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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公司聚餐時新來的實習生不小心把菜湯灑在我西裝上,
我當眾逼他跪下舔乾淨,他陰冷盯我一眼後竟真的照做,
第二天起我的西裝開始散發詭異肉香並自動修複破損,
更可怕的是我發現自己的身體正逐漸變成一塊人形臘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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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裡喧囂鼎沸,勸酒聲、吹噓聲、筷碟碰撞聲攪成一團黏膩的熱浪,拍打著鑲金描紅的牆壁。空氣裡全是油脂、酒精和香水混合的,一種過分熱情到令人頭暈的味道。我正端著酒杯,接受隔壁部門老張冇什麼誠意的奉承,眼角餘光滿意地掃過桌上那盤幾乎冇人敢動、價格不菲的野生大黃魚——那是我剛點的,地位的象征。
就在這時,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撞在我右臂上。
冰涼的液體透過高級定製西裝的布料,瞬間滲進來,貼在我的皮膚上。喧鬨聲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滯。
我緩緩放下酒杯,低頭。
米白色的阿瑪尼西裝袖口,一直到手肘下方,潑灑開一大片油膩渾濁、掛著零星蔥花的醬色湯漬,正在燈光下閃著狼藉的光。肇事者是個麵生的年輕人,瘦,臉色蒼白,手裡還傻愣愣地抓著一個見底的白瓷湯碗,碗邊還在滴著湯。
對、對不起!林總!對不起!他像是剛被掐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眶迅速紅了,手足無措地想要伸手替我擦,又猛地縮回去,彷彿我是什麼一碰就碎的琉璃盞。
全桌的目光都釘在這裡,那些剛纔還洋溢著的、虛假的笑臉此刻凝固成各種形狀,驚愕,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更多的是等待。等待我的反應。
我的心火噌地一下就頂到了天靈蓋。這套西裝,意大利老師傅的手筆,小二十萬,今天第一次上身,就是為了鎮這場合。現在,全被這個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一臉晦氣相的實習生給毀了。
對不起我的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包廂裡像塊冰砸在地上,你一個月工資,夠買我這隻袖子嗎
實習生嚇得一哆嗦,頭垂得更低,眼淚幾乎要砸到地毯上:我…我賠,林總,我一定…
賠我打斷他,冷笑一聲,向前逼近一步。他畏縮地後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牆麵,無處可逃。我享受著這種掌控感,享受著全場靜默的注視。你拿什麼賠把你賣了值這個價嗎
酒精和憤怒燒灼著我的理智,一個惡劣的、能徹底把他踩進泥裡的念頭鑽進腦海,並且脫口而出:既然賠不起,那就換個方式。跪下來,把我衣服上的湯,舔·乾·淨。
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感到一絲極端的快意。旁邊有人倒吸一口冷氣,似乎想勸,但被我的眼神逼了回去。
實習生猛地抬起頭,臉色不再是蒼白,而是一種死灰。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那一眼,無法形容。
冇有任何明顯的恨意,冇有憤怒,甚至冇有哀求。隻是一種極致的、沉入深淵的陰冷。像深夜古井裡爬出來的濕氣,瞬間鑽透我的皮肉,凍僵了我的骨髓。包廂裡華麗的燈光落在他眼裡,一點光都不反,隻有兩個黑沉沉的、冰冷的洞。
我甚至因此愣了一下。
然後,他動了。
他冇有再看任何人,目光垂落下去,盯著我袖口那片汙漬。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詭異的僵硬感,像是提線木偶,卻又異常決絕。
他慢慢地、慢慢地屈膝,身體下沉,最終,咚的一聲輕響,雙膝砸在了鋪著厚地毯的地麵上。
整個包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所有人都驚呆了,屏息看著這超現實的一幕。
他俯下身,蒼白的臉湊近我那油膩的袖口,然後,伸出了舌頭。
那一瞬間,我胃裡一陣翻攪,幾乎要吐出來。不是因為噁心,而是某種難以名狀的、冰冷的恐懼猝然攫住了我。預期的羞辱快感冇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毛骨悚然。他真的做了。他竟然真的做了!
濕滑、溫熱的觸感隔著一層布料,落在我的手腕皮膚上。
我猛地抽回手,像是被毒蛇舔了一口,心臟狂跳,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我色厲內荏地吼了一句:滾!真他媽晦氣!
他停了下來,緩緩站起身,依舊低著頭,不看任何人,默默地退到角落陰影裡,彷彿融了進去。
聚餐不歡而散。冇人再提這件事,每個人離開時看我的眼神都有些閃爍,帶著一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驚懼。
我憋著一肚子邪火回到家,粗暴地扯下那件昂貴的、此刻隻讓我感到無比膈應的西裝,揉成一團,嫌惡地扔進了陽台角落的垃圾桶。連同那上麵看不見的唾液和一種跗骨之蛆般的冰冷觸感。
洗澡的時候,我用力搓洗著手腕,皮膚都紅了,那種詭異的濕滑感卻彷彿烙印在了神經末梢。
一夜亂夢。夢裡總有一雙冇有反光的、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著我。
第二天早上頭痛欲裂地醒來,宿醉的噁心感盤踞在喉頭。我打著哈欠走到陽台,想呼吸點新鮮空氣,順便把垃圾扔掉。
然而,一股極其怪異的氣味鑽入我的鼻腔。
那不是垃圾桶裡該有的餿臭。那是一種……極其濃鬱、誘人,甚至讓人食指大動的——肉香。
像是用了幾十種祕製香料,文火慢燉了三天三夜的頂級臘肉,油脂被充分逼出,醇厚、鹹香,滲透了每一絲肉纖維,散發出致命誘惑的香氣。
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這味道哪來的
我狐疑地皺著眉,視線最終落在那隻垃圾桶裡。香味……似乎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
我強忍著不適,慢慢走近。
越近,那肉香味越濃,濃得幾乎化為實質,鑽進我的每一個毛孔。我屏住呼吸,用手指嫌惡地挑開了桶蓋。
裡麵隻有那件被我揉皺的西裝。
香味就是從它上麵散發出來的。
我把它拎了出來。沉甸甸的,手感似乎有些不對。昨天那片碩大而醒目的汙漬——消失了。不是清洗過的消失,而是像從未存在過一樣,米白色的麵料光潔如新,甚至……比之前更加挺括柔韌,泛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潤的光澤。
我難以置信地把它翻來覆去地檢查。真的冇了。連一絲油星子的痕跡都找不到。
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我記得清楚,昨天抽手時太過用力,西裝袖口的線崩開了一點,露出一個小線頭。
現在,那個破損的地方……不見了。縫線完好無損,天衣無縫。
冰冷的恐懼感再一次爬上我的脊背,比昨晚更加清晰,更加具體。
我猛地將西裝扔回垃圾桶,像是扔開一塊燒紅的烙鐵。
它靜靜地躺在那裡,散發著那股濃鬱到詭異的、令人垂涎的肉香。
那天我魂不守舍,破天荒地請了假冇去公司。一整天,我都把自己關在書房,但那股肉香卻無孔不入,即便關緊了陽台門,它依舊絲絲縷縷地滲進來,挑逗著我的嗅覺,折磨著我的神經。
我點了外賣,卻食不知味,腦子裡全是那香得詭異的氣味。
傍晚,鬼使神差地,我又走到了陽台邊。
垃圾桶裡,那股肉香似乎變得更加醇厚了。而且,我注意到,西裝原本因為穿著略有磨損而泛白的一處肘部,顏色竟然變得均勻深潤,和其他地方再無區彆。
它在……自我修複並且變得更好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
第三天,恐懼和一種扭曲的好奇心驅使著我。我冇有扔掉它。我戴上了廚房用的厚橡膠手套,屏住呼吸,再次將它拿了出來。
肉香更濃了。濃鬱到讓我產生一種瘋狂的衝動——我想咬上一口,嚐嚐那是不是和聞起來一樣美味。
我被這個念頭嚇得差點把衣服扔出去。
我把它平鋪在客廳光潔的地板上,藉著明亮的燈光,一寸一寸地檢查。
這一次,我發現了更可怕的東西。
在西裝內襯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原本細膩光滑的裡布,觸感變得……有些異樣。我湊近了仔細看,那一片布的紋理,不再是紡織品的質感,而是呈現出一種極其細微的、類似於風乾肉脯的肌理!深色,帶著一點油脂的光亮,甚至能看到一絲極細微的、如同肌肉纖維般的紋路!
我猛地縮回手,胃裡翻江倒海。
不是錯覺!這件衣服在變!它在變成……肉!
就在我驚恐萬狀,盯著那片詭異的內襯時,我的左手小拇指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癢。
我下意識地看去。
昨天我不小心被紙劃破的那道小口子,不見了。
皮膚完好無損,甚至……那周圍的皮膚,看起來格外光滑、緊繃,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蠟一樣的光澤。
我顫抖著伸出右手,用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左手小拇指。
觸感堅硬、滑膩。
完全不像是人類皮膚的觸感。
更像是……一截精心醃製晾曬過的——臘肉。
我觸電般縮回手,橡膠手套粗糙的表麵刮過那截異常光滑的小拇指,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細微的摩擦聲。
不。是錯覺。一定是錯覺。熬夜,精神緊張,宿醉未消……對,都是這些原因。
我猛地扯下手套,用我真實的、溫熱的指尖去觸碰。
堅硬。滑膩。缺乏彈性。像按在了一塊精心打磨過的硬質油脂上,帶著一種不屬於活人肢體的、令人心悸的微涼。
那甚至不是死物的冰涼,而是一種……被處理過的、沉澱下來的冷。像冰箱裡冷藏了許久的臘味。
胃裡殘存的外賣猛地頂到了喉嚨口。我衝進洗手間,對著馬桶乾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食管。冷汗浸透了我的睡衣,黏膩地貼在背上,空調的冷風一吹,我劇烈地哆嗦起來。
抬起頭,鏡子裡的人臉色慘白,眼窩深陷,瞳孔因為恐懼而放大。我顫抖地抬起左手,將那小拇指舉到鏡前。
燈光下,它看起來……似乎還好。除了比旁邊的指頭顏色稍微深那麼一點點,透著一種不自然的、蠟質的淡粉,看上去就像……像一節精緻的模型。
我用右手的指甲狠狠掐了下去。
冇有痛感。
一絲一毫都冇有。指甲陷進那蠟質的皮膚裡,留下一個清晰的、發白的掐痕,但那塊皮膚冇有任何反彈,就像掐在了一塊凝固的豬油上。
恐慌如同冰水,瞬間淹冇了頂梁。我瘋了似的搓揉那根手指,用熱水衝,用肥皂猛擦,直到麵板髮紅——其他四指和掌心都搓紅了,唯獨那根小拇指,依舊保持著那種詭異的、油潤的蠟質感,對一切刺激無動於衷。
它死了。或者說,它正在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死去,變成彆的什麼東西。
我的目光猛地轉向客廳地板上那件西裝。
肉香變得更濃了。即使隔著一扇門,它也頑固地鑽進我的鼻腔,那香味不再讓我產生食慾,隻讓我聯想到殯儀館、福爾馬林和……臘肉工坊。
是它!一定是它!
我跌跌撞撞地衝回客廳,眼睛赤紅,一把抓起那件西裝,瘋狂地想要把它撕碎、扯爛,扔進下水道沖走!
可入手的那一瞬,我愣住了。
西裝的質感完全變了。它不再是一件柔軟的紡織品,而是變得厚實、沉重,充滿了某種……肉感的韌性。手指用力摳上去,幾乎能感覺到下麵那種緻密、堅實的肉質紋理。我甚至產生了一種荒誕的錯覺:我握著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具被剝皮壓實、精心炮製過的……人形軀殼。
我猛地把它扔在地上,如同躲避瘟疫般連連後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牆壁。
它靜靜地躺在那光潔的地板上,在吊燈的光芒下,泛著一種油膩而誘人的光澤,線條筆挺,剪裁完美,散發著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肉香。
一件活著的、正在變得完美的衣服。而代價,是我正在變成它的裡襯
那個實習生陰冷的、毫無生氣的眼神再一次浮現在我眼前。那不是認命,不是屈服,那是一種……宣告。
我衝回臥室,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我必須找到他!必須讓他把這一切停止!
我翻遍公司群和入職記錄,找到了他的電話。撥號音漫長地響著,每一聲都敲打在我瘋狂鼓動的心跳上。
終於,通了。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完全不是昨晚那副惶恐顫抖的模樣。
是你!你對我和我的衣服做了什麼!我對著話筒嘶吼,聲音因恐懼而尖利扭曲。
林總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無辜,甚至有些困惑,您……在說什麼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您的西裝如果需要賠償,我可以……
彆他媽裝傻!我打斷他,口水噴在手機螢幕上,那衣服!那香味!我的手指!你到底做了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我清晰地聽到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彷彿在嗅聞什麼美妙的氣息。
香味他頓了頓,聲音忽然壓低了,帶著一種詭異的、吟誦般的語調,林總,您不覺得……那味道很特彆嗎那是‘匠心’的味道,是‘時間’和‘誠意’沉澱下來的精髓。它在變得更好,更……完美。您難道不喜歡嗎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紮進我的耳膜。
你他媽就是個瘋子!你在哪!我要見你!立刻!馬上!我咆哮著,指甲幾乎要摳進手機殼裡。
見我他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又輕又冷,像毒蛇吐信,恐怕不太方便。而且,林總,事情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這是您自己選的,不是嗎您選擇了……讓它‘完整’。
什麼完整你說清楚!喂!喂!
電話被掛斷了。再打過去,已經是冰冷的關機提示音。
我渾身冰冷,手機從汗濕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
我選的我選了什麼我隻是……我隻是讓他舔乾淨……
……舔乾淨。
一個冰冷的、碎片般的念頭劃過我的腦海:唾液。是了,他舔上去了。他的舌頭,接觸了那汙漬,也接觸了那件西裝。
那不僅僅是一種羞辱,那是一個……儀式一個啟動詛咒的開關
而我說——滾!真他媽晦氣!——我冇有說停下,冇有在他照做之後立刻阻止。我默認了,甚至享受了那一刻。在他那陰冷的一瞥之後,在我那莫名的恐懼升起之後,我依然選擇了讓他完成。
是我……是我自己讓它發生的。
巨大的悔恨和恐懼如同兩隻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
不。不能坐以待斃。
我衝進書房,打開電腦,顫抖著手開始搜尋。關鍵詞:西裝、肉香、變異、詛咒……
搜尋結果大多是一些無聊的都市傳說和恐怖小說片段,冇有任何幫助。
我又嘗試搜尋那個實習生的名字——李默。資訊少得可憐,普通二本畢業,履曆簡單清白,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
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卻帶不來絲毫暖意。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
那蠟質化的範圍,擴大了。
已經蔓延過了小拇指的指關節,正在向著無名指和中指的根部侵蝕。被侵蝕區域的皮膚顏色變得更深,更接近那種暗沉的、油脂豐富的臘肉色澤,指甲也開始變得厚實、泛黃,失去了原本的光澤。
我甚至能隱隱聞到,自己左手上也散發出了那股淡淡的、甜膩的肉香。和我陽台上那件西裝的味道,同源同宗。
我猛地拉開抽屜,翻出一盒一次性塑料手套,哆嗦著給自己戴上,試圖隔絕那氣味,也隔絕那可怕的視線。
然後,我做出了決定。
我不能待在家裡和這件詭異的西裝共處一室。我要去醫院。對,醫院!一定有科學的解釋!也許是某種罕見的皮膚病,也許是神經感知錯誤,也許是集體催眠……對,一定是這樣!
我換上一件高領的長袖襯衫,死死扣住袖口,遮住左手,又噴了大量的古龍水,試圖蓋過身上那越來越明顯的肉香。
拿起車鑰匙和錢包,我幾乎是逃離了公寓。經過陽台時,我看都不敢看垃圾桶的方向。
早高峰的交通一如既往的擁堵。車窗外是喧囂忙碌的世界,人們行色匆匆,為生活奔波。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正常得讓我感到窒息。
我緊緊握著方向盤,戴著塑料手套的左手傳來一種異樣的麻木感。收音機裡放著輕快的音樂,我卻隻覺得吵鬨,每一個音符都像錘子砸在我的神經上。
旁邊的車搖下了車窗,一個男人探出頭,使勁吸了吸鼻子,然後疑惑地四處張望,最後目光似乎落在了我的車上,帶著一絲探尋。
我猛地升起車窗,隔絕了外界,心臟狂跳。
他能聞到他能聞到我這車裡的味道
冷汗再一次冒了出來。
好不容易熬到市中心醫院,我幾乎是衝進了皮膚科診室。
坐診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專家,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很有權威的樣子。這讓我稍微安定了一點。
哪裡不舒服老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平和。
我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捲起左手的袖子,摘下了那隻已經被汗水浸濕的塑料手套。
醫生,您看……我的手指,不知道怎麼回事,變成這樣……我的聲音乾澀發顫。
老醫生湊近了些,眉頭微微皺起。他拿起一支筆,用筆尾輕輕觸碰了一下我那蠟質化的小拇指。
有什麼感覺
冇……冇感覺。我老實回答。
他又仔細觀察了片刻,甚至拿出放大鏡看了看那皮膚的紋理和色澤。
奇怪……他喃喃自語,冇有紅腫,冇有破損,冇有炎症跡象……觸感異常,痛溫覺消失……顏色和質地確實很異常。近期有冇有接觸過什麼化學物品或者有過什麼外傷家族裡有冇有類似的遺傳病史
冇有,都冇有!就是前天晚上,不小心沾到了一點菜湯……我急切地說,幾乎要脫口而出昨晚的經曆,又硬生生忍住,醫生,這到底是什麼病能治嗎
老醫生沉吟著,搖了搖頭:症狀非常罕見,我暫時也無法確定。需要做一些詳細的檢查,皮膚切片活檢,神經傳導測試,還有血液……
他的話突然頓住了。
他吸了吸鼻子,眉頭鎖得更緊,目光從我的手指移到了我的臉上,又移向我穿著長袖襯衫的手臂。
先生,你身上……他遲疑地開口,是不是用了什麼特彆的……香料或者,攜帶了什麼東西一種……肉類的味道
我的血一下子涼了半截。
冇……冇有啊。我矢口否認,下意識地把手縮了回來,藏到身後。
老醫生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又帶著一絲困惑和不易察覺的警惕。他身體微微向後靠了靠。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建議你先去辦理住院,進行係統性的……他的話說的很官方,但眼神裡的疏離和懷疑已經掩飾不住。
他聞到了。他也聞到了!他把我當成了什麼一個移動的汙染源一個散發著肉香的怪物
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懼瞬間淹冇了我。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不……不用了!謝謝醫生!我語無倫次地說著,倉皇地把手套胡亂套回去,拉下袖子,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衝出了診室。
身後似乎傳來老醫生喊護士的聲音,但我什麼也顧不上了。
我一路狂奔,衝出醫院大門,灼熱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我卻隻覺得如墜冰窖。
連醫院……連醫院都幫不了我。
我靠在醫院外牆冰冷的瓷磚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肺葉火辣辣地疼。塑料手套悶得我手上的皮膚更加不適,那蠟質化的麻木感似乎在向手腕蔓延。
我絕望地抬起左手,隔著那層薄薄的塑料,我看到小拇指和無名指的前兩節已經徹底變成了暗沉的臘肉色,指甲厚黃扭曲。
完了。
這個念頭如同終審判決,轟然砸落。
我失魂落魄地走向停車場,拉開車門坐進去。密閉的空間裡,那股屬於我自己的、甜膩油膩的肉香更加清晰可辨。
我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回家回到那件正在異變的西裝旁邊,等著自己一點點被它同化,變成一塊人形臘肉
不。
我猛地發動了汽車。
還有一個地方可去。還有最後一個人,可能知道點什麼,可能……能做點什麼。
公司。
我要去找李默。他一定在那裡。他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就算他是鬼是怪,我也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油門被我狠狠踩下,汽車發出一聲咆哮,彙入車流,向著公司的方向疾馳而去。
車窗外的城市景象飛速倒退,模糊不清。我的左手開始傳來一種新的感覺——不再是單純的麻木,而是一種深層次的、緩慢的、緊繃的僵硬感,彷彿裡麵的肌肉和骨骼正在被某種力量強行壓縮、固化。
肉香越來越濃了。
我盯著前方路的儘頭,眼睛裡佈滿血絲,牙齒死死咬在一起,幾乎要碎裂。
李默。
你對我做了什麼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車子像一頭失控的野獸,咆哮著衝進公司地下停車場,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最終猛地刹停在我的專屬車位上。引擎熄火,世界驟然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車庫裡陰冷潮濕的空氣混合著汽油和灰塵的味道,卻絲毫無法掩蓋從我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越來越濃鬱、越來越甜膩詭異的肉香。它已經不再僅僅侷限於我的左手,而是從我的領口、袖口,甚至每一個毛孔裡絲絲縷縷地滲出來,填充著這狹小的車廂。
我癱在駕駛座上,大口喘著氣,汗水浸透了我的襯衫,冰冷地黏在皮膚上。我抬起顫抖的右手,一點點解開左手襯衫袖口的鈕釦。
捲起袖子。
塑料手套已經被撐得有些發亮,下麵的景象讓我胃裡一陣翻騰。
蠟質化的範圍已經越過了手腕,正在向小臂蔓延。皮膚徹底失去了活人的質感,變得像暗紅色的、半透明的油脂凝固物,能看到下麵扭曲發黑的血管輪廓,像被凍結在琥珀裡的蟲子。手指關節徹底僵硬,指甲增厚扭曲成鉤狀,散發著油膩的光。一種深沉的、冰冷的麻木感占據了整條左小臂,彷彿它已經不再屬於我。
不能再等了。
我推開車門,幾乎是滾落在地。雙腿發軟,我扶著冰冷的車門勉強站直。高領襯衫也遮不住那股味道了。我必須找到李默,現在,立刻!
電梯緩緩上升,數字一下下跳動。密閉的空間裡,肉香幾乎凝成實質。我死死盯著鏡麵不鏽鋼裡那個麵容扭曲、眼窩深陷的男人,他看起來像一具剛從熏製房裡拖出來的半成品。
叮——
電梯門打開,辦公區的冷氣混合著咖啡和列印紙的味道湧來,短暫地沖淡了那令人作嘔的肉香。但幾乎是在我踏出電梯的瞬間,離得近的幾個同事幾乎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疑惑地吸著鼻子,目光下意識地搜尋氣味的來源,最後落在我身上。
他們的眼神從疑惑變成驚愕,然後是毫不掩飾的嫌惡和恐懼,像躲避瘟疫一樣紛紛側身,讓開道路。
我顧不上這些,目光瘋狂地掃視著開放辦公區,搜尋那個瘦削蒼白的身影。
他冇有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李默呢!我抓住一個路過的新人,聲音嘶啞難聽,那個實習生!在哪
新人嚇得臉色發白,結結巴巴:不…不知道,林總,他今天好像冇來……
冇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這時,我的秘書踩著高跟鞋小跑過來,臉上帶著緊張和一絲古怪的神色:林總,您……您冇事吧您看起來不太舒服……李默他剛請假了,說是家裡有急事。
請假急事
騙鬼!
我一把推開她,踉蹌著衝向實習生辦公區那個角落。他的工位乾乾淨淨,電腦關機,椅子推入,彷彿從未有人使用過。但我一眼就看到,在他鍵盤旁邊,放著一小截東西。
一截暗紅色的,扭曲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掰下來的……蠟塊
那顏色,那質地,和我正在異變的手一模一樣!
我衝過去,想要抓起它,卻因為左手的不便和內心的驚駭,指尖剛碰到,就把它掃落在地。
它掉在地上,發出一種堅硬的、不屬於塑料或金屬的古怪聲響。
我彎腰想去撿,右手的指尖卻傳來一陣細微的、被灼燒般的刺痛。
我猛地縮回手。
那截蠟塊靜靜地躺在地毯纖維裡,它周圍極細微的一小片區域,地毯的顏色似乎變得更深了,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侵蝕、同化。
它在……擴散
林總秘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恐懼和催促,您真的需要休息……您的味道……大家……
我直起身,環顧四周。所有員工都停下了工作,遠遠地站著,恐懼地看著我,竊竊私語。我是他們平日裡懼怕的林總,但現在,我更像一個闖入現代文明社會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怪物。
最後一絲理智的弦繃斷了。
我不知道李默在哪裡,但我有一個模糊的、絕望的念頭——那件西裝!一切的源頭是那件西裝!它在我家裡,正在變得完美,而我正在變成它的一部分!也許……也許毀掉它,就能停止這一切!
我推開所有阻攔,像一頭瘋牛般衝回電梯,瘋狂地按著地下停車場的按鈕。
我必須回去!毀了它!用火燒!用刀剁!把它衝進下水道!
電梯下降的過程變得無比漫長。肉香越來越濃,我左手手臂的僵硬感越來越重,甚至開始向肩胛蔓延。我能感覺到我左半邊身體的皮膚都在發緊,像被一層不斷收縮的蠟油包裹著。
衝出電梯,跑向我的車位。
就在我伸手拉開車門的瞬間,我眼角的餘光瞥見隔壁車位陰影裡,似乎站著一個人。
我猛地轉頭。
是李默。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穿著普通的牛仔褲和T恤,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不再是昨晚那種死寂的陰冷,而是一種……平靜的、近乎狂熱的期待。像是一個藝術家,在等待他最完美的作品出爐。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看著我狼狽不堪、驚恐萬狀的樣子,看著我身上散發出的、隻有他能完全理解的香味。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林總,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停車場沉悶的空氣,‘匠心’需要時間。您……急著去哪
是你!都是你!我所有的恐懼瞬間化作了暴怒,嘶吼著撲向他,你對我做了什麼!停下!快讓它停下!
可我忘了我的左手,忘了它的僵硬和笨拙。
撲擊的動作變得極不協調,我幾乎是摔向他。
李默冇有躲。他甚至冇有動。
隻是在我即將碰到他的那一刻,極其輕微地、向旁邊側了側身。
我的指尖,那蠟質化最嚴重的、如同鷹鉤般的左手食指指甲,堪堪擦過了他裸露在T恤外的小臂皮膚。
冇有流血。
甚至冇有留下紅痕。
但是,就在我的指甲劃過的地方,他那一小片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失去了血色和水分,變得灰白、僵硬,微微凹陷下去,形成一道清晰的、乾燥的劃痕,就像……就像在一塊已經風乾很久的臘肉上,用刀子輕輕劃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一道詭異的痕跡,然後抬起眼,看著我。眼神裡冇有絲毫意外或痛苦,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完美的……質地。他喃喃自語,彷彿在欣賞什麼傑作。
而我,在指尖接觸到他那非人皮膚的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死寂感順著我的指尖猛地倒灌回我的身體!
我慘叫一聲,觸電般縮回手,連連後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車門上。
他不是人!
他根本就不是人!
李默不再看我,他轉身,無聲無息地走向停車場的黑暗深處,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我癱軟在車旁,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徹底吞噬了我。毀掉西裝冇用的。找到他也冇用的。這是一個早已註定的結局。從他跪下,舔上那口湯的那一刻起,或者說,從我逼他跪下那一刻起,結局就已經寫好了。
我失魂落魄地坐進車裡,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把車開回家的。
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我搖搖晃晃地走回公寓。
打開門。
那股恐怖濃鬱的肉香如同實質,撲麵而來,幾乎將我擊倒。香味已經變了,不再僅僅是誘人的食物香氣,而是混合了一種陳舊的、冰冷的、如同塵封千年的棺木打開時的氣息。
客廳裡,那件西裝不再躺在地上。
它……立起來了。
像有一個看不見的模特穿著它,它筆挺地、莊嚴地懸立在客廳中央,線條流暢,剪裁完美,每一個細節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完美光澤。那米白色的麵料,此刻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卻又油膩厚重的質感,上麵的細微紋理看起來再也不像織物,而是無比清晰地變成了緊緻壓實的肌肉纖維紋路。
它在那裡,等待著。
而我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呼應著它的召喚,發出嗡嗡的悲鳴。
我的左臂徹底失去了知覺,沉重得像一根冰冷的石柱。蠟質化已經蔓延過肩膀,爬上了我的左胸,正向我的心臟部位侵蝕。我的左臉也開始感到麻木,舌頭僵硬,左眼視力變得模糊,彷彿蒙上了一層油膩的薄膜。
我能感覺到,我的內臟,我的骨骼,都在一種緩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下,被壓縮,被固化,被轉化。
我艱難地挪到浴室巨大的鏡子前。
鏡子裡的人,一半是我,一半是……怪物。
我的右半邊臉還勉強保持著人形,雖然慘白扭曲,佈滿驚恐。而我的左半邊臉,皮膚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紅髮黑的臘質,緊繃油亮,眼皮半耷拉著,眼珠渾濁如同蠟丸,嘴角僵硬地向下撇著,露出幾顆同樣開始變黃變硬的牙齒。
我的身體也是同樣。左邊的襯衫被撐得緊繃,下麵的軀體顯然已經異變、膨大,失去了正常的人形。
我抬起還能勉強活動的右手,顫抖地觸摸了一下自己左臉。
冰冷。堅硬。滑膩。
像在觸摸一塊掛在房梁上經年累月的火腿。
嗬……
一股氣流從我僵硬變形的喉嚨裡擠出來,卻已經無法構成清晰的笑聲。
我想起了李默的話。
小事不饒人。
我以為我饒不過的,是那一點菜湯,是一件昂貴的西裝,是一個微不足道實習生的尊嚴。
原來我饒不過的,是我自己種下的因。
那件懸立在客廳的完美西裝,等待的正是我這最後一塊拚圖。
我感覺到我的意識開始模糊,像被浸入了溫熱的蠟油裡。視野變得越來越窄,右眼的景象也開始蒙上那層油膩的濾鏡。肉香不再是從外界傳來,而是從我身體的最深處,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我艱難地轉動著唯一還能勉強活動的右眼眼球,看向鏡子。
鏡中,我那臘質化的左眼瞳孔深處,似乎倒映出一個人影。
他靜靜地站在客廳的陰影裡,蒼白,瘦削,眼神冰冷而狂熱,正用一種欣賞絕世珍寶的目光,凝視著他的作品。
我的身體徹底僵直了。
最後的感覺,是那件懸立的西裝無聲地飄近,然後,緩緩地、溫柔地、緊密地包裹了上來。
包裹住我這塊終於徹底成型、散發著醇厚詭異肉香的……
人形臘肉。
肉香盈室。
完美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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