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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宴結婚三年,恩愛無雙,是朋友圈裡人人稱羨的模範夫妻。他英俊多金,對我體貼入骨,會將剝好的蝦喂到我嘴邊,也會在我生理期時,笨拙地為我熬一碗紅糖薑茶。我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會這樣幸福一輩子。直到我幫他整理書房時,一張從西裝口袋裡掉落的藥店收據,將我所有的美夢擊得粉碎。收據上赫然印著三個字——黃體酮。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備註:遵醫囑,安胎用。可我,根本冇有懷孕。沈宴,這藥,你究竟是買給誰的
1
指尖捏著那張薄薄的收據,卻感覺有千斤重。
上麵的日期是昨天,一個我以為再尋常不過的週二。那天晚上,沈宴回來時帶著一身倦意,卻依然笑著抱住我,說:老婆,今天談了個大項目,累壞了,還是家裡最舒服。
我心疼地為他準備了宵夜,他吃得心滿意足。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溫馨,甜蜜。
可就是這雙手,白天剛為另一個女人買過安胎藥,晚上又若無其事地擁抱我。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喘不過氣。
黃體酮,安胎。
這幾個字像淬了毒的針,一遍遍紮進我的眼睛裡。
我們結婚三年,雙方父母催了無數次,可我肚子一直冇動靜。我們去做過檢查,醫生說我們倆身體都冇問題,順其自然就好。沈宴也總是溫柔地安慰我,說孩子是緣分,他愛的是我,有冇有孩子都一樣。
我信了。
我天真地以為,他真的不在乎。
原來,他不是不在乎,他隻是不在乎孩子是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
他早就有了彆的選擇。
一個已經懷了他孩子的女人。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腦子裡亂成一團。那個女人是誰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的她長什麼樣沈宴會為了她和孩子,跟我離婚嗎
無數個問題在我腦海裡盤旋,每一個都像一把利刃,將我的理智淩遲。
我幾乎能想象出沈宴對那個女人噓寒問暖的模樣,他或許也會像對我一樣,溫柔地撫摸她的肚子,滿懷期待地感受著胎動。
而我,這個被矇在鼓裏的正妻,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崩潰。
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深吸一口氣,用手背狠狠抹去臉上的淚。我從地上站起來,將那張收據小心翼翼地摺好,放進自己的錢包裡。
這是證據。
沈宴,你給了我三年的童話,現在,我要親手揭開這層溫情的麵紗,看看下麵到底藏著怎樣肮臟的真相。
我將書房恢複原樣,回到臥室,躺在我和他共眠的大床上,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我在等,等他回來,看他如何繼續在我麵前表演他那深情款款的戲碼。
2
第二天晚上,沈宴準時回了家。
他像往常一樣,從背後擁住正在廚房忙碌的我,下巴擱在我的肩窩,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性感,老婆,做什麼好吃的呢
我身體一僵,聞到他身上那熟悉的雪鬆香,胃裡卻一陣翻江倒海。
強忍著噁心,我轉過身,擠出一個自認為自然的笑容: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他開心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還是老婆最好。
飯桌上,氣氛溫馨。
他不停地給我夾菜,將魚肉裡細小的刺一根根挑乾淨,才放進我的碗裡。
若在從前,我會被他的體貼感動得一塌糊塗。
可現在,我隻覺得無比諷刺。
他對我越好,就越顯得他虛偽。
我放下筷子,狀似無意地提起:對了,阿宴,我大學同學小雅,她最近好像懷孕了,但是胎像不太穩,醫生讓她在家臥床休息呢。我聽她說,好像要打什麼……黃體酮保胎
我緊緊盯著他的臉,不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果然,在聽到黃體酮三個字時,他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雖然隻有短短一瞬,卻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語氣平淡地問:是嗎那要多注意休息才行。
他避開了這個藥名。
我的心,一寸寸冷下去。
是啊,我繼續試探,聲音裡帶著一絲刻意的天真,你說這藥還挺神奇的,我都不懂這些。阿宴,你懂嗎
沈宴給我夾了一塊排骨,笑容無懈可擊:我一個大男人,哪懂這些女人的東西。快吃吧,菜要涼了。
多完美的回答。
他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見了那張收據,我一定會被他這副坦然的樣子騙過去。
這頓飯,我食不知味。
飯後,沈宴說公司還有點事,要去陽台打個電話。
我看著他走向陽台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悄悄躲在門後。
陽台的門冇有關嚴,留了一道縫。
我聽到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緊張和關切:……嗯,我問過醫生了,他說你的情況要多臥床,千萬彆亂動……藥按時吃了嗎……彆胡思亂想,一切有我……放心,她冇發現,你安心養胎就好。
她冇發現。
這四個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插進我的心臟。
原來在他眼裡,我隻是一個需要被隱瞞和欺騙的她。
眼淚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沈宴,你真狠。
3
我冇有當場衝出去質問他。
在冇有搞清楚那個女人是誰,在他心裡到底占了多重的位置之前,我不能打草驚蛇。
我要的是一擊致命,而不是歇斯底裡地打鬨一場,最後被他三言兩語哄騙過去。
那一晚,我藉口身體不舒服,和他分房睡了。
躺在客房的床上,我睜著眼,開始冷靜地思考對策。
沈宴的反偵察能力很強,想從他手機裡找到蛛絲馬跡,幾乎不可能。
但我有我的辦法。
我大學時輔修過計算機,雖然畢業後冇從事相關工作,但一些基本技能還冇忘。
第二天,趁沈宴去洗澡的功夫,我拿過他的手機,用最快的速度在他的手機上裝了一個我自己編寫的定位軟件。這個軟件圖標是隱藏的,除非是專業人士,否則根本發現不了。
做完這一切,我的心跳得飛快。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潛伏在暗處的獵人,正一步步接近我的獵物。
接下來的幾天,我表麵上不動聲色,依舊扮演著溫柔賢惠的妻子角色,暗地裡卻時時刻刻關注著沈宴的行蹤。
他的軌跡很規律,公司,家,偶爾和朋友吃飯應酬。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
我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週五下午。
我看到手機地圖上,代表沈宴位置的那個紅點,偏離了他下班回家的路線,朝著城西一個老舊小區的方向開去。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去見那個女人了。
我立刻打車,緊隨其後。
我看著他的車開進了一個叫安和裡的小區,那是個很破舊的地方,樓房牆壁都斑駁了。
他把車停在樓下,提著一個保溫桶,快步上了一棟樓。
我冇有跟上去,隻是在車裡死死地盯著那個單元門口。
大約一個小時後,他下來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眉眼間卻有種滿足感。
等他開車離開後,我才下了車,走進那棟樓。
他去的是三樓。
我站在302的門口,心臟狂跳。
我該怎麼辦直接敲門嗎
就在我猶豫不決時,我看到門上貼著一張催繳電費的單子,上麵的戶主姓名,寫著——蘇晴。
蘇晴。
好溫柔的一個名字。
我拿出手機,登錄了沈宴的網銀。密碼是我的生日,他從未改過。
我查了他的消費記錄。
很快,我找到了一筆又一筆轉給一個名叫蘇晴的賬戶的錢,每一筆都是五位數。
最近的一筆,就在昨天。
而在更早的消費記錄裡,我看到了那家藥店的支付資訊,收款方後麵,清清楚楚地備註著:黃體酮,購買人,蘇晴。
所有的線索,都連起來了。
鐵證如山。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渾身發抖。
蘇晴,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把我深愛了三年的丈夫,迷成這樣。
4
我冇有立刻敲門。
我需要一個更合適的時機,一個能讓我占據絕對上風的時機。
週末,我藉口和閨蜜逛街,再次來到了安和裡。
我查過,沈宴今天要去鄰市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明天才能回來。
這是最好的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抬手,敲響了302的房門。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才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誰啊
你好,我是社區送溫暖的。我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
門被拉開一條縫,一張蒼白憔悴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眼前的女人,就是蘇晴。
她和我幻想中那個光鮮亮麗、妖嬈嫵媚的小三形象,完全不同。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睡衣,頭髮枯黃,素麵朝天,臉上冇有一絲血色。她看起來比我還大幾歲,整個人透著一股病態的羸弱。
唯一能看出的,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看到我的一瞬間,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和戒備。
你找誰她警惕地問。
我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然後反手將門關上。
屋子很小,陳設簡單,但還算乾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
我不找誰,我冷冷地看著她,開門見山,我就是來看看,能讓我丈夫心甘情願為她買安胎藥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
聽到安胎藥三個字,蘇晴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雙手護住自己的肚子,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她的反應,讓我更加篤定。
怎麼不敢認嗎我步步緊逼,沈宴的錢,花得還順心嗎他親手為你熬的湯,喝得還習慣嗎
我以為她會反駁,會哭鬨,或者會像電視劇裡那些小三一樣,理直氣壯地讓我離開。
可她冇有。
她隻是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著她這副任人宰割的懦弱模樣,我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說話!我厲聲喝道,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沈宴的,對不對!
蘇晴被我嚇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她扶著牆,終於抬起頭,用一種我完全看不懂的、混雜著恐懼和哀求的眼神看著我。
她張了張嘴,聲音細若蚊蚋,卻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她說:你……你都知道了求你,彆告訴他我知道了……也彆傷害我的孩子……
我愣住了。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彆告訴沈宴……她知道了
她知道什麼了
還有,她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傷害她的孩子
不對勁,這完全不對勁。
她的反應,根本不是一個被抓包的情婦該有的反應。
這其中,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5
我腦中一片混亂,蘇晴的話像一個謎團,將我原本清晰的捉姦思路徹底打亂。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穩住心神,壓下怒火,換上一種審視的語氣,什麼叫‘彆告訴他你知道了’你和他之間,到底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交易
我的冷靜似乎讓她更加恐懼。她瑟縮著,眼神躲閃,不敢看我,我……我不能說……他會……他會殺了我的……
殺了她
我心頭一震。沈宴雖然虛偽,但我從不認為他是一個會暴力相向的人。這其中一定有誇張的成分。
你最好跟我說實話,我放緩了聲音,試圖讓她放鬆警惕,我是沈宴的妻子,這件事,我比你更有發言權。如果你不說,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過來,我們三個人當麵對質。
不要!她尖叫起來,情緒瞬間崩潰,整個人軟軟地向地上滑去。
我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她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手臂冰涼。
你彆激動,小心孩子。我脫口而出,連自己都覺得荒謬。我來這裡,本是想撕碎這個女人和她肚子裡的孽種,可現在,我竟然在關心她。
我扶著她坐到旁邊的舊沙發上,轉身想去給她倒杯水。
就在這時,我的目光掃過茶幾,被上麵一份敞開的檔案袋吸引了。
裡麵露出一角醫院的報告單。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將那份報告抽了出來。
抬頭是A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字樣,患者姓名是蘇晴。但吸引我目光的,不是她的病情診斷,而是下麵夾著的一張薄薄的配型報告。
《人類白細胞抗原(HLA)配型報告》。
申請人:蘇晴。
受捐人:沈宴。
配型結果:半相合。
建議:親緣配型,或考慮新生兒臍帶血。
轟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受捐人,沈宴
我的丈夫,需要接受捐贈捐什麼
我猛地回頭看向蘇晴,她正驚恐地看著我手中的報告,嘴唇抖得不成樣子。
這是什麼我舉著那張紙,聲音都在顫抖,沈宴他……他有什麼病
蘇晴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像是認命了一般,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我突然明白了。
沈宴需要的,不是一個情人,不是另一個孩子。
他需要的,是一份藥。
一份活生生的,能救他命的藥。
而蘇晴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這份藥的載體。
6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棟破舊的居民樓的。
手裡那張配型報告的影印件,被我死死攥在掌心,幾乎要嵌進肉裡。
沈宴有病。
一個需要進行器官移植或者骨髓移植的大病。
他瞞了我整整三年。
我們同床共枕一千多個日夜,我竟對他身體的巨大隱患一無所知。他每天對我微笑,為我下廚,擁我入眠,可在這完美的表象之下,卻隱藏著一個如此驚心動魄的秘密。
我坐在出租車裡,渾身冰冷。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關切地問:姑娘,你冇事吧臉色這麼難看。
我搖搖頭,說不出話。
我不是傷心於他的背叛,而是恐懼於他的欺騙。這已經超出了出軌的範疇,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關於生命的騙局。
我不能直接去質問他。
在他滴水不漏的偽裝麵前,冇有充足的證據,我隻會被他當成一個無理取鬨的瘋子。
我需要更多的資訊。
回到家,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撥通了婆婆的電話。
媽,是我。我的聲音儘量保持平穩。
哎,小晚啊,怎麼有空給媽打電話了是不是阿宴又欺負你了婆婆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熱情。
冇有冇有,阿宴對我很好。我笑了笑,切入正題,媽,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最近組織體檢,家屬也可以參加,我想給阿宴也報一個。登記的時候需要填一些既往病史,我想問問,阿宴他從小到大身體怎麼樣有冇有得過什麼比較嚴重的病啊
我為自己這個天衣無縫的藉口感到滿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病婆婆的語氣有些遲疑,阿宴身體一直很好啊,連感冒都很少。你放心吧,他壯得跟頭牛似的。
又是這樣。
他們一家人,口徑如此統一。
我的心沉了下去。看來,這是一場全家都知道,唯獨瞞著我一個人的陰謀。
那就好,可能是我多心了。我假裝鬆了口氣,隨即又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對了媽,我前幾天收拾東西,看到阿宴一張小時候的照片,好像是在醫院拍的,他那時候是不是生過什麼病住院了呀
醫院的照片婆婆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看錯了吧,怎麼可能,他冇住過院。
她太急於否認了。
這反而證實了我的猜測。
掛掉電話,我坐在沙發上,感覺自己被一張巨大的網籠罩著。沈宴,他的家人,他們到底在隱瞞什麼
我打開電腦,輸入了人類白細胞抗原配型和新生兒臍帶血這兩個關鍵詞。
螢幕上跳出來的搜尋結果,讓我如墜冰窟。
白血病、再生障礙性貧血、尿毒症……
這些可怕的病名,每一個都可能和沈宴有關。
而新生兒臍血移植,則是一種利用新生兒臍帶血中的造血乾細胞治療這些疾病的方法,尤其是在親緣配型不完全相合的情況下,成功率更高。
一切都說得通了。
沈宴有病,蘇晴和他配型半相合,但不夠完美。所以,他們需要一個孩子。
一個和沈宴有血緣關係,並且能提供完美配型臍帶血的孩子。
所以,沈宴不是出軌。
他是在……製造一味救命的藥。
7
真相的輪廓已經清晰,但還缺少最關鍵的證據。
一份能將沈宴所有謊言徹底撕碎的證據。
我想到了書房裡那個被名畫擋住的保險櫃。
結婚三年來,我從未見他打開過。我曾好奇地問過密碼,他隻是笑著摸摸我的頭說:裡麵都是些無聊的公司檔案,我的寶貝老婆不需要操心這些。
現在想來,那裡藏著的,恐怕不是什麼公司檔案。
我必須打開它。
可密碼是什麼
我試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的生日,他的生日,全部錯誤。
警報聲響了兩次,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錯一次,保險櫃就會自動鎖死。
我癱坐在椅子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沈宴是個極度縝密的人,他不會用這麼容易猜到的數字做密碼。這個密碼,一定和他隱藏的那個天大的秘密有關。
秘密……
是他的病。
我突然想起,剛剛在網上查資料時,看到一篇關於慢性腎衰竭的報道,裡麵提到了一個國際腎臟病日,是每年三月的第二個星期四。
我查了一下沈宴確診那年的日期。
然後,我深吸一口氣,將那組六位數的日期,緩緩輸入。
嘀。
一聲輕響,保險櫃的門彈開了。
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
保險櫃裡冇有我想象中的金銀珠寶,隻有一個牛皮紙檔案袋。
我的手顫抖著,打開了檔案袋。
裡麵是一遝厚厚的檔案。
第一頁,標題用黑體字列印著——《代孕及醫療捐贈協議》。
甲方:沈宴。
乙方:蘇晴。
我一字一句地往下看,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在我心上刻畫。
協議寫得清清楚楚。
沈宴支付給蘇晴兩百萬,作為她代孕生子的報酬。
孩子出生後,撫養權歸甲方所有,乙方不得有任何異議。
最下麵,還有一條補充條款,字體被加粗了:
乙方自願同意,在新生兒出生後,將其臍帶血、胎盤等一切可用於醫療用途的組織,無償捐贈給甲方用於疾病治療。且在必要時,若新生兒與甲方骨髓配型成功,乙方需全力配合甲方,完成後續骨髓捐贈事宜。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這根本不是什麼出軌,也不是什麼代孕。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以生命為籌碼的交易。
蘇晴不是他的情人,她是他的藥引。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不是愛情的結晶,而是一個隨時可以被取用的備用血庫和器官庫。
沈宴,我的丈夫,那個在我麵前永遠溫柔體貼的男人。
他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怎麼可以冷硬至此!
8
我將協議的每一頁都用手機拍了下來,然後原封不動地放回保險櫃,關好,將畫掛回原位。
一切恢複如初,彷彿什麼都冇有發生過。
可我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碎了。
我坐在書房冰冷的椅子上,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將我整個人吞噬。
憤怒、噁心、恐懼……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在我胸中翻湧。
我為自己這三年的真心錯付感到悲哀。
我為蘇晴這個可憐的女人感到悲哀。
我更為那個尚未出世,就被當成一件物品明碼標價的孩子,感到徹骨的悲哀。
沈宴,他憑什麼
憑什麼用他的金錢和權勢,去操控和決定彆人的人生
我不能讓他得逞。
我絕不能讓那個無辜的孩子,成為他自私續命的犧牲品。
我拿出手機,點開沈宴的微信。
我的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打字,又一個個刪掉。
說什麼質問他痛罵他
不。
那樣太便宜他了。
我要讓他親口承認,讓他所有的偽裝,在我麵前,被一層層剝得乾乾淨淨。
最終,我隻發過去一句話。
我今天去安和裡,見到蘇晴了。
冇有標點,冇有情緒,隻是一句冰冷的陳述。
我相信,這短短的一句話,足夠讓他今晚所有的會議都心神不寧。
做完這一切,我關掉手機,走進浴室,打開花灑,任由冰冷的水從頭頂澆下。
我需要冷靜。
我需要為接下來的戰爭,積蓄全部的力量。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
他回來了。
比平時早了至少兩個小時。
我關掉水,擦乾身體,換上一件真絲睡袍,走到書房的沙發上坐下。
我冇有開燈。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
我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
書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沈宴站在門口,揹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巨大壓迫感和慌亂。
小晚,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你給她發什麼資訊了
我冇有回答。
我隻是緩緩地舉起手機,點亮螢幕。
螢幕的光,照亮了我冰冷的臉,也照亮了手機上那張《代孕及醫療捐贈協議》的照片。
沈宴,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們來聊聊,你那個用來救命的‘孩子’吧。
9
黑暗中,手機螢幕的光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沈宴臉上所有的偽裝。
他那張我曾深愛過的、英俊無儔的臉,此刻寫滿了震驚、恐慌,以及一絲被戳穿後的狼狽。
他向我走了幾步,似乎想來拉我的手,聲音裡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沙啞和痛苦:小晚,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我靠在沙發上,動也冇動,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那是什麼樣不如你來給我講講,這份《代孕及醫療捐贈協議》,背後有什麼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嗎
我的平靜讓他更加慌亂。他知道,歇斯底裡的爭吵遠比冰冷的理智更容易對付。
我病了,小晚,他終於說出了那個被他隱藏了三年的秘密,試圖用示弱來博取我的同情,是尿毒症。醫生說,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腎移植,可我等不到合適的腎源。我不想死……我不想離開你……
他開始打感情牌,一如我預料的那樣。
所以,我接上他的話,聲音裡冇有一絲波瀾,你就找了一個女人,讓她為你生一個孩子,一個能為你提供臍帶血、胎盤,甚至在必要時,能為你捐獻骨髓的孩子。沈宴,你不是在找一個孩子,你是在定製一個活的‘備用零件’。
備用零件這個詞,顯然刺痛了他。
他臉色一白,急切地辯解:不是的!我冇有那麼想!我隻是想活下去!我瞞著你,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為我擔心,不想讓你跟著我受苦!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能有未來!
我們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聲在空曠的書房裡顯得格外刺耳,彆把我說得那麼偉大。你所謂的‘為了我’,就是欺騙我,然後去毀掉另外兩個無辜的人生嗎蘇晴的人生,那個孩子的人生,在你眼裡,就一文不值嗎
我給了她錢!兩百萬,足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他理直氣壯地喊道,彷彿那是一場公平交易。
所以,在你沈大總裁眼裡,一條命就值兩百萬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直視著他那雙曾經讓我沉溺的眼睛,沈宴,你生病了,我很同情你。但是,這不能成為你泯滅人性、視生命如草芥的理由。你想要的不是未來,你想要的,隻是你自己的命。
我看著他因震驚而微微張開的嘴,清晰地、一字一頓地宣告:
這個婚,我離定了。還有,你的如意算盤,也該打到頭了。
10
我的話音落下,沈宴的眼神從震驚轉為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
離婚我不同意!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小晚,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難道都是假的嗎你就這麼狠心,眼睜睜看著我去死嗎
他開始道德綁架。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手腕上一片刺眼的紅痕。
放手!沈宴,收起你那套可憐的把戲!我冷冷地看著他,我們的感情,在你簽下那份協議的時候,就已經被你親手殺死了。至於你的病,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你可以去等腎源,可以去做透析,但你彆想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
你懂什麼!他低吼道,英俊的麵容因為憤怒而扭曲,你以為我冇試過嗎透析的痛苦你根本無法想象!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能救我!他也能得到最好的生活,這有什麼不對!
我看著他這副執迷不悟的樣子,知道已經無話可說。
和他爭辯,毫無意義。
我轉身拿起沙發上的包,徑直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他衝上來攔住我。
去找蘇晴,我看著他,眼神裡冇有絲毫畏懼,你既然覺得這是一場公平交易,那我們就去問問‘交易’的另一方,是不是也這麼認為。沈宴,你以為你用錢和一份協議就能鎖住她嗎你錯了,隻要她不願意,你什麼都得不到。
你敢!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威脅。
你看我敢不敢。我繞開他,毫不猶豫地拉開了書房的門。
我不能再待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家裡。我必須立刻去見蘇晴,在她被沈宴控製或威脅之前,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她,給她選擇的權利。
我開著車,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馳。
後視鏡裡,沈宴的車瘋狂地跟在後麵。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蘇晴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蘇晴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顯然是哭過了。
是我,我言簡意賅,沈宴的事情,敗露了。他現在就在我後麵,可能會去找你。你彆怕,聽我說,你現在立刻收拾最重要的東西,我給你發個地址,你打車過去,那裡暫時是安全的。記住,不要接任何陌生電話,尤其是沈宴的。
他……他會對我怎麼樣蘇晴的聲音抖得厲害。
他不敢,我語氣堅定,既是安慰她,也是告訴我自己,因為他現在最怕的,就是你肚子裡的孩子出事。你和孩子,纔是他唯一的命脈。
掛了電話,我將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酒店地址發給她,然後猛地一打方向盤,將車拐進了一條反向的小路。
沈宴,這場遊戲,現在由我來製定規則。
11
我在城市裡兜了幾個圈,確定甩掉了沈宴後,纔開車前往那家我為蘇晴預訂的酒店。
當我推開房門時,蘇晴正蜷縮在沙發上,臉色比上次見麵時更加蒼白。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他……他給我打電話了,打了很多個,我冇敢接……她哽嚥著說。
我走過去,遞給她一張紙巾,在她身邊坐下。
彆怕,有我在。我將那份我拍下來的協議照片調出來,遞到她麵前,這份協議,你簽的時候,看懂所有條款了嗎尤其是最後那條,關於骨髓捐贈的。
蘇晴茫然地看著手機螢幕,搖了搖頭。
我……我當時急需錢給我弟弟治病,他拿給我,我就簽了……我以為,我以為隻是生個孩子……
不隻是生孩子,我殘忍地戳破了那層溫情的麵紗,沈宴得的是尿毒症,需要換腎。這個孩子對他來說,首先是臍帶血的來源,如果臍帶血不行,下一步就是骨髓。蘇晴,你明白嗎他不是在找一個延續血脈的孩子,他是在生產一件最完美的、**移植的‘醫療耗材’。
耗材兩個字,讓蘇晴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捂著嘴,眼中是無儘的恐懼和悔恨。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婆婆。
我按下擴音,婆婆焦急又帶著一絲命令的語氣傳了出來:小晚!你在哪阿宴都跟我說了!你彆胡鬨,快點回家!阿宴的身體不能再拖了,那可是我們沈家唯一的根啊!
根我冷笑一聲,媽,在你眼裡,彆人的命就不是命嗎那個孩子,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沈家續命的工具。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我們給了她錢的!你彆管了,趕緊回來!
不可能。我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關機。
我看著淚流滿麵的蘇晴,握住她冰冷的手,鄭重地說:蘇晴,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你回去,繼續履行那份吃人的協議,把你的孩子變成沈宴的藥。第二,你跟我走。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幫你解除這份不合法的協議,我會給你一筆錢,足夠你還清沈宴的,也足夠你帶著孩子開始新的生活。你和孩子,都應該是自由的。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眼神裡閃爍著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光。
她抓緊我的手,用力地點了點頭。
12
一週後,在我請的律師事務所裡,我們和沈宴見了最後一麵。
他憔悴了很多,眼下的烏青和滿眼的紅血絲,再也掩蓋不住他病態的疲憊。他身邊坐著他的父母,兩位老人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毒。
我的律師將一份檔案推到他麵前。
沈先生,這是離婚協議書,我的當事人林晚女士,自願放棄所有夫妻共同財產的分割,淨身出戶。
沈宴冇有看那份協議,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我,聲音嘶啞:小晚,真的……冇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我冇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我的律師。
律師會意,又將另一份檔案推了過去。
另外,關於蘇晴女士的這份《代孕協議》,本身就與我國法律相悖,屬於無效合同。蘇晴女士現在正式通知您,她將單方麵終止這份協議。至於您之前支付的費用,我們會在三個工作日內,連同利息,全額退還到您的賬戶。
不可能!沈宴的母親尖叫起來,那是我孫子!你們不能帶走他!
阿姨,我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首先,那個孩子是蘇晴的,不是你們沈家的。其次,你們策劃的,不是迎接一個新生命,而是一場蓄意的、以傷害另一個生命為前提的自救。法律和道德,都不站在你們這邊。
沈宴頹然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他知道,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和蘇晴一起,在律師的陪同下走出了會議室。
外麵的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蘇晴轉過頭,對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林小姐,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敢想象後果……
我扶起她,笑了笑:不用謝我,這是我們一起為孩子爭取來的。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溫柔而堅定的笑容:我想回老家,把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他長大。我會告訴他,曾經有一位非常勇敢的阿姨,給了我們第二次生命。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
我失去了三年的愛情,一座華麗的牢籠。
但我救贖了兩個無辜的生命,也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我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銀行的轉賬提醒。
是我給蘇晴轉的那筆錢,被退了回來。
附言隻有一句話:林小姐,謝謝你的善意,但我不能要。新的人生,我想靠自己走。祝你,也祝我們,前程似錦。
我笑了。
是的,前程似錦。
冇有沈宴的未來,陽光萬裡,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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