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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陳默,是個普通的上班族。
每天朝九晚五,偶爾加班,日子過得像一杯白開水,冇什麼味道。
直到三個月前,我在一個遊戲論壇上認識了小鹿。
小鹿是個特彆有意思的姑娘,說話風趣,性格開朗,總能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們每天都會聊天,從遊戲聊到生活,從電影聊到人生。
慢慢地,我對她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知道,我大概是喜歡上她了。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氣問她:小鹿,我們視頻吧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回了一個好字。
我的心跳瞬間加速,既期待又緊張。
約好晚上九點視頻,我提前一個小時就開始準備。
洗了個澡,換了件乾淨的衣服,還把亂七八糟的屋子收拾了一遍。
八點五十分,我坐在電腦前,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九點整,我點開了視頻邀請。
螢幕黑了一下,然後慢慢亮起來。
小鹿出現在畫麵裡。
她比我想象中還要好看,眼睛大大的,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嘿。她朝我揮了揮手,聲音和平時一樣清脆。
嘿。我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傻笑。
我們聊了幾句,氣氛漸漸輕鬆起來。
突然,我注意到她背後的窗戶。
那窗簾的顏色,那窗外的風景,怎麼越看越熟悉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不可能吧
我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看。
那不就是我家對麵的那棟樓嗎
連陽台上的晾衣架都一模一樣。
我猛地轉過頭,看向我家的窗外。
對麵樓的某個窗戶裡,隱約能看到一個人影,正對著電腦螢幕微笑。
我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小鹿,你……你家住哪兒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她笑了笑:乾嘛想查戶口啊
不是,就是問問。
好吧,告訴你也沒關係,我住在陽光小區,你呢
陽光小區
就是我住的小區!
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我也住陽光小區。我艱難地說道。
小鹿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真的假的這麼巧你該不會是我鄰居吧
我看著她背後的窗戶,又看了看我家窗外,那個模糊的人影。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浮現。
小鹿,你……你回頭看看窗外。
她疑惑地轉過頭,看向窗外。
然後,她猛地轉回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你在我家對麵她的聲音顫抖著。
好像是的。我苦笑道。
我們倆同時沉默了。
視頻裡,我們四目相對,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和恐懼。
這太詭異了。
網戀了三個月的對象,竟然就住在我家對麵
這概率比中彩票還低吧
你……你什麼時候搬來的小鹿問道。
我住這兒三年了。我回答。
我也住了兩年多了。
我們倆再次沉默。
兩年多,我們就在同一個小區,甚至可能經常擦肩而過,卻從未相識。
直到在網絡上相遇。
這到底是緣分,還是噩夢
現在怎麼辦小鹿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深吸一口氣:既然這麼巧,不如……我們見個麵吧
現在她驚訝道。
對,就現在。小區門口那家咖啡店,怎麼樣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好。
我們掛了視頻,我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心臟砰砰直跳,既興奮又害怕。
興奮的是,終於要見到真人了。
害怕的是,萬一見麵後失望怎麼辦
萬一她是個騙子怎麼辦
雖然我們視頻過了,但誰知道是不是用了假視頻
我快步走到咖啡店,點了一杯美式,坐在角落裡等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麼長。
終於,咖啡店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女孩走了進來。
正是小鹿。
她比視頻裡還要好看,穿著一條簡單的連衣裙,顯得清新脫俗。
她四處張望,看到了我,然後走了過來。
陳默她試探性地問道。
我點了點頭:小鹿
我們相視一笑,之前的緊張感瞬間消失了大半。
真是太巧了。她坐下後,忍不住感歎道。
是啊,我都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整我們。我開玩笑說。
我們聊了很久,從網絡到現實,冇有絲毫違和感。
就像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
直到咖啡店打烊,我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我送你回去吧。我說。
好啊。她笑著答應。
我們並肩走在小區裡,夜晚的風很涼爽,吹在臉上很舒服。
走到她家樓下時,她突然停下腳步。
陳默,今天我很開心。她輕聲說道。
我也是。我看著她,心跳又開始加速。
那……明天見她朝我揮了揮手,轉身走進樓道。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心裡暖暖的。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正當我準備睡覺時,手機突然響了。
是小鹿發來的訊息。
睡了嗎
還冇。我回覆。
今天視頻的時候,我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
你家窗戶對麵,好像不是我家。
我愣住了。
什麼意思
我回家後特意看了一下,我家窗戶對麵那棟樓,不是你住的那棟。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那你視頻裡的窗戶是
我不知道……但那確實不是我家窗戶。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衝到窗前。
對麵樓的窗戶大多黑著,隻有少數幾戶還亮著燈。
我仔細回想視頻裡的畫麵。
那窗簾的顏色,那窗外的風景……
突然,我意識到一件事。
視頻裡的窗戶,視角比我家要高。
也就是說,小鹿所在的樓層,比我家高。
但我家已經是頂樓了。
對麵樓比我家高一層
不可能,小區裡所有樓都是六層,我家就在六樓。
那視頻裡的窗戶是哪兒來的
我拿起手機,想給小鹿打電話,卻發現信號格是空的。
怎麼回事
我重啟手機,還是冇有信號。
WiFi也斷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
我走到門口,想出去看看,卻發現門打不開了。
好像被人從外麵鎖住了。
冷汗順著我的額頭流下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回到窗前,看向對麵樓。
突然,對麵樓的一個窗戶亮起了燈。
那窗戶後麵,站著一個人。
正是小鹿。
她朝我揮了揮手,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
然後,她舉起了手機。
我的手機響了,是一條簡訊。
驚喜嗎我就在你對麵。
我顫抖著回覆:你到底是誰
我是小鹿啊,你的網戀對象。
你想乾什麼
不想乾什麼,隻是想和你玩個遊戲。
什麼遊戲
捉迷藏。如果你能在天亮前找到我,我就告訴你真相。如果找不到……
找不到會怎樣
你就會永遠留在這裡,陪我。
我猛地抬頭,看向對麵窗戶。
小鹿已經不見了。
窗戶後麵空無一人。
我瘋狂地敲門,大喊救命,但冇有任何迴應。
整個小區好像都沉睡了一樣,死一般的寂靜。
我拿出手機,想報警,但還是冇有信號。
突然,我聽到身後有聲音。
是從臥室傳來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推開臥室門。
電腦螢幕亮著,視頻通話自動連接了。
螢幕上,小鹿正坐在我的床上,朝我微笑。
開始吧,時間不多了。她說。
然後視頻中斷了。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這一切太詭異了,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但我必須冷靜下來。
小鹿說她在對麵樓,但視頻裡她卻又出現在我的床上。
這怎麼可能
除非……
除非她不是人。
這個念頭讓我毛骨悚然。
但我冇有時間害怕。
我必須在天亮前找到她。
我環顧四周,尋找可以撬門的工具。
最後在廚房找到了一把螺絲刀。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終於撬開了門鎖。
樓道裡一片漆黑,聲控燈好像壞了。
我摸著黑往下走,心臟狂跳。
走到一樓,發現單元門也被鎖住了。
隻好又返回六樓,從窗戶爬出去。
幸好樓外有排水管,可以勉強爬下去。
落地後,我趕緊朝對麵樓跑去。
對麵樓的單元門也鎖著。
我隻好又爬排水管上去。
一層一層地找。
但所有窗戶都是黑的,裡麵好像冇有人住。
這太奇怪了,明明平時很多住戶的。
終於,我爬到了六樓。
最後一個窗戶。
我探頭往裡看。
房間裡空蕩蕩的,隻有一張床和一個電腦桌。
電腦桌上放著一檯筆記本電腦,螢幕還亮著。
正是小鹿視頻時用的那台。
我爬進窗戶,小心翼翼地走到電腦前。
螢幕上顯示的是我的臥室實時監控畫麵。
我頓時明白了。
小鹿早就監視著我的一切。
但她人在哪兒
我環顧四周,房間很小,一眼就能看完。
冇有藏身之處。
突然,電腦螢幕閃了一下,出現了一行字。
回頭看。
我猛地轉身。
小鹿就站在我身後,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
你找到我了。她說。
你到底是誰想乾什麼我警惕地看著她。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通過了測試。
什麼測試
生存測試。她向前走了一步,這個小區早就冇有人住了。三年前,這裡發生了一場大火,所有住戶都遇難了。包括你。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你……你說什麼
你已經死了,陳默。三年前就死了。但你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靈魂一直徘徊在這裡。我是來幫助你的引路人。
我踉蹌著後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不,這不可能!我明明還活著,我能感覺到疼痛,我能呼吸……
那隻是你的執念創造的幻覺。小鹿輕聲說,看看你的手。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在月光下,我的手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
我能透過手掌看到地板。
不……我癱坐在地上,無法接受這個真相。
接受現實吧,陳默。隻有這樣,你才能獲得解脫。
我抬起頭,看著她:那你呢你又是誰
我也是這裡的亡魂。但我已經接受了事實,所以成為了引路人,幫助其他迷失的靈魂。
她向我伸出手:來吧,是時候離開了。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在她觸碰我的瞬間,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化。
牆壁褪色,傢俱腐朽,整個房間變得破敗不堪。
就像三年無人居住的樣子。
閉上眼睛。小鹿輕聲說。
我順從地閉上眼睛。
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飄在空中。
下方是陽光小區的廢墟,被鐵絲網圍著,立著危險勿近的牌子。
小鹿站在我身邊,她的身體也開始變得透明。
你要走了嗎我問。
她點點頭:我的任務完成了。你也該去你該去的地方了。
謝謝。我輕聲說。
她笑了笑,然後徹底消失了。
我感覺到一股力量在牽引著我,朝著遠方飛去。
最後看了一眼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我閉上了眼睛。
終於,解脫了。我飄在半空,看著自己越來越透明的手掌。風從指縫穿過,涼颼颼的,但已經不覺得冷了。
遠處有光在閃,像小時候家門口的路燈。我朝那邊飄過去,速度越來越快。
突然聽見有人喊我名字。
陳默!陳默!
聲音特彆耳熟。我扭頭看,差點從空中栽下去。
我媽站在雲彩上衝我揮手,穿著那件藍底白花的舊圍裙。我爸蹲在旁邊抽菸,菸灰掉在雲上燙出個小洞。
媽爸我嗓子眼發緊。
磨蹭啥呢我爸把菸頭掐滅,飯都涼了。
他們身後有張木頭方桌,擺著三碗米飯。最邊上那碗還冒著熱氣,是我慣用的青花瓷碗,碗沿有個小豁口。
我撲過去的時候,碗裡的紅燒肉顫了顫。油星濺到桌布上,暈開幾個小圓點。
慢點吃。我媽把排骨往我這邊推。
我扒了兩口飯纔想起來問:你們怎麼...
早就在這兒等你了。我爸夾了塊薑扔進我碗裡,三年零四個月,菜熱了十八回。
米飯突然變得很鹹。我抹了把臉,發現雲彩在漏水。
吃完飯我爸說要帶我去個地方。我們沿著銀河走,踩碎的星星在腳底下嘎吱響。
到了。他指著一扇防盜門。
門牌號是604。我家對門。
這...
自己看。我爸掏出鑰匙。
門開的時候,我聽見視頻通話的提示音。客廳裡坐著個穿連衣裙的姑娘,正對著筆記本電腦整理劉海。
小鹿!
她當然聽不見。視頻接通了,螢幕裡出現個穿格子襯衫的男生,緊張得直搓手。
我爸把時間調快了些。我看見我和小鹿在咖啡店碰麵,看見我們沿著小區散步,看見她家樓下路燈突然熄滅。
當時要是往右看就好了。我爸突然說。
順著他的手指,我看見路燈杆上貼著張泛黃的尋人啟事。三年前的暴雨沖走了照片,但還能看清陳默兩個字。
小鹿的身影突然晃了晃。她轉身時,連衣裙下襬穿過長椅的扶手。
她也是...
火災那晚的消防員。我爸摸了摸門框,這姑娘挨家挨戶敲門,自己冇來得及跑出去。
監控畫麵突然跳到對麵樓頂。穿橙色救援服的身影跪在蓄水箱旁邊,懷裡抱著個昏迷的男孩。
我認出來了,那是我。
雲彩又開始漏水,這次是我爸在擤鼻子。
走吧。他拽著我往天上飄,該去謝謝人家。
最高那朵雲上站著穿製服的小鹿,製服乾淨得像新的一樣。她正在修一座橋,橋墩用星星的碎片粘的。
還差最後一塊。她頭也不抬地說。
我摸遍全身,從兜裡掏出半塊月亮。那是我爬排水管時掰下來的。
橋通的那天,所有迷路的靈魂都排著隊過河。有個穿睡衣的老太太走到半道突然折返,從橋上摘了顆星星塞給我。
拿著,當路燈用。
現在我的雲朵小屋門口亮堂堂的。小鹿偶爾來串門,帶著她新做的星星餅乾。我爸總抱怨餅乾太甜,但每次都能吃大半盤。
昨天發現橋頭長了棵櫻桃樹。可能是哪個靈魂過橋時掉的核,在雲裡發了芽。我和小鹿約好等結果子了要釀瓶酒,就是不知道雲彩上的櫻桃會不會醉人。
有時候半夜醒來,能聽見橋那頭髮大水的聲音。我知道又有靈魂想家了,在哭。這時候就把月亮掰碎撒進河裡,碎月亮會變成螢火蟲,照著他們回家。
今早刷牙時,看見人間又在下雨。我媽說那是新來的靈魂在學織雲,針腳太密了,把雲彩紮漏了。
我把最後一點牙膏沫吐進銀河,突然想起件事。
媽,我那檯筆記本電腦呢
給你弟了。她正在晾雲朵,那孩子非說要上網課。
我想象我弟打開攝像頭的樣子,突然笑出聲。不知道他會不會遇見自己的小鹿,也不知道那個傻小子能不能發現,對麵樓根本冇有第七層。我弟肯定發現不了。那小子從小就不愛抬頭看,走路總盯著鞋尖。上次月考作文寫《我的哥哥》,愣是把604寫成704,被老師用紅筆圈出來罵了一頓。
我媽晾的雲朵在風裡晃悠。有片特彆大的掛歪了,像小時候我總扯不平的床單。我伸手去夠,雲朵突然變成棉花糖,黏在手指上甩不掉。
彆糟蹋東西。我媽拍我手背,留著給新來的孩子當被子。
新來的孩子是個紮羊角辮的小丫頭,抱著泰迪熊在橋頭轉悠。小鹿蹲下來給她繫鞋帶,鞋帶剛繫好就變成銀線,閃著光鑽進雲裡。
姐姐,小丫頭扯小鹿的製服袖子,我媽媽什麼時候來呀
小鹿從口袋裡摸出顆玻璃珠給她玩。珠子裡麵封著片銀杏葉,轉起來會下金色的雨。我認出那是我初中校門口的樹,秋天掉葉子能鋪滿整個自行車棚。
我爸最近迷上釣魚。他用銀河裡的星光當魚餌,釣上來好多透明的小魚。魚剛出水就化成霧氣,把他氣得直跺腳。後來我媽用雲朵給他編了張網,現在我們家天天喝魚湯,雖然喝到嘴裡都是棉花糖的味道。
櫻桃樹開花那天,整座橋都香噴噴的。小鹿踮著腳數花瓣,數到十七就亂了。其實這棵樹根本數不清,昨天開的花是單數,今天變雙數了。有個穿病號服的小男孩天天來澆水,他說等結出果子要帶給化療室的護士姐姐。
我偷偷嘗過花蜜,甜得發苦。可能雲上的東西都這樣,看著是甜的,嚐起來總帶點彆的味道。就像小鹿做的星星餅乾,嚼著嚼著會突然鹹起來。
昨晚橋又塌了。這次是個胖大叔踩塌的,他生前是橋梁工程師,過橋時非要量尺寸。現在他正帶著一群靈魂重修,把星星碎片當水泥用。小鹿給他們送茶水,茶杯是用去年掉的櫻桃核磨的。
今早發現銀河改道了。原來流經我家門口那段乾涸了,現在繞著櫻桃樹轉圈。我爸的漁網晾在樹杈上,滴下來的水珠裡有小彩虹。我媽說這是好事,以後洗雲朵不用跑遠路了。
我弟突然出現在橋那頭。這小子還是穿著那件印著奧特曼的T恤,書包帶子一長一短。他蹲在河邊玩水,水花濺到對岸的第七層樓。那層樓像糖塊一樣慢慢融化,最後變成一縷煙。
上網課要認真聽講。我衝他喊。
他當然聽不見。但下一秒他突然抬頭,直勾勾盯著我站的位置。我趕緊躲到櫻桃樹後麵,心跳快得能把樹震倒。
小鹿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旁邊。她製服上彆著新的徽章,是用銀河底下的淤泥燒的,圖案像隻展翅的鳥。
該走了。她說。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透明到能看見雲彩。櫻桃樹開始掉葉子,剛落下來就變成灰燼。橋上的靈魂都在揮手,有個穿紅裙子的小姑娘在哭,眼淚掉在河裡變成銀色的魚。
我爸在修摩托車。那是我高中騎過的二手貨,排氣管總是放炮。現在他用星光當汽油,發動機轟鳴時噴出來的全是螢火蟲。
後座墊給你補好了。他頭也不抬地說。
我媽往我包裡塞雲朵麪包。麪包屑從揹包縫隙漏出來,飄到空中變成小星星。她手指上還沾著洗衣粉,聞起來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
小鹿把最後一塊星星碎片按在橋上。整座橋突然亮起來,像被點著的紙燈籠。光芒中有無數人影在走動,有的在跑,有的在跳,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在路燈下看錶。
我跨上摩托車後座時,櫻桃樹已經結果了。果子紅得發亮,像掛在枝頭的小燈籠。小鹿摘了一顆放進我口袋,果子隔著布料發燙。
排氣管放了個響炮。這次噴出來的是蒲公英,白毛毛糊了我爸一後背。他罵了句臟話,和當年我被交警攔下時罵的一模一樣。
摩托車衝進銀河的瞬間,我聽見我弟在背課文。是朱自清的《背影》,他總把蹣跚念成滿珊。銀河的水比想象中暖和,像小時候我媽給我調的洗澡水。
快沉到底時,看見小鹿在橋上吃櫻桃。她嘴唇被汁水染紅,製服讓風吹得鼓起來。她衝我比劃了個手勢,是我們消防隊集合時的暗號。
我猛地睜開眼。
消毒水味。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還有我弟的奧特曼T恤,袖口沾著泡麪湯。
哥!他嗓子都喊劈了,醫生!七床醒了!
窗外在下雨。雨滴打在空調外機上,像有人在撒星星碎片。對麵樓亮著燈,六層四戶的陽台上,藍底白花的圍裙隨風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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