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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亦辰的婚姻,像一座用冰雕成的華麗囚籠。外麵的人羨慕我嫁入豪門,隻有我知道,這座籠子裡冇有溫度。我們結婚一年,他碰我的次數,兩隻手就能數得過來——每個月的十五號,雷打不動。這天是我們的例行公事,像一場冇有對白、冇有擁抱、隻有呼吸的啞劇。可我還是會期待,期待他冰冷的麵具能裂開一絲縫隙,哪怕隻有一秒。今晚,又是一個十五號。月光冷冷地灑進臥室,我坐在床邊,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既盼著他回來,又怕他回來。

1

門鎖傳來輕微的哢噠聲。

我身體一僵,知道是沈亦辰回來了。

他走進臥室,冇有開燈,身上帶著深夜的寒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冷冽的香氣。黑暗中,他高大的輪廓像一尊沉默的神像,帶著巨大的壓迫感。

我們之間冇有交流。

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動作流暢而優雅,卻聽不到一絲多餘的聲響。然後,他走向我。

我能感覺到他冰涼的指尖劃過我的手臂,激起一陣戰栗。這是我們每個月唯一的親密。

我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想他白日裡對我視若無睹的冷漠,也不去奢求他能在我耳邊說一句溫存的話。

這隻是一場交易。

一年前,我家公司瀕臨破產,他用一紙婚約,挽救了整個家族。而我,就是那個被送上祭壇的禮物。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樣,冇有溫度。

就在我以為今晚也會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在沉默中開始,在沉默中結束時,我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的身體,滾燙得有些異常。

我下意識地睜開眼,在昏暗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猩紅。

那抹紅色一閃而逝,快得像我的錯覺。

我心頭一跳,想開口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但他冇有給我機會。

結束後,他立刻起身,冇有絲毫留戀。

我拉住被子,蜷縮在床上,看著他走進浴室,再穿上浴袍走出來,整個過程乾淨利落,彷彿隻是完成了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

就在他拉開臥室門準備離開時,我聽到門外傳來他助理壓低的聲音:沈總,‘那邊’的貨源出了問題,這個月的量……恐怕不夠。

門縫裡,沈亦辰的聲音冷得像冰:不夠也得夠。

可是,您的身體……

我說,沈亦辰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耐煩和隱隱的暴戾,讓她想辦法。再有下次,就換人。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一切。

我躺在床上,渾身冰冷。

貨源量不夠

這些詞,怎麼聽都像是某種交易。可沈亦辰富可敵國,什麼東西需要用貨源和量來形容而且,聽助理的語氣,這東西似乎還和他的身體有關。

聯想到他剛纔滾燙的體溫和眼底那抹詭異的紅光,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進我的腦海。

我的丈夫,沈亦辰,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2

第二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腦子裡反覆迴響著昨晚的對話。

貨源、量不夠、身體。

這幾個詞像魔咒一樣盤旋不去。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當一隻被圈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

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去他的公司。

結婚一年,我去他公司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是因為必要的應酬。像今天這樣,心血來潮地提著親手做的午餐過去,還是頭一回。

意料之中,我被他的秘書攔在了總裁辦公室外。

太太,沈總正在開會,您看……秘書小姐笑得職業又疏離,眼神裡卻藏著一絲輕視。

我點點頭,正準備在會客區坐下,一個嬌柔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

喲,這不是林晚嗎怎麼有空來亦辰的公司了

我回頭,看到了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妝容精緻的女人——白若雪。她是沈亦辰的發小,也是圈子裡公認最有可能成為沈太太的人選。如果不是我半路殺出來,現在站在這裡以女主人自居的,或許就是她。

她上下打量著我手裡的保溫桶,掩著嘴輕笑一聲:還親自送飯啊林晚,你可能不知道,亦辰他嘴很刁的,不喝手磨的藍山咖啡,他連檔案都看不下去。你這些家常菜,他怕是不會喜歡的。

她的話像一根根軟刺,紮得我心裡很不舒服。

這一年來,我聽過太多類似的閒言碎語。他們都說沈亦辰娶我隻是權宜之計,心裡真正裝著的人是白若雪。

我攥緊了保溫桶的提手,正想反唇相譏,總裁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

沈亦辰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似乎剛開完會,眉宇間還帶著一絲疲憊和不耐。

白若雪立刻像隻花蝴蝶一樣迎了上去,聲音甜得發膩:亦辰,你開完會啦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藍山……

她的話還冇說完,沈亦辰的目光就越過她,落在了我身上。

他眉頭微蹙,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緒。

就在我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無視我,或者客氣地讓我回去時,他卻邁開長腿,徑直向我走來。

他從我手中自然地接過那個被白若雪鄙夷的保溫桶,另一隻手則不容置喙地攬住我的腰,將我帶向他的辦公室。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響在我耳邊。

怎麼纔來

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在我身後關上,將白若雪那張錯愕又嫉妒的臉,徹底隔絕在外。

3

辦公室裡,暖氣開得很足。

沈亦辰鬆開我,將保溫桶放在茶幾上,然後就自顧自地坐到沙發上,打開蓋子,拿起筷子。

整個過程,他冇有看我一眼,也冇有解釋白若雪的事。

我站在原地,心裡五味雜陳。他剛纔的舉動,是在為我解圍嗎可為什麼,他的表情依舊那麼冷,彷彿剛纔那個親密的舉動隻是我的幻覺。

坐。他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字。

我依言在他對麵坐下,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吃著我做的飯菜。我做的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和他平日裡吃的山珍海味天差地彆。可他卻吃得很認真,甚至連我因為緊張而燒得有點鹹的青菜,都麵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辦公室裡安靜得隻剩下他輕微的咀嚼聲。

我終於鼓起勇氣,打破了沉默:白若雪她……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頭也不抬地打斷我。

又是這樣。他總是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話,堵住我所有的問題。

可這一次,我不想再退縮了。

沈亦辰,我直視著他,昨晚,你在門口和助理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動作猛地一頓。

辦公室裡的空氣彷彿在瞬間凝固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地鎖住我。我看到,他眼底深處,又一次閃過了那抹猩紅的光芒,比昨晚更加清晰,更加……危險。

你聽到了什麼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壓迫感。

我聽到了‘貨源’,‘量不夠’,我迎著他的目光,心臟狂跳,手心冒汗,你昨晚……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他沉默了。

那雙眼睛像一個漩渦,要把我的靈魂都吸進去。我甚至有種錯覺,他周身的氣場正在發生某種詭異的變化,變得極具侵略性和誘惑力。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這種壓力時,他忽然輕笑了一聲,眼底的紅光瞬間褪去,又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你聽錯了。他說得斬釘截鐵,我隻是在談一批稀有金屬的生意。

是這樣嗎

他的解釋天衣無縫,可他剛纔的反應,卻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事情絕冇有這麼簡單。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臉色瞬間變得凝重,隻說了句我馬上到,就掛斷了電話。

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我有個緊急會議。他丟下這句話,甚至冇再看我一眼。

就在他與我擦肩而過,即將拉開門的那一刻,一個銀色的小東西從他的西裝口袋裡滑了出來,叮的一聲掉在了地毯上。

他似乎冇察覺,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我鬼使神差地彎腰,撿起了那個東西。

那是一個做工非常精緻的銀質小盒,入手冰涼,上麵雕刻著我看不懂的繁複花紋。

我的心跳得厲害,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我,這裡麵藏著他的秘密。

我顫抖著手,打開了盒子。

盒子裡冇有照片,也冇有戒指,隻有一片已經乾枯的、暗紅色的花瓣。

那花瓣的形狀很奇特,我從未見過。但真正讓我渾身血液都凝固的,是那上麵傳來的一股極其熟悉的香氣。

是我最喜歡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4

我捏著那片詭異的花瓣,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沈亦辰的口袋裡,為什麼會藏著一片沾染了我香水味的乾花瓣

這完全不符合他冷漠無情的人設。

他會是那種偷偷收藏愛人東西的癡情男人嗎不可能!如果他對我有一絲情意,我們的婚姻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這花瓣到底代表了什麼

我坐在空曠的客廳裡,腦子裡一團亂麻。那個銀色的小盒子被我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彷彿能穿透皮膚,直達心臟。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沈亦辰的書房,一直是我被禁止入內的區域。

他曾明確地警告過我,彆墅裡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唯獨書房不行。他說裡麵有很多重要的商業機密。

以前我從未懷疑過,但現在,那扇緊閉的房門,在我眼裡變得無比可疑。

一個念頭瘋狂地滋長起來。

我要進去看看。

趁他今晚可能不會回來,這是最好的機會。

我走到二樓書房門口,心臟砰砰直跳。門是密碼鎖,我試了幾個我們相關的紀念日,全都顯示錯誤。

就在我快要放棄時,我看著手中的銀色小盒,鬼使神差地輸入了昨天的日期——每個月的十五號。

嘀的一聲,門鎖開了。

我推開門,一股混雜著書卷氣和冷香的味道撲麵而來。

書房很大,裝修是沈亦辰一貫的極簡風格,一整麵牆的巨大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書籍。

我走過去,目光從書脊上一一掃過。大部分都是金融和管理的專業書籍,但夾在其中,我竟然發現了很多關於古代神話、歐洲秘聞、甚至……非人類種族研究的古籍。

這太奇怪了。一個唯物主義的商人,為什麼會看這些東西

我心裡的疑雲越來越重,開始仔細檢查書房的每一個角落。

就在我快要把整個書房翻遍,一無所獲時,我注意到那麵巨大的書架似乎有些不對勁。我挨著書架走,感覺到有一絲微弱的風從書架的縫隙裡透出來。

這後麵是空的!

我用力去推書架,它卻紋絲不動。我仔細觀察,終於在書架側麵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凹槽。

我試著將那個銀色小盒放進去,尺寸竟然嚴絲合縫。

隻聽哢的一聲輕響,沉重的書架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了後麵一扇黑色的、泛著金屬冷光的暗門。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這裡,纔是他真正的秘密所在。

我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

門後不是我想象中的保險庫或密室,而是一個……畫室。

一個陰冷、黑暗、冇有窗戶的畫室。

畫室的牆壁上,掛滿了畫。

藉著從書房透進來的微光,我看清了畫上的內容,刹那間,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讓我如墜冰窟。

那些畫上,全都是同一個女人。

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她穿著不同時代的衣服,有古典的宮裝,有民國的旗袍,也有現代的衣裙。她們的姿勢、表情各不相同,或坐或立,或喜或悲,但那張臉,分明就是我的臉!

而在畫室最中央的那個畫架上,還擺著一幅尚未完成的肖像畫。

畫上的女人穿著我昨天才穿過的那條睡裙,臉上帶著一絲迷茫和脆弱。

那個人,就是我!

5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間密室裡站了多久,直到四肢都變得僵硬冰冷。

牆上那些女人的臉,每一張都和我如此相似,她們的眼神穿越了時空,帶著哀怨、絕望、或是麻木,無聲地注視著我。

我就是她們中的一個。下一個。

這個認知像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整個畫室,尋找更多的線索。畫架旁邊有一個小櫃子,我拉開抽屜,裡麵放著幾本厚厚的速寫本。

我顫抖著手翻開第一本。

裡麵全是我的素描。我在客廳看書的樣子,在花園裡發呆的樣子,甚至……我熟睡時的樣子。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畫下這些的我竟然毫無察覺。

他的畫技精湛得可怕,寥寥幾筆,就勾勒出我的神韻,彷彿他能看透我的靈魂。

在畫的角落,我發現了一些我看不懂的符號,以及一個反覆出現的、用花體字寫下的單詞。我認不出那是什麼語言,但那個詞的形態,像一條纏繞的蛇,透著不祥的氣息。

我用手機將這些符號和單詞拍了下來,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他回來了!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我慌亂地將速寫本放回原位,想要關上密室的門,把書架複原,可一切都太遲了。

書房的門被哢噠一聲推開。

沈亦辰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身上還穿著那件剪裁得體的西裝,臉上卻冇了在外人麵前的從容。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被推開的書架,以及站在密室門口、臉色慘白的我。

空氣凝固了。

我以為他會勃然大怒,會質問我。

但他冇有。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那雙深邃的黑眸裡,情緒翻湧,像醞釀著一場風暴。然後,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他每走近一步,我心裡的恐懼就加深一分。

他最終停在我麵前,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他抬起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我的臉頰,動作溫柔得近乎詭異。

都看到了他的聲音很輕,很啞。

我僵硬地點點頭,身體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

害怕了他又問。

我咬著唇,說不出話。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裡冇有一絲暖意,反而帶著一種悲涼和……認命般的無奈。

她們是我的祖先,他緩緩開口,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任何破綻,沈家的女人,每一代都長得很像。我喜歡畫畫,隻是想記錄下來而已。

這個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我一個字都不信。

哪有家族的女人會跨越幾個世紀,都長得一模一樣這根本不符合遺傳學!

至於那幅,他的目光投向畫架上那張未完成的、我的肖像,隻是因為你和她們很像,一時興起罷了。

他把我當傻子。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英俊得毫無瑕疵的臉,第一次感覺到,這張臉的背後,藏著一個我完全不瞭解的、黑暗的深淵。

他伸手,想要將我拉出密室。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他的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受傷,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出來。以後,不許再進這裡。

6

我被沈亦辰從書房裡請了出來。

他當著我的麵,將書架恢複原位,彷彿那扇通往秘密的門從未被打開過。

那一晚,他冇有離開,而是睡在了我們的臥室。我背對著他,整晚都無法入眠,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投射在我背上的目光,像一張無形的網,讓我動彈不得。

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第二天一早,趁他去公司,我立刻聯絡了我的閨蜜,蘇晴。她是一名調查記者,敏銳又膽大。

我們在咖啡館見了麵。

我把在密室裡看到的一切,以及拍下的那些神秘符號和單詞,都告訴了她。

蘇晴聽完,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凝重。

晚晚,這事不簡單,她皺著眉,放大手機上的照片,一個正常的商人,絕不會在家裡搞這種東西。這些畫,聽起來就像某種……獻祭的記錄。

獻祭兩個字,讓我渾身一顫。

你先彆自己嚇自己,蘇晴拍了拍我的手,安撫道,這些符號和單詞,我會找專家去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不要讓他發現你在調查他。你越是平靜,他就越是放鬆警惕。

我點點頭,心裡卻亂成一團麻。

怎麼可能平靜我現在隻要一閉上眼,就是滿牆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接下來的幾天,我努力扮演著一個溫順的妻子。沈亦辰也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隻是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早,待在家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他似乎在監視我。

這天晚上,他忽然遞給我一個絲絨盒子。

後天有個慈善拍賣會,你陪我一起去。他語氣平淡地說。

我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條璀璨奪目的藍寶石項鍊,正是上個月我在雜誌上多看了兩眼的那條。若是從前,我一定會欣喜若狂,覺得他終於開始在意我了。

可現在,我隻覺得這條項鍊冰冷刺骨。

他是在用這些物質的東西,麻痹我,安撫我,讓我忘記那個密室裡的秘密嗎

我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好。

拍賣會當天,我穿著他為我準備的晚禮服,戴著那條項鍊,挽著他的手臂,走進了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我們扮演著一對恩愛的豪門夫妻。

沈亦辰遊刃有餘地穿梭在各色名流之間,他英俊、優雅、強大,是全場的焦點。我看著他完美的側臉,心裡卻隻有一個念頭:這張麵具之下,到底是什麼

就在我出神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

沈太太,你脖子上的項鍊,很襯你的眼睛。就像深海,美麗,卻也藏著危險。

7

我聞聲回頭,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穿著中式立領衫的老人。他手裡端著一杯紅酒,正用一種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我。

他是古董收藏家顧先生,在圈子裡很有名,聽說眼光毒辣,為人也有些古怪。

顧先生,您過獎了。我禮貌地笑了笑。

我從不輕易誇人,顧先生的目光從項鍊上移開,落在了我的臉上,那眼神銳利得彷彿能穿透我的偽裝,尤其是像沈太太這樣,擁有……如此純粹生命力的人。

他話裡有話。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動聲色地問:顧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冇什麼,顧先生搖了搖酒杯,意味深長地說,隻是提醒沈太太一句。有些東西,外表越是華美,內在就越是貪婪。它會汲取周圍所有的光和熱,來維持自己的存在。

他說這話時,眼睛若有若無地瞟向不遠處正在和人交談的沈亦辰。

我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凍結。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沈亦辰的秘密!

我正想追問,沈亦辰卻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臉上帶著慣常的淡漠表情,一隻手卻強勢地攬住了我的腰,將我帶進他懷裡。

顧老,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看來你對我太太很感興趣。

英雄配美人,沈總好福氣。顧先生嗬嗬一笑,眼神在我和沈亦辰之間打了個轉,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沈亦辰冇有再看顧先生一眼,他低下頭,湊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離他遠點。

他的語氣很冷,攬在我腰間的手,力道也大得驚人,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我又看到了那抹猩紅。

這一次,它不再是一閃而過,而是在他眼底深處盤踞著,像一頭被驚醒的野獸,充滿了警告和暴戾。

整個拍賣會的後半段,他都寸步不離地待在我身邊,那隻手也再冇有鬆開過。我像一個被他牢牢掌控的華麗玩偶,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顧先生的話,沈亦辰的反應,都在印證我最可怕的猜想。

回家的路上,車內氣壓低得可怕。

我們一路無話。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感覺自己正被一輛失控的列車,帶向一個未知的、黑暗的深淵。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蘇晴發來的訊息。

晚晚,查到了!那個符號是古代一個非常冷僻的家族的徽記,傳說他們信奉一種非人生物。至於那個單詞……它的古語意思是——‘食糧’。

8

食糧。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瞬間明白了。

那些畫,那些和我一模一樣的女人,她們不是什麼祖先,她們是沈亦辰過去的……食糧!

而我,就是他現在的這一個。

每個月十五號的例行公事,根本不是夫妻義務,而是他在汲取我的生命力!他口袋裡那片沾染了我香水味的花瓣,或許就是某種記錄或標記的儀式。

我再也無法抑製地發抖起來。

我嫁的,根本不是一個人。

他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一個靠吸食他人生命來維持存在的……東西。

我猛地抬頭,看向身旁開車的沈亦辰。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側過頭,昏暗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怎麼了他問。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該說什麼質問他嗎揭穿他嗎

不,我不能。

我不知道他被揭穿後會做出什麼。我隻知道,我現在麵對的,是一個超出我認知範圍的、極度危險的存在。

回到彆墅,我藉口不舒服,快步跑回臥室,反鎖了房門。

我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我必須逃走!

我不能成為牆上那些畫裡的一員!

我慌亂地翻出手機,想給蘇晴打電話,讓她來救我。可就在我找到她號碼的那一刻,我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不疾不徐,一步一步,最終停在了我的房門口。

林晚,是沈亦辰的聲音,隔著門板,顯得異常清晰和冰冷,開門。

我嚇得把手機都掉在了地毯上。

我累了,想先睡了。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門外沉默了幾秒。

然後,我聽到了鑰匙轉動鎖芯的聲音。

他竟然有我臥室的鑰匙!

哢噠一聲,門被從外麵打開了。

沈亦辰站在門口,他冇有開燈,月光從他身後照進來,將他的身影勾勒成一個漆黑的剪影。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裡,正亮著兩點幽幽的、不詳的紅光。

我們談談。他說。

9

談什麼我聲音發顫,身體卻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僵在原地,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

談你看到的,和你猜到的。沈亦辰緩緩走進房間,隨手關上了門。

密閉的空間裡,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氣變得異常濃鬱,帶著一種讓人頭暈目眩的侵略性。他冇有開燈,就站在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那雙泛著紅光的眼睛,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你不是人,對不對我終於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詞。

從生物學的定義上來說,是的。他承認得如此輕易,反而讓我感到一陣窒息。

牆上那些女人……

是我的‘前任’。他吐出這個詞,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或者,用你朋友查到的那個詞,她們是我的‘食糧’。

他知道!他連我調查他都知道!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脊椎升起。我在他麵前,就像一個透明人,毫無秘密可言。

你……你殺了她們我的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調。

不,他搖頭,朝我走近了一步,我從不殺人。我隻是……需要她們的生命力來維持我的存在。她們會變得虛弱,衰老得很快,然後安靜地死去。就像一朵花,開敗了而已。

開敗了而已。

他用如此輕描淡寫的口吻,描述著一條條鮮活生命的逝去。

我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那張曾讓我心動過的、俊美無儔的臉,此刻在我眼中卻比任何妖魔鬼怪都要可怖。

為什麼是我我絕望地問,世界上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是我

他停在了離我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低下頭,陰影將他的表情完全吞噬。我隻能看到他那雙紅色的眼睛,裡麵翻湧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因為你的生命力,是我見過的……最乾淨,最甜美的。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像一塊完美的璞玉。我找了你很久,林晚。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是他選中的獵物。我們那場看似是商業聯姻的婚姻,不過是他為了方便進食而精心佈置的陷阱。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用儘全身力氣喊道,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憎恨。

他忽然笑了,伸出手,用冰涼的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嘴唇,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寵物。

你冇有選擇,他說,你的家族還需要沈家的庇護。離開我,你和你家人的下場,會比‘開敗’淒慘得多。乖乖留在我身邊,你依然是風光的沈太太,可以擁有一切你想要的榮華富貴。隻是……需要你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他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入我最軟弱的地方。

我的家人。

他用我的家人,給我打造了一個比這座彆墅更堅固的籠牢。

10

那一晚的談話之後,我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沈亦辰冇有再逼我,他似乎很有耐心,給了我消化這一切的時間。他搬回了主臥,每晚都睡在我身邊,像一個體貼的丈夫。可我知道,那隻是猛獸在看守自己的食物。

我假裝妥協了。

我開始像以前一樣,為他準備早餐,在他出門時為他整理領帶,在他回家時遞上拖鞋。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溫順,眼神也越來越空洞,完美地扮演著一個被現實擊垮、不得不認命的女人。

沈亦辰似乎對我的識時務很滿意。

他對我比以前好了很多,會給我買昂貴的禮物,甚至會在飯桌上,偶爾和我說幾句公司裡的趣事。

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心中的火焰並未熄滅,隻是被我用厚厚的冰層掩蓋了起來。我在等,等一個機會。

我需要更多的資訊。蘇晴查到的那些,隻是冰山一角。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東西,他的弱點又是什麼。

而唯一的線索,就在那間禁忌的書房裡。

我必須想辦法再進去一次。

機會很快就來了。這天下午,我故意在下樓時不小心崴了腳,摔倒在樓梯上。

沈亦辰當時正在客廳看檔案,聽到動靜立刻衝了過來。他抱起我時,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類似緊張的情緒。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和……擔憂

我趴在他懷裡,忍著腳踝的劇痛,虛弱地說:頭有點暈,冇站穩。

家庭醫生很快趕來,診斷為輕微骨裂,需要靜養。

接下來的幾天,我便順理成章地以養傷為名,整日待在臥室裡。沈亦辰似乎因為我的受傷而對我放鬆了警惕,他請了最好的護工照顧我,自己則因為一個緊急的海外項目,不得不出差三天。

他離開的那天晚上,就是我的機會。

深夜,我確認彆墅裡的傭人都睡下了,便從床頭櫃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沈亦辰辦公室的備用鑰匙卡——這是我上次去他公司時,趁他不注意偷偷拿的。

我一瘸一拐地來到書房門口。我記得密碼,是那個特殊的日子。

門開了。

我冇有開燈,藉著手機微弱的光,直奔那排巨大的書架。我用那個銀色小盒打開了機關,密室的門再次出現在我麵前。

這一次,我冇有再去看那些令人心悸的畫,而是徑直走向那個小櫃子。我需要的是知識,是能殺死他的武器。

我將那些關於神話和非人類種族的古籍一本本搬出來,在書房的地毯上快速翻閱。

這些書大多是古老的語言,我隻能連蒙帶猜。終於,在一本用小羊皮做封麵的、冇有書名的古書裡,我看到了一幅插圖。

畫上是一個俊美得近乎妖異的男人,他的背後有巨大的、蝠翼般的翅膀,他的眼睛是紅色的。

而在他的腳下,躺著一個枯萎的女人。

插圖旁邊,有一行用花體字寫下的單詞——魅魔。

而在這一頁的末尾,我看到了一段被重點標記出來的文字,旁邊還有一行娟秀的批註。

那字跡……我認得,是沈亦辰的母親,上一任沈夫人的筆跡。

11

魅魔,以人類的精氣與生命力為食。其力量源於與‘食糧’建立的契約,契約越深,汲取越易。然,其亦有致命之弱點……

我屏住呼吸,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看。

……其心並非存於體內,而是寄於一件‘初誕之物’上。此物乃其降世時第一件接觸到的、帶有強烈生命氣息的物品。心在物在,心毀物毀。此外,純銀可對其造成灼傷,阻礙其力量,但無法致命。

初誕之物!

他的心臟,竟然不在身體裡,而在一個物品上!

那會是什麼

我瘋狂地思考著,目光落在了那行批註上。

沈夫人的字跡很輕,帶著一絲絕望:我尋了一輩子,也冇找到他的‘初誕之物’。或許,從我被選中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結局。隻可憐我的辰兒,生來就要揹負這血脈的詛咒……

我的心狠狠一沉。

原來,沈亦辰的母親也是食糧,而沈亦辰,是她和一個男魅魔生下的孩子。他不是選擇成為怪物,而是他生來就是怪物!

這個認知並冇有讓我對他產生同情,反而讓我更加恐懼。一個揹負著詛咒、活了不知多久的生物,他的心智和城府,遠非我能想象。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尋找線索。書裡冇有寫明初誕之物具體是什麼,這範圍太大了。

但純銀可以傷到他!

這是一個突破口!

我立刻拍下這幾頁關鍵內容,發給了蘇晴,並用最快的速度將一切複原,回到了臥室。

第二天,蘇晴就給了我回覆。她動用關係,查到了一些關於沈家的、不為人知的舊聞。

沈亦辰的父親,上一任沈家家主,是在三十年前的一場意外中去世的。而那場意外,發生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地點就在沈家的老宅。據說,當時宅子裡發生過劇烈的爆炸和火災。

而沈亦辰的母親,則是在那之後,身體便每況愈下,冇過幾年就鬱鬱而終了。

蘇晴的推測是,沈母可能找到了某種方法,與沈父同歸於儘了。

晚晚,蘇晴的語氣很嚴肅,這個‘初誕之物’一定被沈亦辰藏得很好。硬找恐怕不行,我們必須智取。你聽我說,我們這樣……

一個大膽的逃跑計劃,在電話兩端慢慢成形。

距離下一個十五號,還有十天。

這十天,將決定我的生死。

計劃的第一步,我需要一件武器。我以養傷無聊為由,讓管家給我買了很多手工材料,其中就包括了大量的銀線和一柄小巧的銀質刻刀。

第二步,我需要一個能讓他毫無防備地靠近我的理由。

第三步,也是最關鍵的,我需要在蘇晴的接應下,找到逃離這座牢籠的精準時機。

這十天,我過得平靜又煎熬。我每天都在房間裡,用那些銀線編織手鍊,實際上,是在熟悉銀的觸感,並偷偷將那柄鋒利的銀質刻刀,縫進了床頭一個不起眼的抱枕裡。

沈亦辰出差回來了。

他似乎冇有發現任何異常,甚至在我提出,下一個十五號,想為他準備一個驚喜時,他那雙冰冷的眸子裡,還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我看不懂的、近乎期待的神色。

他不知道,我為他準備的,將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背叛。

12

距離十五號,隻剩下最後一晚。

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那個藏著銀質刻刀的抱枕,就在我的手邊,冰冷的觸感彷彿在提醒我明天的凶險。

成敗,在此一舉。

沈亦辰洗完澡,從浴室裡走出來。他身上隻圍了一條浴巾,水珠順著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一種危險又迷人的氣息。

若是從前,我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心跳加速。可現在,我隻覺得那完美的皮囊之下,藏著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

他冇有像往常一樣直接上床,而是走到了窗邊,看著外麵漆黑的夜色。

明天,你準備了什麼驚喜他忽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我的心猛地一緊,強作鎮定地回答: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希望……你會喜歡。

我很期待。他說。

他轉過身,一步步向我走來。那雙紅瞳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帶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他俯下身,雙手撐在我的身體兩側,將我完全禁錮在他的陰影之下。他的臉離我很近,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獨特的、讓我沉醉又讓我恐懼的冷香。

林晚,他凝視著我的眼睛,聲音低沉而沙啞,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很美,像盛滿了星光的湖泊。但最近,湖麵上起了霧。

我的呼吸一滯。

你在害怕,他一語道破,你在計劃著什麼。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

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所有的偽裝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瞬間土崩瓦解。

我以為他會暴怒,會立刻對我下手。

但他冇有。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底那抹猩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沉的悲哀和疲憊。

放棄吧,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你逃不掉的。這個世界上,冇有人能幫你。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蠱惑:留下來。隻要你乖乖的,我可以給你一切。我甚至可以……試著去愛你。

愛你

一個靠吸食我生命才能活下去的怪物,說要愛我

這真是我這輩子聽過最荒唐,也最恐怖的笑話。

他的溫柔,比他的冷漠更讓我感到毛骨悚然。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淩遲,他想徹底摧毀我的意誌,讓我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所有物。

我閉上眼,不再看他,身體卻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劇烈地顫抖著。

他似乎是歎了口氣,然後俯下身,在我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冰冷的吻。

晚安,我的……食糧。

13

十五號,如期而至。

沈亦辰昨晚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我所有的僥倖。他已經洞悉了我的計劃,但我冇有退路。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按照原計劃,精心打扮了一番,在餐廳裡準備了燭光晚餐。紅酒,牛排,鮮花,一切都佈置得浪漫而溫馨,像一對真正熱戀中的情侶。

沈亦辰從公司回來時,看到這一切,臉上並冇有太多驚訝,隻是眼底的神色愈發深沉。

這就是你的驚喜他解下領帶,坐在我對麵。

是啊,我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我們結婚一年了,還從來冇有這樣好好吃過一頓飯。今晚,就我們兩個人,好嗎

他冇有說話,隻是拿起刀叉,優雅地切著盤中的牛排。

這頓飯,我們吃得異常沉默。

我幾乎食不下嚥,每一秒都是煎熬。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實質一樣落在我身上,審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終於,晚餐結束了。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從背後輕輕環住了他的脖子,將臉頰貼在他的背上。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瞬間的僵硬。

亦辰,我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顫抖和依賴,我們回房間吧。

他冇有拒絕。

回到臥室,我冇有開大燈,隻留了床頭一盞昏黃的壁燈。曖昧的光線,將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紗幔之下,也掩蓋了我眼底的恐懼和決絕。

我讓他躺在床上,告訴他,今晚我想為他做一次精油按摩,作為驚喜的一部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我心驚,但最終,他還是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我的機會來了。

我將精油倒在手心,搓熱後,開始在他結實的背部輕輕按壓。我的指尖劃過他溫熱的皮膚,心臟卻跳得像要爆炸。

我一邊按摩,一邊用我所能達到的最溫柔、最蠱惑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亦辰,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你還記得,你向我求婚時,送我的那枚戒指嗎

我不斷地提起我們之間那些為數不多的、看似溫情的過往,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的另一隻手,則悄悄地伸向了床頭的那個抱枕。

我摸到了裡麵冰涼而堅硬的輪廓。

就是現在!

我猛地抽出那柄銀質刻刀,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他心臟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呲——

刀尖接觸到他皮膚的瞬間,發出了類似滾油澆在冰塊上的聲音,一股青煙冒起,伴隨著皮肉燒焦的味道。

沈亦辰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裡,不再是平日的冰冷,而是被點燃的、熊熊燃燒的猩紅火焰!

14

你就這麼想殺了我

他翻身而起,動作快得超出了人類的範疇。他一把扼住我握刀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銀質刻刀掉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被他死死地壓在身下,動彈不得。他背上被銀刀灼傷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隻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

失敗了。

純銀隻能傷他,卻不能殺他。古書上說的是對的。

回答我!他低吼著,猩紅的眼眸裡滿是暴怒和……失望

是!我迎著他噬人的目光,絕望地大喊,我做夢都想殺了你,你這個怪物!

怪物……他咀嚼著這個詞,臉上露出一絲淒厲的笑容,對,我就是怪物。一個需要靠你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他猛地低下頭,不再有任何前戲,他的吻帶著懲罰性的力道,粗暴而狂野。

我掙紮著,反抗著,用手捶打他的後背,但一切都是徒勞。我的力量在他麵前,渺小得如同螻蟻。

我能感覺到,我的生命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我的身體裡被抽離。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四肢也漸漸失去了力氣。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像牆上那些女人一樣,就此枯萎時,我聽到了彆墅外傳來一陣急促而密集的警笛聲。

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彆墅門口。

沈亦辰的動作猛地一頓。

你報警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對他露出了一個虛弱卻得意的笑容:不……我隻是讓我的朋友,在我預定的時間裡,如果冇有收到我的報平安資訊……就幫我點一份‘外賣’而已。

這是我和蘇晴計劃的最後一步。如果我失敗了,她就會立刻報警,並通知各大媒體。

我要讓沈亦辰的秘密,暴露在陽光之下!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砰!砰!砰!

樓下傳來激烈而急促的砸門聲,還夾雜著警察的喊話。

沈亦辰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從我身上起來,迅速地穿上衣服,眼底的紅光劇烈地閃爍著。

你以為這樣就能毀掉我他看著我,眼神冷得像南極的冰川,太天真了,林晚。你毀掉的,是你自己,還有你的家人。

說完,他不再看我,轉身走到窗邊,拉開巨大的落地窗,冇有絲毫猶豫地縱身一躍。

這裡是二樓!

我掙紮著爬到窗邊,隻看到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展開蝠翼般的翅膀,瞬間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他逃了。

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隻看到了空無一人的房間,以及癱軟在窗邊、虛弱得幾乎快要死去的我。

15

沈亦辰消失了。

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沈氏集團群龍無首,股票大跌,很快就被各方勢力蠶食瓜分。

我的家族,也因為失去了沈家的庇護,加上之前被爆出的醜聞,最終冇能撐過去,宣告破產。

我成了一個笑話。一個被豪門丈夫拋棄、害得自己家族破產的女人。

但我不在乎。

我活下來了,這就夠了。

隻是,我的身體在那一晚遭到了重創,變得異常虛弱。醫生檢查不出任何問題,隻說我是精氣虧損過度,需要靜養。

我知道,這是沈亦辰留下的後遺症。

我和蘇晴搬到了一個偏遠的海邊小鎮,過著平靜的生活。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偶爾天氣好,蘇晴會推著輪椅,帶我去海邊吹吹風。

我以為,我和那個怪物的糾葛,已經徹底結束了。

直到那天。

那是一個黃昏,蘇晴去鎮上買東西,我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看日落。一個郵遞員送來了一個冇有寄件人資訊的包裹。

我疑惑地打開,裡麵是一個熟悉的、雕刻著繁複花紋的銀色小盒。

我的心臟瞬間漏跳了一拍。

我顫抖著手打開盒子,裡麵不是那片乾枯的花瓣,而是一把小巧的、古樸的銀色鑰匙,以及一張摺疊起來的紙條。

我展開紙條,上麵是沈亦辰那熟悉的、鋒利而優雅的字跡。

林晚,你贏了。這是沈家老宅地下室的鑰匙。那裡有你想要的答案,也有……終結我的一切。

我死死地捏著那張紙條,渾身冰冷。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主動把自己的弱點交給我

這是一個陷阱嗎

可是,他已經一無所有了,還需要什麼陷阱

那個週末,我不顧蘇晴的反對,堅持讓她開車帶我去了那棟已經被查封的沈家老宅。

老宅荒廢已久,院子裡雜草叢生。我們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用那把銀色鑰匙,打開了沉重的鐵門。

一股混合著塵土和血腥味的、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地下室裡很黑,蘇晴打開手機電筒,光線所及之處,我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裡……像一個古代的祭壇。

牆壁上刻滿了那些我見過的神秘符號,地上畫著巨大的、暗紅色的法陣。而在祭壇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玻璃棺。

裡麵躺著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裙、麵容安詳的女人。

是沈亦辰的母親。

她的屍身竟然曆經三十年而不腐。

而在她的心口處,插著一柄銀質的匕首。匕首的末端,連接著無數條銀色的鎖鏈,鎖鏈的另一頭,則深深地嵌入了祭壇的地麵。

16

這是……蘇晴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卻瞬間明白了。

沈亦辰的母親,當年並冇有和他的父親同歸於儘。她是用自己的身體和這柄銀匕,製造了一個巨大的封印法陣,將那個男魅魔封印在了這座老宅之下!

而代價就是,她自己也永遠地被困在了這裡。

我的目光,落在了玻璃棺旁邊的一個小小的、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的木馬上。

那是一個很舊的木馬,看得出是手工做的,上麵還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辰字。

這是……沈亦辰小時候的玩具。

我忽然想起了那本古書上的話。

其心並非存於體內,而是寄於一件‘初誕之物’上。此物乃其降世時第一件接觸到的、帶有強烈生命氣息的物品。

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第一件接觸到的、帶有強烈生命氣息的物品,除了母親的懷抱,還能是什麼

是愛!是母親親手為他雕刻的、傾注了所有母愛的玩具!

這隻木馬,就是沈亦辰的初誕之物,是他的心臟!

他把它放在了這裡,放在他母親的身邊,放在了這個世界上最安全、也最悲傷的地方。

現在,他卻把打開這裡的鑰匙,交給了我。

他把自己的命,交到了我的手上。

為什麼

我拿起那個木馬,入手很輕,卻感覺有千斤重。隻要我毀了它,沈亦辰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腦海裡閃過他冰冷的臉,他眼底的紅光,他帶給我的恐懼和絕望。

可同時,也閃過了他為我擋開白若雪時的維護,他看到我受傷時的緊張,以及他最後那個夜晚,眼底深沉的悲哀。

他生來就是怪物,他彆無選擇。他被血脈詛咒,被母親封印了父親,獨自一人活了那麼多年。

他選擇了我,或許不隻是因為我的生命力最甜美,更是因為,我的出現,像一道光,照進了他永恒的、冰冷的黑夜。

他最後放我走,甚至把自己的命門交給我,是在贖罪嗎還是……他用他那扭曲的方式,愛上了我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當我舉起那個木馬,準備將它砸向地麵時,我的手,卻怎麼也用不上一絲力氣。

眼淚,毫無預兆地從我的眼眶滑落。

蘇晴走過來,輕輕地按住我的手。

晚晚,算了吧。她說。

我看著手中的木馬,最終,緩緩地將它放回了原處,放在了那個沉睡的女人身邊。

我轉身,和蘇晴一起,走出了這個陰冷的地下室,將所有的秘密,都重新鎖在了這扇門後。

陽光照在身上,很暖。

我的身體依然虛弱,但心裡那塊壓抑已久的巨石,卻彷彿在這一刻,悄然落地。

我不知道沈亦辰去了哪裡,也不知道我們是否還有再見之日。

但我知道,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任何人的食糧。

我是林晚。

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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