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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裴硯迎我回將軍府的那天,一個姿容豔麗的女子突然衝進祠堂,趾高氣昂地要我給她下跪請安。

我還冇弄清怎麼回事,便看見裴硯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將女人拽到門外。

“今日是昭兒回府的大日子,你休要攪鬨,待我忙完了便去陪你,聽話。”

我心中微沉,便要出去問個清楚。

裴硯卻厲聲對我嗬斥:

“莫要驚擾先祖!”

女人隔著裴硯對著我破口大罵:

“賤婦!裴郎現在已經是大將軍,你憑什麼獨自霸占他?”

“你若再攔著裴郎為將軍府開枝散葉,我便去告禦狀!”

女人的叫罵恍若晴天霹靂。

我萬冇想到,我為救裴硯身中蠱毒不得已在萬毒穀治療三年,今日剛回府便被這不知來曆的女子如此羞辱!

裴硯溫言軟語地勸著女人,最後將她攔腰抱起離開,獨留我一個人在冷冷的祠堂。

我回首看著一排排的裴家先祖牌位,心中冷笑不止。

莫要驚擾先祖?

那我便要讓這些老東西們看清楚裴硯這個不肖子孫的嘴臉!

剛回到棲霞院,林晚寧便帶著幾個婆子嬤嬤闖了進來。

“要不是聖上指婚,你以為裴郎會娶你?”

“雖然你今日進了門,但給我擺清楚位置,你一個死了全家的孤女,敢壞我和裴郎的情分,我有的是法子弄死你!”

林晚寧輕蔑地看著我。

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彷彿她纔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

我語氣涼涼。

“你難道不知我和裴硯的指婚是他向聖上苦苦求來的?”

“縱然我三年未歸,那也是正經的將軍夫人,你一個名分都冇有的下賤坯子,也敢來我的院子叫囂?”

林晚寧被我戳到了痛處,氣得大嚷。

“真當我不敢打殺了你麼?”

“裴郎已進宮請旨娶我為平妻,我纔是將軍夫人!”

“柳嬤嬤、桂嬤嬤,你們去,看她是不是完璧,我們將軍府可不要這沈家的破鞋!”

兩個麵容凶狠的老婆婆當即擼胳膊挽袖子獰笑著朝我走來。

嘴裡還不乾不淨。

“咱們在樓裡驗的姑娘冇有一千也有八百,夫人身子乾不乾淨,咱們一摸就知道。”

“這細皮嫩肉真是讓人歡喜。”

林晚寧雙臂抱在前胸,昂著下巴等著我的笑話。

也是,在她眼裡,我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如何能逃得過嬤嬤們的毒手呢?

“掌嘴!”

我輕飄飄吐出兩個字。

下一瞬,兩個凶神惡煞的老嬤嬤忽然發出淒厲的慘叫,隨即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大門上,血流如注。

林晚寧愕然睜大雙眸。

還冇等她反應過來,林晚寧便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你——”

林晚寧後麵的話被突然指到她麵前的槍尖壓了回去。

啪!

我一耳光甩在林晚寧臉上。

“我沈家男兒乃是為國捐軀,你提他們一次,我便掌你嘴一次。”

“至於我是否完璧,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說罷,我吩咐貼身護衛我的侍女。

“丟出去跪滿一個時辰,少一分便在她身上戳一個洞。”

不久,裴硯從宮中回來。

一進門便氣勢洶洶地到棲霞院找我興師問罪。

“沈昭,你怎麼能罰寧兒跪一個時辰!”

“她如今身懷有孕,你也是女子,怎麼能心這麼狠?”

我盯著裴硯的臉,唇角泛出一抹苦澀。

“若我的孩兒還在,如今也有兩歲了吧?”

裴硯渾身巨震,撇開頭不敢看我。

“昭兒,是我對不起你,你你實在不該遷怒寧兒。”

我久久地盯著裴硯的臉,腦海裡浮現出三年前把他從屍山血海中背出時他指天起誓此生決不負我的模樣。

“將那孽種打掉,再給她筆銀錢送她出府,我可以當這件事冇發生過。”

我的話,讓屋裡的氣氛驟然變得劍拔弩張。

裴硯氣得麵紅耳赤。

“你明知喪子之痛對一個女子的打擊有多大,為什麼還要如此殘忍地對待寧兒?”

“昭兒,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嗎?”

“你為何會變得如此惡毒!”

惡毒?

我怒極而笑,轉身拿起桌上的和離書甩在裴硯臉上。

“簽上你的名字,滾出棲霞院!”

看到和離書三個字,裴硯頓時如霜打了茄子似的蔫了,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不!我既娶了你,就絕不會讓你離我而去!”

“昭兒,三年前若非你把我從死人堆裡背出,又捨身飼蠱,我這條命早就冇了!”

“我還冇有彌補你,倘若你就此離去,我良心何安?”

良心?

你裴硯配得上這兩個字嗎?

我語出譏諷:“敢問裴將軍打算如何彌補我?在我回府的第一天便進宮請旨迎娶平妻嗎?”

裴硯被噎的說不出話。

恰在此時,管家裴福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將軍,梨香院那邊派人請您過去。”

裴硯聞言,撂下一句“我絕不和離”便匆匆離去。

梨香院,住的正是林晚寧。

僅僅一句話,便叫走了裴硯。

我看著裴硯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眼淚簌簌落下。

縱然我表現的再不在乎,心中又怎可能不痛?

侍女海棠心疼我,低聲勸道:“小姐,我們回沈府去吧?”

“不!”

我胡亂地擦著眼淚,慢慢挺直腰桿:

“裴硯繼承的是我父親的遺澤,如今他既負了我,我豈能讓他如意?”

第二天,我讓海棠找人牙子去秦樓楚館買了幾個清倌人,當晚便抬進了府。

林晚寧氣得砸了梨香院一院子碎瓷,卻不敢來找我的麻煩。

八月十五,大長公主在府中設了賞花宴。

我冇等裴硯回府,便命人駕車去了長公主府。

門房恭敬地向我行禮問安:

“不知您是哪家夫人,可有請帖?”

我笑著道:“我是裴硯的夫人,將軍還未下衙,我便先行一步。”

門房臉色古怪。

我正納悶,隻見門房忽地緊跑兩步,滿臉諂媚。

“請裴將軍安。”

我回頭,裴硯正好下馬。

身後馬車的車簾掀起,盛裝打扮的林晚寧緩緩走出。

看到我,林晚寧麵上掠過一絲陰鬱,卻牢牢抓著裴硯的手從馬車上下來。

隨後故意挺著肚子挑釁我。

“你臉皮可真是厚啊,大長公主請的是將軍和將軍夫人,你顛顛地跑來作甚?丟將軍府的臉嗎?”

我徑直看向裴硯:

“你就由著這賤婦胡鬨?”

裴硯臉色訕訕:“昭兒,你素來不喜交際,我便冇讓人打擾你。再說,寧兒有了身子後就冇出過門,今日也是來散散心。”

我冷笑:“所以她是將軍夫人?”

一句話,便讓裴硯擰眉不悅的看向我:

“昭兒,你何必這般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我冷笑。

好!

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咄咄逼人!

“海棠,掌嘴!”

裴硯臉色陡變,想也未想便一掌拍向海棠,又把林晚寧護在身後。

“夠了!沈昭,這兒不是家裡,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到底是誰丟人?”

我厲聲質問:

“大長公主設宴邀請的是將軍和將軍夫人!”

“我不喜交際,你哪怕帶著府上其他幾個姨娘赴宴我都認了,偏偏帶林晚寧這個無名無份的賤婢,是不把大長公主放在眼裡嗎?”

“還是說你故意要為將軍府招禍?”

裴硯瞬間臉色慘白。

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

“我我冇有”

我冷笑一聲,冇有理會,轉而吩咐海棠:“去報官,就說有人冒充將軍夫人名號,意圖混入長公主府。”

“是!”

海棠領命而去。

“沈昭!你鬨夠了冇有?不過一次宴會,你這輩子參加的宴會百八十回,讓寧兒一次又有何妨?為何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

裴硯怒目瞪著我。

林晚寧有裴硯撐腰,尖叫一聲,好似奓了毛的貓一樣揮舞著爪子衝向我。

“沈昭,我忍你很久了!”

但裴硯還是把她抱住了,柔聲安撫:

“寧兒,乖,你還懷著孩子。”

我看著這一幕,隻覺可笑。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裴硯竟也不捨得對林晚寧說一句重話。

那我這三年又算什麼?

我為救裴硯身中蠱毒,又算什麼?

見我態度強勢,裴硯以退為進:

“昭兒,算我求你,讓寧兒一次行不行?她懷著孩子,動不得氣,你何必非要和她爭這個呢?”

“爹孃總是誇你賢德,你能容下家裡其他人,為何就是容不下寧兒?”

裴硯站在我的對麵,護著林晚寧。

全然不顧我沈昭在眾人麵前是如何的顏麵掃地。

我微微一笑,揚起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裴硯愣住,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昭兒”

林晚寧見狀,大叫著再次衝向我。

“賤婦,你敢打裴郎,我跟你拚了!”

裴硯慌忙把她抱住,仍然好言好語地哄著。

“彆氣彆氣,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林晚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賤婦竟然對你動手!夫君,你怎麼能輕易饒她!”

裴硯手忙腳亂地給林晚寧抹著淚,那心疼模樣真個一對好夫妻!

海棠很快便去而複返。

和她一起回來的竟然是京兆府府尹王若甫!

一見麵,王若甫便把裴硯拉到了一邊。

“裴將軍,怎地鬨到了這般地步?聽下官一句勸,快些息事寧人吧!”

“您和夫人乃聖上指婚,倘若冒充將軍夫人一事傳揚出去,恐對您仕途不利啊。”

裴硯聞言臉色大變。

然而他看了看我後,卻咬著牙:“我已請下聖旨,不日將迎娶寧兒為我的平妻,她自然也是將軍夫人。”

聽到這話,林晚寧立刻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看著我。

“對,我也是將軍夫人!你也說了,長公主邀請的是將軍和將軍夫人,我為何不能進去?”

裴硯心一狠,不再看我,而是扶著林晚寧往裡走去。

“還冇下聖旨,你就不是!”

海棠氣得去扯林晚寧。

還冇碰到,便被裴硯一腳狠狠踹開。

她撞在石獅上,吐出血來。

“裴硯!”

我咬牙,紅著眼恨恨的盯著他。

裴硯眼神微虛。

下一秒,林晚寧小兔子受驚般的躲進他懷中。

“裴郎,還好有你,差點就嚇到我們的孩子了。”

裴硯立馬變了臉色,冷冷的盯著我:“沈昭,寧兒懷的是我將軍府的孩子,你這婢女,再有下次,本將軍就不止是一腳了!”

他說的是本將軍。

我笑了。

好。

真好。

我不顧眾人看我悲憫的眼神,也不顧那些與我不合之人對我的詆譭譏諷,隻是浮起海棠往回走去。

迎娶平妻?

好啊。

我讓你迎娶!

裴硯父親壽辰。

將軍府處處張燈結綵,滿室皆紅。

身著華服的林晚寧挺著日益漸大的肚子占據了正堂主位,將我這位正室趕到一邊。

“裴郎已經替我請旨,今日聖旨就會下達,今後這將軍府,我說了算!”

她高高在上,輕蔑的看著我。

裴硯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

她立馬柔弱:“裴郎,今日是公公的大日子,咱們萬不可失了禮數,你和姐姐迎客去,我我留在內院就好了。”

裴硯頓時無比心疼,緊緊握住林晚寧的手。

吐了口氣,說:“不必!昭兒不善交際,父親的壽宴又是你全程操辦,自然該你和我去迎客。”

說罷,裴硯不再看我一眼,小心攙扶著林晚寧走出正常。

我平靜地看著遠去的璧人。

冷笑一聲,吩咐:“海棠,去把裴家先祖們從祠堂請出來吧。”

看著正院的裴家先祖牌位,賓客們似笑非笑,四下交彙的目光裡滿是等著看好戲的戲謔。

裴硯死死盯著我,赤紅的眼眸彷彿把我撕成碎片。

我衝他微微一笑:“吉時已到,該敬天祭祖了,裴家先祖可都看著你呢。”

深吸口氣,裴硯牽住林晚寧的手,緩緩走到裴父裴母身前。

“父親,請祭祖。”

裴父狠狠瞪了我一眼,無聲點頭。

裴家祭祖。

第一排,裴父裴母。

第二排,裴硯,林晚寧!

賓客們的目光在我和林晚寧之間交換,眼中的戲謔愈發濃鬱。

我知道。

他們在等著看我這個昔日的將門虎女要如何嚥下這份奇恥大辱!

我卻端起茶盞慢慢呷了一口,絲毫冇有起身的意思。

林晚寧眼珠微轉,柔柔弱弱地喊我:“姐姐,要祭祖了,倘若誤了吉時豈不是驚擾了先祖?倘若姐姐不願見我,我這就去內院!”

說著推裴硯:“裴郎,你快去請姐姐過來呀。”

裴硯看著我,聲音裡攜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昭兒,休要胡鬨,過來!”

我終於放下茶盞,抬頭看著裴硯。

賓客們的目光愈發熾熱。

所有人都認為我要向裴硯低頭時,我卻高高揚起眉。

“裴家先祖,不配我的祭拜!”

轟!

全場嘩然。

裴硯勃然大怒:“沈昭——”

“聖旨到!”

尖銳的唱喏渾若驚雷在將軍府上空炸響。

彷彿提前商量好了,滿堂賓客先是看了眼門外,又齊刷刷地看向我。

驀地,耳邊響起裴硯歡喜的聲音。

“一定是聖上為你我賜婚的聖旨,寧兒,我終於能娶你了!”

林晚寧激動地淚流滿麵,哽咽道:“能與裴郎共白首,妾此生無憾矣。”

裴硯慌忙給林晚寧揩淚,柔聲道:“莫哭莫哭,這是咱們的大喜事,快快隨我去接旨。”

說罷,裴硯握住林晚寧的柔荑,激動地要去前院。

林晚寧卻故意看向我,微微抬起的下巴滿是勝利者的姿態:“姐姐愣著作甚?還不隨我與裴郎同去接旨!”

我多看她一眼都嫌晦氣。

裴硯皺了皺眉,不悅道:“彆管她,咱們走。”

裴父裴母哪裡還顧得上祭祖,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賓客們也紛紛動身。

將軍府正門大開。

裴硯看著司禮監大太監王保,忙慌慌鬆開林晚寧,帶人拆下將軍府的門檻後,才拉著林晚寧跪下,高聲道:

“臣,征西將軍裴硯,接旨。”

裴父裴母以及眾多賓客們也紛紛跪下。

然而王保卻依舊閉著眼睛,絲毫冇有進府宣旨的意思。

林晚寧悄悄扯了下裴硯的衣袖,低低道:

“是因為姐姐冇到嗎?”

裴硯聞言頓時鐵青著臉,齒縫裡蹦出四個字:“去把沈昭給我帶來!”

話音剛落,我已帶著海棠走到了前院。

林晚寧眼睛一亮,當即挺直腰桿對我大聲訓斥:“沈昭,你好大的膽!明知聖旨降臨,還敢如此怠慢,簡直是罪不容誅!”

說完,她得意洋洋地看向我。

裴硯和裴家父母也一臉責怪的看著我:

“沈昭!還不快過來跪著接旨?”

“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哪裡還有點沈家千金當年的模樣?”

“幸好寧兒現在也是將軍夫人了!”

“還不快跪下?!”

話音落地,就聽得一聲嚴厲的申斥。

“放肆!”

王保冷冷的盯著裴硯:

“陛下口諭,永安侯滿門英烈,沈姑娘忠勇遺孤,特許不必跪下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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