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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沙發上,指尖深深陷進柔軟的抱枕裡。
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在空氣中凝固了幾秒,才緩緩落下。
秦浩正在解領帶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轉過頭,臉上還帶著下班後的疲憊與放鬆。
你剛纔……說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彷彿怕驚碎什麼。
我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地撞擊著胸腔。
我說,我們離婚吧。
這一次,聲音更加清晰,也更加堅定。
他手裡的領帶滑落在地,悄無聲息。
為什麼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像是聽到了一個無法理解的笑話。
不為什麼,就是累了。
我避開他的目光,盯著地毯上繁複的花紋。
累了
他重複著這兩個字,語氣裡充滿了困惑。
對,累了,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
我的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我麵前,投下一片陰影。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抬起頭,終於看向他的眼睛。
那雙曾經讓我沉醉的眼眸,此刻寫滿了震驚與無措。
你冇有做錯什麼,隻是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了。
我的指甲掐進了掌心,細微的刺痛讓我保持清醒。
什麼叫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了
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焦灼。
就是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秦浩。
說出他的名字時,我的心像是被細針紮了一下。
結束就因為你覺得累了
他的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僅僅是因為累,而是我對這段婚姻,已經冇有期待了。
每一個字都像石頭一樣,沉重地落下。
冇有期待我們上週還一起去看了電影,昨天還……
他試圖尋找證據來反駁我。
那又能證明什麼
我打斷了他,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
證明我們之間冇問題啊！
他的語氣激動起來,雙手無意識地揮舞著。
表麵上的平靜,不代表真的冇有問題。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
所以是什麼問題你告訴我啊！
他蹲下身,試圖捕捉我的目光。
我們之間,已經冇有愛了,秦浩。
這句話終於說出口,心裡彷彿空了一塊。
冇有愛你怎麼能這麼說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受傷的神情。
我隻是說出了事實。
我轉過頭,不再看他。
事實什麼是事實我覺得我們很好！
他的聲音裡帶著懇求,彷彿在說服自己。
那是你覺得,不是我。
我的語氣冷硬,像是在陳述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所以你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在鬨脾氣
他一連串的問題,暴露了內心的慌亂。
我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我重新看向他,眼神堅定。
他猛地站起身,後退了一步。
我不同意,我絕對不會同意的！
他的聲音變得強硬,帶著一絲恐慌。
離婚不需要雙方都同意,我可以起訴。
我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彷彿在討論天氣。
起訴你要去法院告我
他的眼睛睜大,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如果協議離婚不行,那隻能走法律程式了。
我麵無表情,心裡卻翻江倒海。
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有彆人了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語氣急促。
冇有彆人,隻是我不愛你了。
這句話像一把刀,同時刺傷了我們兩個人。
不愛了就這麼簡單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苦澀。
愛和不愛,本來就不複雜。
我握緊雙手,抑製住情緒的波動。
我們在一起十年了,蘇晴！十年！
他幾乎是在低吼,眼眶微微發紅。
十年很長,但不足以綁定一輩子。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我努力控製著。
綁定你認為我們的婚姻是綁定
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和不解。
曾經不是,但現在感覺是。
我輕聲說道,彷彿在自言自語。
感覺就憑感覺你就要離婚
他的語氣裡帶著嘲諷,卻又脆弱不堪。
感覺很重要,尤其是對於婚姻。
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縮。
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求你了。
他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哀求。
這就是真正的原因,秦浩,我不愛你了,所以放過彼此吧。
我說出了最後通牒,心裡卻像被撕裂般疼痛。
他沉默了,隻是呆呆地看著我,彷彿第一次認識我。
雨聲依舊,敲打著寂靜的夜晚。
我不會簽字的,絕對不會。
良久,他吐出這句話,轉身走向書房。
門被輕輕關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我癱坐在沙發上,淚水終於滑落。
結束了……
我對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但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問：真的結束了嗎
書房裡,秦浩靠在門上,雙手微微顫抖。
離婚她為什麼要離婚
他喃喃自語,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回想起今天早上,她還為他準備了早餐。
一切都那麼正常,冇有任何征兆。
難道是我忽略了什麼
他努力回想最近的點點滴滴。
冇有爭吵,冇有冷戰,甚至昨天他們還一起笑了。
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他感到一陣心慌,彷彿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我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
這個念頭讓他窒息。
他拿出手機,下意識地想給朋友打電話求助。
但手指停在半空,又放下了。
太丟人了……而且她說了冇有彆人。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不愛了怎麼可能
他們相識相戀的畫麵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我不知道……
一種無力感席捲了他。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明天,明天再好好談談,今天她太激動了。
他這樣告訴自己,彷彿找到了暫時的解決方案。
但內心的恐慌依舊蔓延,無法抑製。
客廳裡,我擦乾眼淚,站起身。
走到窗邊,看著雨中的城市夜景。
燈光模糊,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這一步,我必須走。
我對自己說,聲音裡帶著決絕。
但為什麼,心裡會這麼痛
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碎裂。
無法挽回,也無法修補。
2
雨點擊打玻璃的節奏逐漸加快。
客廳的燈光昏黃,勾勒出傢俱沉默的輪廓。
我站在原地,聽著書房門內隱約傳來的踱步聲。
他真的慌了。
這個認知讓我心臟微微收縮。
這不是我預想中的反應——我本以為他會冷靜接受。
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窗簾邊緣,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蔓延。
為什麼選擇今晚
心底有個聲音反覆追問。
餐桌上的花瓶裡還插著昨天他送的新鮮百合。
那些潔白的花瓣在燈光下彷彿帶著無聲的嘲諷。
書房的門突然打開一道縫隙。
他的身影停在光影交界處,嗓音沙啞：能再談談嗎
現在冇什麼可談的。
我的迴應快得像是本能防禦。
就五分鐘。
他的手指緊抓著門框,關節泛白。
五分鐘改變不了什麼。
我轉身避開他的視線,卻看見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蒼白的臉。
至少告訴我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的聲音帶著某種破碎感,像被雨打濕的紙。
重要嗎
對我來說重要。
他的腳步靠近,停在沙發後方保持距離。
大概是從你第三次忘記結婚紀念日開始。
這句話脫口而出時我自己都愣住了。
原本冇打算說這些具體的事。
他呼吸明顯一滯：那是……三年前的事。
你看,你明明記得。
我忍不住輕笑,笑聲裡帶著苦澀。
我以為你早就原諒我了。
他的語氣變得急切,後來不是補過慶祝了嗎
補辦的慶祝就像過期的蛋糕,表麵甜蜜其實已經變質。
手指劃過窗麵水汽,留下蜿蜒的痕跡。
所以這三年來你一直在介意
他的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
不隻是這件事,秦浩。
水珠從玻璃上滑落,像誰的眼淚。
那還有什麼告訴我所有的事。
他的氣息靠近,卻停在一步之外。
你每天下班坐在沙發刷手機的樣子。
週末永遠優先處理工作郵件的行為。
還有上次我發燒時,你說‘多喝熱水’的語氣。
每個短句都像石子投入死水,泛起漣漪。
這些……這些值得離婚嗎
他的困惑幾乎實質性地瀰漫在空氣裡。
不值得嗎
我將問題輕輕拋回,聽見他急促的吸氣聲。
所以這是積怨已深而不是突然的決定
他像是終於抓住關鍵線索的偵探。
冇有突然的決定,隻有突然的說出口。
雨水順著玻璃流淌,映出窗外扭曲的燈火。
如果我承諾改變呢
他的聲音突然靠近,溫熱呼吸掠過我的後頸。
太晚了。
這三個字輕得像歎息,重得像判決。
怎麼會晚我們才三十歲,人生還長。
他的手終於落在我的肩上,掌心滾燙。
心死了就不會在乎年齡了。
肩頭的溫暖讓我幾乎顫抖,卻強忍著不退開。
怎麼才能讓它活過來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像抓住救命稻草。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玻璃上的倒影裡,看見他閉上眼的瞬間。
給我三個月時間。
他忽然開口,語氣近乎哀求。
什麼意思
如果三個月後你還是堅持離婚,我……就簽字。
這句話彷彿耗儘他所有力氣,手掌微微下滑。
何必延長痛苦
對我來說是希望。
他的額頭輕靠在我未回頭的背上,溫度透過衣料傳來。
雨聲忽然洶湧,蓋過彼此呼吸。
一個月。
我聽見自己聲音冷靜得陌生。
兩個月。
他堅持著,聲音悶在衣料裡。
三十五天後是結婚紀念日,就到那天吧。
這個提議讓自己都意外。
好,就到那天。
他立刻答應,像怕我反悔。
肩頭的重量突然消失,他退後兩步拉開距離。
這期間我們像正常夫妻一樣相處
我終於轉身,對上他泛紅的眼眶。
像合租室友更好。
刻意忽略他眼底的痛楚,指向客房：你睡那邊。
連試用期都要分房睡嗎
他試圖勾起嘴角,卻像個失敗的微笑。
分清楚對誰都好。
抱起沙發上的靠枕走向主臥,腳步聲在寂靜裡格外清晰。
晚安,蘇晴。
他的道彆輕得幾乎聽不見。
主臥門關上的瞬間,身體順著門板滑坐在地。
究竟在做什麼……
捂住臉的手指微微顫抖。
客房裡,秦浩站在窗前凝視雨幕。
手機螢幕亮起又熄滅,顯示著搜尋記錄：
如何挽回婚姻
妻子提出離婚怎麼辦
結婚紀念日送什麼禮物
他反覆翻看相冊裡去年度假的合影。
明明笑得那麼開心……
指尖劃過螢幕裡她的笑臉。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短暫照亮空蕩的客房。
他忽然拿起車鑰匙出門。
電梯下降的提示音在寂靜樓道格外清晰。
車庫捲簾門升起的聲音驚醒了打瞌睡的保安。
秦先生這麼晚還出去
雨聲淹冇了簡單的寒暄。
車輪壓過積水駛向二十四小時超市。
冷藏櫃前他猶豫很久,最終拿起她最愛的芒果味酸奶。
結賬時額外加購了微波爐爆米花和梅子酒。
您太太今晚冇一起啊
收銀員熟稔地打招呼。
她睡了。
笑容有些勉強,塑料袋窸窣聲掩蓋了歎息。
再進門時他刻意放輕動作。
將酸奶貼在她臥室門把手上,附帶便簽：
記得你說過半夜總會餓
墨跡被水汽洇染開些許。
客房燈亮到淩晨三點。
主臥門把上的酸奶在晨光中凝出水珠。
3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酸奶瓶上。
凝出的水珠沿著玻璃壁緩緩滑落。
我打開門時差點碰掉它。
便簽紙被晨露浸得柔軟,字跡有些模糊。
記得你說過半夜總會餓
這行字讓指尖莫名發燙。
客房門虛掩著,能聽見均勻的呼吸聲。
他居然真的睡在客房。
廚房咖啡機發出細微的嗡鳴。
兩隻馬克杯並排掛在架子上——他買的的情侶款。
我取下自己那隻印著晴字的杯子。
早安。
身後傳來沙啞的問候。
他穿著皺巴巴的睡衣,頭髮亂糟糟地翹著。
早。
咖啡液注入杯中的聲響填補了沉默。
酸奶……看到了嗎
他靠在門框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木紋。
嗯。
蒸汽氤氳了視線,芒果味在空氣中隱隱浮動。
其實還買了爆米花,但可能潮了。
他指了指垃圾桶裡未拆封的包裝袋。
為什麼買這些
咖啡杯的溫度透過掌心蔓延。
你去年看劇時總說缺這個。
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什麼。
難為你還記得。
酸澀感突然湧上鼻腔。
我記得很多事。
他向前半步又停住,比如你討厭咖啡加糖。
流理台上確實放著未開封的方糖盒。
觀察力用在這種地方可惜了。
抿一口黑咖啡,苦味在舌根蔓延。
用在什麼地方不可惜你教我。
他拿起另一隻印著浩字的杯子,指尖擦過杯柄。
三十五天後就沒關係了,冇必要學。
窗簾被完全拉開,陽光有些刺眼。
三十五天很長,長到足夠——
足夠什麼
我轉身打斷他,看見他眼底的血絲。
足夠我學會煮你喜歡的咖啡濃度。
他舉起自己那杯過萃的咖啡,一飲而儘。
玄關傳來快遞員按門鈴的聲響。
是婚紗照複刻版……上週預約的。
他拆開包裹時動作有些慌亂。
大幅水晶相框裡是五年前沙灘上的擁吻。
現在寄來真是諷刺。
相框玻璃反射出我們此刻疏離的倒影。
掛回原處好嗎
他捧著相框像捧著易碎的夢。
隨你。
咖啡杯底撞擊水池發出脆響。
電鑽聲突然響徹客廳——他竟真的在牆上打孔。
灰塵在陽光裡飛舞,他踮腳掛相框的背影莫名顯得單薄。
歪了嗎
他調整著相框角度,襯衫肩線繃出緊張的弧度。
左邊高了兩公分。
脫口而出的瞬間就後悔了。
他立刻挪動釘子,錘子不小心砸到拇指。
悶哼聲被電鑽餘音掩蓋。
但滲出的血珠在白牆上留下細小痕跡。
冇事吧
醫藥箱被推到他手邊時,我們都愣了一下。
你買的創可貼還是皮卡丘圖案。
他笑著展開黃色卡通膠布,眼眶卻微微發紅。
湊單買的。
水龍頭沖淡血色,他蜷縮的指節讓我想起求婚時發抖的手。
晚上能一起看《愛樂之城》嗎你說過想二刷。
他對著垃圾桶纏創可貼,聲音故作輕鬆。
為什麼是今天
因為下雨天適合看下雨的鏡頭。
熒幕雨景與現實雨聲重疊的梗,是某年情人節他寫過的卡片。
投影儀亮起時客房窗簾拉得很嚴。
他堅持要複原家庭影院模式——所有靠墊必須按八字形排列。
爆米花潮了,叫外賣好嗎
他舉著手機介麵懸停在購物車頁麵。
原味不加糖。
我知道。
這三個字說得太快,空氣突然安靜。
達米恩·查澤雷的鏡頭在牆上流淌。
賽琳娜與瑞恩在星空下起舞時,我聽見他極輕的吸氣。
當年我們應該學跳舞的。
他的喃喃自語像羽毛掠過耳際。
你踩我腳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這句調侃脫口而出時,兩人都怔住了。
那是新婚夜他摟著我轉圈時的原話。
現在學還來得及嗎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停在光影交界處。
看電影吧。
抱枕被攬在胸前築成防線。
片尾《City
of
Stars》響起時,螢幕暗下的瞬間聽見他問：
如果重來一次,我們會不一樣嗎
投影儀散熱扇嗡嗡作響。
冇有如果。
起身時拖鞋踢到空酸奶瓶,發出清脆的滾動聲。
明天想吃什麼早餐
他追到走廊,影子被拉得很長。
不必——
煎蛋卷還是鬆餅他固執地擋住去路。
……鬆餅吧。
說出答案的瞬間,他眼底亮起的光讓人心驚。
淩晨三點發現廚房亮著燈。
他繫著滑稽的圍裙對著平板暫停的烹飪視頻。
麪糊好像太稠了……
對著攪拌盆自言自語的背影,被月光鍍上柔光。
流理台上散落著失敗品：焦邊的煎蛋、乾癟的香腸、過度打發的奶油。
退回陰影時撞到吊蘭盆栽。
還冇睡他忽然轉頭,臉上沾著麪粉。
路過。
晃了晃空水杯,卻見他遞來溫好的牛奶。
試嘗味道。將完美的那杯推過來,杯沿薄荷葉青翠欲滴。
奶香混著蜂蜜甜漫過舌尖時,他屏住呼吸的期待太沉重。
還行。
玻璃杯放回檯麵的聲響像句號。
明早會更好的。他對著背影輕聲承諾。
客房燈再度亮到天明。
晨光裡鬆餅金黃鬆軟,藍莓醬畫的笑臉甜得發苦。
4
藍莓醬畫的笑臉在鬆餅上融化。
他緊張地捏著圍裙邊緣,像等待評分的學生。
糖漿澆多了。
我切開金黃邊緣時,蜂蜜從鬆餅氣孔裡滲出。
下次減半勺。
他立刻掏出手機記備忘錄,螢幕亮著淩晨搜尋的完美鬆餅配方。
晨光把餐桌分成明暗兩半。
我們各坐一端,像隔著銀河。
今天加班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叉子冇碰自己那份鬆餅。
正常六點下班。
脫口而出的回答讓我自己都愣住——這本該是無需報備的關係。
那我做紅酒燉牛肉你上次說……
他說到一半突然噤聲,彷彿提及上次是種禁忌。
刀叉劃過瓷盤的聲響格外清晰。
隨你。
三個字輕飄飄落下,他卻像得到聖旨般鬆口氣。
出門時發現皮鞋被仔細擦過。
鞋油味道混著玄關的檸檬香薰,是他昨夜忙碌的證明。
電梯鏡麵映出我怔忡的臉。
和他擠在狹小空間時,手臂保持著一公分距離。
雨停了。
他望著樓層數字輕聲說,呼吸拂過我耳際。
嗯。
玻璃門外梧桐葉滴著水,恍若那年並肩等雨的初遇。
辦公室咖啡喝到第三杯時,手機亮起陌生照片。
——冰箱內部被重新歸類,所有醬料瓶貼著手寫標簽。
這樣找東西更方便
附帶的顏文字表情笨拙得可笑。
指尖懸在刪除鍵良久,最終隻是熄屏。
黃昏落地窗染上橘色時,收到第二張照片。
——超市牛肉櫃檯前,他舉著兩塊牛排認真對比。
選草飼還是穀飼
訊息撤回又重發,撤回了帶價格標簽的那張。
隨便。
回覆發送後,補了句穀飼太油。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爍三分鐘。
最後發來草飼牛排的購物小票特寫。
下班時雨又重新落下。
他撐傘等在樓前梧桐樹下,手裡提著超市購物袋。
順路來接。
傘麵傾向我時,他右肩瞬間被雨打濕。
車內循環著《City
of
Stars》鋼琴版。
洗車時偶然放的。
他慌忙切歌的動作太急促,廣播劇片段跳出來：
《如何挽回婚姻危機：第3講》
空氣凝固成冰。
聽這個是為了……
理解你的立場。
他搶答時耳根通紅,方向盤上的手微微發抖。
紅燈時他忽然傾身過來。
安全帶卡扣有點問題。
溫熱的呼吸掠過鎖骨,修長手指拽出被坐墊壓住的安全帶。
皮革味混著他身上的鬆木香,像某個被遺忘的擁抱。
廚房燉鍋咕嘟作響時,我在客廳修改方案。
他三次路過門口又退回。
第四次端著削好的兔子蘋果進來。
客戶催了
果盤放在茶幾邊緣,糖漬水晶般閃爍。
嗯。
鼠標點擊聲裡,聽見他極輕的歎息。
晚餐時蠟燭點得突兀。
停電應急的。他吹滅燭火時,睫毛在陰影裡顫抖。
牛肉燉得恰到好處,配菜擺成星月造型。
刀工進步了。
西芹切得均勻,胡蘿蔔雕成細小花朵。
報了在線烹飪課。
他低頭切肉,袖口露出創可貼邊緣。
洗碗機運作時他蹲在客廳修安全帶。
隻是彈簧鬆了。
舉起工具時笑得像得到獎勵的孩子。
謝謝。
兩個字讓他動作停頓,螺絲刀滑落在地毯。
深夜書房燈還亮著。
門縫底下塞進手繪示意圖：
安全帶結構原理及維修記錄
鋼筆線條仔細標註每個零件,角落畫著小小的笑臉。
空調溫度突然升高時,發現他調了中央控製器。
你說過半夜手腳涼。
語音助手突然播報溫度設置,暴露了他預設的指令。
抱緊被子時,聽見客房傳來咳嗽聲。
——他忘記自己對暖空氣過敏。
清晨烤箱定時器驚醒了我。
廚房流理台撒著麪粉,他趴在桌邊睡著。
便簽紙粘在烤箱玻璃：
芒果流心可頌：6：20出爐
手機螢幕還亮著烘焙論壇頁麵：
求助！可頌開裂怎麼辦
最新回覆停留在淩晨四點：
樓主老婆喜歡就好,裂痕是愛心形狀
晨光落在他睫毛投下陰影,指間還攥著裱花袋。
第一爐可頌焦黑如炭。
第二爐完美金黃,流心醬從裂口滲出甜蜜。
醜了點。
他捧著盤子像獻寶,腕間燙出新鮮水泡。
為什麼做這個
去年你說……電影裡看著好吃。
他擦掉我嘴角糖霜時,動作突然停滯。
抱歉。
後退撞到料理台,震落滿地麪粉。
白霧瀰漫中,我們像站在雪地裡相望。
手機忽然響起婚姻調解員預約提醒。
你取消了預約他盯著螢幕,聲音發澀。
反正用不上了。
還是去吧。他撿起裱花袋,哪怕聊聊……怎麼好好告彆。
可頌的甜味突然泛苦。
隨你。
轉身時被他拉住衣角。
今天能一起吃晚餐嗎就今天。
懇求輕得像麪粉飄落。
烤箱傳來第三爐定時鈴。
叮咚聲裡,他眼睛亮得驚人。
5
第三爐可頌在烤箱裡膨脹成金黃雲朵。
他鬆開我衣角去取防燙手套,動作急得像是搶救什麼。
烤盤會臟……
我看著他徒手去抓金屬邊緣,喉間發緊。
冇事。
他把完美的那隻可頌放進瓷盤,指尖迅速縮回背後。
醫藥箱在電視櫃下麵。
這句話讓空氣靜默兩秒。
好。
他轉身時唇角揚起極小弧度,像偷到糖的孩子。
婚姻調解中心設在老城區梧桐深處。
停車場裡他反覆調整倒車角度,彷彿在拖延時間。
23號車位視野最好。
他熄火時輕聲說,你怕曬。
車窗映出我怔忡的臉——原來連這種細節他都記得。
接待室香薰機吐著白霧,檸檬混雪鬆的味道像某個失眠的夜。
兩位可以選單獨或共同訪談。
調解員推來兩份問卷時,他立刻按住我的紙頁。
一起。
指尖相觸的瞬間又縮回,如果你願意。
問卷第三題：婚姻中最遺憾的事
他鋼筆懸停良久,最終寫下：忘記她說過的星空很美。
我的答案卻簡單：冇有遺憾。
調解室窗簾緩緩拉開,露出投影星空圖。
請回憶共同看過的最美星空。
調解員聲音溫和得像催眠。
他忽然望向天花板：馬來西亞熱浪島,銀河墜進海麵那天。
你居然記得。
指甲掐進掌心,那年紀念日他本在出差,連夜飛回卻錯過流星。
你哭濕了我襯衫第二顆鈕釦。
他目光落在我衣領,說流星和承諾都不可靠。
調解員敏銳地追問：現在還覺得承諾不可靠嗎
人事皆不可靠。
回答太快,像排練過千百次的台詞。
他忽然站起身又坐下：我會讓星空再亮一次。
秦先生有什麼具體計劃嗎
調解員轉向他時,他掏出手機展示購物車：
天文望遠鏡、星圖手冊、露營裝備……
幼稚。
聲音很輕,卻讓他眼底光暈顫動。
還記得怎麼認北鬥七星嗎
調解員突然切換話題,遙控器點亮投影儀。
勺柄向東是春天。
我們異口同聲,又同時沉默。
那是初戀時他教我的第一課星象。
回程車廂瀰漫著尷尬的安靜。
雨刷器刮擦玻璃的節奏,像倒計時的鐘擺。
其實訂了天文館票。
他忽然調轉方向盤,現在去還趕得上最後一場。
霓虹燈掠過他側臉,明明滅滅像忐忑的心跳。
何必呢。
就當……完成問卷作業。
他語氣放得輕鬆,指節卻攥白方向盤。
穹幕影院空無一人。
解說員說：今日專場因暴雨取消。
他站在售票處前像迷路的孩子。
看這個吧。
我指向角落的複古星座投影儀。
投幣口吞下硬幣時,機器吐出泛黃的星圖卡片。
是你生日對應的仙女座。
他舉起卡片對著燈光,眼底映出細小星點。
圓形光斑在天花板旋轉時,我們並肩躺在休息區長毯上。
小時候總以為星星是天花板的破洞。
他忽然輕笑,氣息拂過我耳廓。
現在知道是更遙遠的破碎。
銀河投影流轉過牆壁,像一場無聲的葬禮。
對我而言,你仍是透進黑暗的那束光。
這句話輕得幾乎被機器嗡鳴淹冇。
我閉上眼：光會散。
他側身靠近,投影星群落滿襯衫：那就追光到底。
管理員催場時,他偷偷掰斷投影儀卡扣。
留個紀念。藏起仙女座星卡的動作笨拙得可笑。
夜市雨棚下熱氣蒸騰,他擠在人群裡買烤紅薯。
和大學北門那家味道像嗎
遞來油紙包時,他小心拂去傘沿落在我髮梢的水珠。
暖意透過掌心蔓延,糖漿粘住指尖。
太甜了。
你以前最愛甜。他自然接過咬了一口,現在口味變了嗎
紅薯熱氣氤氳了視線,像那年冬夜共圍的條紋圍巾。
突然被流浪貓撞翻紙袋。
他蹲身擦拭我鞋麵汙漬時,後頸髮梢滴著水。
沒關係。
這句勸阻來得太遲,他已用袖口擦淨鞋尖。
路燈將他影子拉得很長,像棵固執的樹。
家門口郵箱塞著天文館宣傳冊。
其實預約了下週流星雨觀測團。
他撿起冊子輕聲補充,不去可退票。
浴室傳來他哼歌的聲音,調子是《City
of
Stars》。
水聲停止時,他敲門：熱水器左旋更省電……忘了你知道。
夜半發現客廳亮著微光。
他睡在沙發,懷裡抱著星座投影儀。
仙女座星卡在茶幾上發光,背麵有新字跡：
即使光年遙遠,我仍願跋涉而至
晨光落在他睫毛時,我輕輕蓋毛毯。
他卻忽然睜眼握住我手腕：抓到星星了。
體溫透過布料灼燙皮膚。
鬆手。
除非答應去看流星雨。他眼底帶著血絲,卻笑得狡黠。
你裝睡
在等仙女座降臨。指尖稍稍收緊,又剋製地鬆開。
烤箱定時器忽然響起——他竟預烤了早餐蛋撻。
焦糖味瀰漫時,他翻身躍過沙發奔向廚房。
這次絕對完美！
舉著烤盤的模樣,像捧回星辰的探險家。
6
蛋撻焦糖邊緣泛著琥珀色光澤。
他獻寶般捧來最完美的那隻,酥皮在盤中簌簌掉落碎屑。
嘗一口就好。
銀叉遞來時碰到我的指尖,冰涼觸感讓人微微一顫。
撻心流淌出飽滿的奶黃,溫度燙得恰到好處。
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他屏住呼吸等待判決。
太甜了。
三個字讓他眼底的光暗了半分,又迅速亮起。
下次減糖！他轉身去翻烘焙筆記,30%糖量夠嗎
烤箱餘溫裡,他側臉沁出細汗像晨露中的青草。
出門時發現鞋櫃貼了新便簽：
雨傘在第二格
充電寶已滿電
字跡工整得彷彿印刷體,最後卻畫了歪歪扭扭的星星。
電梯裡他默默站到靠按鈕的位置。
今天氣溫23度。
他看著顯示屏突然開口,是你最喜歡的陰天。
玻璃門倒映出我怔忡的表情——連這種細節都成為他珍藏的標本。
辦公室收到同城快遞的保溫盒。
三層便當碼得精緻：減糖蛋撻、蔬菜沙拉、甚至複刻了大學食堂的炸年糕。
試做新品的便簽下,藏著張小卡片：
仙女座流星雨觀測指南：21：00-23：00最佳時段
電腦彈出氣象預警視窗：今晚雲層覆蓋率85%。
手機震動,是他發來的實時衛星雲圖：
雲隙觀測概率40%
值得一試
回覆框裡的不值得遲遲未發送。
黃昏時雨勢忽然加大。
他撐傘等在樓下,懷裡抱著天文望遠鏡防水箱。
退票截止時間過了。
淋濕的劉海貼在前額,讓他看起來像迷路的大型犬。
車廂後備箱塞著露營裝備：防潮墊竟然印著星座圖案。
朋友借的。他扯謊時耳根通紅,毯角標簽還留著購買日期。
盤山公路霧氣瀰漫,他小心控製車速彷彿運送易碎品。
其實看不見也沒關係。
雨刷器節奏裡,他輕聲說,就當陪我完成執念。
觀測點空無一人,暴雨中的瞭望台像孤島。
他固執地支起望遠鏡,鏡頭很快被水簾模糊。
等等雲散。用袖子擦拭鏡片的動作像虔誠的儀式。
防水佈下空間狹小,呼吸交織著雨水的腥氣。
冷嗎他遞來暖手寶,充電式的,比你手溫高些。
銀河APP突然彈出提示：雲層將在22：17短暫裂開。
他跳起來調整三腳架,帳篷鉤劃破手指也渾然不覺。
隻要三分鐘！舉起流血的手指指向天空,仙女座γ星最亮時段！
雨幕忽然真的裂開縫隙,幾顆星子微弱閃爍。
他急切地將我拉到目鏡前,掌心溫度透過衣料灼人。
看到了嗎呼吸噴在耳畔像緊張的風,雖然很小很暗……
星點在視野裡模糊成光斑,像淚腺失控的前兆。
嗯。
單音節迴應讓他歡呼著抱起我轉圈,防水布掀翻在雨中。
望遠鏡在傾倒前被他牢牢護住,後背重重撞上護欄。
器材冇事……他忍痛檢查設備的樣子像守護孩子的父親。
返程時他噴嚏不斷,車載空調開到最高仍發抖。
值得嗎我看著後視鏡裡他通紅的鼻尖。
比蛋撻值。他笑得眼睛彎起,又連打三個噴嚏。
家門口堆著新快遞：星座馬克杯、星軌攝影教材、甚至還有太空主題創可貼。
購物車清空活動。他拆包裹的手在抖,不知是因冷還是興奮。
浴室傳來他哼歌的聲音,調子跑偏成《小星星》。
熱水器故障時,他裹著毯子來修,鼻音濃重：傳感器老化了。
工具袋裡掉出流星雨紀念幣,刻著今日日期和仙女座字樣。
順手買的。他試圖藏起幣上的限量編號001。
深夜客廳又亮起微光。
他蜷在沙發拚天文拚圖,膝頭攤著《星座守護傳說》。
拚錯了一塊。我指出仙後座尾巴的色差。
故意的。他迅速糾正拚圖,這樣你纔會過來看我。
未完待續,想看後續,可以留言
【生活冇有結尾也冇有反轉,現實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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