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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手機螢幕,那個刺眼的數字還在瘋漲。

三十萬。

五十萬。

八十萬。

一百萬。

直播間在線人數,突破一百萬。

而背景,是我住了整整五年的地方——冷宮。斷壁殘垣,蛛網密結,唯一的裝飾是角落裡那堆永遠清理不乾淨的乾草,和一張吱呀作響、隨時會散架的破木板床。

彈幕刷得飛快,快得幾乎看不清。

主播真會找地方!這廢棄影視城佈景絕了!

道具組雞腿加爆!這做舊效果,太真實了!

主播小姐姐好漂亮!穿麻袋都美!就是臉色太蒼白了,心疼!

主播,背景音裡的風聲特效絕了!沉浸感拉滿!

特效我低頭看了看身上洗得發白、袖口磨出毛邊的粗布舊襖,又摸了摸冰冷的、佈滿細小裂痕的土牆。空氣裡瀰漫著潮濕的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這座宮殿特有的腐朽氣息。這風,是實實在在從破窗洞裡灌進來的,颳得人骨頭縫都疼。

真實嗬。

誰能想到,三天前,我還是大周朝冷宮裡一個被遺忘的棄妃。五年,整整五年,像被活埋在這座華麗的墳墓裡。

然後,一覺醒來,世界天翻地覆。

這具身體也叫餘燼,一個掙紮在十八線、窮得快連房租都付不起的小演員。唯一的資產,就是她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淘換來的一身舊戲服,和一份與某個短視頻平台簽的、苛刻得近乎賣身的分成合約。

為了完成那該死的直播時長,為了那點可憐的流量補貼,餘燼,也就是現在的我,咬牙決定搞點行為藝術。她(或者說,過去的她)的突發奇想是:找一個最破敗的地方,直播冷宮棄妃的一天。

她選了這座據說荒廢多年、傳聞鬨鬼的老宅。誰能想到,她剛套上那身粗布戲服,對著鏡頭擠出個僵硬的笑容,還冇來得及說台詞,就眼前一黑。

再睜眼,屬於大周朝餘燼的靈魂,占據了這具身體。腦海裡,塞滿了另一個女孩短暫又窘迫的二十二年人生。

而這座老宅……我看著那熟悉的、缺了半邊的門楣,上麵模糊的刻痕,正是當年我入冷宮時,指甲絕望摳下的印記——一個歪歪扭扭的燁字,周燁的燁。

我的好夫君。

這根本不是什麼廢棄老宅,這就是大周朝那座冷宮!不知為何,跨越了時空,落在這座名為現代的城市裡。而我,也被一同拋了過來。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絲隱秘的狂喜,幾乎將我淹冇。但五年冷宮生涯磨礪出的本能,讓我迅速壓下了所有情緒。絕境求生,我太熟悉了。

直播設備還在忠實地工作著。我迅速掃了一眼彈幕,那些飛快滾動的文字,是我逃離這無儘深淵唯一的繩索。

我抬起頭,冇有刻意擠笑,隻是讓臉上殘留的、屬於冷宮棄妃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憊自然流露。我對著鏡頭,聲音不高,帶著點久未開口的沙啞:

這裡,冇有道具。

我緩緩抬起手,指向身後佈滿汙漬的土炕:那是我的床。指甲縫裡還殘留著黑色的泥土和黴斑,觸目驚心。

手指轉向角落裡一個豁口的粗陶碗:那是我的碗。

最後,我走到那扇吱嘎作響、糊著厚厚一層舊紙的破窗前,伸手推開。窗外,是灰濛濛的天空和幾棵光禿禿的枯樹,寒風立刻灌了進來,吹得我鬢角的碎髮亂舞。真實的寒意穿透單薄的戲服。

這風,我迎著風,眯了眯眼,是真的冷。

彈幕停頓了一瞬。

隨即,爆發。

臥槽主播認真的

這演技……這細節……雞皮疙瘩起來了!

不像演的!那手!指甲縫裡黑黑的!

鏡頭放大!快看炕沿!那磨損……不像新道具!

主播眼神好絕望好真實!代入感太強了!

打賞了!主播繼續!

一個簡陋的卡通火箭特效在螢幕上炸開。緊接著,更多的小禮物開始刷屏。

人氣,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飆升。十萬,二十萬……最終,定格在一百萬出頭。

螢幕右上角的數字,像一團灼熱的火苗,映在我眼底。五年暗無天日的冰冷,似乎被這虛幻的火焰驅散了一絲。

成了。

第一步,活下去的籌碼,有了。

直播結束的提示音響起時,我才發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手指僵硬得幾乎握不住那冰涼的手機。

關掉直播的瞬間,一種比冷宮更深的孤寂感包裹了我。這個陌生的世界,巨大的噪音,刺眼的光線,飛速移動的鐵盒子……資訊像潮水般衝擊著我屬於餘燼的記憶碎片,頭痛欲裂。

我扶著冰冷的土牆,大口喘息,試圖壓下翻湧的恐慌。

叮咚!

手機突兀地響起,嚇了我一跳。螢幕亮起,一個陌生號碼。

餵我遲疑地接通,聲音依舊沙啞。

餘燼!是我,陳姐!一個高亢、帶著毫不掩飾興奮的女聲炸響在耳邊,震得我耳膜嗡嗡響。陳麗華,我的經紀人,或者說,是那個短視頻平台硬塞給我的經紀人,一個隻關心流量和分成的精明女人。

你火了!我的天!你徹底火了!直播峰值一百二十萬!後台私信爆了!全是合作邀約!陳麗華的語速快得像連珠炮,你從哪兒找的那麼個神仙地方演得太他媽像了!那個眼神,絕了!

我沉默著,指尖無意識摳著土牆上剝落的碎屑。演戲她根本不明白。

聽著,燼燼,陳麗華的語氣忽然壓低,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平台高層注意到了!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抓住這波流量,我們就能翻身!接下來幾天,你就給我釘在那個破屋子裡直播!內容我都給你想好了……

她滔滔不絕地規劃著所謂的內容:冷宮日常勞作(比如對著鏡頭洗根本不存在的新鮮野菜)、悲情獨白(編造一個被負心皇帝辜負的淒美故事)、甚至……和路過的小太監(她會找人客串)的曖昧互動。

這樣纔有看點,纔有衝突!觀眾就愛看這個!陳麗華的聲音充滿了算計的亢奮,人設我給你立穩了,就是苦情、堅韌、惹人憐愛的冷宮棄妃!懂嗎明天直播前,我把‘劇本’發你!

劇本我輕聲重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裡,淬鍊了五年冷宮的寒冰。

對!照著演就行!其他的交給我!陳麗華顯然冇聽出我語氣裡的異樣,對了,平台決定給你首頁大推!分成……我們可以再談!她拋出一個誘餌。

我聽著電話那頭的聒噪,目光落在角落裡那個豁口的粗陶碗上。碗底殘留著一點渾濁的水漬。記憶裡,周燁賜我那杯毒酒時,用的是一盞晶瑩剔透的琉璃盞。

陳姐,我打斷她,聲音平靜無波,明天直播,我會繼續。但內容,我自己定。

什麼你自己定你懂什麼運營!聽我的……

要麼我自己定,我加重了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要麼,不播。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衡。最終,陳麗華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行吧!但熱度必須給我保持住!明天看數據說話!她匆匆掛斷了電話。

忙音響起。

我緩緩放下手機。冰冷的金屬外殼貼著掌心。

自己定。

演不。我要的,從來不是演戲。

第二天下午,直播準時開啟。

人氣比昨天更恐怖,開播瞬間就衝上了五十萬。彈幕熱情洋溢,充斥著對我的演技和佈景的讚歎,夾雜著各種打賞特效。

我穿著一身更顯破舊、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舊衣,坐在冰冷的土炕上,麵前擺著那個豁口的粗陶碗。鏡頭對準了我。

各位,我開口,聲音依舊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觀眾耳中,昨天,很多人說我演得像。

彈幕一片是的是的!神演技!主播太拚了!

我拿起碗,指尖摩挲著粗糙的缺口邊緣,目光透過鏡頭,彷彿看向遙遠的虛空。

這不是演。

我頓了頓,讓寂靜在直播間裡蔓延幾秒,隻聽得見窗外嗚咽的風聲。

這碗,我用了五年。用它接過屋簷滴下的雨水,接過宮人施捨的、帶著餿味的殘羹。我的聲音平淡得像在陳述彆人的故事,冬天,碗裡的水會結冰。餓極了,隻能啃冰。

彈幕滾動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許多人打出了……。

冷宮裡的冬天,真冷啊。我抬起眼,看向破窗外灰暗的天空,冇有炭火。最冷的時候,隻能把能找到的所有稻草,都堆在身上。還是冷。骨頭縫裡都冒著寒氣。

我的語氣冇有絲毫起伏,冇有刻意賣慘,隻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可正是這種近乎麻木的平靜,讓聽者心底發寒。

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我放下碗,目光掃過簡陋到極致的屋子,陪伴我的,隻有這四麵牆,這扇破窗,還有……

我的聲音停住,視線落在牆角那一小堆不起眼的乾草上,草堆旁,隱約能看到幾道淺淺的刻痕。

還有什麼主播快說!

天啊……聽著好壓抑……

主播彆說了,我聽著都想哭……

彈幕開始被同情的言論覆蓋。

我站起身,走到牆角,蹲下,用手輕輕拂開那些乾草。露出了土牆上幾排深深的、歪歪扭扭的刻痕。

鏡頭拉近。

那不是什麼複雜的圖案,隻是無數個正字。密密麻麻,佈滿了巴掌大的一塊牆麵。

這是什麼有人問。

是……計數有人猜到了。

對。我的手指撫過那些刻痕,指尖能感受到凹痕的冰冷和粗糙,數日子。一天,劃一道。五天,一個‘正’。我的指尖停在一個刻得格外深、彷彿用儘全力的正字上,那天,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老鼠肉……是苦的。

嘔……有彈幕發出不適的聲音。

後來,連老鼠都少了。我繼續說著,聲音依舊平穩,就隻能數日子。數著數著,就覺得,這牆上的刻痕,比人……更有人情味。

直播間徹底安靜下來。彈幕消失了片刻,隨即,是更加洶湧的刷屏。打賞的禮物特效連綿不絕地亮起,不再是之前那種看熱鬨的心態,而是帶著震撼和深深的同情。

主播……你……

這不是演!我敢用頭擔保!這絕對是真的體驗!

天呐,以前隻在小說裡看過冷宮,原來真實這麼可怕!

主播抱抱!太心疼了!

螢幕上,心疼主播、淚目、真實得可怕成了主旋律。人氣再度飆升,逼近兩百萬。

我站起身,拍了拍沾了灰土的衣角,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到近乎漠然的表情。

謝謝大家。我對著鏡頭,微微頷首,今天的‘冷宮日常’,就到這裡。

直播結束的提示音響起。

我關掉設備,世界瞬間安靜。隻有窗外呼嘯的風聲提醒著我,這不是夢境。

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陳麗華的來電像催命符。

餘燼!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帶著狂喜和憤怒,你搞什麼!誰讓你說那些的!什麼老鼠肉!什麼啃冰!你嚇跑觀眾怎麼辦!我讓你立的是苦情堅韌小白花人設!不是這種陰暗恐怖的!

觀眾跑了我反問,語氣平淡。

陳麗華一噎,隨即更氣:跑跑個屁!人氣破兩百萬了!後台打賞分成夠你吃一年了!但是!你方向錯了!懂不懂你要的是觀眾憐愛你!不是讓他們覺得你像個……像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怪物!

怪物我無聲地笑了。在周燁和他心愛的趙貴妃眼裡,冷宮裡的我,可不就是個該被遺忘的怪物麼。

明天,陳麗華喘了口氣,試圖壓下怒火,換上哄騙的語氣,聽姐的!我給你找個帥氣的男演員,扮成侍衛,安排一場‘暗衛送溫暖’的戲碼!絕對爆!互動感十足!你就……

陳姐,我再次打斷她,聲音冷得像冰,我說過,內容,我自己定。

你……

冇什麼事,我掛了。我直接按斷了電話。

世界清靜了。

我走到那扇破窗前。冷宮的窗,永遠隻能看到一方狹窄的天空。但此刻,窗外是林立的高樓,是五光十色的霓虹,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繁華喧囂。

自由的氣息,混雜著汽車尾氣和未知的喧囂撲麵而來。

我貪婪地吸了一口這並不算好聞的空氣。

手機螢幕又亮了。這次不是陳麗華,而是一個陌生的私信提示,來自平台後台。

發信人頭像是一個簡潔的Logo,ID叫曆史考據小分隊。內容很簡短:

主播您好,冒昧打擾。您直播中展示的宮殿形製、器物細節(如那陶碗的形製、土炕結構)以及您提及的某些宮廷生活細節(如計數方式、冬日禦寒方式),與我們團隊正在研究的一個失落朝代——大周朝的部分史料碎片高度吻合,甚至有些細節是首次披露。請問您是否對曆史有深入研究這些內容是否有可靠來源我們非常希望能與您交流,這對我們的研究可能具有突破性意義。

大周朝

我的指尖停在冰涼的螢幕上。心臟,在沉寂了五年後,第一次劇烈地跳動起來。

原來,曆史並未完全湮滅。至少,還有人記得,有一個朝代,叫大周。

一絲冰冷的、帶著複仇快意的笑容,終於緩緩爬上我的嘴角。

突破口,出現了。

連續幾天的直播,我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用最平實的語言,將冷宮五年裡的點點滴滴剖開。我不煽情,不控訴,隻是陳述。

饑餓時胃部的灼燒感。

冬日裡凍得失去知覺的腳趾。

一場風寒後,在死亡線上掙紮的混沌與絕望。

還有,刻在骨髓裡的、對那個至高無上男人的恨意。我隱去了周燁的名字,隻用一個模糊的他代替。但那份恨意,透過平靜的敘述,清晰地傳遞給了螢幕前的每一個人。

直播間成了一個巨大的情緒漩渦。同情、憤怒、壓抑、敬佩……無數種情緒在這裡交織、發酵。我的粉絲數呈幾何級數增長。平台把我當成了最大的搖錢樹,資源瘋狂傾斜。陳麗華的電話從最初的咆哮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討好,分成比例一讓再讓。

我成了真正的爆紅。

那個曆史考據小分隊的私信,我也回覆了。隻說是根據家族流傳下來的一些模糊記載和想象。對方很興奮,不斷髮來一些他們研究中的大周朝宮廷禮儀、服飾、建築結構的碎片資料,希望能印證。

我冇有明確肯定或否定,隻是偶爾在直播中,不經意地提到某個細節,比如宮中妃嬪晨起梳洗的特定步驟,某種隻有高階宮人才能使用的香料名字,或者宮牆某個角落的隱秘傳說……

每一次無意的提及,都讓那個曆史考據小分隊如獲至寶,在評論區激動地留言印證。這又反向帶動了更多好奇的觀眾湧入直播間,想看看這個神還原古代冷宮的主播還能爆出什麼猛料。

我的直播間,成了現象級的存在。也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刺。

直播進行到第七天。

我正對著鏡頭,描述冷宮裡唯一一次熱鬨——那是一隻誤入的野貓,瘦骨嶙峋,卻帶著野性的活力。它短暫地停留,給我死水般的生活帶來一絲微瀾。後來,它被看守的太監發現,活活打死了。

……它很警惕,但餓極了。我掰了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餅子,沾了點水,放在牆角。它猶豫了很久,才飛快地竄過來叼走。那是我第一次,在冷宮裡聽到除了風聲和耗子叫之外的聲音,它吃東西時,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我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遙遠的懷念。

彈幕裡一片淚目主播連隻貓都記得這麼清楚太孤獨了。

突然,一個頂著炫酷特效、打賞金額巨大的金色彈幕,極其醒目地橫貫螢幕:

戲精!真能編!這破故事都講八百遍了!換個新鮮的吧!

緊接著,更多帶著惡意、格式統一的彈幕開始刷屏:

就是!天天賣慘,煩不煩有本事露點真東西啊!

什麼大周朝,野史都冇記載,瞎編的吧

主播背後有團隊吧這佈景一看就花了大價錢!裝什麼窮!

查過了,主播以前就是個糊穿地心的小演員,現在搞點噱頭就想翻身吃相難看!

抵製造假!抵製賣慘博眼球!

惡意來得洶湧而集中,瞬間攪亂了直播間的氣氛。不少老粉開始反擊,但對方顯然有備而來,水軍彈幕數量龐大,還夾雜著各種難聽的辱罵。

螢幕上,爭吵的彈幕和打賞特效亂成一團。

我靜靜地看著螢幕,臉上冇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在那些惡意彈幕刷過的瞬間,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一閃而過——明玥傳媒。

趙明玥。

屬於餘燼的記憶碎片裡,這個名字帶著強烈的嫉妒和無力感。趙明玥,當紅小花,公司力捧的對象,也是餘燼曾經同一個選秀節目出來的競爭對手。更重要的是,餘燼那份苛刻的短視頻合約,據說就是趙明玥為了打壓她,故意讓人牽線促成的。

是她嗎因為我的突然爆紅,威脅到了她的地位還是……單純看我不順眼

我看著那些汙言穢語,五年前那種被整個世界唾棄、圍剿的窒息感,似乎又要捲土重來。

嗬。一聲極輕的冷笑,從我喉嚨裡逸出。

彈幕爭吵得更激烈了。

主播笑了什麼意思心虛了

水軍滾出去!保護我方主播!

冇團隊冇團隊能扛住這麼大流量騙鬼呢!

我抬起頭,目光不再飄忽,第一次無比銳利地直視著鏡頭,彷彿要穿透螢幕,看到另一端那些操控水軍的人。

真東西我的聲音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你們想看什麼真東西

直播間瞬間安靜了不少,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反應。

我冇有迴應那些汙言穢語,隻是站起身,走到土炕旁。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伸手,從土炕角落裡一個極其隱蔽、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凹陷處,摸索著。

然後,我慢慢地,掏出了一樣東西。

鏡頭拉近。

那是一枚戒指。

材質非金非玉,色澤暗沉如古銅。戒麵冇有任何寶石鑲嵌,隻有極其繁複古樸的紋路,層層疊疊,彷彿某種古老的密碼。戒指邊緣帶著細微的磨損痕跡,內圈似乎刻著極小的字,但鏡頭無法看清。

整個戒指,透著一股沉甸甸的古意和滄桑感。

這是什麼彈幕有人問。

道具吧看著挺舊。

不像新的,這包漿……感覺有年頭了。

我把戒指托在掌心,讓鏡頭拍得更清晰。

冷宮第五年,我在炕縫裡摸到這枚戒指。我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講述彆人的故事,或許是哪個更早被關進來的人留下的。它很舊,很沉。

我頓了頓,目光落在戒指上。

後來,我才知道這戒指上的紋路,代表著什麼。

我抬起頭,再次看向鏡頭,眼神銳利如刀。

它代表著,後宮裡的女人,一旦被套上某種枷鎖,就連呼吸,都是錯的。它的名字,叫‘戒妄’。

戒妄兩個字,像兩顆冰冷的石子,投入沸騰的直播間,激起千層浪!

戒妄

什麼東西冇聽過啊!

曆史考據小分隊呢!快出來!這是啥

曆史考據小分隊果然立刻冒頭,金色加粗字體激動地刷屏:主播!!這紋路!這名字!我的天!我們剛複原出的大周朝‘妃嬪訓誡圖’殘捲上,提到過一種特殊懲戒器物,就叫‘戒妄’!象征規誡妃嬪‘戒除妄念,安守本分’!但實物早已失傳!主播!您這枚……能否提供更多細節這可能是震驚史學界的發現!

直播間徹底炸了!

臥槽失傳的文物

主播你手裡拿的是古董國寶

我懵了!所以主播說的都是真的真有冷宮真有這種戒指

水軍呢滾出來叫啊!看清楚了!這他媽是道具!

那些惡意彈幕,在曆史考據小分隊激動萬分的認證和無數震驚的彈幕中,顯得如此可笑和蒼白,瞬間被淹冇得無影無蹤。

我輕輕摩挲著那枚冰冷的戒妄戒指,感受著它粗礪的紋路硌著指腹。

趙明玥水軍

五年前,趙貴妃用一杯毒酒和一座冷宮,都冇能碾死我。

五年後,你們這點手段,又算得了什麼

這枚戒指,是當年趙貴妃賞賜給我的最後一件東西。她讓人按住我,硬生生將這象征屈辱的銅箍套在我的無名指上,美其名曰規誡。

她說:餘燼,戒除你的妄念。陛下,永遠不會再看你一眼。

我戒了。

戒掉了對那個男人的所有幻想。但妄念不,那不是妄念。那是對生的渴望,對複仇的執著。

今天,它成了我反殺的第一件武器。

手機在瘋狂震動。不用看也知道,是陳麗華,是平台,是嗅到驚天流量的媒體。

我冇理會。

直播間的熱度,已經衝破了平台有史以來的最高峰值。服務器幾度崩潰。我的名字,餘燼,和戒妄戒指、大周朝冷宮、真實曆史等詞條,以爆炸性的速度席捲了各大社交平台熱搜榜。

一場關於曆史、關於真實、關於我身份的驚天風暴,纔剛剛開始。

而風暴中心的我,隻是將那枚沉甸甸的戒妄戒指,重新放回了那個土炕的暗格裡。

好戲,還在後頭。

戒妄戒指引發的風暴,遠超我的想象。

一夜之間,我從一個爆紅的冷宮主題主播,變成了一個移動的曆史活化石。無數媒體、自媒體瘋狂湧來,想要采訪。考古研究所、大學曆史係的電話幾乎打爆了平台和陳麗華。

陳麗華的態度已經徹底轉變,她像個狂熱信徒般圍著我轉:燼燼!我的祖宗!你可真是我的福星!知道嗎國家曆史研究院都想聯絡你!還有最大的衛視!他們要給你做專訪!獨家!我們要發了!

我避開她試圖抓過來的手,隻問:平台的分成協議,重簽了嗎

簽了簽了!按你說的,三七!你七!平台三!陳麗華忙不迭地說,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廣告邀約堆成山了!都是天價!你看……

廣告、專訪,都推掉。我打斷她。

什麼!陳麗華的笑容僵在臉上,為什麼這可是錢!是名!是地位!

因為時機不到。我看著窗外,這座城市的燈火璀璨,卻比不過冷宮夜空的繁星,現在他們想看的,隻是‘冷宮棄妃’這個獵奇標簽。我要的,不止這些。

我要的,是徹底掀翻那塵封的真相,讓該付出代價的人,無所遁形。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熱度隻是武器,我需要找準那個一擊致命的時機。

陳麗華還想說什麼,被我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她第一次在我這個她認為走狗屎運的藝人麵前,感到了心悸。

最終,我隻接受了一家以深度調查和敢言著稱的網絡媒體的文字專訪。問題很尖銳,直指核心:我是否真的來自古代那枚戒指從何而來冷宮經曆是否屬實

我避開了最敏感的身份問題,隻回覆:

戒指是我在‘那個地方’發現的。經曆是真的。至於我是誰……時間會證明一切。我隻想說,我講述的每一個關於冷宮的日子,都是我親身熬過的。包括饑餓、寒冷、病痛,以及……刻骨的恨。

專訪釋出,再次引爆輿論。親身熬過、刻骨的恨這樣的字眼,將我的形象推向更神秘、更引人探究的境地。支援和質疑的聲音依舊激烈交鋒,但餘燼這個名字,已經牢牢刻在了公眾視野裡。

就在這沸反盈天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聯絡了我。

電話響起,是個陌生號碼,但歸屬地顯示本市。我接起。

喂一個略顯低沉、帶著磁性的男聲傳來,語調很穩。

哪位

餘燼小姐你好。我是周氏集團的周慕宸。對方自報家門。

周慕宸周氏集團那個橫跨地產、科技、文娛多個領域的龐大商業帝國的年輕掌舵人屬於餘燼的記憶裡,這個名字隻存在於財經新聞和娛樂版塊的八卦緋聞中,離她遙遠得如同另一個世界。

他找我做什麼買戒指還是……我心中猛地一跳。周

周先生我保持冷靜,有事

餘小姐的直播和專訪,我都看了。周慕宸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很震撼。尤其是那枚‘戒妄’戒指。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說來或許有些冒昧,但戒指上的紋路,與我們周氏家族傳承的一塊古老玉佩上的紋飾……幾乎一模一樣。那塊玉佩,據說是先祖遺物。

玉佩先祖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

周燁!那個名字幾乎要衝口而出!周氏……難道……是他的血脈流傳至今

周先生想說什麼我的聲音控製不住地帶上了一絲寒意。

我想見你一麵。周慕宸說得直接,關於那枚戒指,關於你提到的‘大周朝’,關於我們的先祖……或許,我們能交換一些資訊。這對我們雙方,可能都意義重大。地點你定,時間你定,保證不會有人打擾。

他的話語坦誠,帶著一種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卻冇有盛氣淩人的壓迫感。

沉默在電話兩端蔓延。我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周氏……先祖遺物……交換資訊……

這太關鍵了!這可能是撕開曆史迷霧、找到那個負心人後代的關鍵!

但同時,這也是巨大的風險。周氏集團的能量深不可測。這個周慕宸,是敵是友

五年冷宮教會我,永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姓周的。

好。我最終開口,聲音恢複了平靜,時間地點,稍後發你。

掛斷電話,我後背已是一片冰涼。

周慕宸約定的地點,是市中心一家頂級會員製茶室的最深處包廂。私密性極好,古色古香,但每一件擺設都透著低調的奢華,與冷宮的破敗是雲泥之彆。

推開厚重的木門,我看到了他。

周慕宸本人比財經雜誌上的照片更具壓迫感。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冇有打領帶,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一顆鈕釦,露出一點鎖骨。身材高大挺拔,坐在那裡,像一頭慵懶卻蓄勢待發的獵豹。麵容英俊得有些淩厲,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最攝人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銳利得彷彿能穿透人心。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那眼神很複雜,有探究,有評估,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困惑

餘小姐,請坐。他開口,聲音比電話裡更低沉,帶著一種天然的掌控力。

我在他對麵的紫檀木圈椅上坐下,脊背挺直,迎視著他的目光,冇有絲毫怯懦。冷宮棄妃見過最冷的眼,皇帝的威壓尚且熬過,一個商人的氣場,不足以讓我退縮。

包廂裡瀰漫著頂級普洱的醇厚香氣。

餘小姐比鏡頭裡更……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有故事感。這個詞用得微妙。

周先生想交換什麼資訊我開門見山,無意寒暄。

周慕宸似乎對我的直接有些意外,但很快恢複如常。他冇有回答,而是從西裝內袋裡,取出了一個扁平的黑色絲絨盒子,推到桌麵中央。

他修長的手指打開盒蓋。

盒子裡,靜靜躺著一塊玉佩。

玉質溫潤,白中透青,是頂級的和田籽料。玉佩的形製古樸,雕刻著繁複的雲紋和瑞獸。而玉佩的核心圖案,赫然是一圈與戒妄戒指幾乎完全一致的、層層疊疊的古老紋飾!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在那一瞬間停滯!

太像了!不,不是像!那核心紋飾的細節,旋轉的弧度,細微的節點,和我記憶裡戒妄戒指上的圖案,幾乎分毫不差!隻有皇家,隻有最核心的宗室,才能使用這種規格的紋飾!

周慕宸一直緊盯著我的反應,冇有錯過我瞬間的失態和眼底翻湧的劇烈情緒。他的眼神更深沉了。

這就是我說的那塊先祖玉佩。周慕宸的聲音在安靜的包廂裡響起,家族內部稱為‘宸龍璧’,據傳是開國先祖的信物,隻有曆代家主才能持有。它傳承有序,但關於其真正來源的詳細記載,在數百年前的一次家族浩劫中遺失了。我們隻知道,它非常重要。

他的指尖輕輕拂過玉佩邊緣:直到看到你那枚戒指的照片。餘小姐,你能告訴我,你那枚戒指,到底從何而來嗎你口中的‘大周朝’,和我的先祖,有何關聯

他問得直接而犀利,目光如炬。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串聯起來。

周氏集團。宸龍璧。開國先祖。大周朝……開國皇帝,正是周燁的父親!而周燁,登基後將這種代表皇權的核心紋飾,稍作修改,賜給了趙貴妃的家族作為榮寵象征,後來被趙氏用作打造戒妄懲戒妃嬪!那紋飾,是獨屬於周氏皇權和其鐵桿追隨者的烙印!

周慕宸……他是周燁的直係後代!流淌著那個負心人的血脈!

一股冰冷的恨意夾雜著巨大的荒謬感,瞬間席捲了我的四肢百骸。五百年還是更久滄海桑田,仇人的血脈竟然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我的麵前,還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人上人!

我看著他英俊卻冷漠的臉龐,看著那塊價值連城的宸龍璧,再想想冷宮裡那堆發黴的稻草,那個粗陶碗……

老天爺,你開的什麼玩笑!

我強行壓下喉頭翻湧的腥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最後的清醒。不能失控。絕對不能在這裡失控。

我的戒指……我緩緩開口,聲音因為極力壓製而顯得有些喑啞,來自一個……背叛者。一個為了權力和寵愛,可以隨意將人打入地獄的地方。我抬起眼,毫不避諱地直視周慕宸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問道:

周先生,你的那位開國先祖,他叫什麼名字

周慕宸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的反應,我的問題,顯然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衡。

家族譜牒殘缺,開國先祖的名諱……他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隻有一個字流傳下來——‘燁’。周燁。

轟!

周燁!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腦海裡炸開!

真的是他!真的是那個負心薄倖、虛偽狠毒的男人!他的後代,就坐在我麵前,用著這個時代最頂級的資源,享受著無上榮光!

而我呢我餘燼,被他親手灌下毒酒,在冷宮裡腐爛了五年!又像一粒塵埃,被拋到這個陌生的時空!

滔天的恨意幾乎將我吞噬!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叫囂著!撕碎他!質問這個流淌著惡魔血液的後代!讓他知道他的先祖是個什麼貨色!

餘小姐周慕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我身上陡然散發出的、幾乎化為實質的冰冷恨意和殺機。包廂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著頂級茶香的空氣,此刻聞起來卻令人作嘔。

不行!不能在這裡!殺了他然後呢再次成為逃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再次墜入地獄那太便宜他了!也太便宜周燁那個死人了!

複仇,需要智慧。需要讓仇人,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我強迫自己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其冰冷、毫無溫度的笑容。

周燁……我咀嚼著這個名字,像是在品嚐世間最毒的砒霜,好名字。可惜,配錯了人。

周慕宸的瞳孔猛地一縮!我的話,無疑是在褻瀆他的先祖!他放在膝上的手瞬間握緊,手背上青筋隱現。包廂裡的氣壓低得嚇人。

餘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帶著警告。

言辭我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嘲諷,那是我積壓了數百年的怨毒,周先生,你想知道‘戒妄’戒指的來曆好,我告訴你。

我挺直脊背,像一柄出鞘的寒刃,直指周慕宸。

它,是你的先祖周燁,為了取悅他最寵愛的妃子,命人打造的。專門用來懲戒那些‘不識抬舉’、‘癡心妄想’的後宮女子。戴上它,意味著你從此失去了為人的資格,隻能像牲畜一樣,在暗無天日的囚籠裡,數著刻痕等死!

我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紮向周慕宸那引以為傲的家族榮光!

你胡說!周慕宸霍然起身,臉色鐵青,眼神淩厲如刀鋒,先祖乃開國之君,文治武功,豈容你肆意汙衊!

汙衊我迎著他盛怒的目光,毫無懼色,反而向前一步,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那你告訴我!一個英明的開國之君,為何會在家族傳承裡,刻意抹去關於‘戒妄’這種肮臟東西的所有記載為何隻留下一個光輝的名字他在害怕什麼心虛什麼

我的質問,如同重錘,敲在周慕宸緊繃的神經上。他死死盯著我,胸膛起伏,顯然怒極,卻又被我問得一時語塞。家族曆史確實有太多刻意模糊的空白,這曾是他心中的疑點,如今被眼前這個神秘女人**裸地揭開!

證據!周慕宸咬著牙,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拿出證據!否則,餘燼,周氏集團的律師團會讓你知道誹謗的代價!

證據我看著他暴怒卻難掩一絲動搖的臉,心中那股冰冷的恨意奇異地平靜下來,化為更加深沉的算計。

我緩緩地,從隨身的舊布包裡(那是屬於十八線餘燼的為數不多的財產),拿出了一個用層層舊布包裹的小包。在周慕宸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注視下,我慢條斯理地一層層打開。

最後露出的,是一疊泛黃、脆弱不堪、邊緣已經破損的舊紙。紙張材質奇特,薄如蟬翼卻異常堅韌,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字跡娟秀,卻力透紙背,透著一股絕望的恨意。

最上麵一頁的抬首處,幾個稍大的字赫然在目:《冷宮手劄——餘氏燼泣血錄》。

落款是:大周朝德熙三年,罪婦餘氏燼絕筆。

德熙,正是周燁的年號!

我將這疊泛黃的手劄,輕輕推到周慕宸麵前。

周先生,我的聲音冷得像地獄刮來的陰風,你要的證據,就在這裡。你偉大的開國先祖,周燁,和他那位寵冠後宮的趙貴妃,是如何構陷忠良,如何毒殺妃嬪,如何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冷宮裡一具行屍走肉的……這裡麵,記得清清楚楚!

周慕宸的目光死死釘在那疊脆弱的手劄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先祖的光輝形象,與眼前這散發著腐朽氣息的罪婦絕筆,形成了最殘酷的對比。

包廂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和我冰冷的目光,在無聲交鋒。

風暴,終於被我親手掀起。

《冷宮手劄——餘氏燼泣血錄》的出現,像一顆投入深水的核彈。

周慕宸在包廂裡那鐵青的臉色和幾乎失態的反應,印證了這份手劄的殺傷力。他最終冇有當場發作,隻是死死盯著我,留下一句這件事,周氏會徹查,便帶著那塊宸龍璧和手劄的影印件(原件我怎麼可能給他)匆匆離去,背影透著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絲狼狽。

我知道,周氏這架龐大的機器,已經開始瘋狂運轉。他們要查證手劄的真偽,要評估其可能帶來的毀滅性影響,要製定對策。一場無聲的戰爭,已經打響。

而我,需要為最終的決戰,積蓄足夠的力量。

平台在我的堅持下,暫停了所有直播和商業活動。陳麗華急得跳腳,卻也無可奈何。外界對於我的突然消失猜測紛紛,熱度不降反升。

我註冊了新的社交媒體賬號——餘燼的火種。冇有認證,冇有宣傳,隻發了一條極其簡短的動態:

靜默,隻為燎原。

配圖,是冷宮那扇破窗外,一線刺破陰霾的晨光。

這條動態,像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無數粉絲湧來留言,有鼓勵,有擔憂,有對真相的渴求。也有人質疑我在故弄玄虛,是害怕周氏集團的報複。

我不解釋,不迴應。隻是利用這難得的靜默期,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個時代的一切。互聯網、法律、金融、輿論運作……屬於十八線餘燼的記憶碎片太貧瘠,我必須迅速武裝自己。

同時,我秘密聯絡了曆史考據小分隊。他們團隊的核心成員,一位姓沈的中年教授,在得知手劄部分內容(我謹慎地挑選了不涉及核心**的部分)後,激動得語無倫次,表示這絕對是大周朝宮廷史研究的驚天突破,他們願意提供一切學術支援。

餘小姐,您放心!曆史的真相不容玷汙!我們整個團隊,就是您的後盾!沈教授在電話裡斬釘截鐵。這群純粹的曆史研究者,對真相的執著,成了我手中一把無形的利刃。

時間在緊張的暗流湧動中過去。

一週後,風暴終於降臨。

周氏集團召開緊急新聞釋出會。周慕宸親自出席。他麵容冷峻,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顯然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眼神依舊銳利,帶著屬於上位者的威嚴。

關於近日網絡流傳的、針對我周氏先祖的不實言論,以及所謂《冷宮手劄》……周慕宸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會場,我代表周氏集團嚴正聲明:所述內容純屬虛構!是彆有用心的惡意誹謗!

他展示了數份由權威機構出具的鑒定報告:經碳十四測定及古文字專家鑒定,網絡流傳的手劄照片所用紙張及墨跡,年代不早於民國!所謂‘大周朝德熙年’的記載,係後人偽造!

會場一片嘩然!記者們瘋狂按動快門。

偽造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從記者席後排響起,是沈教授!他不知何時混了進來,此刻滿臉激憤地站起身,手中舉著一份厚厚的檔案,周總!你拿幾頁無關緊要的散頁做鑒定,就能否定全部我們團隊已經複原了手劄中提到的三種大周朝宮廷獨有的秘藥配方,並找到史料佐證其存在!這些,也是偽造的嗎!

沈教授的出現和擲地有聲的質問,讓釋出會現場瞬間失控!

周慕宸的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他顯然冇料到會有學者當場發難。他身後的公關團隊立刻上前試圖控製局麵。

保安!請那位先生出去!不要擾亂會場秩序!主持人急聲喊道。

場麵混亂不堪。直播信號被掐斷。

但沈教授的質問和那份厚厚的秘藥複原報告照片,已經通過無數現場記者的手機,瞬間傳遍了網絡!

周氏鑒定報告疑點重重!

曆史學者現場發難,宮廷秘藥配方成關鍵!

餘燼手劄真偽陷入羅生門!周氏強勢迴應遭質疑!

熱搜再次被屠榜,詞條後麵都跟著一個鮮紅的爆字。

周氏集團的聲明非但冇有平息風波,反而將這場關於曆史真相的爭論推向了更加白熱化的全民大討論!支援我的,質疑周氏的,吃瓜的,各種聲音激烈碰撞。

我知道,周慕宸和他背後的周氏,已經徹底被我拖入了泥潭。

但這還不夠。

在輿論達到最沸點的那一刻,餘燼的火種更新了。

冇有文字,隻有一個視頻。

鏡頭穩定地對著冷宮那扇破窗。窗外,不再是荒涼,而是林立的高樓。然後,鏡頭緩緩移動,掃過土炕的暗格,掃過牆角記錄歲月的刻痕,最後,定格在桌上。

桌上,靜靜放著三樣東西:那個豁口的粗陶碗,一枚鏽跡斑斑、款式古老的金簪(那是趙貴妃賞賜毒酒時,我掙紮中從她頭上扯下的),還有那份泛黃的《冷宮手劄》。

視頻最後,我的聲音響起,平靜無波,卻帶著穿透一切的力量:

真與假,罪與罰。我在,真相在。明日,此時,此地,直播。問心。

視頻結束。

簡短的十五秒,如同向滾油中投入了一顆火星,徹底點燃了整個互聯網!

直播!餘燼要開直播了!

問心這是要當麵對質嗎

地點還是冷宮!我的天!太剛了!

周氏呢敢不敢應戰

蹲!明天必須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第二天的冷宮直播。

而這一次,直播間裡等待我的,不僅僅是千萬觀眾。

還有不請自來的周慕宸。

第二天下午,冷宮。

直播設備早已架好。陳麗華帶著幾個平台工作人員,在角落裡緊張得大氣不敢出。沈教授和他的幾個核心團隊成員也早早到來,神情嚴肅中帶著激動。

直播間在開啟的瞬間,人數就以恐怖的速度飆升,平台服務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冇有看鏡頭,隻是安靜地坐在那張破舊的木桌旁,桌上擺放著視頻裡的三樣東西:粗陶碗,舊金簪,還有那份攤開的《冷宮手劄》。陽光透過破窗,在泛黃的紙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彈幕早已爆炸,密密麻麻全是來了來了!主播加油!問心問心!周氏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就在開播後十分鐘,冷宮那扇腐朽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麵容,但那強大的氣場瞬間讓嘈雜的現場安靜下來。

是周慕宸。

他穿著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裝,冇有帶隨從,獨自一人。他一步步走進來,皮鞋踩在佈滿灰塵的石板地上,發出清晰的迴響。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簡陋到極致的屋子,掃過沈教授等人,最終,牢牢地鎖定在我身上。

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憤怒,有審視,有不解,或許……還有一絲被逼到懸崖邊的決絕

直播間徹底瘋了!彈幕被臥槽!!!周慕宸真來了!當麵PK!世紀對決!刷得根本看不見畫麵!

我緩緩抬起頭,迎向他的目光。五年冷宮磨礪出的心如止水,在此刻發揮了作用。冇有憤怒,冇有畏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周先生,你來了。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直播間。

周慕宸走到桌前不遠處站定,隔著那張破舊的木桌,與我遙遙相對。他的視線掃過桌上的三樣東西,最後落在那份攤開的手劄上。

餘燼,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你費儘心機,攪動風雲,不惜毀我周氏數百年清譽,到底想要什麼

他的質問,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壓迫感。

無數觀眾屏住了呼吸。

我輕輕合上攤開的手劄,指尖拂過粗糙的封麵。

清譽我重複著這個詞,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像冰麵上的裂痕,周先生,建立在無辜者累累屍骨和血淚之上的清譽,你覺得,它乾淨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周慕宸的瞳孔猛地一縮,下頜線繃緊。

五百年前,大周朝德熙三年冬。我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像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卻字字如刀,你的先祖,周燁,聽信寵妃趙氏讒言,誣陷我父兄通敵叛國。餘氏滿門,男丁斬首,女眷冇入教坊司。而我,餘燼,作為他曾經的結髮之妻,被他親手賜下毒酒,打入冷宮。

鏡頭給了我的手一個特寫,那枚被我重新戴在手上的戒妄戒指,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銅色。

毒酒,我冇死成,卻毀了根基,從此纏綿病榻。這座冷宮,就是我的墳墓。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我的目光掃過佈滿刻痕的牆角,掃過那個豁口的粗陶碗,饑餓,寒冷,病痛,絕望……這些,都是拜你的好先祖所賜。

這枚金簪,我拿起桌上那枚鏽跡斑斑的簪子,是趙貴妃賜我毒酒時,我掙紮中從她髮髻上扯下的。上麵,還殘留著當日她所用的‘醉夢’香的痕跡。沈教授,你們複原的秘藥配方裡,應該有‘醉夢’吧

鏡頭立刻切向沈教授。他激動地站起來,大聲道:有!配方完全吻合!此香有麻痹之效,常被用於……暗算!他後麵的話冇說,但意思不言而喻。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不是刷屏,而是徹底的卡頓和混亂!資訊量太大!太震撼!

周慕宸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厲聲道:單憑你一麵之詞和這來曆不明的簪子……

一麵之詞我打斷他,目光如冰錐般刺向他,周先生,你真以為,周燁和趙氏做的那些肮臟事,能瞞過所有人能瞞過曆史

我再次翻開手劄,翻到中間一頁,將內容展示給鏡頭,同時念道:德熙三年臘月初七,大雪。趙氏心腹宮女翠雲,私至冷宮,言其良心難安。告餘,構陷餘氏之偽證,乃趙氏勾結禁軍副統領高煥所為。高煥貪墨軍餉,事泄在即,為求活路,甘為趙氏爪牙。證據藏於……

唸到這裡,我停住了。

周慕宸的呼吸陡然變得粗重!禁軍副統領高煥!這個名字,在周氏家族內部一些極其隱秘、殘缺不全的舊檔中,確實出現過,被標記為因貪墨伏誅!這與他先祖英明神武的形象嚴重不符,一直是家族曆史研究中的一個疑點!而眼前這個女人,竟然直接點出了這個名字和具體罪行!

我的手劄,知道這個名字!知道這件事!

這個細節,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周慕宸的心上,也砸在了所有關注這場直播的人心上!

這……這不可能……周慕宸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儘,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動和……一絲恐慌。家族竭力掩蓋的汙點,竟然被一個瘋女人如此精準地揭露!

不可能我合上手劄,站起身,逼視著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了數百年的血淚控訴,還有更多的不可能!趙貴妃為固寵,用秘藥殘害皇嗣,嫁禍她人!周燁為平衡朝堂,默許心腹構陷忠良!這冷宮的每一塊磚,都浸著冤魂的血!你們周家引以為傲的百年基業,每一塊基石下麵,都墊著無辜者的白骨!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冷宮裡迴盪,帶著撕裂一切的穿透力!

現在,你站在這裡,質問我想要什麼我一步一步走向周慕宸,隔著桌子,目光如燃燒的火焰,要將他和他的家族一併焚燬,我要的,是真相大白於天下!我要這煌煌青史,再不能為虎作倀!我要這世間,再無人因權勢構陷而含冤莫白!我要你,和周家所有人,親眼看著你們先祖用謊言和鮮血堆砌的榮光,在我餘燼麵前,土!崩!瓦!解!

最後四個字,我幾乎是一字一頓,用儘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整個冷宮,一片死寂。

直播間,陷入了詭異的、長達數秒的真空般的寂靜。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隨即,是山呼海嘯般的爆發!服務器徹底癱瘓!

我的天!!!!

哭了!真的哭了!

餘燼!!!!

這纔是真相嗎太黑暗了!

周家……完了!

曆史被改寫了!

餘燼牛逼(破音)——!!!

周慕宸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他英俊的臉上再無半分血色,嘴唇微微顫抖著,那雙總是銳利深沉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巨大的空洞和難以置信的崩塌。

先祖的光輝偉岸形象,在他心中徹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手劄裡描述的陰狠毒辣,是他家族竭力掩蓋的肮臟血腥。支撐他整個家族信念和榮耀的基石,被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眼底卻燃燒著複仇烈焰的女人,親手砸得粉碎!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想怒斥,想維護最後一絲尊嚴。

但最終,一個字也冇能說出來。所有的言語,在鐵一般指向真相的細節(高煥的名字、秘藥配方)和我那泣血椎心的控訴麵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最終,踉蹌地後退一步,頹然地靠在了冰冷的土牆上,彷彿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那身昂貴的西裝,此刻隻襯得他無比狼狽和……脆弱。

這場跨越時空的審判,勝負已分。

直播信號在周慕宸頹然靠牆的畫麵中,被平台強行切斷——服務器徹底崩潰了。

但風暴,已經無人能擋。

周氏先祖罪孽餘燼手劄鐵證大周朝宮廷黑幕等詞條以核爆般的威力席捲全球互聯網。沈教授的團隊第一時間公開了部分複原的宮廷秘藥配方和曆史佐證,與我的手劄內容完美契合,學術界的背書讓輿論徹底倒向我。

周氏集團的股價在第二天開盤後斷崖式暴跌,創下曆史新低。合作商紛紛解約,銀行催款,醜聞帶來的信譽危機讓其龐大的商業帝國搖搖欲墜。周慕宸焦頭爛額,疲於奔命。

一個月後。

一場特殊的釋出會,在冷宮前那片小小的空地上舉行。冇有奢華的佈置,隻有簡單的桌椅和話筒。

我穿著最普通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站在話筒前。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驅散了冷宮浸染多年的寒意。台下,是無數媒體和自發趕來的民眾。

各位,我的聲音平靜,卻清晰地傳遍全場,關於過去,真相已明。關於未來……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

我決定,將‘餘燼’這個賬號獲得的所有直播收益、版權收入,共計一億七千萬元,全部捐出。

台下響起一片驚呼!

這筆錢,將用於成立‘星火女性法律援助與心理重建基金會’。我繼續說道,基金會將專注於幫助那些遭受不公、身陷困境、需要法律和心理支援的女性。讓她們知道,黑暗並非儘頭,隻要還有一絲星火,就有燎原的希望。

掌聲,如雷鳴般響起!經久不息!

釋出會結束。

我冇有接受任何采訪,獨自走回那座承載了太多痛苦和最終勝利的冷宮。它依舊破敗,矗立在繁華都市的角落,像一塊不願癒合的傷疤。

我撫摸著斑駁的宮牆。

周燁,趙貴妃……你們看到了嗎

你們給予的毒酒和囚籠,冇能殺死我。反而成了我刺向你們虛偽榮光最鋒利的劍。

你們的名字,將永遠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而餘燼,已經重生。

手機響起,是沈教授。

餘小姐!好訊息!國家博物院決定將冷宮作為特殊歷史遺蹟保護起來!他們希望將您的手劄作為核心展品,讓後人永遠銘記那段被掩埋的真相和教訓!您看……

我抬頭,望著冷宮上空那片湛藍的天際。

可以。我輕聲說,但展出的名字,就叫……‘火種’吧。

掛斷電話,我推開冷宮那扇吱呀作響的門。

門外,陽光正好。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一個年輕女孩抱著一束盛放的向日葵,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餘燼姐姐……女孩眼睛紅紅的,帶著感激,謝謝你……讓我知道,我遭遇的那些……不是我的錯。我……我也想成為‘星火’的一員。

我看著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接過那束燦爛的向日葵。

花盤沉甸甸的,盛滿了陽光。

我抱著花,大步走向那喧鬨的、充滿無限可能的街道深處。

身後,那座困了我五年、見證我複仇的冷宮,在陽光下,投下一道沉默的影子,如同一個時代的句點。

而前方,是屬於餘燼的,嶄新的、滾燙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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