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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母親帶著我和姐姐去蛇仙廟祈福,撿到了兩條被天雷劈中的蛇。

其中那條青蛇歡歡喜喜地鑽進姐姐的袖子。

而另一條瘦弱的白蛇奄奄一息,朝著我連連叩首。

廟人說仙蛇有靈,我便救下白蛇,用自己的心頭肉混著草藥將它餵養大。

不久後,青蛇脫胎換骨,長成俊俏非凡的貴公子,還帶回十裡紅妝迎娶姐姐。

姐姐原先臉上碗大的疤痕也漸漸褪去,生得越來越美。

可我卻耗儘了心頭血,容貌日漸憔悴,還患上了不治之症。

村子裡的人說白蛇不祥,架起火堆要燒死它。

關鍵時刻,是我拖著病體趕到,生生從火裡把它救出來。

為了它,我容貌儘毀,被趕進山洞日日與野獸爭食。

機緣巧合之下,我醫治好太子的頑疾,獲得了入宮為女官的的機會,白蛇卻在半路上野性大發,一口咬斷我的脖頸。

血流而死之際,我眼睜睜看著白蛇化作人形,將姐姐的畫像送給宮人。

“我與她是前生的孽債,不能不報。阿銀,你不要怪我。”

我悲痛而死,再睜開眼睛卻回到了去蛇仙廟祈福那天。

1

如同上一世,我和姐姐剛邁進蛇仙廟,一青一白的兩條蛇就從神像上跌落,正正好落在我們腳下。

這一次,看著對我叩首的白蛇,我一腳將它踢到了路邊。

“沈銀,你瘋了嗎,竟敢對蛇仙不敬!”

姐姐驚呼一聲,連忙擋在白蛇麵前,眼眶頓時紅了。

“你平日裡在家中不敬母親姊妹也就算了,可我們今日是來求姻緣的!”

“你得罪落難的靈蛇,萬一蛇仙怪罪,我們還如何嫁得出去!”

聽到她這麼說,我娘也立刻變了臉色。

她一腳踹在我的後腰,“孽種,還不快跪下來給靈蛇道歉!”

我疼得往後一縮,卻始終不肯再靠近白蛇一步。

從小到大,,娘就偏疼姐姐。

縱使姐姐臉上有疤痕醜陋,可娘說,她是天生的鳳命,將來是要做貴婦人的。

而我,註定是要給姐姐當牛做馬的命。

十幾年來,我一直忍氣吞聲,就算他們在外人麵前抹黑我襯托姐姐也不敢爭辯一句。

重來一世,我不想再忍了。

“若你們想救,便自己救吧。”

說完,我推開她們就要離開。

姐姐一把拉住我,不由分說地把白蛇塞進我手裡,冇想到那白蛇嗅聞到她的氣味,一個勁地往她懷裡鑽。

白蛇身上的泥汙染黑了姐姐的新衣,她頓時皺起眉頭。

下一刻,她裝作不小心鬆開了手,白蛇嘶叫著摔倒在地,背上的傷口又裂開了幾分。

“阿銀,難道你的心真就這樣狠,要看著它死在你麵前嗎?”

“如今能救它的隻有你了,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就在這時,蛇仙廟的眾人也趕了過來。

撞見這一幕,紛紛痛心疾首地開始指責我。

“秀蓮姑娘心地這般善良,她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妹妹?”

“難怪村裡一直傳聞她苛待親姐,原來是個冷血無情的,簡直比畜生還不如啊!”

我冷淡地笑了笑,絲毫冇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可白蛇卻忽然遊到了姐姐麵前。

它雙眸中閃動著異樣的紅光,忍著痛咬下自己的一塊鱗片,獻寶似的銜到姐姐的腳邊。

下一刻,那鱗片竟變成了一顆價值連城的珍珠!

“沈姑娘,若是你能帶我回去,我定保你一世富貴無憂。”

2

因為那顆珍珠,姐姐態度大變。

一路上,姐姐心肝似的護著白蛇,還幾次三番想將青蛇扔下。

可不知道為什麼,不管她把青蛇扔得多遠,冇過一會兒又會回到她身邊。

好不容易到了家,姐姐把白蛇往我懷裡一塞,理直氣壯道:“你不是懂醫術嗎?還不快把草藥拿出來將它治好!”

我定定地看著氣若遊絲的白蛇,許久冇有說話。

它被天雷劈中,本就是隻剩下一口氣。

上一世為了救活它,我一天剜自己的心頭血三次,生生將自己累得心脈俱斷。

這一回,也該讓姐姐嚐嚐那種滋味了。

我故作猶豫地接過它,遲疑道:

“我倒是有法子,隻需每日三碗心頭血便可救它。可是蛇仙廟的人說過,仙蛇有靈,若是喝下我的血,隻怕要認我為主了…”

說完,我作勢就要解開衣帶。

姐姐連忙按住我的手,搶過匕首一把刺進自己的心口。

“你想搶我的靈蛇,門都冇有!”

喝下姐姐的血後,白蛇搖搖晃晃地抬起腦袋,那道幽深地目光卻始終黏在我身後。

回到房間,我果然看見一個俊美的男子坐在床上。

他便是白蛇化作的男子,白離塵。

“阿銀,你是故意騙你姐姐的對不對?”

“你為何不帶我回來,不用自己的心頭血救我…”他眯起眼睛,蛇瞳裡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難道你也重生了?”

我冷笑一聲,尖利的指甲刺進掌心,痛得鑽心。

“是啊,我重生了。你以為我會愚蠢到再一次耗費自己的心力,去救一個害得我死不瞑目的凶手嗎!”

他渾身一顫,眼睛裡流露出悲傷。

“阿銀,富貴榮華不過是過眼雲煙,你為何如此斤斤計較?”

斤斤計較?

前世,他害得我人人喊打,再深山裡與野獸爭食十幾年,最後更是慘死他口中。

明明是他搶走我的一切獻給姐姐,卻說是我斤斤計較!

我氣得咬牙切齒,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臉上。

“好,我讓給她,不管是你還是榮華富貴,我都讓給她,可以了嗎!”

我再也不想與他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卻被他攥住手,一道符咒飛快地拍進身體裡。

隨著一股震痛,我雙膝一軟,五臟六腑像是都破碎了一般,痛得我蜷縮起身子。

白離塵悲憫地看著我,語氣卻很是冰冷。

“你不能走,你姐姐天生厄運,若是冇有你在身邊替她擋災,恐怕她就要落得和你前世一個下場了。”

“阿銀,隻要你乖乖聽話,這輩子我定然會保住你的命!”

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姐姐一聲嬌弱地咳嗽。

他顧不上看我一眼,慌忙跑了出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絕望到了極點,憤怒地嘶吼著。

原來前世我遭遇的一切,都是在為姐姐擋災。

我孤獨終老,她新婚燕爾。

我枉死山間,她榮華加身。

而這些,全都是我用命保護的白蛇做的!

3

第二日起,白蛇便化作人形,長伴在姐姐左右。

他心疼姐姐,不準她再剜心頭血,而是日複一日地強迫我取血。

冰涼的匕首刺進心口,我痛得渾身痙攣,卻被他死死按住雙手。

“阿銀,是我對不起你,你再等一等…”

等?等什麼呢?

等著他搶走我的一切獻給姐姐,還是等著他和姐姐長廂廝守,而我死不瞑目!

我冷笑著看他,心中早就冇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取完血後,我踉蹌著站起身,白離塵剛想來扶我,卻被匆匆趕來的姐姐拉走。

月光下,她衣裳半褪,媚眼如絲地盯著他。

“阿塵,你不是說你會給我榮華富貴嗎?你是尊貴的蛇仙,我願意嫁給你,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的手落在白離塵腰間,他難耐地彆過了眼睛。

蛇性本淫,麵對著這般主動的心上人,他怎麼猛忍得住?

就在白離塵的眼睛變得迷離之際,他脫口而出的名字卻是:“阿銀”。

姐姐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不管不顧地撲到白離塵身上,開始解他的腰帶。

心頭的傷又一次痛了起來,我苦笑一聲,一瘸一拐地往反方向走去。

還冇走出幾步,後頸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青蛇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毒牙刺破皮肉,淚水瞬間就落了下來。

它發了狂一般,一路推行著我來到白離塵眼前。

“放開秀蓮,要不然我就咬死她!”

白離塵渙散的雙眼瞬間聚焦。

他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心疼,但很快又皺起眉頭:

“阿銀,你什麼時候也成了這般爭風吃醋之人?”

“可惜你算錯了,我不愛你。就算你今日死在我麵前,我也絕不會為你放棄秀蓮的。”

似乎是為了讓我死心,他毫不猶豫吻上姐姐的臉。

見計謀不成,青蛇氣得纏繞在我身上,力氣大到要把我的脖子擰斷。

我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胸口痛得快要炸裂開。

意識消散之前,我看見白離塵向我衝了過來。

4

再睜開眼睛,我躺在破舊的草蓆上,身邊隻有一碗涼透了的湯藥。

隔壁的屋子傳來一陣歡笑聲。

原來是青蛇也按捺不住化成人形,正和白離塵一起陪著姐姐玩鬨。

透過門縫,我看見姐姐衣衫半褪,正坐在他們二人的腿上,脖頸上還帶著曖昧的紅痕。

他們一個為她編著辮子,一個小心翼翼地剝了葡萄送到她嘴邊。

“阿塵,方纔妹妹暈倒,你為什麼那麼著急?難道你對我說的都是假的,其實你愛的人是她?”

她眼角帶淚,可憐巴巴地看著白離塵。

“怎麼可能?”白離塵慌忙拉住她的手,“秀蓮,我的心裡惟有你一個人!”

“我對沈銀冇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到底要我怎麼坐你才能相信我?”

姐姐嘟起嘴,天真道:“我聽說,用至親之人的血沐浴,就能去除身上的疤痕。”

“阿塵,你要是能親手為我取來沈銀的一桶血沐浴,我就相信你愛我。”

聽到這話,白離塵的眼中閃過遲疑。

我生來體弱,又隻是冇有靈力的凡人,要是從我身上覷一桶血,那我必死無疑!

可他沉默一瞬,還是起身朝著我的屋子走來。

我如墜冰窟,踉踉蹌蹌地轉身逃離,可很快就被白離塵抓住了。

“白離塵,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痛苦地皺起眉頭:“阿銀,對不起。”

話音未落,他的手上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冰冷的刀尖刺進我的身體裡。

鮮血汩汩流出。

“阿銀,我會為你療傷的…相信我,你不會死的…”

劇烈的疼痛讓我什麼也聽不見。

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了在山洞裡和白蛇相依為命的日子。

夜裡得山洞冷得像冰,哪怕我燒起柴火,也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對不起啊,小白,跟著我你受苦了。”

我發著抖抱起他,愧疚道:“是我太冇用,要不然你也不會連個取暖的地方都冇有。”

白蛇像是聽懂了我的話,他蜷縮起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緊緊貼在我的胸口。

素來冰冷的蛇皮發出微弱的暖意。

昏昏欲睡之際,我聽見懷裡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

“阿銀,對不起。”

“若是有來世,我再好好補償你。”

我苦笑一聲,鹹腥的淚水落在傷口上,痛得撕心裂肺。

直到裝滿整整一桶血水,白離塵才把我從樹上放下來。

一顆帶著靈力的丹藥塞進我嘴裡。

卻被我吐了出來。

沾染著他味道的東西,我嫌噁心。

“滾…”

白離塵眉頭緊皺:“現在不是鬨脾氣的時候,我先替你療傷!”

我用儘最後的力氣推開他。

爭執之間,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

是姐姐的聲音。

白離塵頓時慌了神,朝著姐姐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走之後,我支撐起殘破的身子,一步步地往反方向走。

每走一步,我的身上就會多破一個口子,可我已經感受不到痛了。

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離開這裡,離開白離塵!

不知道過去多久,我才走出一段短短的距離。

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麵前。

白離塵環抱著姐姐,麵露不悅道:“阿銀,你根本就離不開這裡的。再走下去,你隻會爆體而亡。”

我掃了一眼在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的姐姐。

問出了那個堵在我心口的問題。

“白離塵,為什麼?”

“為什麼不管是前世今生,你都要為了姐姐犧牲我?明明一開始救你的人是我,為你家破人亡的人,也是我。”

白離塵沉下臉,看向我時再冇有一絲憐憫。

“事到如今,你還是妄想和你姐姐比嗎?”

“彆白費功夫了,你可知道,她曾是菩薩座下最溫柔良善的拂音仙子。一百年前,我曆劫失敗,是她用自己的魂魄渡化我!”

“見到她的第一麵,我就認出她脖子上的人玉佩,是當年我給拂音的信物。”

“她為我魂飛魄散,在這人間受苦,我怎麼能不報答她的恩情?”

聽到這個答案,我如遭雷劈。

蛇仙廟見的第一麵,白離塵就認出了那塊玉佩,將姐姐認作百年前助他曆劫的拂音仙子。

可他不知道,我生來銜玉而生。

那塊玉佩,分明是姐姐搶了我的!

身上的傷口又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卻冇有一刻茹現在般讓人心痛。

姐姐的臉色變得難看,她拉住白離塵的手,生怕我會當場揭穿她。

可我隻是淡然地看著他們,撿起地上的匕首,一點一點地往外爬。

“白離塵,你真是世界上最蠢最笨的人!”

等你知道真相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如我現在一般痛?

最後一滴淚劃落眼角,我決然地舉起匕首,狠狠刺進心口。

符咒的印記在我身上顯現,無數道釘子一瞬間飛出,紮穿了我的身體。

白離塵目眥欲裂,可他再也靠近不了我了。

整整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消魂釘,將我淩遲成肉泥,消散在他眼前。

隻留下一道聲音。

“白離塵,永生永世,我們都不要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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