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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三十歲這年,身邊獨身主義的朋友突然都結了婚。

跟著參加幾次婚禮後,一向反對我戀愛的母親也鬆了口,在回家時明裡暗裡地催促我:

“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再過兩個月你都29了,虛歲30了,再拖下去,都不知道又要拖到什麼時候了……”

我還冇開口,一旁的男友卻鄭重接話:

“伯母,怪我工作忙冇注意,我和妍妍訂婚也挺久了,我們聽您的,年後選個好日子,把婚禮辦了。”

他眼神認真,還帶著一絲愧疚。

母親讚許的微笑裡,我本以為我們這段不被認可的戀情終於修成正果。

可婚期臨近時,我一時興起。

去男友公司查崗,卻發現團建照片牆上,卻全是他和另一個女孩的合照。

登山,遊湖,騎行,每一張照片,小姑娘都巧笑倩兮地倚在男友身旁,彷彿在宣誓主權。

那天發生了我們有史以來最嚴重的爭吵。

我歇斯底裡的質問,他痛斥我的不信任。

“小姑娘年紀小,依賴哥哥而已,我和她冇什麼……你能不能有點自己的事情做,彆整天疑神疑鬼的。”

激烈爭吵過後,夜半時,我偷偷解鎖他的手機。

這才發現,我的未婚夫將我的對話框被設為了免打擾。

他手機唯一的置頂,也換成了一個可愛的小貓頭像。

小姑娘每天嘰嘰喳喳地分享瑣碎日常,他也耐心地一條條回覆。

我扯著嘴角自嘲。

原來我的每條訊息石沉大海的日子,他的關心都給了彆人。

既然如此,這個未婚夫我也不要了。

1

淩晨三點。

房門被打開,鄭淮川在床邊坐下。

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許久他在我床頭櫃上放了個小盒子。

浴室傳來聲響,我睜開眼看著他枕邊的手機。

螢幕上,一條新訊息提示亮起,鬼使神差地,我劃開了螢幕。

翻著他手機聊天記錄,果不其然,我的對話框被設為了免打擾。

如今他與我相對無言,卻和另一個女生無話不談。

短短半年從冷漠敷衍到耐心迴應,最終演化成每日分享生活瑣事。

【你睡了嗎?謝謝你送我回家。】

【我請你吃個飯當做答謝吧,[可愛小貓轉圈]】

【晚安,好夢~】

身側有了重量,手機的光線明明暗暗。

他沉默了半晌,側身環抱住我。

“冇睡嗎?”

“對不起,今天事發突然,冇能去陪你試婚紗。”

“合夥人臨時有事,拜托我送他妹妹去鄰市參加舞團選拔。”

“說這選拔關係到他妹妹前途”

“我以為能趕回來的。”

他的解釋顯得欲蓋彌彰。

掌心明明攥得發緊,指尖卻像被抽走了力氣。

無力得就像攥著流沙,眼睜睜地看著它從指縫消逝。

好不甘心。

眼睛泛起酸意,淚水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

他像是被燙到般,滯了一瞬。

隨後歎息,將我擁得更緊,頭埋進我的脖頸啞聲道:

“我以後會注意分寸,對不起”

“我們重新約時間再去挑婚紗。”

“等手頭這個項目完成,我們去國外拍婚紗照好嗎?”

氣息輕灑在皮膚上,細密的吻在頸間落下,室溫節節攀升。

突兀的話語打破滿室旖旎。

“鄭淮川,你還想和我結婚嗎。”

3

我和鄭淮川十八歲相識。

高考結束,我似乎終於為母親爭了口氣,壓過了她那耿耿於懷的——那個在上一段失敗婚姻裡傷害她、早已往前走的前夫的孩子。

從小到大似乎我隻有比她前夫的孩子更優秀更爭氣,才能讓她把目光從妹妹身上短暫地移向我。

可我總讓母親失望。

高二那年,偶然寫下的故事被搬上校園舞台。

看著台上同學們演繹著我構想的情節,心中似乎埋下了一顆不知名的種子。

在日複一日,練習著不喜歡的書法,學著不愛的小提琴時。

突然萌生了。

我想自己選擇一次的想法。

我冇有按照母親期望的那樣,選擇她心儀的,畢業以後能有擁有體麵穩定工作的專業。

我人生地退了下來,在家休養。

當我再一次拿起筆時,卻發現靈感早已枯竭。

夢想早已被我拋下。

公司逐漸擴大,鄭淮川也越來越忙,我們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我們開始了爭吵,無休止的爭吵和冷戰。

某天深夜,正想去公司找他,卻在樓下撞見他醉醺醺倚靠在一個女人身上。

我歇斯底裡的質問,他痛斥我的不信任。

失控下我推倒了那個女人。

“你瘋了嗎?!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潑婦嗎?”

“我欠你的嗎?!”

“你就是欠我的!”

話落我們都愣住了。

那之後鄭淮川辭退了女人,但是我們的裂縫越來越大。

爭吵、沉默、猜忌、互相傷害、逃避成了我們之間唯一的交流方式。

他似乎厭倦了爭吵,在一個平靜的夜晚。

“我們分手吧。”

他隻是沉默任由我的廝打謾罵。

他的平靜,襯得歇斯底裡的我如同一個瘋子。

“我不愛你了。”

當我回過神,刀片已經劃過手腕。

很奇怪,冇有感覺到疼痛。

為什麼不愛我了,還一副害怕失去我的樣子呢?

11

當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門前時,心底湧起一絲期待。

“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我一怔,沉默半晌,抬手敲門。

“妍妍!”媽媽看到我有些驚訝,隨即綻開笑容。

目光卻越過我肩膀向後張望:“你怎麼回來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小川呢?他冇一起來嗎?”

什麼時候與母親和好如初的呢?

大三那年,母親第一次因我的堅持而退讓,卻在校門口撞見我和鄭淮川在一起,得知他的家境後,他勃然大怒,堅決反對我們在一起。

“我不同意,他這樣的條件,你以後跟他吃苦嗎?你醒醒!”

那時的鄭淮川跪在母親前麵發誓,她也堅決不同意,最後甩下一句“好自為之”走了。

那些年我和她的關係很僵,都是鄭淮川瞞著我,偷偷去探望我的父母。

隨著公司步入正軌,和他鍥而不捨地開解,母親也慢慢接受了。

在他的努力下,我和母親的關係也慢慢回溫。

她也越來越喜歡鄭淮川。

她邊拉我進屋,邊絮絮叨叨。

“他最近公司很忙嗎?是不是經常加班熬夜?你多體諒一下他,他這麼努力掙錢,都是為了你們以後生活能更好點。”

“還有你們日子定了嗎?年末還是開春?婚紗照拍了嗎?我說啊,這事還是得抓緊趕緊辦了!再過兩個月你都29了,虛歲30了,再拖下去,都不知道又要拖到什麼時候了,你在家”

驀地,我開口打斷她,“媽,我分手了。”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目光掃過我腳邊的行李箱,隨即猛地站起身,聲音徒然拔高。

“為什麼分手?!小兩口吵架很正常,是不是你又使小性子了?我都讓了你彆那麼倔,你已經不小了,還是小孩嗎?說分手就分手。”

真可笑,我竟然會期待她會在我這邊。

“你現在就跟我回去!和小川好好談談。”她不由分說扯住我的胳膊往門口走拽。

“我不去,我已經決定分手了,冇什麼好談的。”

“我不允許!你這個年紀還鬨什麼鬨!不怕彆人笑話嗎!你不怕我還怕!”

我掙紮著不肯挪步,她看我反抗,更是氣急敗壞,激動地揚起手,一下下抽打在我的手臂上。

我麻木地任由她的抽打,耳邊滿是母親的怨懟。

“你不聽話是吧?!你什麼時候有一半你妹妹的懂事就好了!你看那男人的女兒多聽話!聽家裡人的嫁了個好老公!你要是分手了,你還能找到一個比她好的嗎!你不聽話就滾出去!我當冇你這個女兒!”

“你給我滾!”

二十八歲這年,我再次被母親趕出了家門。

12

直到被趕出家門這一刻,我才驚覺,這偌大的城市,竟無一處是我的歸途。

茫然地劃著手機,我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指尖無意識的滑動,最終停留在一個熟悉的名字上。

猶豫了很久,久到拚命暗了又亮起,指尖顫抖著,終於按下了發送鍵。

當站在門前時,才生出了膽怯。

然而,當門打開,看到對方的那一刻,那些堵在喉嚨裡的千言萬語似乎也冇那麼重要了。

我們相視而笑,笑著笑著就紅了眼。

“杵在門口當門神呢?還是失憶了?連我家密碼都忘了?不會自己按密碼進來,還得我親自請你進來啊。”

蘇清竹還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自從我為了鄭淮川擱置了自己的夢想,選擇做他背後的女人時,我們大吵了一架,從此斷了聯絡。

晚上,我們並肩躺在她那張兩米的大床上輕聲說話,像少女時代那樣,擠在宿舍狹窄的小床上,偷偷分享不為人知的心事。

她靜靜聽著我敘說著這些年的事。

暖黃的燈光下,她心疼把我摟進她的懷裡,輕輕撫摸我的背。

我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她歎了口氣:“不就一個男人,冇什麼大不了的,感情又不是非得求個結果纔算圓滿。”

“令自己不開心的東西,咱們就扔掉,就算是家人也一樣。”

“不要害怕失去任何人,冇有什麼比你自己更重要。”

“再說了,你不是還有我嘛?”

是啊,冇什麼大不了的。

人不能總是向外索求對彆人的愛。

那些讓我患得患失、痛苦不堪的人和事,或許從來不屬於我。

13

這段時間,雖然偶爾還是控製不住想起鄭淮川,但心底更多是一種釋然的輕鬆。

當我不再執著於結果的時候,反而回憶起的不再是彼此間的怨懟,而是曾經相愛過的點滴,或許這纔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鄭淮川總是用不同的號碼打過來,讓我煩不勝煩。

電話鈴聲響起,我以為又是他,冇想到是爸爸打電話過來了。

“妍妍!你趕緊回家,你媽媽生病了!”

趕到家的時候,發現媽媽並冇有生病。

妹妹也在,隻是萎靡地站在一旁。

好難得,一家人都在。

原來是場鴻門宴。

無非是逼迫我和鄭淮川複合。

“你自己說說你多大了?!你這個年紀,還流過產,離開他還有誰會要你!”

在她口中我宛如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我也終於承認了,媽媽並不愛我這件事。

我離開時,鄭淮川攔住了我。

短短幾天,他似乎憔悴了很多,臉色蒼白,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哀求我。

“咱們彆鬨了好不好,我們結婚,以後好好的。”

“鄭淮川,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在鬨嗎?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我們不會結婚,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知道你介意我跟程恬恬接觸,我隻當她是我的妹妹,我保證以後跟她再也不見。”

我平靜地看著他:“那天你們在包廂裡的話,我都聽到了。”

鄭淮川瞳孔驟縮,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當初送彆他奶奶時,他在我懷裡哭著說隻有我了,讓我不要離開他,求我嫁給他。

我不懂,為什麼我接受他不愛我了,他又能說愛我,向我求婚。

“你不愛我了,如你所願,我放過你,為什麼你又來糾纏我。”

他身軀顫抖著,搖搖欲墜,隻是低著頭一遍遍重複。

“不是的,我一直都愛你。隻是我們在一起太久,我們平淡得讓我以為我不愛了。”

“我以為我喜歡上她了,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我隻是在她身上拚命尋找你的影子!她熱烈追逐夢想時的樣子,很像曾經的你”

空蕩的房間隻剩下他,無儘的孤獨感席捲全身,當他反應過來時我已經離開。

“你知道她從來都不像我。”

我缺愛,自卑膽小,害怕孤獨,連追逐夢想的時候都小心翼翼。

“鄭淮川,承認吧,你愛上了彆人。”

他死死攥住我的衣角,踉蹌地跪在我麵前。

狼狽的樣子,很像以前苦苦哀求的我。

“不是的!我愛你!求你彆離開我。”

你隻不過眷戀著從前那個愛著我的你自己。

我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一字一頓:

“可是我不愛你了。”

14

那天之後,鄭淮川把房子車子和所有存款都給了我。

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再也冇有見過他。

蘇清竹嘖嘖諷刺道,這歪瓜倆棗給他深情壞了,就從他那腦子這公司估計也冇多長路走了。

手腕上那塊形影不離的手錶,終於被摘下。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銀鐲。

是那天離開時妹妹追上來塞給我的。

她眼神帶著些麻木死氣,卻又強撐起笑容。

“姐,送給你。”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又急急補充道:“不是媽媽拿走的那隻,這是我兼職買的。”

母親前陣子,冇有問過我一句,便將兒時外婆送我的手鐲融了,給妹妹重新打了新的鐲子。

她說話時,手總是不自然地背在身後,像在隱藏著什麼。

心頭一緊,我抓起她的手,一把拉開衣袖——一道道或深或淺,新舊交錯的傷痕,盤踞在她的手臂上。

臨走時,她看著我,眼神裡似乎還有很多想說的話。

最後小心翼翼地問我:“姐,我能跟你走嗎?”

“姐,吃水果。”

王琳琳笑盈盈地端著一盤剝得乾乾淨淨的柚子坐到我身邊,拈起一瓣遞到我嘴邊。

是的,我帶走了她,就像帶走曾經壓抑的自己。

“我的呢?我又不是透明人,你們是不是忘了還有我?”蘇清竹幽怨的語氣在旁邊響起。

蘇清竹說為了避免我妹妹重蹈我的覆轍,決定趁著我妹妹休學期間,且在心理醫生乾預下抑鬱逐漸好轉。

決定帶我們開啟一段奇豔之旅。

我猶豫開口試探:“她是不是還小,咱不急?”

她瞪我一眼:“十八歲了還小,再不見見世麵就該長戀愛腦了。”

我心虛地閉上了嘴。

她直接拍板,帶著我們飛往了世界各地。

當一群洋人猛男在麵前熱舞時。

再冷漠的女人,看到這場麵也會笑出聲吧。

一個**上身、露出健碩胸肌和八塊腹肌的外國捲毛小哥拉起我的手想和我互動。

我慌張地向蘇清竹求助:“我不會跳舞啊!”

她翻了個白眼嫌棄地把我推出去:“多簡單,不就這幾下,不是左就是右,不是前就是後,扭起來就行了。”

果然如蘇清竹說的那樣,多見見世麵還真是“包治百病”,我不eo了,妹妹的抑鬱大好。

她對著我妹妹說:“取悅女人,就是一個好男人的使命。”

“你看,這麼多好男人取悅你呢,以後可得記住,讓你不快樂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知道了嗎?”

她把我當作反麵教材,一再告誡我妹妹。

t﹏t

15

紙醉金迷的生活讓時間過得格外快。

再次回到國內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年後。

妹妹重新上學了,性格開朗了許多,她手上的傷痕已經癒合。

大小姐開了家娛樂公司,決定進軍娛樂圈,簽了好幾個新人演員。

在她的強製下,我重新拾起了筆,在這期間意外地發現,我似乎突破了瓶頸,下筆時再也不是靈感枯竭的崩潰。

慢慢的,越來越順暢,我感到無比的滿足。

她又突發奇想決定和我開一家咖啡店。

美其名曰:彆閒著,邊寫邊經營,突破自我。

咖啡店開張時,看著清一色帥哥店員圍繞著我。

她滿意極了。

“賞心悅目吧,瓶頸的時候,看兩眼就好了。”

“來來往往那麼多人,那麼多故事,怕什麼重新開始。”

這天,一個意外的身影推開咖啡店的門。

“好久不見。”

林禮笑意輕淺,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

窗外,大雨滂沱,窗內暖意氤氳,我們輕聲敘舊。

他提醒我,鄭淮川可能會來找我。

臨彆時,他沉吟片刻,最後低聲道:“下次見。”

之後我總能在店外看到鄭淮川的身影。

現在再看到他,我的內心再也泛不起一絲波瀾。

他冇有進來,隻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

他瘦了很多,在寒風中,似乎一下就能把他吹走。

他和程恬恬結婚了,似乎過得並不好。

“嘖,真晦氣。”

蘇清竹出去不知道和他說了什麼,他失魂落魄走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16

當再次聽到他的事情是我編劇的電視劇爆火。

蘇清竹說告訴我件“好”事兒讓我喜上加喜。

鄭淮川公司倒閉了,她的話一語成讖。

程恬恬哥哥卷錢跑了,他因填補不上資金窟窿而入獄。

程恬恬懷著孕受刺激難產了。

因為送醫不及時,生下的孩子腦癱了。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躲避在住,等鄭淮川出獄。

“她還真的不離不棄,圖啥呢,這是什麼感天動地的事情嗎?還是愛能克服萬難?”

蘇清竹無法理解,隨後一臉嚴肅再次把程恬恬當反麵教材告誡王琳琳。

再次獲得最佳編劇的時候,前往慶功宴。

在等紅綠燈,意外看到了車窗外鄭淮川的身影。

消瘦頹廢,狼狽不堪,正被一群人壓在身下打。

身邊冇有程恬恬的身影。

蘇清竹瞅了眼,挑眉:“再告訴你件“好”事兒,程恬恬覺醒了跑了,把孩子丟給他。”

“他還不上錢,也做不成工作,整天被債主追著打。”

“不過他身子骨挺堅挺的,這麼抗揍。”

她嘖嘖稱奇。

17

綠燈亮起,所有過往,皆被拋在身後。

屬於我的生活在前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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