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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未央,宮燈搖曳。
我跪在冰冷的金磚上,雙手捧著那封血書,高高舉過頭頂。
罪臣之女蘇婉,懇請陛下重審家父謀逆一案。
禦座上的男人緩緩抬眼,明黃龍袍在燭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他並未看我,隻漫不經心地摩挲著玉扳指。
蘇家謀逆,證據確鑿。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你父親已在三日前,於午門問斬。
我雙臂一顫,血書險些落地。三日前...那正是我拚死逃出詔獄,一路躲藏追殺的日子。
至於你——陛下終於將目光投向我,那眼神毫無溫度,本該同罪處斬,但太後念你年幼,特許冇入宮中為婢。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卻感覺不到疼痛。家破人亡,從千金小姐淪為宮中賤婢,這便是太後所謂的恩典。
帶下去。陛下揮袖,不再多看一眼。
兩個宮女上前將我架起。我最後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將他冷漠的側臉刻入心底。
爹,女兒無能,連為您收屍都做不到。但蘇家血仇,女兒至死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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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分到浣衣局,每日與冰冷的水和粗糙的衣物為伴。
從前的錦衣玉食恍如隔世。尚書府千金,京城第一才女,那些名號如今隻剩諷刺。現在我隻是最低等的浣衣婢,任人打罵欺辱。
新來的,這些是侍衛大人的衣服,好生洗著。管事的張嬤嬤將一筐衣物扔到我麵前,濺起汙水弄濕了我的粗布裙。
我低頭稱是,默默搓洗。那些侍衛服上常有破損,需仔細縫補。我女紅本就不錯,此刻更做得儘心——不是為討好,隻為少挨些打罵。
夜深人靜時,我常取出隨身攜帶的那枚玉佩。這是父親在我及笄那年所贈,上刻婉字,背麵是蘇家家族徽記。如今這竟成了我與他唯一的聯絡。
蘇家...我摩挲著冰涼的玉佩,淚水無聲滑落。父親一生清廉,怎會突然被冠上謀逆罪名那所謂證據,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
可我如今自身難保,又要如何為家族昭雪
哭什麼哭!還不睡覺!門外傳來張嬤嬤的嗬斥。我急忙吹熄油燈,縮進薄被中假裝入睡。
仇恨的種子,卻在黑暗中悄然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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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機出現在一個雨天。
那日我奉命送洗好的衣物至藏書閣。宮中藏書浩如煙海,我父親曾是這裡的常客。觸景生情,我一時恍惚,竟撞到了一人身上。
放肆!尖細的嗓音刺耳。我抬頭,看見被我撞到的是一位華服公子,而他身旁的太監正怒目而視。
我慌忙跪地請罪,心中暗叫不好。看這公子衣著不凡,定是皇室子弟。
無妨。清朗的聲音響起,你且起身。
我忐忑站起,仍不敢抬頭。
你是哪宮的宮女怎會來此公子問道,語氣倒是平和。
奴婢是浣衣局的,來送衣物。我小聲回答。
抬起頭來。
我猶豫片刻,緩緩抬頭。麵前的公子約莫二十年紀,眉目清俊,氣質溫雅。他看見我麵容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你...他欲言又止,轉而問道,可識字
家父曾教過一些。我謹慎回答。
公子點點頭,冇再多問,讓我退下。我如蒙大赦,匆匆離去。
卻不知,這一撞,撞開了命運的另一扇門。
三日後,我被調離浣衣局,派往藏書閣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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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閣的日子比浣衣局好過太多。這裡安靜,書卷香氣瀰漫,偶爾還能偷閒讀書。管這裡的老宦官徐公公待人寬和,很少為難下人。
我從其他宮女口中得知,那日遇到的公子竟是當朝七皇子,陛下最寵愛的兒子蕭景琰。
七皇子仁厚,定是他幫了你。一同當值的小宮女悄悄說,他常來藏書閣呢。
果然,幾日後,蕭景琰再次出現。他似乎真的嗜書如命,一來便是整日,有時甚至待到宮門將閉。
他待我與其他宮人並無二致,偶爾會讓我幫忙找書,卻從不刻意交談。我心中感激他那日出手相助,卻也不敢貿然接近。
直到那日,我整理古籍時,發現一冊《山河誌》中有處註解筆跡極似父親。一時忘情,竟捧著書落下淚來。
為何哭泣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我慌忙擦淚轉身,見蕭景琰不知何時站在那裡。
奴婢失態,請殿下恕罪。我急忙跪下。
他伸手虛扶:起來吧。可是這書中內容讓你感傷
我猶豫片刻,低聲道:這註解筆跡...很像奴婢的父親。
蕭景琰接過書看了看:這是蘇尚書的批註果然精辟。他看向我,你是蘇家人
我心中一驚,不敢承認也不敢否認。罪臣之女的身份若是被揭穿,怕是難逃一死。
不必害怕。蕭景琰語氣溫和,我與你父親有過幾麵之緣,很敬重他的為人。他頓了頓,聲音壓低,蘇家之事,確有蹊蹺。
我猛地抬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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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後,蕭景琰來藏書閣更勤了。他時常藉故支開旁人,隻留我伺候,實則與我說些朝中局勢。
我從他口中得知,陷害父親的極有可能是當朝宰相李綱。陛下近年沉迷煉丹求仙,朝政大多交由李綱處理。父親因多次上書諫言反對李綱的政策而與之結怨。
但僅憑李綱一人,恐怕難以將蘇尚書置於死地。蕭景琰沉吟道,背後應當還有勢力。
我想起父親被問斬前,曾在獄中間隙告訴我:婉兒,若爹有不測,定要小心宮中...
當時我不明白,如今細想,父親或許早已察覺危險來自深宮。
殿下為何要幫奴婢我終於問出心中疑惑。他是皇子,何必冒險幫助一個罪臣之女
蕭景琰沉默片刻,道:朝堂之上,忠奸不分,非國之福。蘇尚書是難得的忠臣良才,他的冤情,該有人過問。
他看向我的目光清澈而堅定:我雖不才,卻也不願見奸佞當道,忠良蒙冤。
那一刻,我彷彿在黑暗中看見一線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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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蕭景琰的幫助下,我開始暗中調查。憑藉在藏書閣的便利,我悄悄查閱往來文書記錄,尋找與父親案件相關的蛛絲馬跡。
風險極大,一旦被髮現,不僅是死路一條,更會連累蕭景琰。但我已顧不得這麼多,蘇家血仇如山,我必須查明真相。
漸漸地,我發現一些異常:父親被定罪前,曾有一批邊境守軍調動文書經過李綱之手,卻未按慣例經由兵部;同時,宮內侍衛值班記錄也有幾處蹊蹺的改動,時間恰與所謂謀逆證據被髮現的時間吻合。
這些或許能證明有人暗中操縱,但還不足以翻案。蕭景琰看著我所收集的材料,眉頭緊鎖,我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
然而冇等我們找到新證據,危機就先來了。
那日我正偷偷抄錄一份文書,突然聽到外麵傳來喧嘩聲。我急忙藏好紙張,剛走出隔間,就見李綱帶著一隊侍衛闖了進來。
搜!李綱冷聲道,有人舉報藏書閣私藏逆黨文書!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們是衝我來的!
侍衛們開始翻箱倒櫃,眼看就要搜到我藏東西的地方。一旦被髮現,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時,蕭景琰及時趕到。
李相這是做什麼他聲音平靜卻自帶威儀,藏書閣乃清靜之地,何勞如此興師動眾
李綱皮笑肉不笑:殿下,臣接到密報,不得不查。
哦查什麼蕭景琰踱步至我身前,看似無意地擋住了那個隔間。
逆黨文書。李綱目光如刀,掃過我蒼白的麵容,與蘇家有關的。
兩人對峙間,空氣彷彿凝固。我手心全是冷汗,心跳如鼓。
突然,外麵傳來通報:陛下駕到!
眾人齊齊跪地。陛下在李綱和蕭景琰的陪同下走進來,麵色不豫:怎麼回事
李綱搶先道:臣接到密報,藏書閣藏有蘇家逆黨遺留的文書,特來搜查。
陛下眼神一厲:可找到了
尚未...
父皇,蕭景琰突然開口,兒臣以為,此事恐是有人故意誤導。蘇家案已了,何必再起波瀾況且藏書閣乃兒臣常來讀書之處,若真藏有逆黨文書,兒臣豈能不知
陛下沉吟片刻,竟點了點頭:琰兒說得有理。李相,冇有確鑿證據就不必大動乾戈了。
李綱臉色難看,卻不得不遵旨。
危機暫解,但我明白,李綱已經起了疑心,我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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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蕭景琰尋機悄悄告訴我:李綱已經盯上你了,這裡不再安全。我會想辦法將你調離。
我搖頭:殿下,事已至此,婉兒已無退路。唯有查明真相,還蘇家清白,婉兒纔不負父親生養之恩。
蕭景琰凝視我良久,輕歎一聲:那你我須更加小心。
我們轉而采取更隱蔽的方式傳遞資訊。通過徐公公的幫助,我們找到了一條藏書閣通往冷宮的秘道,那裡人跡罕至,成為我們秘密見麵的地點。
在一次次冒險調查中,我與蕭景琰的關係悄然變化。起初隻是互利合作,後來卻多了難以言喻的情愫。他欣賞我的堅韌聰慧,我感激他的真心相助。深宮冷夜中,兩個本該敵對的人,卻因共同的目標越走越近。
然而就在我們逐漸接近真相時,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一切。
北方邊境告急,陛下命蕭景琰即日率軍出征。
臨行前夜,他冒險來到冷宮與我道彆。
婉兒,等我回來。他握住我的手,眼中是從未有過的灼熱,待我凱旋,必有能力徹查蘇家案,還你公道。
我心中酸楚,卻強顏歡笑:殿下保重,婉兒等你。
他自懷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入我手中:這是我母妃遺物,今日贈你。見玉如見我。
我認出這是皇室子弟纔有的盤龍佩,心中震動。他將如此重要之物贈我,心意不言而喻。
殿下,這太貴重了...
收下。他語氣堅定,婉兒,我之心意,你當明白。待我歸來,必不負你。
我看著他眼中的真誠,終於接過玉佩,也將父親贈我的那枚婉字玉佩遞給他:願此玉護殿下平安歸來。
月下,兩心相許,卻不知命運弄人,此番彆離,再見已是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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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琰走後,我更加小心行事,生怕行差踏錯,辜負他的期望。
然而深宮之中,危機四伏。那日我剛從秘道返回藏書閣,就被兩個太監攔住去路。
奉太後懿旨,拿下這個私通外男的賤婢!
我心中大驚,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堵嘴捆綁,拖往慈寧宮。
太後高坐堂上,麵色冷峻。李綱站在一旁,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蘇婉,你可知罪太後聲音冰冷。
我跪在地上,心知中了圈套,卻仍強自鎮定:奴婢不知何罪之有。
還敢狡辯!太後怒拍案幾,有人見你與男子在冷宮私會,可有此事
我心跳幾乎停止。他們知道了但怎麼會...
那男子是誰太後逼問,可是與你父親同黨的逆賊
我咬緊牙關:奴婢不曾私會任何人。
李綱陰陰一笑:看來不用刑是不會招了。太後,此等賤婢,不用重刑怎肯說實話
太後揮手:拖下去,杖責二十!
我被拖到院中,按在長凳上。沉重的板子落下,痛徹心扉,我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出聲求饒。
不能招,絕不能牽連蕭景琰。他正在邊境征戰,若此時傳出與罪臣之女私通的醜聞,必將前途儘毀。
二十杖打完,我已是血肉模糊,意識模糊間,聽到太後冷聲道:扔回浣衣局,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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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浣衣局,我已不是從前那個默默忍受的蘇婉。
杖傷未愈,我就被逼著乾活。張嬤嬤因我私通外男而更加刻薄,動輒打罵。其他宮人也避我如蛇蠍。
但我不再屈服。每次疼痛難忍時,我就摸摸懷中蕭景琰贈的盤龍佩,想起他的承諾,想起家族血仇。
我必須活下去,等到他回來的那天。
漸漸地,我發現浣衣局雖苦,卻也有好處——這裡訊息雜亂,各宮宮女來往頻繁,反而容易聽到些風聲。
我假裝順從,暗中留意每一個可能與父親案件有關的資訊。有時甚至故意討好那些有權勢的宮女,從她們口中套話。
功夫不負有心人。那日我聽兩個東宮宮女閒聊,說起太子近來心情極好,因他終於得到了陛下賞賜的東海明珠。
那明珠可真大,聽說原本是蘇尚書剿海盜時繳獲的貢品,如今可算到了該得的人手裡。一個宮女道。
我心中一震。父親確實曾繳獲一批東海明珠,全部上繳國庫,怎會到了太子手中
聯想父親獄中的話,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難道陷害父親的幕後主使,竟是當朝太子
我被這個想法驚出一身冷汗。若真如此,蕭景琰知道後,會為了我與自己的兄長為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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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焦慮不安中,邊境傳來捷報:七皇子大破敵軍,不日即將凱旋。
整個皇宮都忙碌起來,準備迎接大軍還朝。浣衣局的活計也多了許多,我日夜勞作,幾乎站立不穩,心中卻充滿希望。
他終於要回來了。
凱旋那日,宮中舉行大宴。我這樣的低等宮女自然不能參與,隻能遠遠聽著前殿的絲竹喧鬨,想象著他受封領賞的英姿。
夜深時,宴席漸散。我藉口倒汙水,悄悄溜到通往宴廳的小路上,盼望能遠遠看他一眼。
等了許久,終於見到一群朝臣勳貴說笑著走來。我急忙躲到樹後,目光急切地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找到了!他走在人群中,身著戎裝,英氣逼人。比離京時瘦了些,卻更顯堅毅。我幾乎要衝出去喚他,卻硬生生忍住。
現在不是時候。眾目睽睽之下,我若現身,隻會害了他。
正當我準備悄悄離開時,忽見太子走向蕭景琰,親熱地攬住他的肩。
七弟此番立下大功,為兄真是與有榮焉。太子聲音響亮,正好,為兄有件喜事要告訴你。
蕭景琰微笑:皇兄請講。
父皇已為你賜婚。太子笑道,將李相之女李小姐指婚於你。才子佳人,真是天作之合啊!
彷彿晴天霹靂,我僵在原地。
賜婚李綱的女兒
我看向蕭景琰,等待他的反應。他卻隻是微微一怔,隨即躬身:臣弟謝恩。
冇有拒絕,冇有猶豫。他就這樣接受了。
那一刻,我的心如同被撕裂開來,痛得無法呼吸。
樹影搖曳,我悄然退入黑暗中,淚水模糊了視線。
原來深宮情緣,不過鏡花水月。皇子承諾,終是錦書難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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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住處的。同屋的宮女都已睡下,我縮在冰冷的床鋪上,整個人如同失了魂。
他答應了...他明明說過待他歸來,必不負我...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卻是罪臣之女,本就雲泥之彆。那些承諾,那些溫情,不過是他一時興起的戲碼
又或者,他與太子、李綱本就是一丘之貉所謂的幫我查案,隻是試探我是否知道更多秘密
心亂如麻,痛苦如潮水般湧來。我握緊那枚盤龍佩,玉佩冰涼,再無當初他贈我時的溫度。
接下來的日子,我如同行屍走肉。工作時常常出錯,捱打受罵也毫無反應。希望破滅後,我隻剩一具空殼。
直到那日,我在洗一件朝服時,摸到內袋中有物。取出一看,竟是一封密信。
本能讓我冇有聲張,趁無人注意,我悄悄藏起信件。夜深人靜時,我借窗縫透入的月光展開信紙,內容讓我震驚不已。
這是太子寫給邊將的密信,內容竟是要求對方拖延援軍,致使蕭景琰陷入險境!信末還有太子印鑒。
我雙手顫抖。太子不僅要害我父親,還要害自己的親弟弟!
那麼蕭景琰知道嗎他接受賜婚,是為了自保,還是...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或許他接受賜婚,正是為了麻痹太子和李綱,暗中籌謀
心中熄滅的火苗又重新燃起。但我已不敢輕易相信。深宮之中,真情假意,實在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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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我終於見到了蕭景琰。
那日浣衣局送來一批皇子府的衣物,我一眼認出其中有幾件是他的常服。心中悸動,我主動請纓清洗這批衣物。
果然,傍晚時分,他跟隨著前來取衣的侍從出現了。顯然,他是藉故前來。
多日不見,他清瘦了些,眉宇間帶著疲憊。看見我時,他眼神一亮,隨即轉為擔憂。
我們無法交談,隻能借遞送衣物的機會指尖相觸。那一刻,他悄悄塞給我一張字條。
我強壓激動,默默退回角落。待無人注意,才展開字條:
今夜子時,冷宮秘道,務必前來。琰。
心中五味雜陳。去還是不去若是陷阱呢若他真已變心,我此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但若他不曾負我,我若不去,豈不誤了大事
思慮再三,我決定冒險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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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的冷宮陰森寂靜。我悄悄潛入秘道,心中忐忑不安。
蕭景琰已經等在那裡。見到我,他立即上前:婉兒,你還好嗎我聽說你受了杖刑...
他語氣中的關切不似作假,我心中一酸,幾乎落淚。但想到賜婚之事,又硬起心腸。
殿下即將大婚,何必關心一個賤婢。我冷聲道。
蕭景琰一怔,隨即苦笑:你聽說了那日宴會上,眾目睽睽,父皇親自下旨,我若當場拒絕,不僅前功儘棄,更會連累你性命。
他握住我的手:婉兒,信我。我與李小姐隻是權宜之策,待大事已成,我必退婚。
我看著他急切的眼神,心中動搖:殿下所謂大事,是什麼
蕭景琰壓低聲音:我已找到關鍵證人與證據,足以證明蘇尚書清白,並指認真凶。
我心跳加速:真凶是...
太子與李綱。他語氣沉重,他們勾結邊將,偽造謀逆證據,陷害蘇尚書。隻因蘇尚書發現了他們私吞軍餉、通敵賣國的行徑。
雖然早有猜測,但聽到確認,我還是渾身發冷。
為何...太子已是儲君,為何還要做這些
貪得無厭罷了。蕭景琰眼中閃過痛心,而且我懷疑,父皇病重與他們也有關聯。
我震驚:陛下他...
父皇並非沉迷煉丹,而是中毒。蕭景琰聲音更低,東宮所為。
一時間資訊太多,我難以消化。若真如此,那蕭景琰的處境豈不極其危險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急切問。
三日後秋獵,太子與李綱將有行動。蕭景琰目光堅定,而我已做好準備,屆時將一舉揭發他們的罪行。
他凝視著我:婉兒,此事凶險萬分。若成功,蘇家冤屈得雪;若失敗...他頓了頓,我已安排人手,若事敗,他們會護你出宮。盤龍佩即是信物,你拿著它去城南永興當鋪,自有人接應。
我搖頭:不,我要與你同進退。
婉兒...
殿下,蘇家之冤,我身為女兒,豈能逃避責任我堅定道,請讓我助你一臂之力。
蕭景琰還要勸阻,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們立即噤聲,屏息傾聽。
有人來了。他蹙眉,你不該久留,快回去。
分彆前,他忽然拉住我,輕輕一吻印在我額間:萬事小心。若情況有變,切勿冒險,保全自己要緊。
我點頭,匆匆離去。心中卻已下定決心:無論成敗,我都要與他共同麵對。
——————
秋獵之日漸近,宮中氣氛越發緊張。我按照蕭景琰的安排,暗中聯絡了幾個可信的舊宮人,他們都是曾受蘇家恩惠的。
同時,我也冇放棄自己的調查。在清洗太子衣物時,我再次發現可疑信件,這次是李綱寫給太子的,提到獵場事宜已安排妥當。
我心中不安,設法將訊息傳遞給蕭景琰。他回信讓我勿憂,一切儘在掌握。
秋獵前夜,我輾轉難眠。忽然,窗外傳來異響。我悄悄起身檢視,隻見一個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地上留下一枚飛鏢,釘著一張字條。
明日獵場,目標非陛下,乃七皇子。小心埋伏。——知情人
我心跳幾乎停止。目標是蕭景琰!
必須立刻告訴他!但我無法出宮,深夜也無法傳遞訊息。隻能等到天明。
那一夜格外漫長。天剛矇矇亮,我就藉口腹痛,求張嬤嬤讓我去醫館取藥。實際上是想找機會聯絡蕭景琰的人。
然而剛到醫館,就被幾個太監圍住。
奉李相之命,將這個私通外敵的賤婢拿下!
我還未來得及反抗,就被堵嘴捆綁。掙紮中,懷中的盤龍佩掉在地上。
為首的太監撿起玉佩,冷笑:果然有私情!帶走!
我心如死灰。中計了!他們早就盯上我了!
——————
我被關進暗無天日的詔獄。這裡曾是關押父親的地方,如今我也身陷囹圄。
審問官是李綱的心腹,他們嚴刑逼供,要我承認與蕭景琰私通,並誣陷他謀反。
七皇子意圖借秋獵謀逆,可是你與他裡應外合審問官逼問。
我遍體鱗傷,卻咬死不認:奴婢不知大人所言何事...七皇子忠心為國,怎會謀反...
又是一陣酷刑。意識模糊間,我彷彿看到父親的身影。爹,女兒或許很快就能與您相見了...
但想到蕭景琰可能麵臨的危險,我又強撐起精神。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我必須想辦法警告他。
我要見李相。我啞聲道,我有重要情報,隻能告訴他一人。
審問官疑狐地看著我,最終還是去通報了。
片刻後,李綱果然來了。他讓左右退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吧,什麼情報
我艱難開口:我知道七皇子的全盤計劃...
李綱傾身靠近。就在這時,我用儘全身力氣,一頭撞向他!
猝不及防,李綱被撞得踉蹌後退。我趁機大喊:殿下!獵場有埋伏!目標是你——
話未說完,就被衝進來的侍衛死死按住。李綱惱羞成怒,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不知死活!他獰笑,不過已經晚了。此時獵場行動應該已經開始,你的七皇子殿下,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心中一痛,吐出口中鮮血,狠狠瞪著他:若殿下有不測,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李綱冷笑:那你就先去做鬼吧。他對侍衛揮手,處理掉。
我被拖出牢房,心中絕望。景琰,對不起,我冇能保護好你...
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時,外麵突然傳來喊殺聲。一個滿身是血的侍衛衝進來:相爺!不好了!七皇子的人殺進來了!
李綱大驚:什麼他不是應該在獵場...
話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已出現在門口。銀甲染血,長劍在手,不是蕭景琰是誰!
李相,彆來無恙。他聲音冰冷如鐵,你的獵場埋伏,已被我一網打儘。
李綱麵如死灰:你...你怎麼會...
蕭景琰不答,目光落在我身上時,眼中閃過痛心與憤怒:放開她!
侍衛遲疑地看向李綱。就在這瞬間,蕭景琰動了!劍光一閃,押著我的兩個侍衛應聲倒地。
他一把將我抱起:婉兒,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靠在他懷中,淚水終於落下:你還活著...太好了...
這時,外麵又衝進一人:殿下,太子已被控製,陛下安全!
李綱見狀,突然拔出匕首刺向蕭景琰!我本能地翻身擋在他身前。
劇痛從腹部傳來,溫熱的血液湧出。
婉兒!蕭景琰驚呼,一劍刺穿李綱喉嚨。
世界漸漸模糊,我最後看到的,是他驚恐痛苦的麵容。
——————
再次醒來,我躺在柔軟的床榻上。腹部裹著紗布,疼痛依舊,但已不再致命。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傳來。我轉頭,看見蕭景琰守在床邊,眼下烏青,顯然多日未眠。
李綱...我虛弱地問。
已伏誅。他握緊我的手,太子被廢,軟禁東宮。父皇清醒後,已知曉全部真相。
他輕聲告訴我後續:陛下得知太子與李綱的罪行後震怒,立即下旨重審蘇家案。如今父親已被平反昭雪,追封忠國公。其他受牽連的蘇家人也獲赦免。
婉兒,你自由了。他柔聲道,不再是罪臣之女,而是忠國公之後。
我泣不成聲。多日的苦難與掙紮,終於換來了家族的清白。
那...賜婚呢我忍不住問。
蕭景琰微笑:自然已取消。李綱倒台,他的女兒豈能再為皇子妃他語氣忽然鄭重,婉兒,如今我再問你:可願嫁我為妻不是妾室,而是正妃。
我怔住了。皇子正妃這是我從未敢想的。
可是...我的身份...
你已是忠國公之女,門當戶對。他輕撫我的麵頰,更何況,你是我唯一想娶的人。
望著他深情的眼眸,我終於點頭。深宮雖冷,但若有他相伴,餘生足矣。
三月後,一場盛大的婚禮在宮中舉行。
我鳳冠霞帔,嫁與心上之人。群臣朝拜,萬民祝福,父親在天之靈,終可安息。
洞房花燭夜,蕭景琰輕輕掀開我的蓋頭。紅燭映照下,他眼中滿是驚豔與愛意。
婉兒,從此這深宮之中,你我相守,永不分離。
我微笑頷首,與他十指相扣。
錦書終有托,深情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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