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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靈石冰冰冷冷的,杵在登仙台正中央,灰撲撲的,毫不起眼。

可這玩意兒,卻能定生死,決前程。

高台下,黑壓壓的人頭攢動。人族的修士,錦衣華服,法器流光溢彩,聚在左側,眼神大多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偶爾瞥向右側的妖族,那審視裡便多了毫不掩飾的厭惡與鄙夷。右側的妖族則毛髮聳動,鱗甲暗沉,低沉的咆哮和嘶鳴在喉嚨裡滾動,看向人族的目光充斥著野性的凶戾和不信任。

人與妖的界限,在登仙台下,涇渭分明,如同一條無形的鴻溝,瀰漫著千年積攢下來的猜忌和血仇的腥氣。

敖戾就站在這條鴻溝的起點,那條通往測靈石的、不長卻彷彿隔絕天塹的石階前。

他很瘦,一身粗麻衣空落落地掛著,露出的手腕纖細得似乎一折就斷。黑髮有些亂,遮住了部分額頭,卻遮不住那雙異於常人的豎瞳——金黃色的,冰冷,屬於掠食者。還有他尾椎骨末端微微凸起的一小截硬骨,那是無法完全化形、屬於妖族的特征。

一個半妖。在人族眼裡,是玷汙血脈的雜種;在妖族眼中,是退化孱弱的恥辱。

下一個,敖戾!

高台之上,負責主持測靈的人族長老聲音淡漠,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隻是機械地揮了揮手。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輕蔑的、厭惡的、好奇的、帶著惡意的——全都聚焦在他身上。

竊竊私語聲嗡地響起。

半妖他也敢來測靈不知道自己什麼貨色

嘖,人不像人,妖不成妖,活著都是浪費靈氣。

聽說他父母就是死在那場邊境衝突裡……哼,結合本就天理不容,報應!

滾下去吧!雜種!一個尖銳的聲音尤其刺耳,來自人族陣營前方一名華服少年,他腰佩靈玉,手持摺扇,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登仙台也是你能踏足的地方彆汙了這塊聖地!

妖族那邊立刻響起一片低吼示威,但對敖戾,同樣冇有任何善意。

一個額生獨角、身材魁梧的妖族少主抱著臂膀,冷笑一聲,聲如悶雷:血脈肮臟的廢物,簡直是我妖族之恥!還不快滾,免得丟人現眼!

唾棄來自兩邊,敵意來自雙方。

敖戾卻像是冇聽見。

他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那雙瘦削、甚至有些蒼白的手。這身體太弱了,弱得讓他感到無比陌生和……憤怒。

曾幾何時,他是叱吒蠻荒的霸王龍,爪牙撕碎天地,咆哮震盪寰宇。渡劫失敗,意識混沌再醒,竟被困在這具受儘白眼的脆弱皮囊裡,承受這螻蟻般的羞辱。

這十天,他忍夠了。

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裡混雜著人族靈藥的清甜和妖族特有的腥臊,還有一種……更深邃、更古老、被這片天地遺忘了太久的氣息。

他抬腳,踏上了第一級石階。

步子很穩,出乎意料的穩。

台上的長老皺了皺眉,似乎訝異於這半妖少年竟還能保持鎮定。

台下,那人族天驕覺得被無視,摺扇一合,指著敖戾:賤種,叫你滾冇聽見嗎說著,指尖竟有靈光微閃,一道細微的氣勁破空而出,直射敖戾膝彎!這一下若是打實,足以讓他當場跪倒,醜態畢出。

妖族那邊響起幾聲鬨笑,樂得看熱鬨。

敖戾冇有回頭。

就在那氣勁即將及體的瞬間,他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偏了一絲——那氣勁擦著他的褲腿掠過,啪地打在石階上,留下一個淺淺白印。

毫髮無傷。

鬨笑聲戛然而止。人族天驕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轉為惱羞成怒。

敖戾依舊一步步向上走著。他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似乎讓喧鬨的現場安靜一分。

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開始悄然瀰漫。

高台上的風,似乎變得凝滯了些。

終於,他站到了那塊灰撲撲的測靈石前。

長老瞥了他一眼,例行公事地漠然道:把手放上去,灌注你全部的氣力。語氣頓了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或許,你能有一絲雜靈根,夠你去靈獸園當個雜役。

台下響起壓抑不住的嗤笑。

敖戾緩緩抬起手。

他的手很瘦,指節分明,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無數目光盯著那隻手,等待著灰撲撲的測靈石再次毫無反應,或者頂多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代表最劣等雜靈根的濁光。

然後,就可以儘情地嘲笑,將這玷汙兩族血脈的孽障徹底打入塵埃!

他的手,按在了測靈石上。

一息。

兩息。

三息。

測靈石……毫無反應。死寂的灰暗。

果然!廢物!人族天驕大笑。

滾下來!妖族少主咆哮。

就連那長老也失去了最後一絲耐心,揮袖:無靈根,凡俗螻蟻都不如!下去……

最後一個吧字,卡在了他的喉嚨裡。

因為敖戾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那雙金黃色的豎瞳裡,冇有了之前的隱忍、怯懦,或者任何他們預期中的情緒。那裡隻有一片無儘的、冰冷的、彷彿來自洪荒太古的漠然。

然後,敖戾咧開了嘴。

那不是笑,那是一種近乎殘忍的、掠食者露出獠牙的弧度。

雜靈根雜役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震顫,壓過了所有的嘈雜,清晰地傳入每個生靈的耳中。

你們用來衡量血脈的玩意兒……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猛地從他瘦削的身體裡爆發出來!那不是真元,不是妖力,而是一種更原始、更狂暴、更尊貴的力量!他周身空氣開始扭曲,肉眼可見的淡金色氣血如同沸騰的熔岩,轟然衝起!

……也配測我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如同驚雷,劈在死寂的登仙台上!

那塊堅不可摧、傳承了不知多少年的測靈石,從敖戾手掌按下的地方開始,裂紋如同蛛網般瘋狂蔓延,瞬間佈滿了整個石體!

下一刻!

轟!!!

測靈石,徹底炸裂!化作無數齏粉,四散飛揚!

金色的氣血光柱沖天而起,攪動風雲,高空之上,雲層驟然被撕裂、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之中,隱隱有太古巨獸的虛影翻騰咆哮!那股洪荒、威嚴、霸道無匹的氣息,如同海嘯般席捲了整個登仙台,壓得每一個生靈喘不過氣!

呃!台下那名囂張的人族天驕首當其衝,被那氣息一衝,竟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臉色煞白!

妖族少主連退數步,額角青筋暴跳,靠著強悍的體魄才勉強站穩,眼中全是駭然!

高台上的長老被震得踉蹌後退,指著敖戾,手指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你…你你……這是什麼力量!

敖戾站在漫天飄散的石粉和沖天的金色光柱中,麻衣獵獵作響,黑髮狂舞。他緩緩收回手,豎瞳掃過台下陷入死寂和驚恐的兩族生靈。

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雷霆萬鈞之力,砸在每一個心跳驟停的胸腔上。

人族精粹,妖族血脈,你們視若珍寶,彼此攻訐……

他頓了頓,嘴角那抹殘酷的弧度加深。

在我眼中,不過是通往無上力量……微不足道的兩塊墊腳石!

今日,我便讓你們看看,何謂……洪荒!

吼——!!!

一聲咆哮,並非從他口中發出,而是源自他的血脈深處,源自那沖天而起的氣血光柱,源自雲層漩渦中那翻騰的太古巨獸虛影!

這咆哮,震得登仙台嗡嗡作響,震得下方所有生靈神魂戰栗!

人族修士體內靈力瞬間紊亂,修為稍弱者直介麵鼻溢血,癱軟在地!妖族們更是瑟瑟發抖,那是來自血脈最源頭的絕對壓製,讓他們幾乎要現出原形,匍匐跪拜!

洪荒血脈!是失傳的洪荒血脈!妖族長老中,一位見多識廣的老妖失聲尖叫,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激動!

魔頭!這是魔頭!人族長老麵色慘白,驚駭欲絕,此子絕非半妖!他是上古魔物轉世!絕不能容他!聯手誅魔!

短暫的死寂被打破,極致的震驚化作了極致的恐懼,而恐懼瞬間催生了殺意!

佈陣!誅殺此獠!人族長老率先厲喝,祭出一麵八卦鏡,金光灼灼!

妖族聽令!結萬妖陣!撕碎他!妖族少主強忍著血脈的顫抖,嘶聲怒吼,現出部分本體,利爪寒光森森!

刹那間,登仙台上流光暴起,妖氣沖天!原本互相敵視、涇渭分明的人妖兩族,在這一刻,因為一個共同的、令人恐懼的目標,竟然短暫地達成了聯手!

無數法寶、術法、利爪、尖牙,彙聚成毀滅性的洪流,撕裂空氣,從左右兩個方向,朝著高台中央那看似瘦削的身影,鋪天蓋地轟擊而去!

殺機凜冽,足以將任何金丹修士瞬間碾為齏粉!

敖戾站在風暴的中心。

麵對這滔天攻勢,他臉上的那抹弧度卻愈發明顯,那是一種……興奮。

屬於霸王龍的、毀滅一切的興奮。

他甚至冇有做出任何防禦或閃避的動作。

隻是緩緩地,張開了雙臂。

彷彿要擁抱這無儘的殺意。

來的……好!

就在那毀滅洪流即將把他吞冇的千鈞一髮之際——

敖戾仰起頭,那雙金色的豎瞳望向蒼穹,彷彿穿透了層層雲霄,看到了宇宙深空的儘頭。

他張口,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蒼涼、古老、霸道,完全不似人聲,更似龍吟洪荒,穿越了萬古時光!

以我洪荒之名,喚我遠古之門!

開——!!!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龐大威壓,猛地從九天之上降臨!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所有轟向敖戾的法寶、術法、妖力,全都詭異地定格在半空之中,無法寸進!

所有撲殺而來的身影,無論是人還是妖,都如同陷入了無形的泥沼,被那股浩瀚無邊的威壓死死摁在原地,動彈不得!臉上隻剩下極致的駭然!

他們艱難地,一點點地,抬起頭。

然後,瞳孔驟縮到了針尖大小!

隻見高天之上,那原本被氣血撕裂的雲渦深處,一座無法用語言形容其宏偉與古老的巨大門扉,正緩緩浮現!

石門斑駁,其上刻滿了無數神秘莫測的太古符文,那些符文流淌著混沌的氣息,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讓金丹以下的修士神魂崩碎!它巨大無邊,彷彿橫亙了整個天際,日月星辰在其麵前都顯得渺小無比!

萬丈天門!

洪荒之門!

轟隆隆——

石門,伴隨著彷彿來自開天辟地之初的巨響,緩緩洞開!

門後,不是天空,不是星空,而是一片混沌,一片虛無,一片……蘊含著宇宙本源、天地至理的鴻蒙之光!

那光芒灑落,籠罩了整個登仙台。

所有被光芒照映的人與妖,都感到自身的力量在戰栗,在臣服,靈魂深處湧起最原始的敬畏!

敖戾站在光柱之中,張開雙臂,沐浴著鴻蒙之光。他的身體在發光,每一個毛孔都在吞吐著混沌氣息。那截短短的尾骨驟然生長,覆蓋上閃爍著金屬寒光的漆黑鱗甲,變得強韌而恐怖!他的額角微微隆起,隱有龍角雛形!他的氣息節節攀升,衝破煉氣,踏過築基,直抵金丹……並且還在無限暴漲!

他俯瞰著下方如同被施了定身術、滿臉驚恐和茫然的兩族生靈,聲音如同九天驚雷,滾滾而下,震徹寰宇:

人族妖族

可笑至極的劃分!可笑至極的仇殺!

爾等可知,天地初開,萬靈同源!哪來的人妖殊途!

爾等可知,這浩瀚洪荒,無儘宇宙,爾等的爭鬥,渺小如塵埃!

鴻蒙之光普照,洪荒之門洞開,那源自生命本源的威壓,讓所有殺意、所有憤怒、所有仇恨,都顯得那麼滑稽,那麼微不足道。

敖戾的聲音,繼續如同天道法旨,烙印進每一個生靈的神魂深處:

今日,我敖戾,以洪荒之名,立誓於此!

人妖之戰,該結束了!

不從者……

他微微停頓,那雙已然徹底化為洪荒龍瞳的眸子,掃過全場。

……便是與我為敵,與這洪荒天道為敵!

聲音落下,天地俱寂。

隻有洪荒之門吞吐混沌的轟鳴,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新時代的……

強行開啟!

那萬丈天門之後,並非尋常可見的碧空朗日或星辰銀河,而是一片翻湧不息、包羅萬象的混沌鴻蒙。古老、原始、蘊含著天地初開時最本源的磅礴力量,那光芒灑落,不刺眼,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彷彿亙古長存的法則本身降臨於此。

光芒籠罩之下,登仙台上那劍拔弩張、殺氣騰騰的攻勢如同被無形巨手瞬間抹平。所有祭出的法寶靈光黯淡,嗡鳴著跌落在地;所有凝聚的術法悄然潰散,還原為最基礎的靈氣粒子;所有咆哮撲殺的身影,無論人妖,皆被那股浩瀚無邊的威壓死死摁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們臉上肌肉扭曲,寫滿了驚駭、茫然,以及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敬畏。

在這絕對的寂靜與壓製中,唯有敖戾是動的。

他懸浮在光柱中央,張開雙臂,肆意吸納著那鴻蒙之氣。混沌的光流如同實質,爭先恐後地湧入他瘦削的軀殼。他的身體內部發出劈啪作響的爆鳴,那是骨骼在重塑,經脈在拓寬,氣血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奔流壯大!

那截原本隻是微微凸起的尾椎骨,此刻瘋狂生長,延伸出一條覆蓋著漆黑鱗甲、強壯有力、末端帶著可怕骨錘的長尾,隨意一掃,便在堅硬的登仙台地麵上犁出一道深溝!他的額角,隆起的龍角雛形變得清晰、堅硬,閃爍著暗金色的冷冽光澤。他的身高似乎也拔高了些許,原本空蕩的麻衣被鼓脹的肌肉撐起,雖仍顯瘦削,卻再無半分孱弱,每一根線條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更重要的是他的氣息。

煉氣、築基、金丹……境界的壁壘在他麵前薄如窗紙,被瞬間洞穿。他的力量攀升到一個讓台下所有生靈都無法理解、隻能仰望顫栗的層次!那並非單純的法力或妖力,而是一種更古老、更純粹、更霸道的——洪荒之力!

他緩緩垂下目光,那雙已徹底化為純粹金色的龍瞳掃過下方如同泥塑木雕的眾生。目光所及,無論是先前叫囂最凶的人族天驕,還是煞氣騰騰的妖族少主,皆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顱,不敢與之對視。那目光帶著太古的蒼茫,帶著掠食者的冰冷,更帶著一種……彷彿執掌天道法則的漠然威嚴。

人族妖族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再需要刻意提高,卻如同滾滾雷霆,直接轟入每個生靈的神魂最深處,震得他們靈台搖曳,道心不穩。

劃地而治,征伐不休,視彼此為寇仇,血染山河萬年……可笑!

爾等可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萬靈本出一源!何來高低貴賤何來正統雜種

爾等引以為傲的血脈、靈根、傳承,在真正的力量麵前,不過是溪流之於瀚海,螢火之於皓月!

他抬起一隻手,指尖繚繞著絲絲縷縷的混沌氣息。輕輕一劃。

嗡——!

空中,那被定格的無數攻擊殘餘——一道淩厲的劍氣、一團爆裂的火球、一支淬毒的妖牙虛影——隨著他指尖劃過的軌跡,如同溫順的遊魚般彙聚、交融,最終化作一團混沌色的能量球,靜靜懸浮,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波動。

看清楚了。敖戾聲音平淡,你們拚死爭奪、視為不可調和的差異,在本源麵前,皆可歸一。

他五指微微一握。

那團融合了人妖兩族攻擊特性的混沌能量球,無聲無息地湮滅,消散於無形。

這一幕,比任何言語都具有衝擊力!

人族長老瞳孔劇震,嘴唇哆嗦著,喃喃道:萬法歸源……混沌歸一……這、這是傳說中的……

妖族那位見多識廣的老妖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抖,幾乎要現出原形匍匐下去:洪荒!是洪荒重現!祖脈之源啊!

敖戾收回手,聲音陡然變得無比肅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如同天道宣言:

今日,我敖戾,承洪荒道統,於此立誓!

人妖宿怨,至此而終!

以登仙台為界,立洪荒之盟:凡踏此界者,皆需止戈!違者……

他龍瞳之中金光驟盛,一股令人神魂凍結的恐怖殺意瞬間降臨,精準地壓在每一個生靈心頭!

……形神俱滅,永墮虛無!

盟約,立!

轟隆!!!

九天之上的洪荒之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門內混沌之氣劇烈翻湧,一道巨大無比、由無數太古符文組成的金色契約虛影緩緩浮現,其上道韻流轉,法則之力瀰漫!雖看不清具體條文,但那止戈、共處的核心意誌,卻無比清晰地烙印進了在場每一個人族和妖族的神魂之中!

這是一種強製性的、源自血脈本源的契約!並非商量,而是……天命!

光芒漸漸收斂,洪荒之門的虛影緩緩隱去,那籠罩全場的絕對威壓也隨之減弱。

登仙台上,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能動的人與妖,都發現自己恢複了行動能力,但冇有人敢動,甚至冇有人敢大聲喘氣。他們呆呆地站在原地,仰望著高台上那個身影,消化著剛纔那如同神話般發生的一切。

恐懼、震撼、茫然、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極細微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釋重負

千年血戰,世世代代的仇恨,真的……能就這樣結束

由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存在,以這種近乎蠻橫的方式,強行畫上句號

不……不可能!突然,一聲嘶啞的尖叫打破了寂靜。

是那位人族長老。他臉色煞白,眼神中充滿了掙紮和對未知的恐懼。人妖殊途!仇恨已深入骨髓!豈是一紙契約所能抹平!你這是強權!是邪魔之道!

冇錯!妖族少主也強忍著血脈的壓製,低吼道,隻是聲音遠不如之前那般底氣十足,我妖族豈會受你人族……受你一個半妖的脅迫!血仇必須血償!

積怨太深,並非一朝一夕所能化解。恐懼過後,根植於心的偏見和仇恨再次抬頭。

敖戾看著他們,臉上冇有任何意外之色。那抹屬於霸王龍的、帶著殘酷意味的弧度再次浮現。

強權脅迫他輕笑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絲嘲諷,你們之前聯手欲將我誅殺,難道不是強權不是倚仗人多勢眾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間從高台消失,下一刻,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現在那名人族長老麵前,距離不足一尺!

好快!

長老駭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催動護身法寶,一道青光升起。

敖戾隻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纏繞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混沌氣流,輕輕點在那青光護罩上。

啵!

一聲輕響,足以抵擋金丹修士全力一擊的護體青光,如同肥皂泡般破滅。敖戾的手指,點在了長老的眉心。

冇有用力,隻是輕輕貼著。

但長老整個人卻如遭雷擊,僵在原地,瞳孔放大,無儘的恐懼瞬間淹冇了他!他感覺到,隻要對方心意一動,那指尖蘊含的恐怖力量就足以讓他形神俱滅!

現在,敖戾看著他,金色龍瞳裡冇有絲毫情感,告訴我,什麼是強權

長老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

敖戾收回手指,目光轉向一旁的妖族少主。

那少主猛地後退一步,全身妖力爆發,肌肉賁張,利爪彈出,做出了拚死一搏的姿態。

敖戾甚至冇有動,隻是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帶著洪荒血脈的絕對壓製!

妖族少主悶哼一聲,爆發出的妖力如同被冷水澆滅,瞬間潰散。他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全靠強大的意誌力死死撐著,但看向敖戾的目光,已經充滿了驚懼。在那雙龍瞳的注視下,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麵對史前巨獸的幼崽,連反抗的念頭都難以凝聚。

仇恨血償敖戾的聲音冰冷,你們所謂的血仇,在真正的毀滅麵前,有意義嗎

他抬起手,並非指向任何具體的人,而是對著登仙台外遠處的一座荒蕪山峰。

掌心之間,混沌之氣彙聚,壓縮,形成一個拳頭大小的暗色光球,表麵有細微的電弧跳躍,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波動。

你們執著於彼此爭鬥,可曾想過,這方天地之外,還有更廣闊的洪荒,更強大的敵人,更遙遠的征途

眼界,放開闊些。

話音落下,他掌心那顆暗色光球無聲無息地射出。

冇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那光球瞬間跨越數裡距離,命中那座山峰。

下一刻。

整座高達數百丈的山峰,從上到下,無聲無息地化作了最細膩的粉末,隨風飄散,彷彿從未存在過。

移山填海不,這是……抹除!

登仙台上,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與妖,從頭涼到了腳趾尖。那是一種遠超他們理解範疇的力量!

若是這一擊落在人族雄城或是妖族部落……

冇有人敢再想下去。

絕對的武力,帶來絕對的震懾。

當道理講不通時,就用他們最能理解的方式溝通。

敖戾收回手,目光再次掃過全場,看著那一張張慘白的、寫滿恐懼的臉。

現在,他緩緩開口,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淡,卻帶著更重的分量,還有誰,對我的‘強權’和‘脅迫’有異議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先前出聲反對的人族長老和妖族少主,死死地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更彆說反駁。

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積怨和算計,都顯得蒼白而可笑。

敖戾微微頷首:既然冇有,那便記住這洪荒之盟。

他轉身,一步步走回登仙台中央。每一步落下,都彷彿踩在所有人的心跳節拍上。

仇恨不會憑空消失,我深知這一點。他站定,聲音傳開,但今日,我給了你們一個必須停止互相殺戮的理由。

不是我需要你們和平,而是你們……需要生存。

洪荒之盟並非終結,而是一個開始。一個被迫的、艱難的開始。

如何化解宿怨,如何共處,是你們未來需要用自己的智慧和時間去摸索的道路。

而我,他頓了頓,龍瞳之中金光流轉,望向遙遠的天際,隻會給你們劃下這條底線——止戈。越線者,死。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台下那些年輕的麵孔上,無論是人族少年還是妖族幼崽,他們的眼中,除了恐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和對新秩序的懵懂好奇。

舊的時代,由我親手埋葬。

新的規則,由我的力量強製推行。

或許粗魯,但……有效。

至於未來,敖戾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意味,那或許可以稱之為……期待或許有一天,當你們不再需要恐懼我的力量來約束彼此刀兵時,才能真正明白,今日之所為,意義何在。

說完,他不再理會台下神色各異的眾生。

身影微微一晃,便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沖天而起,瞬間消失在雲層之上,彷彿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登仙台上,死寂良久後,逐漸響起的、壓抑不住的沉重呼吸聲,以及麵麵相覷、眼神複雜的人與妖。

陽光重新灑落,照在空蕩蕩的高台上,照在那堆測靈石的粉末上,照在那些跌落在地、靈光黯淡的法寶上。

也照在每一個生靈心頭那一道剛剛被強行烙下、名為和平的、帶著血腥與威嚴的沉重烙印上。

一個時代,確實被強行終結了。

另一個時代,在一片茫然、恐懼、以及絕不敢宣之於口的細微希冀中,踉蹌地、被迫地,拉開了它沉重而未知的序幕。

洪荒之盟立,萬靈共此契。

恩仇雖未泯,刀兵暫已息。

稚子懵懂問,何以不相欺

長者默然指,天外玄黃旗。

——《萬靈紀·洪荒盟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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