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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超市叫便利購,二十四小時營業,燈火通明,在這條入夜後就格外冷清的街上,像一塊倔強的、散發著人造光暈的島嶼。賣的東西雜七雜八,從泡麪火腿腸到香菸啤酒,從電池毛巾到小小的五金工具,一應俱全。當然,有些東西,尋常顧客看不到,比如冰櫃最底層用特殊黃紙包著的陳年糯米,倉庫角落裡那幾罈子標著特釀實則泡了符籙和不知名藥材的醋,還有收銀台下抽屜裡,那柄光滑趁手、刻滿了細密符文的桃木劍。

冇錯,林九,我,就是這家超市的老闆,同時也是個兼職捉鬼人。正宗茅山術傳人,如假包換,雖然我師父他老人家仙逝前總唉聲歎氣,說我這人煙火氣太重,貪財又怕死,半點冇有道門高人的風範。

我覺得他說的不對。怕死怎麼了怕死才能更好地活下去。貪財又怎麼了捉鬼不要成本的嗎畫符的硃砂黃紙不要錢開光法器不要錢我這超市,就是我最大的補給點和掩護所。

今晚輪到值夜班的是小劉,一個膽子有點小但很勤快的大學生。我窩在收銀台後麵的小躺椅上,刷著手機,監控畫麵裡超市一切正常。

快到淩晨一點,門口的風鈴叮咚一聲,冇客人,卻有一股陰冷的風打著旋吹了進來,靠近門口的幾排貨架上的商品微微晃動。

小劉打了個寒顫,搓了搓胳膊,老闆,好像突然有點冷啊。

我眼皮都冇抬,去把空調溫度調高兩度。心裡卻嘀咕:不是空調的事。

陰陽眼之下,我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小小身影,正踮著腳,試圖夠貨架最上層的一包彩虹糖。那是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鬼,穿著不合身的舊衣服,臉上是一種茫然的執拗。

又來了。這已經是這個星期第三次了。估計是附近哪個冇人祭奠的調皮小鬼,被超市的糖果吸引了過來。

小鬼夠不著,有點著急,周身散發出淡淡的怨氣,影響得那一片區域的燈光都開始明明滅滅。

小劉的聲音帶上了哭腔,老……老闆,燈!燈在閃!是不是……那種東西

我歎了口氣,放下手機。影響我做生意了。

冇事,線路老化,電壓不穩。我站起身,從貨架上拿了一包彩虹糖,又順手從旁邊的冷櫃拿了一小瓶迷你裝二鍋頭,慢悠悠地走向那片閃爍的區域。

那小鬼看到我手裡的糖,眼睛(或者說那兩個代表眼睛的黑洞)亮了一下,但隨即看到我另一隻手裡的二鍋頭,又畏懼地縮了縮。

我走到他麵前,蹲下身,把糖遞過去,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拿著,一邊吃去,彆在這兒搗亂。再嚇唬我的店員,下次來的就不是酒,是符水了。

小鬼怯生生地接過糖,又渴望又害怕地看了看我手裡的二鍋頭。這類滯留人間的小鬼,很多時候是依戀某種東西,吃點供奉,哄走就行。二鍋頭陽氣烈,對他們有點威懾力。

我晃了晃小酒瓶,這個這個你可消受不起。說完,我拇指在中指第一節(煞文)快速一掐,對著他虛彈了一下。

小鬼如同被微風推動,輕飄飄地穿過了牆壁消失了,周圍的燈光也恢複了穩定。

好了,我走回收銀台,把二鍋頭放在檯麵上,對小劉說,估計是接觸不良,我剛纔過去拍了拍線盒就好了。看你嚇那樣,膽子得多練練。

小劉將信將疑,但還是鬆了口氣。

我重新躺回椅子上,擰開二鍋頭抿了一小口,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嚨滑到胃裡。嗬,清淨了。這種小插曲,連熱身都算不上。

然而,就在這時,胸口的一枚貼身懸掛的祖傳老舊銅錢突然輕微地嗡動了一下,一絲若有若無的、遠比那小鬼濃鬱陰寒的怨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從遠處遙遙傳來,瞬間又消失不見。

我猛地坐直身體,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不對勁。這不是孤魂野鬼的級彆。有什麼厲害的東西,醒過來了,或者……被放出來了。

接下來的兩天,那絲詭異的怨氣再未出現,但我胸口銅錢的偶爾低鳴提醒我,那絕非錯覺。城市的空氣裡,似乎都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那是大量怨氣凝聚的征兆。

下午,超市人不多,我正在清點新送來的一批食鹽(畫符、佈陣、潑殭屍都好用),常來買菸的老李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他臉色灰敗,眼窩深陷,渾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恐慌,額頭上籠罩著一團肉眼難見的黑氣。

林老闆!林老闆救命啊!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冰涼得嚇人。

我扶住他,李哥,慢慢說,怎麼回事家裡出事了

老李是個出租車司機,老實巴交的一個人,最近卻憔悴得厲害。

是我老婆……她,她好像中邪了!老李聲音發抖,從上星期開始,就變得古裡古怪神神叨叨的,半夜不睡覺,在廚房對著空氣說話,還……還吃生肉!我攔她,她力氣大得嚇人,眼神那個凶啊……昨天開始,她把自己反鎖在臥室裡,裡麵不停傳出刮牆的聲音,還有……還有女人的哭聲,但不是她的聲音!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錢包,林老闆,我知道你懂這些……街坊都說你這店邪乎東西不敢靠近……求你幫幫我,多少錢都行!

我看著他遞過來的鈔票,冇接,隻是皺了皺眉。吃生肉多重附身還是被下了咒

帶我去你家看看。我抓起收銀台下的一個帆布包,裡麵是我的常用傢夥事。

老李家住在附近一棟老式居民樓的六樓。剛一靠近他家門,一股陰寒汙穢的氣息就撲麵而來,門把手上甚至凝著一層淡淡的、油膩的黑霧。

我示意老李退後,指尖在眉心一點,默開明目咒。眼前的門頓時變了樣,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如同蛛網般纏繞在門上,緩緩蠕動,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好重的怨咒。我冷哼一聲,從帆布包裡摸出一小包糯米,混合著硃砂,口中唸唸有詞,猛地撒向大門。

嗤——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了冰麵上,黑線遇到糯米硃砂,瞬間收縮、焦化,發出刺耳的尖嘯和惡臭。門上的陰冷氣息為之一清。

我抬腳踹開門。

屋內光線昏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味和難以形容的腐臭味。客廳的牆壁上,佈滿了深深的、雜亂的抓痕,像是用什麼尖銳的東西反覆刮擦造成的。

主臥室的門緊閉著,裡麵傳來令人牙酸的哢啦……哢啦……的刮擦聲,間歇還有女人低沉詭異的哼唱聲,那調子古老而怨毒,絕非現代任何歌曲。

老李嚇得腿都軟了。

我走到臥室門前,畫了一張破邪符拍在門上。裡麵的聲音戛然而止。

短暫的寂靜後,是一聲憤怒到極點的尖嚎!整個房門劇烈震動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瘋狂撞擊。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我快速唸誦金光神咒,體表泛起一層微不可查的金光,猛地擰開門鎖!

門開的一瞬間,一個黑影帶著腥風撲了出來!那確實是老李的妻子,但麵目猙獰,雙眼隻剩下眼白,十指指甲變得烏黑尖長,正瘋狂地向我抓來!

我側身躲過,反手一張鎮魂符精準地拍在她額頭。

嗷!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劇烈抽搐,一股黑氣試圖從她天靈蓋衝出。

還想跑我早有準備,從帆布包裡掏出一個貼滿了符籙的陶罐(平時用來裝自製泡菜,挺好用),法訣一引,收!

那黑氣掙紮著,卻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扯向陶罐。

就在黑氣即將被完全吸入的那一刻,它猛地凝聚,化作一張扭曲痛苦的女人臉孔,怨毒地瞪著我,發出尖銳的嘶吼:……阻止……不了……‘祂’……甦醒……所有人……都要死……血祭……

話音未落,黑氣徹底被吸入罐中。我迅速蓋上蓋子,貼上一張封印符。

老李的妻子軟倒在地,昏迷不醒,但臉上的黑氣已經散去,呼吸平穩了許多。

好了,邪祟已除,讓她好好休息幾天,曬曬太陽就冇事了。我對嚇傻了的老李說道,晃了晃手裡的陶罐,這玩意,我帶走了。

回到超市,我仔細檢查那個陶罐。裡麵的惡靈能量不弱,但更像是一個被操控的分身或者信使。它最後的話讓我很在意。

祂血祭

我想起之前感應到的那股龐大怨氣。事情絕不簡單。

我拿出羅盤,以罐中殘餘的怨氣為引,試圖追蹤源頭。指針瘋狂轉動,最終顫巍巍地指向城西的方向——那裡是這座城市的老城區,據說底下埋著不少古墓和亂葬崗,近年來正在大規模拆遷改造。

其中一個最大的工地,好像是由宏遠地產負責的。

我眯起眼睛,看來,得去那邊逛一逛了。直覺告訴我,老李老婆中邪,或許隻是某個巨大陰謀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入夜,城西拆遷區。這裡大片的老舊房屋已被推平,殘垣斷壁在月光下如同巨獸的骸骨,顯得格外荒涼。夜風呼嘯,捲起地上的沙塵,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無數亡魂在低語。

宏遠地產的工地被高高的圍擋圈起來,裡麵靜悄悄的,隻有幾個臨時架設的照明燈散發著慘白的光。

我輕鬆翻過圍擋,落地無聲。一進入工地範圍,胸口的銅錢立刻變得滾燙,羅盤指針也開始發瘋似的亂轉。

這裡的陰氣、怨氣濃度高得驚人,幾乎化成了實質性的薄霧,冰冷刺骨,還帶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尋常人在這裡待久了,恐怕會大病一場甚至精神錯亂。

絕對有問題。

我收斂氣息,腳踏七星步,避開地麵上一些不易察覺的汙穢能量點,深入工地中心。越往裡走,寒意越重,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痛苦扭曲的虛影在空氣中若隱若現——那是被強行拘禁在此地的亡魂。

終於,在原本應該是地基深坑的地方,我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個巨大的、用暗紅色液體(很可能是混合了黑狗血、硃砂及其他邪物的汙血)繪製的邪陣覆蓋了坑底。陣法結構繁複而邪惡,中央插著七麵黑色的幡旗,旗子上畫著扭曲的符咒,無風自動,散發著吸魂奪魄的陰冷力量。陣法周圍,還按照特定方位擺放著一些白森森的動物頭骨,甚至還有幾具剛死不久的人類屍體,屍體被開膛破肚,心臟不翼而飛!

這是在用生靈的心臟和魂魄,滋養著什麼,或者舉行某種邪惡的召喚儀式!

我感到一陣惡寒和憤怒。茅山戒律,正邪對立,搏鬥終身。此等傷天害理之舉,絕不能容忍!

嘖嘖嘖,冇想到這破地方,還有同道中人來訪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響起。

我心中一驚,猛地回頭。隻見一個穿著黑色道袍,麵容乾瘦蠟黃,眼神陰鷙的中年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他手裡拿著一個招魂鈴,身上邪氣濃鬱,顯然就是這個邪陣的佈置者。

同道就憑你這邪魔外道,也配我冷聲道,暗中已經扣住了桃木劍和幾張五雷符。

茅山的小崽子邪道看清我的氣息,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忌憚,正好!你這身正統修為,魂魄純淨,拿來當主祭品,‘鬼王’大人一定會非常滿意!

他不再廢話,猛地搖動招魂鈴!

叮鈴鈴——!

刺耳的鈴聲彷彿能直接攻擊靈魂,工地周圍那些遊蕩的怨魂彷彿受到指令,尖叫著、扭曲著,如同潮水般向我撲來!同時,地上的邪陣紅光大盛,七麵黑幡獵獵作響,射出七道黑氣,如同鎖鏈般纏向我!

雕蟲小技!我深吸一口氣,腳踏罡步,避開怨魂衝擊,手中桃木劍挽了個劍花,金光乍現!

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破!

桃木劍金光大放,如同烈陽融雪,靠近的怨魂觸之即潰,發出淒厲慘叫化為青煙。那七道黑氣鎖鏈也被金光阻隔,難以近身。

邪道臉色一變,顯然冇料到我的道行如此精純。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招魂鈴上,鈴聲變得更加急促尖銳。

地麵開始震動,邪陣中央的土地翻湧,一隻由無數怨魂碎片和泥土組成的巨大鬼手猛地鑽出,帶著令人窒息的惡臭和壓迫感,向我抓來!

壓力陡增!

我不再保留,將桃木劍往地上一插,雙手快速結印,口中咒語如疾風驟雨:操天道、化兩儀,生陰陽、轉乾坤,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空中瞬間凝聚出數道璀璨的雷霆符印,如同天罰之劍,轟然劈下!

轟!轟!轟!

雷光至剛至陽,正是一切陰邪的剋星!那巨大的鬼手被雷霆劈中,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瞬間崩解大半,組成它的怨魂紛紛湮滅。邪陣的光芒也暗淡下去,七麵黑幡甚至有一麵直接被雷劈碎!

邪道遭到反噬,猛地噴出一口黑血,驚駭欲絕:茅山五雷咒!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要你命的人!我趁他病要他命,抓起桃木劍,身形如電,直刺向他心口!

那邪道倒也狠辣,猛地將招魂鈴砸向我,自己則快速後退,掏出一張黑色的符籙往身上一拍,整個人化作一團黑霧,就要遁走!

想跑我早有預料,從帆布包裡掏出的不是符紙,而是一把——粗鹽!混合著超市裡賣的極品黑胡椒粉!

請你吃調料!我將鹽和胡椒混合物運足法力,猛地撒向那團黑霧!

啊——!!我的眼睛!咳咳咳……黑霧中傳來邪道痛苦不堪的慘叫和咳嗽。鹽可破邪,胡椒陽氣極重,對付這種遁術有奇效(這是我多年超市捉鬼總結的獨家秘方,便宜又好用)。

黑霧瞬間潰散,邪道現出身形,捂著眼睛痛苦翻滾。

我上前一腳踩住他,桃木劍點在他的咽喉,說!‘鬼王’是什麼血祭到底為了什麼!

邪道一邊咳嗽一邊慘笑:嘿……嘿嘿……你阻止不了的……鬼王即將甦醒……祂需要大量的生魂和血肉……宏遠地產不過是幌子……這片土地底下……埋著祂的屍身……儀式已經快完成了……你們……都得死……

說完,他眼中閃過一抹決絕和瘋狂,猛地一咬。

我暗道不好,急忙後撤。隻見邪道的身體迅速乾癟發黑,最後噗地一聲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連魂魄都自我湮滅了。

死士看來背後的勢力,比想象中還可怕。

我看著地上還在運轉的邪陣和那灘黑水,心情沉重。鬼王甦醒屍身埋在地下宏遠地產是幫凶

必須儘快阻止他們!但對方顯然有所防備,硬闖恐怕……

我目光落在那些宏遠地產的工棚上,有了主意。

我冇有立刻去動那個邪陣,打草驚蛇反而不好。邪道之死,對方很快會察覺。我必須搶占先機。

第二天,我像冇事人一樣照常開店,但暗地裡,我以整個超市為基,開始悄悄佈下一個巨大的九霄辟邪陣。糯米線埋在門檻下,貨架按照八卦方位調整,每一排貨架頂端都貼上了隱形的符籙,收銀台則是陣眼,放置了羅盤和那柄桃木劍作為主法器。倉庫裡那幾壇特釀法醋也被我搬了出來,關鍵時刻能潑出去當弱化版聖水用。

超市,就是我的主場,我的堡壘。

同時,我讓小劉提前下班,給了他一張護身符,叮囑他最近幾天晚上都不要來上班。他雖然不明所以,但看我臉色嚴肅,也冇多問。

我還給幾個熟悉的、氣場乾淨的老街坊打了電話,用線路檢修的理由,建議他們今晚彆來買東西。

接下來,就是等待。我相信,幕後的人不會放任我一個潛在的威脅不管。尤其是,我還故意讓一絲微弱的、屬於那個邪道的法器氣息(我從那灘黑水裡提煉出來的),殘留在了超市裡。

夜幕如期降臨。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超市裡燈火通明,卻隻有我一個人,顯得格外空曠寂靜。我坐在收銀台後麵,看似在打盹,實則精神高度集中,感知著周圍的每一絲變化。

胸口銅錢越來越燙。

來了。

門口的風鈴輕輕響動,冇有風,卻自己響了起來。

一股冰冷、粘稠、充滿惡意的氣息如同潮水般湧入超市,燈光開始劇烈閃爍,貨架上的商品微微震動。

幾個穿著宏遠地產工服,但麵色青白、眼神呆滯、行動僵硬的人,慢吞吞地走了進來。他們身上死氣濃鬱,顯然已經被邪術操控,成了行屍走肉。

為首的,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像是項目經理模樣的男人,但他眼神深處閃爍著一絲狡詐和殘忍,與那些行屍不同,他是個活人,修習邪術的活人。

林老闆他推了推眼鏡,假笑道,聽說,你昨天去了不該去的地方,見了不該見的人

我懶洋洋地抬起眼皮,哦宏遠地產的人來買東西歡迎啊,不過我們快打烊了。

他臉色一沉:彆裝傻!李道長是不是你殺的壞我們好事,你知道後果嗎

我笑了,站起身,拍了拍收銀台:後果在我的地盤,問我後果

我猛地一腳跺在地麵:九霄辟邪,邪魔退散!起陣!

嗡——!

整個超市猛地一震!所有隱藏的符籙瞬間亮起金色的光芒,道道金光如同鎖鏈般縱橫交錯,形成一個巨大的立體陣法!糯米線散發出灼熱的氣息,那些被操控的行屍一踩上去,立刻腳底冒煙,發出焦臭,動作變得遲緩僵硬!

什麼!金絲眼鏡男大驚失色,顯然冇料到我的超市本身就是個陷阱!

他急忙掐訣,口中唸咒,一股黑氣從他身上湧出,試圖抵抗陣法的壓製。那幾個行屍也咆哮著,悍不畏死地向我衝來。

超市重地,禁止喧嘩!我冷喝一聲,從收銀台下抽出桃木劍,身形一動,如同遊魚般在貨架間穿梭。

劍光閃爍,金光迸射!

一劍劈出,一個行屍的頭顱被純陽道力炸飛!

反手一張烈火符,另一個行屍瞬間被點燃,化成火球!

我抓起貨架上的薯片袋(充氣的,緩衝好用),運足法力砸向第三個行屍,直接把它砸飛撞在牆上!

對付這些雜兵,輕鬆加愉快。

金絲眼鏡男見勢不妙,掏出一麵刻畫著骷髏的小幡,猛地搖晃,一股更加濃鬱的黑色怨靈從中湧出,撲向我,試圖乾擾我。

雕蟲小技!我甚至都冇用桃木劍,直接從旁邊的調味貨架上抓起一瓶高度白酒(消毒殺菌,陽氣也足),擰開蓋,含了一口,混合自身真元,猛地向前一噴!

噗——!

酒霧遇到怨靈,如同噴火器遇到了汽油,轟地一聲燃起一片陽火,將那怨靈燒得吱吱作響,瞬間淨化!

怎麼可能!金絲眼鏡男目瞪口呆,他冇想到我連超市裡的商品都能拿來當法器用!

我趁他愣神,腳踏罡步,瞬間逼近他麵前,桃木劍直刺他手中的邪幡!

哢嚓!邪幡應聲而碎!

金絲眼鏡男慘叫一聲,吐血後退。

說!鬼王到底是什麼你們的儀式地點到底在哪!我劍尖指向他,厲聲問道。

他臉上露出恐懼,但更多的是瘋狂:你……你完了!你毀了主人的法器……鬼王大人一定會……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整個超市,突然陷入一片極致的黑暗和死寂!所有的燈光瞬間熄滅,連我的金光陣都彷彿被某種更強大的力量壓製,光芒變得極其黯淡!

一股無法形容的、浩瀚如海、冰冷徹骨的恐怖威壓,從地底深處猛地瀰漫開來,充斥了整個空間!

時間彷彿凝固了。

金絲眼鏡男臉上露出極度狂熱和敬畏的表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一個低沉、沙啞、彷彿來自九幽地獄的聲音,直接在我和他的腦海中響起:

……廢物……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金絲眼鏡男嚇得魂飛魄散:主人……饒命……

……不過……夠了……血食和生魂……已經足夠……這具鼎爐……勉強可用……

話音未落,跪在地上的金絲眼鏡男身體猛地一僵,雙眼瞬間變得漆黑一片,冇有半點眼白!他身上的氣息節節攀升,變得無比恐怖和邪惡!

他被附身了!或者說,他成了那個所謂鬼王暫時降臨的容器!

鬼王操控著金絲眼鏡的身體,緩緩站起,扭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哢哢的骨響。它用那雙純黑的眼眸看向我,露出一絲戲謔和貪婪。

……茅山道士……純淨的靈魂……不錯的開胃菜……

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汗毛倒豎!這纔是正主!雖然隻是部分意識降臨,但其強大,遠超之前的邪道!

超市內的空氣粘稠得如同水銀,每一口呼吸都帶著冰碴子和血腥味。陣法金光在鬼王降臨的恐怖威壓下搖曳不定,彷彿風中殘燭。

金絲眼鏡的身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皮膚表麵浮現出詭異的黑色紋路,邪氣如同實質的黑色火焰在他周身燃燒。

……毀我儀式……傷我仆從……小道士……你很好……鬼王的聲音通過這具軀殼發出,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悸。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震撼。怕歸怕,但茅山弟子,從來冇有未戰先怯的道理!更何況,這裡是我的主場!

開胃菜小心硌掉你的牙!我冷笑一聲,率先發動攻擊!

腳踏七星,劍挽天罡!桃木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如同彗星襲月,直刺鬼王心口!

螻蟻之力。鬼王輕蔑地抬手,隻用兩根手指,就輕易夾住了灌注我全力的一劍!

金光與黑氣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桃木劍上的符文瘋狂閃爍,竟無法再前進分毫!

嘖,力氣不小!我果斷棄劍,後躍的同時,雙手連彈,數張五雷符如同飛鏢般射向鬼王!

轟隆隆!

雷光炸響,電蛇狂舞!至陽雷霆之力將鬼王暫時逼退幾步,黑氣被炸散少許,但它隨即發出一聲低吼,瀰漫的黑氣更加洶湧,竟將殘餘的雷光吞噬!

冇用的……爾等凡人術法……豈能傷我本源……鬼王獰笑著,一步步逼近。它所過之處,地麵結起寒冰,貨架上的商品紛紛蒙上白霜,然後迅速腐朽、脆化!

壓力越來越大!九霄辟邪陣的光芒越來越暗淡,幾乎要被徹底壓滅!

我額頭見汗,大腦飛速運轉。物理攻擊和普通符箃效果甚微,這玩意比想象中還硬!必須用壓箱底的東西了!

鬼王似乎玩膩了,猛地一揮手,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黑色匹練,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向我橫掃而來!速度之快,避無可避!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我猛地撲向旁邊的冷藏飲料櫃,一把拉開櫃門,整個人躲到後麵!同時大喊:就是現在!老夥計,靠你了!

那道黑色匹練狠狠撞在飲料櫃上!

轟!

冰箱瞬間被恐怖的邪力撕裂、壓縮、變成一堆廢鐵!裡麵的瓶瓶罐罐炸裂,飲料四濺!

但就在冰箱被摧毀的前一秒,我看到了後麵牆上我提前用硃砂混合黑狗血畫好的一個巨大的、複雜的符籙——茅山真火煉魔符!冰箱正是為了遮擋和保護它!

冰箱被毀,符箃徹底暴露!而那潑灑出來的無數飲料(尤其是含糖高的),正好濺滿了鬼王一身!

鬼王一愣,似乎冇明白我要乾什麼。

而我,已經咬破中指,以自身精血為引,將全部法力毫無保留地注入那個巨大的符箃之中,口中誦出茅山最高秘傳之一的咒語:

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魔王束手,侍衛我軒!凶穢消散,道炁長存!

敕!敕!敕!

最後一個敕字出口,我噴出一口精血在符箃上!

整個超市猛地一亮!不是電燈的光,而是源自那道符箃的、無比純粹、無比熾烈的金色火焰!

真火!焚儘世間一切邪祟的茅山真火!

嗡——!

真火符箃如同被點燃的太陽,瞬間爆發出無窮的光和熱!道道金色的火舌如同有生命般,精準地撲向渾身沾滿了糖分飲料(

excellent

助燃劑!)的鬼王!

啊——!!!!!!

這一次,鬼王發出了真正痛苦和驚恐的尖嘯!茅山真火至剛至陽,正是它這種陰邪之物的絕對剋星!金色火焰粘在它身上,瘋狂燃燒,無論它如何翻滾、用黑氣撲打,都無法熄滅,反而越燒越旺!

不!!!不可能!!!這凡間……怎會還有真火傳承!鬼王在火焰中掙紮,黑色的軀殼快速焦化、崩解,散發出滔天的惡臭。

超市買的飲料,好喝吧加點料,更帶勁!我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看著在真火中哀嚎的邪魔,還不忘吐槽一句。這一下,幾乎抽空了我全部法力和大半精血,虛弱得厲害。

真火不僅焚燒著降臨的載體,甚至沿著那冥冥中的聯絡,燒向了地底深處的本體!

我彷彿聽到了一聲來自地底極深處的、更加憤怒和痛苦的咆哮!

最終,金絲眼鏡的軀體徹底化為一堆灰燼。那恐怖邪惡的意識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不見。

超市裡的黑暗、冰冷和威壓瞬間消散。燈光雖然冇了,但月光從窗外照進來,一片寧靜。

隻有滿地狼藉和空氣中殘留的焦糊味,證明著剛纔發生了一場怎樣驚心動魄的戰鬥。

我掙紮著爬起來,給自己灌了幾口倉庫裡珍藏的參酒,緩了口氣。

鬼王的本體顯然冇有被消滅,隻是被真火傷到了,暫時沉寂了下去。宏遠地產的陰謀也算挫敗了。但隱患仍在。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幾天後,新聞播報,宏遠地產因多項違規操作被查封,其承包的城西工地被無限期停工。據說工地在一次天然氣管道意外泄漏爆炸中,那個深坑邪陣被徹底炸燬填平。

我的超市重新裝修開業,生意莫名更好了起來,大概是因為老街坊們覺得我這店雖然老是出點小意外(比如冰箱爆炸),但特彆正氣,待著舒服。

小劉回來了,看我的眼神更加敬畏。

我依舊躺在收銀台後的椅子上,喝著二鍋頭,刷著手機。

胸口的銅錢安靜了下來。

但我知道,這座城市的地下,沉睡著一個可怕的鬼王。而我的超市,就在它的上麵。

兼職捉鬼人的日常,還遠未結束。

不過,下次它再敢來,我還請它喝飲料。

我晃了晃手裡新進的瓶裝高粱酒,笑了笑。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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