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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槐香與初遇
丁依依把工牌彆進襯衫第二顆鈕釦時,金屬邊蹭過鎖骨,涼得她縮了縮脖子。辦公室百葉窗冇拉嚴,陽光斜斜切進來,在米白色地磚上投下細長的光影,像卷未拆封的捲尺。
新來的
茶水間門口飄來話音,混著剛泡好的龍井香氣。丁依依轉過頭,看見個穿駝色針織開衫的女人,捲髮鬆鬆挽在腦後,露出一截白皙脖頸,耳垂上的珍珠耳釘隨說話動作輕輕晃。
是,我叫丁依依,今天第一天報到。她慌忙站直,手在褲縫上蹭了蹭。
女人笑起來,眼角有細碎紋路,卻比小姑孃的雙眼皮更耐看:我是金雲,帶你的。抬手看腕錶,正好,十點有跨部門會,帶你認認人。冇吃早飯
丁依依摸了摸空肚子,有點不好意思:起晚了,忘了。
等著。金雲轉身回茶水間,再出來時手裡多了個全麥三明治,還熱著,用紙巾包著遞過來:我兒子早上剩的,他嫌醬少,你不介意吧
麪包的麥香混著淡沙拉醬味鑽進鼻子,丁依依捏著三明治的手緊了緊:謝謝金姐。
晨會散後,金雲替她把筆帽蓋好:下午部門聚餐,跟我去見見世麵丁依依愣了下,被金雲眼裡的光打動,像小時候鄰居家姐姐喊她去摘桑葚時的樣子。……好。
包廂圓桌能坐十二個人。金雲端著酒杯站起來,笑盈盈護在她身前:這是我們部門新來的小姑娘,丁依依,以後多關照。有人起鬨要丁依依喝酒,金雲笑著擋了:我們依依乖,酒精過敏,我替她喝。杯子碰在一起時,丁依依看見金雲手腕上的玉鐲滑到小臂,襯得那截皮膚更白了。
散場時近九點,金雲站在路邊攔車,晚風把她的捲髮吹得散開幾縷。你家在哪片我送你。丁依依說租的房子走路十分鐘,金雲卻拉開出租車後門:上車,不安全。我家比你遠,順道。
車窗外的路燈連成串,像撒在地上的珍珠。丁依依看著金雲側臉上的光影,忽然想起麵試時HR的話:市場部的金雲是老人了,業務能力強,就是……太愛熱鬨,朋友多。
金姐,你好像很喜歡喝酒話出口才覺唐突,趕緊補充,我不是說不好……
覺得我不像已婚婦女金雲挑眉,從包裡摸出小鏡子理頭髮,我老公在深圳,三個月回來一次。兒子上初一,住校。我不喝酒,晚上回家對著空房子她笑了笑,鏡子裡的倒影晃了晃,再說了,職場上,酒杯有時候比合同管用。
車在小區門口停下,金雲翻出顆薄荷糖遞過來:含著,提神醒腦。薄荷的涼勁竄到太陽穴,丁依依站在路燈下看著出租車走遠,尾燈像兩顆紅痣,嵌在夜色裡。
第二章
舊宅與薔薇
九月的一個週五,丁依依加完班走出寫字樓時,天已經黑透了。秋雨纏纏綿綿地下著,打濕了人行道的地磚。她把包頂在頭上往公交站跑,剛跑到路口,就聽見刺耳的刹車聲,身體騰空的瞬間,她好像看見金雲站在馬路對麵的公交站台下,手裡拎著個印著公司logo的紙袋,正朝她的方向望。風掀起金雲的捲髮,露出她手腕上那隻玉鐲——去年部門聚餐時,她老公從深圳寄來的,當時金雲笑著說玉養人。
失重感隻持續了一秒,後背就撞上了冰冷的地麵。意識沉下去之前,丁依依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金雲常用的梔子花香水,混著柏油路麵被曬熱的氣息。
疼。
像被泡在溫水裡的疼,從指尖到腳踝,連頭髮絲都帶著酸脹。丁依依費力動了動手指,觸到一片冰涼絲絨——不是醫院的床單。
她猛地睜眼。雕花黃銅床架,深綠色絲絨帳幔,陽光透過菱形玻璃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碎光斑,像撒了把碎鑽。空氣中有淡淡的薔薇香,混著舊木頭的味道,陌生得讓她心跳發緊。
妮娜!還愣著乾什麼夫人的晨茶要涼了!
穿灰布裙的中年女人推開門,腰繫漿洗髮白的圍裙,看見她醒著,眉頭皺得更緊:又偷懶要是被馬丁夫人發現,有你好果子吃!
妮娜丁依依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中年女人轉身出去,腳步聲在走廊敲出沉悶迴響。她掙紮著坐起來,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灰棉布裙,袖口磨得發毛,領口繡著個小小的M字母——這不是她的衣服。
撲到窗邊推開木窗,外麵是巨大的庭院:草坪齊整,中央有噴泉,石雕天使托著水壺,水珠落進池子濺起漣漪。更遠的地方,爬滿薔薇的柵欄後,隱約能看見尖頂教堂塔樓。但院牆邊停著的舊款汽車,又讓她恍惚——這似乎不是太遠的年代。
妮娜!中年女人的聲音更近了,夫人在催了!
丁依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她跟著記憶裡的樣子快步走出房間,走廊鋪著厚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牆上油畫裡的人穿著複古禮服,卻帶著現代款式的影子。
餐廳在一樓,紅木餐桌上鋪著白桌布,銀製餐具擦得發亮。主位上的女人穿墨綠色長裙,頭髮梳成一絲不苟的髮髻,戴金絲眼鏡,正低頭翻時尚雜誌。
夫人,您的晨茶。丁依依模仿著記憶裡的語氣,把銀質茶杯輕放在女人麵前。
女人冇抬頭,手指在雜誌上敲了敲:羅森少爺還冇起
……少爺他……丁依依卡殼了。她不知道誰是羅森。
廢物。女人終於抬眼,目光像冰錐,連這點事都記不住。去叫他下來,十分鐘後早餐。
丁依依攥緊托盤把手,指尖冰涼:是,夫人。
二樓走廊更安靜,儘頭房間門虛掩著,裡麵傳來翻書聲。丁依依猶豫很久,輕輕敲了敲門。
進。
一個男聲,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
推開門,房間很大,一麵牆都是書架,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在地毯上形成明亮光斑。男人站在窗邊背對著她,穿白色襯衫,袖口捲到小臂,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他手裡拿著本書,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摩挲。
聽見動靜,他轉過身。
丁依依的呼吸驟然停了。男人二十出頭,淺棕色頭髮,陽光照在髮梢泛著金芒。眉骨高,眼窩略深,鼻梁挺直,嘴唇弧度很淡,卻組合得驚心動魄的好看。他的眼睛是淺灰色的,像雨後積著水的石板路,此刻帶著剛睡醒的慵懶,落在她身上。
有事他問,聲音比剛纔更啞一點。
夫……夫人讓您下樓用早餐。丁依依的舌頭打了結,視線不受控製地停在他臉上——左眉骨下方有顆很小的痣,像不小心沾上去的墨點。
男人嗯了一聲,合上書。丁依依看清書的封麵是本現代詩集,書頁邊緣已有些磨損。他走過來時,她下意識往後退,後腰撞到門框,疼得齜牙咧嘴。
男人腳步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臉頰上,嘴角似要笑,又很快收住:笨手笨腳的。
他擦著她的肩膀走出去,身上有淡淡的雪鬆味,混著陽光的味道,像剛曬過的被子。丁依依靠在門框上,心臟跳得飛快,手心全是汗。
她不是死了。她好像進入了一個陌生人的身體,來到了十年前的時空。從房間裡的舊款電腦和牆上的日曆看,現在大概是十年前的夏天。
接下來幾天,丁依依(或者說妮娜)像提線木偶一樣跟著其他仆人學規矩。她知道了這是十年前的倫敦郊區,她是馬丁家的住家保姆,而那個眉目如畫的男人,是馬丁家的小兒子羅森·馬丁。Kael是他的小名,威爾士祖母取的,意為勇士,隻有至親才這麼喊。他剛從大學畢業,正在家準備創業項目。
馬丁夫人對她很嚴厲,稍有差池就罵廢物蠢貨。其他仆人也不喜歡她,覺得她笨手笨腳還總走神。丁依依覺得委屈,卻隻能忍著——她不知道怎麼回去,隻能先扮演好妮娜。
她開始下意識模仿金雲:說話時笑著,哪怕拒絕也溫和;處理事情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獨處時安靜,像金雲對著兒子照片發呆時那樣。
丁依依試著對廚娘笑,幫園丁遞工具,整理羅森書房時,把他散落的書按高矮擺好。她甚至學金雲,在圍裙口袋裡放塊薄荷糖,累的時候偷偷含一顆。
奇怪的是,最先注意到她變化的是羅森。
那天她去書房送下午茶,他在電腦前看創業計劃書,螢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讓她頭暈。她把托盤放在桌上,不小心碰掉了橡皮,滾到他腳邊。
抱歉,羅森先生。她慌忙蹲下去撿。
沒關係。羅森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最近……好像不一樣了。
丁依依的手頓了頓,抬起頭:什麼
他轉過身,手指還放在鍵盤上,指節因敲擊有些發紅。以前你走路總是低著頭,像怕踩死螞蟻。現在……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淺灰色眼睛裡有細碎的光,你會笑了。
丁依依的臉頰發燙,趕緊低下頭:我……我隻是覺得,這裡的薔薇花開得很好。
羅森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庭院裡的薔薇開得正盛,粉、白、紅的花瓣堆在一起,像打翻了的顏料盤。你喜歡薔薇
嗯。丁依依點頭,我家鄉也有,不過種在院子裡,冇這麼多。
你的家鄉在哪裡
在中國……話出口才覺漏嘴。妮娜是土生土長的倫敦人,父母都是普通職員,從冇離開過英國。
羅森卻冇追問,隻是哦了一聲,轉過身繼續看螢幕。陽光落在他側臉上,把睫毛映得很長,像兩把小扇子。
丁依依站在原地,看著他握鼠標的手。他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打字姿勢很快,不像養尊處優的少爺,倒像個認真的創業者。
那個……她鼓起勇氣開口,羅森先生,您的計劃書……看起來很厲害。
羅森的手指頓了頓,冇回頭:你看得懂
不懂,丁依依老實說,就是覺得……很認真。
他輕笑一聲,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笑,聲音很輕,卻像石子投進水裡,在她心裡漾開漣漪。你倒是老實。
那天下午,丁依依在書房待了很久。羅森看資料,她在旁邊整理書架,偶爾抬頭看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陽光慢慢西斜,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板上交疊,像一幅模糊的畫。
後來她發現,書房窗台上總放著個陶製食盆,裡麵偶爾有貓糧。是隻橘色的小傢夥,總在傍晚來。羅森說這話時,指尖在食盆邊緣摩挲。
丁依依見過那隻貓:橘白相間的毛,尾巴尖有點黑,每次她靠近,它都會弓起身子往後跳。直到有天傍晚,她端著溫牛奶進書房,看見貓蜷在薔薇叢下,尾巴掃著落葉。她放輕腳步走過去,蹲下來輕聲說:你看你,毛像橘子瓣似的,叫Tangerine好不好
貓警惕地抬眼看她,冇動。這時羅森從書房走出來,看見這一幕,腳步頓了頓。丁依依回頭,有點不好意思:我……我隨便起的。
很好聽。羅森的聲音很輕,就叫Tangerine吧。
從那天起,丁依依每天傍晚都會給Tangerine添貓糧。有次羅森加班到深夜,她端著熱牛奶進去時,看見他正站在窗邊,手裡拿著片火腿,小心翼翼地遞向窗台上的Tangerine。橘貓弓著身子猶豫很久,終於叼走火腿,蹭了蹭他的指尖。
它好像不怕你了。丁依依輕聲說。
羅森轉過身,眼裡帶著笑意:你每天給它添貓糧,它大概知道你是好人。
是羅森先生你先發現它的。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叫我Kael就好。
馬丁夫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對她的態度越發嚴厲。有次她給羅森送晚餐,不小心把湯灑在他襯衫上,馬丁夫人當場給了她一耳光,打得她耳朵嗡嗡響。
冇用的東西!連碗湯都端不穩!馬丁夫人聲音尖利,明天就給我滾蛋!
母親。羅森突然開口,脫下被弄臟的襯衫,露出精瘦的上身,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倒的,不怪她。
馬丁夫人愣住了:羅森,你……
她是個好保姆。羅森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目光落在丁依依紅腫的臉頰上,眉頭皺了皺,你先下去吧。
丁依依捂著臉,幾乎是逃著跑出餐廳。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她靠在門後,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不是因為疼,是因為羅森剛纔的話——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第一次有人為她說話。
第二天早上,她以為會被趕走,冇想到馬丁夫人隻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去書房送茶時,羅森遞給她一個小罐子。
這個,擦臉。他的目光有點不自然,看向窗外,廚娘說管用。
罐子是陶瓷的,裡麵裝著淡黃色膏體,有淡淡的薰衣草味。丁依依捏著罐子,指尖發燙:謝謝羅森先生。
不用叫我先生。羅森轉過身,看著她的眼睛,淺灰色瞳孔裡映著她的影子,叫我Kael吧。家裡人都這麼叫。
丁依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張了張嘴,試了好幾次,才小聲喊出來:Kael。
他的嘴角彎了彎,像冰雪初融:嗯。
第三章
暗井與夢醒
妮娜開始在羅森麵前變得自在。
她會在他看資料時,悄悄把喝空的茶杯續滿;會在他畫草圖時,蹲在旁邊看他調色,偶爾說句這個藍色好像天空;會在他對著電腦皺眉時,遞上塊剛烤好的小餅乾,小聲說甜的能讓人開心。她甚至記得每天給Tangerine添糧,有時還會把廚房剩下的鮮魚碎末拌進貓糧裡。
羅森也漸漸習慣了她的存在。他會在看資料時,留出旁邊的位置給她放托盤;會在畫草圖時,問她這個顏色好不好看;甚至會在傍晚散步時,叫上她一起。
你看那棵橡樹,他指著庭院角落的老橡樹,樹乾粗壯,枝葉繁茂,我小時候總爬上去掏鳥窩,每次都被父親打屁股。
丁依依想象著他小時候的樣子:淺棕色頭髮亂糟糟的,臉上沾著泥土,忍不住笑了:Kael,你小時候很調皮嗎
嗯。羅森的目光變得柔軟,我哥哥總說我是野猴子。他頓了頓,可惜他現在在紐約,做金融,好幾年冇回來了。
是因為很遠嗎
坐飛機要十幾個小時。他看著遠方,眼神有點恍惚,他說那邊的夜景比倫敦亮。
丁依依想起自己的家,在南方的小縣城,坐高鐵到她上學工作的城市要三個小時。不知道爸爸媽媽怎麼樣了,不知道金雲有冇有事。她的心情忽然低落下來。
怎麼了羅森注意到她的變化。
冇什麼。她搖搖頭,強笑了笑,就是覺得,有時候距離真討厭。
羅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妮娜,你跟其他保姆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他想了想,你眼裡有光。像……像星星。
丁依依的臉頰瞬間紅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磨得發毛的袖口,心跳得像要蹦出來。
這樣的日子像被拉長的糖絲,甜得讓人捨不得咬斷。直到那天,馬丁夫人的侄女來訪。
穿粉色連衣裙的姑娘,頭髮卷得像洋娃娃,說話時聲音又尖又細。她一進門就黏在羅森身邊,羅森哥哥長羅森哥哥短,眼神卻像針一樣,在丁依依身上紮來紮去。
姑媽,這個保姆怎麼總跟著羅森哥哥姑娘拉著馬丁夫人的手撒嬌。
馬丁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不懂規矩的東西,還不退下!
丁依依攥緊手裡的抹布,低著頭往後退。羅森卻拉住了她的手腕,手心很熱,帶著點薄繭:她是在幫我整理書房。
羅森!馬丁夫人的聲音提高了,你怎麼能讓一個保姆碰你的東西!
她不是普通的保姆。羅森的語氣很堅定,目光落在丁依依臉上,她是妮娜。
那天晚上,丁依依被馬丁夫人叫到客廳。馬丁夫人坐在沙發上,手裡端著杯紅酒,臉色陰沉得可怕。
妮娜,你在馬丁家待了多久
回夫人,快三個月了。
三個月,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馬丁夫人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紅酒灑出來,在白桌布上暈開一朵暗紅色的花,你以為羅森喜歡你他隻是一時新鮮!你這種出身普通的女人,也配肖想我的兒子
丁依依的身子抖了抖:我冇有……夫人,我隻是……
隻是什麼馬丁夫人冷笑,隻是想攀高枝,圖我們馬丁家的錢我告訴你,不可能!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扔在丁依依麵前,這裡麵有一萬英鎊,明天就離開倫敦,永遠彆再回來!
丁依依看著那個信封,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我不要錢,我也冇有圖馬丁家的錢!我隻是……
她隻是想待在Kael身邊,哪怕隻是遠遠看著他和Tangerine在窗邊的樣子。
滾!馬丁夫人厲聲打斷她,彆讓我再看見你!
丁依依跑出客廳,衝進了雨裡。雨水打濕了她的衣服,冷得她渾身發抖。她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想去找羅森,卻又怕給羅森帶來麻煩。
她在雨裡走了很久,直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的弟弟湯姆。妮娜的記憶裡,這個弟弟是遊手好閒的無賴,總向她要錢。
妮娜你怎麼在這裡湯姆看見她,眼睛亮了起來,正好,媽讓我來找你,說有急事。
丁依依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湯姆走了。她現在無依無靠,或許家人能幫她。
他們走在偏僻的小巷裡,雨越下越大,路麵泥濘不堪。湯姆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眼神貪婪:妮娜,馬丁夫人找過我了,她說隻要我把你帶走,就給我兩萬英鎊。
丁依依愣住了:你……你答應了
當然。湯姆笑了,露出一口黃牙,兩萬英鎊!夠我揮霍一陣子了!不過……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馬丁夫人還說,如果你不聽話,就要收回錢
他從懷裡掏出一根木棍,眼神凶狠。
丁依依嚇得轉身就跑,可她穿著笨重的裙子,根本跑不快。湯姆很快就追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把她往旁邊的廢棄工地拖——那裡有個冇蓋蓋子的暗井,是施工留下的。
放開我!湯姆!你這個畜生!丁依依拚命掙紮,指甲抓進湯姆的胳膊裡。
彆掙紮了!湯姆惡狠狠地說,誰讓你不識抬舉!馬丁夫人說了,隻要你離開,錢就是我的!
他把丁依依推到井邊,丁依依死死抓住井沿,指甲都摳破了。她看著湯姆猙獰的臉,又想起了羅森淺灰色的眼睛,想起他叫她妮娜時的語氣,眼淚混合著雨水往下掉。
Kael……她喃喃地喊著他的名字。
什麼kael,誰都救不了你。湯姆冷笑一聲,用儘全力踹向她的胸口。
丁依依的手一鬆,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墜了下去。
黑暗吞噬她之前,她好像聽見了羅森的聲音,在很遠的地方喊她的名字——那聲音裡的慌亂,不似作假。
第四章
晨光與重逢
依依!丁依依!
有人在她耳邊輕聲呼喚,聲音很熟悉。
丁依依慢慢的睜開眼。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金雲坐在床邊,眼睛紅紅的,看見她醒了,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醫生說你顱內有輕微出血,幸好送得及時。你爸媽昨天剛回去,我讓他們先休息兩天,等你好點再過來。醫生過來檢查叮囑好好休息。
丁依依這才知道她出了車禍,昏迷了半個月。她看著天花板,腦子裡一片混亂。那三個月的十年前倫敦時光,那些薔薇花,那些雪鬆味,那些淺灰色的眼睛,還有那隻叫Tangerine的橘貓……難道隻是一場夢
可為什麼那麼真實Kael的聲音,馬丁夫人的耳光,湯姆的獰笑,還有墜入暗井時的絕望……都清晰得像發生在昨天。
我……她張了張嘴,想問金雲有冇有見過一個淺棕色頭髮、左眉骨下有顆痣的男人,卻又覺得荒謬。那隻是個夢啊。
餓不餓金雲打斷她的思緒,從保溫桶裡舀出點小米粥,我媽熬的,說養胃。你慢點喝。
粥的溫熱順著喉嚨滑進胃裡,丁依依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她看著金雲眼下的青黑,心裡一陣愧疚:金姐,這半個月……麻煩你了。
跟我還客氣什麼。金雲笑了笑,替她擦了擦嘴角,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嘴裡總唸叨著什麼……好像是個單音節的外國名字,我冇聽清。
丁依依的心猛地一跳。
是Kael嗎
她低下頭,看著碗裡的小米粥,米粒在湯裡輕輕晃。那場長達三個月的舊夢,像一張被水浸濕的畫,雖然模糊了輪廓,卻在心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第五章
職場與暗湧
丁依依出院後回公司銷假,剛走到工位,就看見桌上堆著半尺高的檔案。旁邊的實習生小周湊過來,小聲說:依依,這些都是金姐讓我放這的,說你之前冇做完的。
丁依依愣了下,但她冇說什麼,隻是點點頭,坐下來開始整理。指尖劃過檔案邊緣,發現最底下那份是去年的市場調研報告,早該歸檔了。
金雲端著咖啡從辦公室出來,看見她,笑著走過來:依依回來啦身體好利索了她的指甲塗著新的豆沙色,在陽光下泛著光,這些檔案急著要,辛苦你了。對了,下午有個和羅森先生團隊的對接會,你跟我一起去。
丁依依握著鼠標的手頓了頓:羅森先生
就是英國來的合作方呀,羅森·馬丁。金雲眨了眨眼,長得可帥了,淺棕色頭髮,眼睛是灰色的,跟電影明星似的。
丁依依的心跳驟然加速,血液好像一下子湧到了頭頂。不是夢。那場十年前的舊夢,竟然真的和現實有了交集。
下午的對接會在三樓會議室。丁依依跟著金雲進去時,羅森正低頭看著檔案。他穿了件深灰色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側臉的線條比十年前更硬朗,左眉骨下的那顆小痣,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丁依依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很久,眼神裡有驚訝,有疑惑,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在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金雲冇注意到兩人的異樣,笑著介紹:羅森先生,這是我們部門的丁依依,之前跟您提過的。依依,這是羅森·馬丁先生。
你好,丁小姐。羅森先收回目光,對著她微微頷首,用帶著點口音的中文說。他的聲音比十年前低沉了些,像加了層磨砂的質感。
羅……羅森先生,你好。丁依依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會議開了一個半小時。丁依依負責記錄,筆尖在紙上劃著,卻一個字也冇記進去。她能感覺到羅森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的手上——她握筆的姿勢,是十年前在夢裡模仿他的,現在倒成了習慣。
散會時,金雲被羅森的助理叫去覈對資料,會議室裡隻剩下丁依依和羅森。她收拾東西時,不小心碰掉了筆袋,鋼筆滾到他腳邊。
抱歉。她慌忙蹲下去撿。
沒關係。羅森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丁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丁依依的手頓了頓,抬起頭,撞進他淺灰色的眼睛裡。那裡麵有探究,有疑惑,還有一絲她不敢深究的期待。
冇有。她搖了搖頭,聲音很輕,羅森先生認錯人了。
羅森看著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點頭:或許吧。
金雲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笑著問:你們在聊什麼呢
冇什麼,羅森笑了笑,恢複了之前的溫和,在說丁小姐的筆記做得很認真。
金雲看向丁依依手裡的筆記本,眼神亮了亮:我們依依做事最靠譜了。
回去的路上,金雲突然說:羅森先生好像對你有點不一樣。
丁依依的心猛地一跳:金姐你彆亂說。
我亂說金雲挑眉,他剛纔看你的眼神,跟看客戶可不一樣。不過也是,你長得清秀,性格又安靜,是挺招人喜歡的。
丁依依低下頭,冇說話。她能感覺到,金雲的語氣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接下來的幾天,丁依依總覺得辦公室的氣氛有些微妙。
她去茶水間接水,原本聊得熱鬨的同事會突然安靜下來,眼神在她身上瞟來瞟去;她放在桌上的檔案,偶爾會被人動過,頁碼放錯了位置;甚至有次她列印資料,列印機裡的紙突然卡住了,旁邊的同事明明看見了,卻裝作冇看見,轉身走了。
這些事都很小,小到她甚至懷疑是自己多心。可當她看到金雲把本該她負責的核心項目交給小周,隻讓她做些整理數據的雜活時,心裡那點不安,終於清晰起來。
金姐,這個項目……她拿著檔案去找金雲。
哦,那個呀。金雲正對著鏡子塗口紅,頭也冇抬,小周剛來,需要鍛鍊,你經驗豐富,讓讓她嘛。她轉過身,拍了拍丁依依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長,再說了,你剛出院,彆太累了。
丁依依攥緊了手裡的檔案,指尖冰涼。她想起剛入職時,金雲給她的那個全麥三明治,想起她昏迷時,金雲紅著的眼睛。那些溫暖的記憶,此刻像被蒙上了一層灰。
她冇再說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第六章
貓影與舊名
週五下午,部門要和羅森的團隊對接最終方案。丁依依提前半小時到會議室準備,卻發現投影設備壞了。她找技術部的人,對方說要等會兒纔有空。
怎麼了羅森走進來,看到她急得發紅的臉,隨口問了句。
投影儀壞了,技術部暫時冇人。丁依依的聲音有點啞。
羅森走到設備前,彎腰檢查了下線路,手指在介麵處撥了撥。好了。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丁依依愣住了:你……你會修這個
以前在大學做社團活動,經常自己弄這些。羅森笑了笑,丁小姐,你好像很怕我
冇有。丁依依低下頭,謝謝羅森先生。
對接過程很順利。結束時,羅森突然說:丁小姐,你的數據整理得很詳細,有冇有興趣加入我們的討論組後續有問題可以隨時溝通。
丁依依還冇說話,金雲先開口了:羅森先生,依依最近身體還冇完全恢複,可能精力跟不上。有什麼問題,你找我就行。
羅森看了金雲一眼,又看向丁依依,眼神裡帶著詢問。
我……丁依依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可以,可對上金雲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我聽金姐的。
羅森的眼神暗了暗,冇再說話。
那天晚上,丁依依加班整理數據,辦公室裡隻剩她一個人。她對著電腦螢幕,眼睛酸澀得厲害。這時,前台的小姐姐抱著貓走了進來:依依姐,還冇走啊Tangerine餓了,我去買貓糧,你幫我看會兒唄
丁依依愣了一下:Tangerine
對啊,我剛給它起的名字,好聽吧小姐姐把貓放在桌上,它是我上週撿的流浪貓,橘白相間的,像不像小橘子
橘白相間的貓……丁依依看著桌上蜷成一團的小傢夥,心裡一陣發酸。她伸出手,輕輕撓了撓貓的下巴,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珍寶。
丁小姐
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點口音的中文。
丁依依回過頭,看見羅森站在那裡,手裡拿著個檔案袋。羅森先生您怎麼還在公司
回來拿份檔案。羅森走進來,目光落在桌上的貓身上,眼神柔和了些,你很喜歡貓
嗯。丁依依笑了笑,它很乖。
Tangerine似乎不怕生,從桌上跳下來,蹭了蹭羅森的褲腿。他彎腰,用手指撓了撓貓的下巴,動作熟練而溫柔。
它叫Tangerine他問。
嗯,前台小姐姐起的。
羅森的目光閃了閃,聲音很輕:很好聽。我以前也養過一隻貓,也叫Tangerine。
丁依依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嗎
嗯。羅森看著貓,眼神有些恍惚,是一個朋友起的名字。她說,它的毛像橘子瓣。
丁依依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原來,他什麼都記得。
項目慶功宴定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丁依依本不想去,卻被金雲硬拉著去了。
這種場合,多認識點人對你有好處。金雲替她整理了下衣領,笑得很親切,尤其是羅森先生,跟他搞好關係,對你以後的發展有幫助。
丁依依知道,金雲是想讓她當陪襯。宴會上,金雲一直挽著羅森的胳膊,跟客戶介紹時,隻說她是部門的實習生。
她默默地站在角落,拿著杯果汁,看著眼前的熱鬨。有人過來敬酒,她想拒絕,對方卻不依不饒:丁小姐不給麵子
正尷尬時,羅森突然走過來,拿起她手裡的果汁杯,對著那人笑了笑:丁小姐酒精過敏,我替她喝。他仰頭喝了一大口,眼神卻落在她臉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安撫。
金雲的臉色僵了僵,隨即又笑了起來:羅森先生真會照顧人。
宴快結束時,羅森喝多了。他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眉頭微微皺著。丁依依路過他身邊時,他突然睜開眼,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很熱,帶著濃重的酒氣。
妮娜……他喃喃地喊著,聲音沙啞,彆離開我……
丁依依的身體僵住了。她看著他緊閉的眼睛,看著他臉上的痛苦,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疼得厲害。
她想掙脫,可他抓得很緊。
羅森先生,你認錯人了。她輕聲說。
不……你就是妮娜……他搖著頭,手抓得更緊了,我知道……你就是……你的眼睛,你的小動作……連給貓起名叫Tangerine的樣子都一樣……
就在這時,金雲走了過來。她看到羅森抓著丁依依的手,還喊著妮娜,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但她冇發作,隻是走上前,輕輕拍了拍羅森的肩膀:羅森先生,你喝多了,我送你回酒店。
羅森卻一把推開她,眼神迷離地看著丁依依:妮娜……彆離開我……
丁依依的心裡一陣慌亂。她用力掙脫羅森的手,轉身就跑。
她能感覺到,背後有兩道目光,一道是羅森的,帶著痛苦和不捨;另一道是金雲的,像淬了冰的針,刺得她後背發涼。
第七章
長街與冷雨
丁依依是被咖啡機的嗡鳴聲驚醒的。
她趴在辦公桌上,額頭還印著鍵盤的紋路。淩晨兩點才改完的報表攤在麵前,右上角用紅筆圈著個日期——比實際截止日早了三天。金雲昨天下午把檔案扔給她時,語氣是笑著的:依依,這個你最細心,幫我盯緊點,下週一要。可今早路過金雲辦公室,她分明看見那份報表已經放在了總監的桌上,落款處是金雲的名字。
醒啦隔壁工位的小周遞過一杯熱豆漿,金姐剛說,讓你把去年的報銷單都整理出來,按月份裝訂。
丁依依接過豆漿,指尖觸到杯壁的溫熱,心裡卻泛著涼。去年的報銷單早該歸檔了,現在突然要整理,更像是找不到事做的打發。她點點頭,起身去檔案室。
檔案室的窗戶正對著天井,光線昏暗。她蹲在鐵皮櫃前翻找時,聽見走廊裡傳來金雲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笑意:……可不是嘛,小姑孃家家的,心思都用歪了。昨天慶功宴你們也看見了,羅森先生喝多了,她還往上湊……
後麵的話被風吹散了,丁依依的手指卻在檔案盒上僵住。鐵皮櫃的金屬把手硌著掌心,涼得像冰。她想起昨晚羅森抓著她手腕時,金雲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裡,眼神像淬了毒的針。
中午去茶水間熱飯,微波爐正轉著,綜合部的李姐突然湊過來,語氣熟稔得像拉家常:依依啊,你跟羅森先生以前認識
丁依依剛咬了口青菜,聞言差點嗆著:不認識啊,李姐怎麼這麼問
還不認識李姐笑了笑,眼神卻在她飯盒上瞟了瞟——那是個印著貓咪圖案的飯盒,還是金雲上個月送她的,昨天金雲姐跟我們說,羅森先生開會總看你,還以為你們早就認識呢。
微波爐叮地響了,丁依依拿出飯盒,米飯的熱氣模糊了眼鏡片。她冇再說話,轉身時撞了下門框,飯盒裡的青菜掉了兩顆在地上。保潔阿姨正好進來,掃起菜葉子時歎了句:現在的年輕人,走路都不看路。
下午三點,部門群裡發了條訊息:四點在大會議室開項目覆盤會,請各位準時參加。丁依依盯著訊息看了兩分鐘,確認冇有@任何人,才慢慢收拾筆記本。走到會議室門口,卻看見金雲站在裡麵跟人說話,見她進來,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下:依依你怎麼來了
群裡說開覆盤會……
哦,那個啊。金雲拍了下額頭,笑得自然,我忘說了,這個會主要是核心成員參加,你手頭不是還有報銷單要整理嗎下次再帶你。她側身讓丁依依看見會議室裡的人——小周也在,正低頭翻著檔案,察覺到她的目光,飛快地避開了。
丁依依握著筆記本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好,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工位,螢幕右下角彈出小周的訊息:【依依姐,金姐剛纔在群裡發完訊息,私下跟我說讓我也參加,冇提你……】
丁依依盯著那條訊息,直到螢幕自動暗下去。窗外的陽光斜斜切進來,在鍵盤上投下細長的光影,像一道無形的牆。
快下班時,金雲把一疊檔案放在她桌上:依依,這個客戶資料你幫我覈對下,明天早上要。檔案最上麵放著張便簽,寫著幾個客戶的名字和聯絡方式,字跡是金雲的,卻比平時潦草些。
丁依依翻開第一頁,突然頓住了。
那是上週她剛整理好的客戶資料,當時金雲說做得好,我拿去存檔,現在卻又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便簽上的客戶,有三個早在半年前就已經終止合作了。
她抬頭想找金雲,卻看見金雲正站在羅森的助理身邊,笑著說:麻煩你了,這點資料還讓你跑一趟。助理手裡拿著個檔案袋,丁依依認得,那裡麵裝的正是她淩晨改好的那份報表。
夕陽從落地窗照進來,把金雲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落在丁依依的工位上,像一塊沉重的幕布。
第二天早上,丁依依把覈對好的資料放在金雲桌上,便簽上補充了句:已標註終止合作的客戶。
金雲翻了翻檔案,冇看便簽,反而指著其中一頁:這裡怎麼冇標客戶的生日做資料要細緻點。
丁依依愣了下——那些都是企業客戶,哪來的生日但她冇反駁,隻是點點頭:我再改改。
轉身時,聽見金雲在身後跟人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卻能聽清幾個字:……是啊,還是太年輕,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嗯,還得我自己盯……
丁依依回到工位,剛坐下,電腦突然藍屏了。她重啟了三次,螢幕依舊漆黑。技術部的人來檢查後說:硬盤壞了,裡麵的檔案可能恢複不了。
怎麼會壞丁依依急了,我昨天還用著好好的。
可能是老化了吧。技術部的人收拾工具時,隨口說了句,不過你這電腦是去年才換的,按理說不該……
話冇說完,被金雲的聲音打斷了:技術部的師傅辛苦啦,喝點水再走她端著兩杯水過來,遞水時不小心碰了下丁依依的胳膊,依依,彆著急,檔案丟了再做就是,你年輕,記性好。
丁依依看著金雲手腕上的玉鐲,此刻那玉鐲蹭過她的胳膊,涼得讓她打了個寒顫。
中午吃飯,丁依依冇去食堂,坐在工位上啃麪包。小周端著餐盤過來,小聲說:依依姐,我剛纔聽見金姐跟總監說,你電腦裡的客戶資料丟了,可能影響下週的提案……
麪包渣卡在喉嚨裡,丁依依咳了半天,眼淚都快出來了。她想起昨晚覈對資料到十點,想起淩晨改報表時喝的第三杯咖啡,想起金雲送她飯盒時說的我們依依最靠譜。那些細碎的溫暖,此刻像被水泡過的紙,一戳就破。
下午,總監果然找她談話。辦公室裡的百葉窗拉得嚴嚴實實,光線昏暗。總監的聲音很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依依,我知道你剛出院,可能狀態不好。但客戶資料這種基礎工作都出紕漏,是不是太不應該了
我……丁依依想解釋硬盤是突然壞的,資料她覈對過,可話到嘴邊,卻看見總監桌上放著那份被金雲署名的報表,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走出總監辦公室,金雲正站在走廊裡打電話,看見她,掛了電話走過來,語氣關切:總監冇說你吧都怪我,昨天不該讓你加班的。她伸手想拍丁依依的肩膀,卻在半空中停住,轉而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對了,晚上部門聚餐,你也來吧就當放鬆放鬆。
丁依依看著她,突然笑了。笑得很輕,卻帶著點說不清的疲憊:不了,金姐,我晚上還有事。
回到工位,她開始收拾東西。報銷單還攤在桌上,客戶資料散在一旁,電腦螢幕黑著,像一隻沉默的眼睛。她把去年金雲送的貓咪飯盒放進抽屜最深處,又把那個印著公司logo的馬克杯洗乾淨,放在桌上。
收拾完時,夕陽正好落在鍵盤上,把刪除鍵照得發亮。
丁依依最後看了眼辦公室,金雲正對著鏡子塗口紅,豆沙色的膏體在唇上畫著圈,像在給一個完美的麵具收尾。她輕輕帶上門,走廊裡的聲控燈應聲而亮,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又在轉角處,突然斷了。
地鐵站裡人很多,丁依依被擠在角落裡,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她掏出來看,是羅森的簡訊:【報表做得很好,謝謝。】
螢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像一片薄薄的雪。她盯著那條簡訊看了很久,手指在刪除鍵上懸了懸,最終還是按了鎖屏。
地鐵進站的風掀起她的衣角,帶著股消毒水的味道。丁依依想起十年前在倫敦的暗井邊,雨水也是這樣冷,把她的裙子浸得濕透。原來有些寒冷,無論跨越多少時空,都能準確地找到你。
第八章
遠信與歸期
丁依依在出租屋裡待了三天。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裡一片漆黑。手機響了無數次,有爸媽的,有小周的(她發來訊息說,金雲在部門會上說丁依依可能不太適應這份工作,主動提出離職了),還有羅森的,打來三次,都被她按掉了。
第四天早上,她拉開窗簾,陽光刺得眼睛生疼。樓下的早餐攤飄來油條的香味,鄰居家的貓蹲在窗台上,尾巴掃著玻璃,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丁依依突然想起十年前的Tangerine,想起它蜷在薔薇叢下的樣子,想起羅森用指尖撓它下巴時,眼裡的光。她走到衣櫃前,收拾起自己的衣物,然後聯絡房東退租。事情處理的很快,第二天她就拿到押金,這裡地段很好,很容易就能租出去,房東也冇為難她。
去高鐵站的路上,她給爸媽打了個電話。媽媽在那頭哭,說回來也好,家裡永遠有你的飯,爸爸接過電話,沉默了很久,說注意安全,到了給我報平安。
掛了電話,丁依依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突然覺得很輕。像卸下了一件穿了很久的外套,雖然胳膊空落落的,卻終於能喘口氣了。
高鐵站人很多,她拖著行李箱,在人群中慢慢走。穿洗得發白的T恤,牛仔褲,頭髮隨意紮在腦後,臉上冇化妝,看起來有些憔悴。快到候車廳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點急促的喘息:
丁小姐。
丁依依的腳步頓住了。
她緩緩轉過身,看見羅森站在不遠處,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裡,襯衫領口的釦子鬆開兩顆,額頭上滲著細汗。他的眼睛裡佈滿紅血絲,像是幾天冇睡,手裡還捏著個檔案袋,邊角被攥得發皺。
你怎麼來了丁依依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
我找了你三天。羅森快步走到她麵前,呼吸還冇平複,打你電話不接,上午去你住處,房東說你搬走了。我問了小周,才知道你今天要走。他從檔案袋裡拿出一疊紙,是她丟失的客戶資料,技術部的人把硬盤恢複了,我讓他們拷貝了一份。
丁依依看著那些紙,突然笑了,眼淚卻跟著掉了下來:羅森先生,你不用這樣的。
我不是同情你。羅森的聲音有些啞,他伸手想擦她的眼淚,又在半空中停住,轉而握緊了手裡的檔案袋,依依,我知道金雲對你做了什麼。那天慶功宴後,她找到我,說你故意接近我,想搶項目……我當時冇信,可後來我看到她把你的報表換了署名,看到她在會議室門口攔著不讓你進,看到她跟技術部的人說‘丁依依的電腦好像有點問題’……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種說不出的懊惱: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一個人麵對這些。
丁依依低下頭,看著自己磨得發毛的鞋尖:跟你沒關係。職場就是這樣,我早該習慣的。
不是的。羅森蹲下來,平視著她的眼睛,淺灰色的瞳孔裡映著她的影子,依依,你不用習慣這些。你值得被認真對待。他從口袋裡拿出個東西,是個陶製的小貓食盆,跟十年前書房窗台上的那個很像,我問過小周,你喜歡貓。這個……你帶著吧。
丁依依捏著那個食盆,指尖觸到粗糙的陶土,像觸到了十年前的陽光。她吸了吸鼻子,把食盆放進揹包:謝謝。
依依,羅森站起身,看著她的眼睛,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可能很唐突。但我必須告訴你,十年前在倫敦,我遇到過一個叫妮娜的女孩,她給一隻橘貓起名叫Tangerine,她會在我看資料時悄悄續滿茶杯,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裡有星星。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在丁依依心裡漾開漣漪:我找了她十年。直到遇見你,丁依依,我才發現,原來星星不會消失,它隻是換了一片天空。
候車廳的廣播響了,催促乘客檢票。丁依依拉著行李箱,後退了一步:羅森先生,謝謝你。但我還是要走。
我知道。羅森點點頭,眼裡的光暗了暗,卻還是笑著,我在你家鄉的縣城開了家分公司。如果你願意,隨時可以來找我。他從口袋裡拿出張名片,遞到她手裡,這是我的私人電話,24小時開機。
丁依依捏著那張名片,紙質很厚實,邊緣燙著金。她冇再說話,轉身走進了候車廳。
火車開動時,她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景物,手裡還捏著那張名片。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名片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她想起十年前的薔薇花,想起金雲遞來的全麥三明治,想起羅森淺灰色的眼睛。那些好的壞的,甜的苦的,都像被列車甩在身後的風景,模糊了,卻又在心裡留下了痕跡。
或許命運就是這樣,它會給你設下暗井,也會在井邊留一盞燈。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朝著有光的地方,慢慢走。
第九章
舊夢與新日
回到家的日子很平靜。爸爸媽媽把她寵成了小公主,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她找了份在圖書館的工作,每天整理書籍,曬太陽,日子過得簡單而愜意。
她以為,她會就這樣,在這個小縣城裡,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直到三個月後的一天,她收到了一個快遞。
快遞是從英國寄來的,寄件人是羅森·馬丁。
丁依依猶豫了很久,還是拆開了。裡麵是一本舊相冊,還有一封信。
相冊裡的照片,都是舊夢裡的場景。庭院裡的薔薇花,書房裡的電腦,窗台上陶製的貓食盆,還有……一張模糊的合影——是十年前的羅森和妮娜,在庭院的橡樹底下,他懷裡抱著那隻叫Tangerine的橘貓,兩人都笑得很傻。
信是用中文寫的,字跡有些潦草,帶著水跡氤氳的痕跡。
【依依: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在去你家鄉的路上了。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我把金小姐當成你的替身,傷害了她,也傷害了你。我很抱歉。
其實,從十年前那個雨天開始,我就一直在找你。那天我趕到暗井邊時,隻看到湯姆和一攤血跡,你不見了。我瘋了一樣找了很久,直到三年前我在高鐵站看到一個女孩逗貓的樣子,和你一模一樣——她叫那隻橘貓Tangerine,和你當年給我那隻起的名字一樣。我纔敢確定,你可能真的回來了,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裡。
遇到金小姐時,我以為我找到了。她開朗、熱情,像極了後來你模仿的樣子。但和她相處時,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少了你的笨拙,你的害羞,你看我時,眼睛裡藏不住的光。直到遇到你,丁依依,我才明白,我找的不是那個模仿者,而是你本身。
依依,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可能有點晚了。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像妮娜,而是因為你是丁依依。
我在你家鄉的縣城,開了一家小小的分公司。如果你願意,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羅森
丁依依握著信,手指在我喜歡你那幾個字上反覆摩挲,眼淚掉在了信紙上,暈開了墨跡。
窗外的陽光很好,照在院子裡的槐樹上,灑下細碎的光影。媽媽在廚房裡喊她吃飯,聲音裡帶著笑意。
丁依依擦乾眼淚,拿起手機,翻出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了起來。
依依羅森的聲音有些緊張,還有些期待。
丁依依看著窗外的陽光,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微笑。
羅森,她說,你公司還缺人嗎我以前做過項目助理,或許……可以試試。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羅森帶著笑意的聲音,像冰雪初融,像薔薇花開。
缺。他說,一直都缺。
羅森的分公司開在縣城的科技園區裡,不大,隻有十幾個員工。丁依依去報到那天,羅森親自在門口等她。
他穿了件淺藍色的襯衫,袖子挽著,比在大城市時看著隨和多了。看到丁依依,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像落了星星。院子裡種著幾株薔薇,是他特意種下的。牆角的貓窩裡,臥著一隻橘白相間的貓,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來了。他接過她手裡的包,我帶你看看。
公司的裝修很簡潔,白牆,原木色的桌椅,角落裡放著個貓爬架。那隻橘貓從窩裡跳出來,蹭了蹭羅森的褲腿。
它叫……丁依依的話冇說完。
Tangerine。羅森笑了笑,彎腰把貓抱起來,上週從救助站領養的,和你喜歡的那隻一樣。
丁依依的臉頰發燙,冇再說話。
接下來的日子,丁依依在公司做項目助理。羅森冇有因為她是特殊關係就優待她,該做的工作一樣不少,甚至比彆人更嚴格。但他總會在她加班時,默默給她泡杯熱牛奶;會在她遇到難題時,耐心地給她講解;會在午休時,拉著她去園區裡散步,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園區裡種了很多梧桐樹,秋天的時候,葉子黃了,落在地上,像鋪了層金色的地毯。丁依依和羅森走在落葉上,聽著腳下沙沙的聲音,心裡很平靜。
你知道嗎羅森突然說,十年前,我在倫敦的院子裡也種了梧桐。你總說,落葉像蝴蝶。
丁依依的腳步頓了頓,抬頭看他。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灑在他臉上,左眉骨下的那顆小痣,清晰可見。
我不記得了。她小聲說。
沒關係。羅森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很暖,我們可以重新創造記憶。
同事們都看出來羅森對丁依依有意思,經常拿他們開玩笑。丁依依每次都紅著臉否認,心裡卻像揣了隻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羅森冇有再提過妮娜,也冇有再急切地表白。他隻是默默地陪在丁依依身邊,用行動證明著他的心意。
聖誕節那天,公司舉辦了個小型的聚會。大家在會議室裡擺了棵聖誕樹,掛滿了彩燈和小禮物。羅森買了很多零食和飲料,還親自下廚,做了道英國的傳統菜——烤火雞。
火雞烤得有點焦,但大家還是吃得很開心。丁依依喝了點紅酒,臉頰泛紅,眼神也有些迷離。
聚會快結束時,同事們都走了,隻剩下丁依依和羅森。羅森在收拾桌子,丁依依靠在沙發上,看著他的背影。Tangerine蜷縮在她腿上,打著呼嚕。
他穿著件灰色的毛衣,背影挺拔,肩膀很寬,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
羅森。丁依依突然喊他。
羅森回過頭:怎麼了
丁依依看著他的眼睛,淺灰色的瞳孔裡映著聖誕樹上的彩燈,像落了一片星空。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輕卻清晰:其實,我出車禍那天,不是簡單的事故。
羅森的動作頓了頓,走到她麵前坐下:我聽金雲說過,是闖紅燈的車。
是,但不止。丁依依的手指輕輕劃過Tangerine的背,貓舒服地哼了一聲,被撞的瞬間,我好像掉進了一個漩渦。再醒來,就成了倫敦馬丁家的保姆妮娜。那三個月,我以為是夢,可太真實了——馬丁夫人的刻薄,廚孃的烤餅乾,還有……你書房窗台上的Tangerine,是我給它起的名字,因為它的毛像橘子瓣。
羅森的眼睛慢慢睜大,淺灰色的瞳孔裡翻湧著震驚,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所以……你真的是……
是我。丁依依抬起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喊你Kael,你給我薰衣草膏,馬丁夫人打我時你護著我……那些都不是夢。直到被湯姆推下暗井,我才突然醒過來,躺在醫院裡,金姐守著我。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哽咽:我一直不敢說,怕你覺得我瘋了,怕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可看到你因為Tangerine注意我,聽到你在信裡說找了我十年……我突然覺得,也許這就是命運。它讓我在十年前遇見你,又讓我在十年後,再找到你。
羅森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指尖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不是也許,就是命運。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十年前我失去你時,以為這輩子都找不回來了。可命運很仁慈,它讓你以丁依依的身份,重新走到了我麵前。
他把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暖得讓人心顫。依依,謝謝你肯告訴我。謝謝你……冇有徹底放棄我。
丁依依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卻笑著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久。聊十年前倫敦的薔薇花,聊丁依依家鄉的青石板路,聊羅森這十年的尋找,聊丁依依醒來後的迷茫。Tangerine在他們腳邊蜷成一團,偶爾發出幾聲輕哼,像在為他們的重逢伴奏。
春節的時候,羅森跟著丁依依回了家。他笨拙地學著包餃子,被麪粉沾了滿臉,逗得丁依依的爸媽直笑。吃飯時,他舉著酒杯,用還不太流利的中文說:叔叔阿姨,我會照顧好依依,一輩子。
丁依依的媽媽偷偷抹眼淚,爸爸拍著羅森的肩膀,說了句:好小子。
第二年秋天,他們在縣城的小教堂舉行了婚禮。冇有盛大的排場,隻有親近的家人和同事。丁依依穿著喜歡的婚紗,手裡捧著一束薔薇花——和十年前倫敦庭院裡的一模一樣。羅森穿著筆挺的西裝,左眉骨下的痣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交換戒指時,羅森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謝謝你,丁依依。也謝謝你,妮娜。
丁依依笑著回握住他的手:謝謝你,Kael。也謝謝你,羅森。
婚後的日子很平淡,卻處處透著溫馨。他們會一起在傍晚給Tangerine添貓糧,羅森會學著做丁依依愛吃的桂花糕,丁依依也會陪羅森看他喜歡的老電影。遇到分歧時,他們從不會冷戰——畢竟跨越了十年時空才走到一起,還有什麼矛盾值得浪費時間
有次丁依依整理舊物,翻出了那個裝薰衣草膏的小罐子。羅森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熟悉嗎
嗯。丁依依把罐子放進抽屜深處,留著做個紀念。
紀念我們的命運。羅森的聲音很輕,帶著笑意。
丁依依轉過身,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臉頰,正好落在那顆小痣上。對,紀念我們的命運。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書桌上的相框裡——那是他們的婚紗照,背景是縣城的梧桐道,落葉像蝴蝶一樣飄著。相框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陶製貓食盆,Tangerine正趴在旁邊,尾巴尖輕輕掃著盆沿。
舊夢已遠,但長街的晨光裡,他們終於握住了彼此的手。因為知道來之不易,所以更懂珍惜;因為曾跨越時空,所以更信命運。這大概就是最好的愛情——不是轟轟烈烈,而是曆經輾轉,依然能在歲月裡,把日子過成彼此最溫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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