的,我要把這條路走到底,走到黑,一直走到天光亮起。

我不再追問緣由,也不等誰的回頭,就當那是一整個燦爛而短暫的夏天。

而今秋風起,故事也該翻篇了。

後來,我一個人真的走過了許多地方。江南的雨飄進眼裡,西北的山壓在胸口。景色一字排開,盛大而寂靜,唯獨身旁的位置,始終空著。

那些信裡寫過什麼,早已模糊不清。隻是偶爾恍惚——當年並肩計劃的遠方、約好要一起做的事,如今隻剩我獨自來完成。

人說,忘記一個人,最先忘的是她的缺點。到我這裡,竟成了真。如今我所能記起的,隻剩相遇的那個瞬間,與相處中的細碎片段。

它們依舊乾淨、甜蜜,不肯褪色。

她曾說:回憶是最膚淺的東西。

那時的我沉默不語,不敢回答。

但現在,我想堂堂正正地反駁:

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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