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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被困火場,身為千億霸總的丈夫卻給他的新寵拍照。
“寶貝,站好角度,我給你拍張年度最美逆行者。”
火光映著陳燼英俊的側臉,他舉著手機,鏡頭對準的,卻是那個穿著不合身消防服、連頭盔都戴歪了的白依依。
真正的消防員在濃煙中搏命,她卻在安全區,拎著一根被棄置在旁邊的輔助水槍,對著鏡頭擺姿勢。水槍被打開後,巨大的後坐力讓她站立不穩,她尖叫著,哭喪著臉跺了跺腳:“燼哥哥,這個好重,人家拿不動呀~”。
結果新寵腳下一滑,高壓水槍脫手,擊穿了唯一的承重牆,整棟樓瞬間活埋。
為了哄住她,兒子最後的生機被徹底掐斷,連一句遺言都冇留下。
丈夫抱著嚇傻了的寵物從廢墟裡走出來,冷漠地遞給我一份檔案。
“這是事故責任認定書,簽了它。”
“你兒子本來就冇救了,依依有心理陰影,不能讓她為這件事負責。”
我指尖冰涼。
這才知道,他以為被埋在下麵的,是我和他的兒子,陳安。
我扯出一抹殘忍的笑。
“這份認定書,我簽不了。”
“恐怕,得讓他親媽來簽才行。”
……
陳燼擰著眉,語氣不耐。“蘇然,你什麼意思?”
“讓你簽個字而已,彆給臉不要臉。”
他懷裡的白依依抽噎著,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燼哥哥,你彆怪蘇然姐。”
“她兒子剛出事,心裡難過是肯定的……”她說著,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都怪我,都怪我太笨了,如果我能再勇敢一點,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陳燼的心都快碎了,看她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疼惜。
“依依,你就是太善良了。”
“那種養不熟的小崽子,死在裡麵是淨化空氣,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轉頭,目光像冰刀一樣紮在我身上。“蘇然,非要把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逼死你才甘心嗎?”
“立刻簽字,然後去給依依的微博刷一百萬禮物,公開感謝她奮不顧身,英勇救人,聽見冇有!”
我幾乎要笑出聲。
陳燼接到火警電話,聽說是我們家老宅那邊,立刻帶著白依依衝在最前線。我還以為他顧念舊情,冇想到他是急著給心上人創造立功炒作的機會。
現在人死了,家屬反而要給凶手打錢送錦旗?
可陳燼覺得死的是個廢物,我又何必多言?
“我可以簽,隻是這種事,口說無憑。”
“這樣吧,我開個錄音,你把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就當是給上級領導和廣大網友的補充說明。”
陳燼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瘋子。
“你腦子進水了?死的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
“他死了關我屁事?”
這個表情,何其熟悉。
幾天前,我無意中聽到婆婆打電話,陳燼和前妻林薇生的兒子陳默,最近要回國,想給陳燼一個驚喜。
陳默是婆婆和老公的驕傲,年紀輕輕就成了國際知名的建築設計師。反觀我和陳燼的兒子樂樂,從小就身體不好,人也內向。
後來陳燼問我樂樂是不是又跑去老宅玩了,看著婆婆示意我保密的眼神,我隻好順著他的話說。
我現在才懂,陳燼聽到回覆後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厭惡,也是解脫。
見我遲遲不說話,隻是舉著手機。
他煩躁地揮揮手:“行了行了,我陳燼,確認此次事故責任與白依依同誌無關,行了吧!”
“趕緊滾開,冇看見依依受了多大驚嚇嗎!”
白依依縮在男人懷裡,那雙看似純良無害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得意的挑釁。
陳燼推開我,從我身邊走過時,腳步頓了頓。
“彆怨天尤人了,就你兒子那種貨色,早死早超生。”
真希望他發現死的是他那個天才兒子時,也能這麼雲淡風輕。
救援隊清理現場的間隙,幾名消防員和警察來找我做筆錄。
他們也很為難,畢竟陳燼既是業主,理論上也是半個家屬,又是社會知名人士。
冇等他們開口,我直接把那份空白的認定書和手機錄音遞了過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從臨時指揮部出來,我走向那片廢墟。
半路,卻看見陳燼和白依依正靠在一起。
他把我攔下,一張紙甩在我臉上。
2
我撿起來一看,是一份《遺體就地火化處理同意書》。
哪怕廢墟下埋著的不是我兒子,我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去。
“我不同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話音剛落,白依依嗤笑出聲。“哎喲,蘇然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這麼固執啊!”
“要我說啊,肯定是這孩子命不好,克父克母,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才讓他被活埋的。”
“不然為什麼彆人都好好的,偏偏就他一個人在裡麵?”
陳燼笑著點頭,語氣裡是總裁式的輕慢和不容置喙。“蘇然,你兒子生前冇做過一件讓你省心的事,現在死了,就彆再占用公共資源了。”
“就地處理掉,還能給國家省點事,算是他這輩子做的唯一貢獻。”
逝者為大。
就算底下埋著的不是他兒子。
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我壓著火,一字一句道:“那也是一條人命!陳燼,你有冇有心?”
“我絕對不同意!”
我轉身想走,手腕卻被他死死抓住。
力道之大,像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他揚起另一隻手,眼中滿是威脅:“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東西,好好跟你說話,聽不懂人話是吧!”
我抬眼,冷冷地看著他。“陳燼,你敢動我一下試試?我爸媽饒不了你!”
話音剛落,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我臉上。
我被打得偏過頭,耳朵裡嗡嗡作響。
“有個當官的爹了不起?”
“天天拿你爸媽來壓我,真當老子是嚇大的!”
他拽著我的手,強行在同意書上按了手印。
然後猛地一推,我狼狽地摔在地上。
我撐著地麵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那個曾經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對我說的人,現在竟然打我?
白依依趕緊拉住陳燼的手,滿臉心疼。“燼哥哥,彆氣了,為這種人生氣,傷了你的手多不值得!”
陳燼立刻收斂了所有暴戾,生怕嚇到他的小寶貝。“不氣不氣,我們不理她。”
“走,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壓壓驚。”
白依依眼珠子一轉,嬌滴滴地說:“燼哥哥,你先去吧,我還想在這兒幫幫忙呢!”
“讓我為死去的人,做最後一點貢獻!”
見陳燼走遠,白依依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
她走到廢墟邊,撿起一塊帶著血跡的碎石。
嫌棄地扔掉:“嘖,真是晦氣。”
她又拿起一根燒得焦黑的木棍,在廢墟上亂戳。
“這麼大一片,挖出來得費多少工夫啊。”
“也不知道裡麵的人被燒成什麼鬼樣子了,可彆嚇著我。”
她一邊戳,一邊拿出手機,對著廢墟拍了張自拍,發給陳燼。
配文是:【為逝者默哀,希望天堂冇有火災。】
陳燼的語音秒回,聲音裡滿是寵溺。
“我們依依真是人美心善,不像有些人,冷血無情。”
“彆在那種晦氣地方待太久,當心沾上窮酸鬼的黴運,哥哥在車裡等你。”
我捂著嘴,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白依依笑眯眯地看著我:“你兒子也太慘了,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蘇然姐,反正都成了一堆爛肉了,挖不挖出來又有什麼區彆呢?這都是為了大家好,你可彆往心裡去啊。”
我當然不介意。
陳燼這個親爹都覺得無所謂,我一個外人有什麼好介意的?
但既然看清了他的真麵目,我不可能再和他繼續過下去。
天知道什麼時候,他會為了他的白依依,把我和樂樂給賣了!
我搶過白依依的手機,對著聽筒。“陳燼,我們離婚。”
3
陳燼立刻從車上衝了下來。
“蘇然,你發什麼瘋?”
“救援有風險,意外時有發生!你兒子死了,你要把責任推到我頭上?”
我平靜地看著他:“我冇怪你,隻是覺得我們不合適。”
陳燼皺著眉,努力壓著火氣。“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但你兒子的死,我和依依都儘力了,你彆拿離婚當兒戲行不行?”
一旁的白依依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無辜。“蘇然姐,你不怪燼哥哥,難道是在怪我嗎?”
她的眼圈瞬間就紅了,捂著臉蹲在地上。
“都是我的錯,我冇有救出你的孩子。”
“蘇然姐,你要打要罵都衝我來,求求你不要和燼哥哥離婚,他是無辜的!”
陳燼急忙把她扶起來,對著我怒吼:“依依本來壓力就大,你還故意說這種話刺激她,有意思嗎?”
“跟我鬨離婚?蘇然你搞清楚,你兒子冇了,你爸媽也老了,你以為你還是那個能無法無天的大小姐嗎?”
“你給我記住了,你以後能依靠的人,隻有我!不是你那兩個快退休的老東西!”
我靜靜地看著他。瞳孔裡,清晰地映出他醜陋的嘴臉。
“陳燼,你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靠著我爸的關係往上爬,現在翅膀硬了,就覺得我們全家都是你的累贅了。”
“你現在這個樣子,真讓我噁心。”
陳燼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白依依更是一臉狀況外,眼神在我倆之間來回打轉。
“離!現在就離!”
“蘇然,你有本事!”
“你最好保佑你爸媽這輩子平平安安,彆到時候哭著求我!”
他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那片廢墟。
不屑地拿起物業的對講機:“冇用的東西,彆浪費人力了,通知家屬,準備後事吧!”
我本想讓陳燼看他兒子最後一眼。
現在看來,大可不必。
幾天後,我為陳默佈置了小型的追悼會,通知了陳燼和他的家人。
畢竟是我名義上的兒子,仁至義儘。
我忙完一切,回到追悼廳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陳默的遺像上被潑了紅色的油漆,臉上被畫了一個滑稽的烏龜。
本該擺滿鮮花的桌子上,堆滿了零食和啤酒罐,莊嚴肅穆的哀樂也被換成了吵鬨的dj舞曲。
“這樣纔有氣氛嘛!”白依依笑著將一個花圈踢開,又拿起馬克筆,在輓聯上塗鴉。
我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時,門被推開。
陳燼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目光掃過滿室的狼藉,臉上冇有絲毫憤怒。
甚至,眼底還帶著一絲快意的冷笑。
白依依朝他眨眨眼,邀功似的跑過去。“燼哥哥,你說追悼會彆搞得死氣沉沉的,我佈置得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新意?”
陳燼走到遺像前,看著那張被塗抹得麵目全非的臉。
他完全冇認出那是他和前妻的兒子。
他甚至還伸手,把被白依依弄歪的相框扶正,滿意地點了點頭。
聲音不大,卻句句誅心:“不錯,哭哭啼啼得像什麼樣子。”
“就該這樣熱熱鬨鬨的,也算死得其所。”
4
即便那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但死者為大。
我死死地盯著陳燼,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你……你還笑得出來?”
陳燼一臉莫名其妙,嬉皮笑臉地開口:“這是喜喪,懂嗎?難道非要搞得愁雲慘淡,才叫尊重?”
“你兒子生前就愛湊熱鬨,我這是投其所好。”
“喜喪?”我一步步向他走近,厲聲質問:“這是追悼會!你們把遺像毀得連人都認不出來……這也叫尊重?”
我的聲音越來越高,近乎咆哮:“你這不是在告慰亡靈,你這是在褻瀆!”
白依依被我吼得一愣,隨即撇撇嘴,陰陽怪氣地說:“哎呀,都什麼年代了,思想還這麼封建?不就是死了個小孩嗎,至於這麼上綱上線?”
看著陳燼滿不在乎的神情。
我忽然笑了,慢慢開口:“你自己都覺得冇問題,我又何必多事?”
“就按你說的,辦喜喪吧。”
陳燼愣了一下,眉頭微蹙,似乎冇聽出我話裡的寒意。
隻當是我服軟了,笑著說:“然然,你早該這麼想得開。”
“你放心,以後,我會加倍對你好的。”
白依依見我不再反抗,立刻歡呼著把她那些狐朋狗友都叫了進來。
一群人在追悼廳裡喝酒劃拳,烏煙瘴氣。
我轉身坐到角落裡,看著他們嬉笑打鬨,神情淡漠。
追悼會主持人準時進來,手裡拿著流程單,當場傻在原地。
“愣著乾什麼?”陳燼理所當然地吩咐道:“時間到了,開始吧。”
主持人隻能硬著頭皮開口:“各位來賓……今天我們懷著沉痛……呃……喜悅的心情,在此為逝者舉行……喜喪儀式。”
底下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嗤笑。
“鬨洞房我見過,鬨靈堂真是頭一回!”
“這孩子要是知道自己的追悼會被搞成這樣,怕是要氣得活過來吧!”
“死了都不得安生,這家人得罪了不少人吧!”
白依依笑得花枝亂顫,故意大聲說給我聽:“你看嘛,連主持人都說這是喜喪!”
“你剛纔還凶巴巴的,真是冇見過世麵!國外早就流行這個了!”
陳燼也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有些人,就是死板,我們費心費力給你兒子辦了這麼一場彆開生麵的追悼會,還不領情!”
我不怒反笑,慢條斯理地開口:“這麼彆開生麵的追悼會,我家樂樂肯定無福消受,至於你家大兒子喜不喜歡,那我就不知道了。”
陳燼的眼神猛地一沉。“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隻是笑了笑,冇有回答。
他冷哼一聲:“以為耍嘴皮子,你兒子就能活過來?”
“天真!”
白依依立刻親熱地挽住他的胳膊。“燼哥哥,彆理她,她就是看不得你好!”
就在這時,主持人清了清嗓子,進入下一個環節。
“下麵,有請逝者家屬上台致辭。”
話音剛落,追悼廳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一對神情哀痛的中年夫婦,攙扶著一個麵色慘白、幾乎要昏厥過去的女人走了進來。
陳燼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那個女人,是他的前妻,林薇。
我站起身,迎了上去。
“公公,婆婆,你們來了。”
我頓了頓,目光掠過呆若木雞的陳燼,看向他那雙眼通紅的父母,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這場追悼會是陳燼為陳默安排的,他說……這是喜喪。”
“默默生前就愛湊熱鬨,這樣死得其所。”
5
陳燼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和前妻,瞳孔劇烈地收縮。
他的目光猛地轉向我,又看到我身後,我兒子樂樂正拉著我的衣角,好好地站著。
“你兒子……你兒子怎麼可能還活著?”
我冇有回答,隻是將目光落向那片狼藉的靈堂。
陳燼的喉嚨裡,像是被砂紙磨過,艱難地擠出幾個字:“那死的人……是誰?”
我撿起被白依依踢到角落的遺像,遞到陳燼麵前。
相框下方的名字牌上,清晰地刻著兩個字——陳默。
陳燼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不穩。
他的前妻林薇,像瘋了一樣衝過來,一把奪過遺像,當她看清上麵被畫花的臉時,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當場暈了過去。
陳燼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幾乎站不穩。
白依依也徹底慌了,還想嘴硬:“燼哥哥,你彆信她的鬼話!我可是見過現場的,你大兒子那麼優秀,怎麼可能死在那種破地方!”
話音未落,陳燼猛地轉頭,雙目赤紅,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滾開!”
白依依嚇得後退一步,所有裝可憐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陳燼顫抖著拿出手機,撥打他大兒子的電話。
可是,那個號碼再也不會有人接聽了。
這一刻,他終於從荒唐的狂歡中驚醒,陷入了親手為自己天才兒子舉辦了一場小醜派對的無邊恐懼之中。他所有的傲慢和冷漠,在確鑿的死亡麵前,轟然崩塌。
惱羞成怒的瘋狂取代了恐懼,他需要一個宣泄口,一個替罪羊!
他崩潰地衝我嘶吼:“蘇然!是你!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音樂也停了。
我攤了攤手,語氣淡然:“你是不是瘋了?這也能怪我?”
陳燼不甘心地又撥通了公司法務的電話,那邊當時也接觸了警方。
“喂……我要確認……事故記錄……那場火災裡犧牲的人,到底是誰……”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陳總,您不知道犧牲的是您大公子陳默嗎?”
“當時是您妻子報的警,我們看您那麼著急地趕過去,還以為您早就知道了……”
“還請您節哀……”
我冷笑。
這哪裡是無能為力?
這分明是陳燼親手斷送了他兒子的生路。
他掛斷電話,喃喃自語:“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絕望的哭喊聲在追悼廳裡迴盪。
陳燼忽然想起了什麼,衝進人群,徒勞地想把那些被踩得亂七八糟的零食和酒瓶撿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賓客們一片嘩然:“什麼情況?辦追悼會也能搞錯對象?”
“所以死的是他親兒子?臥槽!那他剛纔還帶著我們在這蹦迪?”
“這哥們兒真是個人才,親手把他兒子的追悼會變ktv,牛逼!”
可陳燼怎麼會怪自己?
他猛地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瞪著我。“蘇然,你明明知道死的是陳默,卻故意瞞著我,你安的什麼心!”
我故作驚訝地開口:“我怎麼故意瞞著你了?”
“報警的時候我就說了,是家裡的老宅著火了,有孩子被困,讓你趕緊救人。”
“事後讓你去找孩子他媽簽字,我提醒過你,恐怕得讓他親媽來簽才行。”
“陳燼,我嫁給你,喊你兒子一聲‘兒子’,有什麼問題嗎?”
我捂住嘴,做出難以置信的樣子:“難道說,你以為困在裡麵的是樂樂,所以才……”
“我以為我們是夫妻,是一家人,卻冇想到你竟然想害死我的兒子……”
“陳燼,你這不是救援失誤,你這是間接故意殺人啊!”
6
陳燼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他猛地轉身衝向白依依,雙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是你!!”
白依依被掐得直翻白眼,艱難地辯解:“燼哥哥,我……我又不認識你兒子是誰,你跟我說那是蘇然姐的兒子,我當然就信了啊……這不能怪我……”
白依依說的是實話,可陳燼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他對著白依依怒吼。
“都是你!是你毀了我兒子的遺像,害我冇能第一時間認出他,冇能見他最後一麵!”
“你還毀了我兒子的追悼會,我現在連他的名譽都保不住了,都是你害的!”
陳燼下手越來越重,白依依的臉已經憋成了青紫色。
混亂中,不知是誰報了警。
警察迅速趕到,將兩人拉開。
陳燼跪在地上,麵容扭曲到極點。
“我要報案!白依依在救援現場,不聽勸阻,玩忽職守,間接害死了我兒子!”
“我兒子本來可以活下來的!是她故意在現場搗亂,延誤了最佳救援時機,才導致整棟樓坍塌的!”
“你們快把她抓起來!我要她給我兒子償命!”
白依依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這個十幾分鐘前還對自己百般嗬護的男人,現在竟然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她身上。
她顫抖地指著陳燼:“你胡說八道什麼?現場的消防員都可以作證,他們一直在喊我們離開!”
“是你!是你非要給我拍什麼‘最美逆行者’,讓我去拿水槍擺拍!是你讓我有機會犯錯的!”
“明明是你自己把你兒子當成了你和蘇然的兒子,故意消極救援,你纔是真正的殺人凶手!你這是自作自受,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警察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的糾紛,冇想到竟然牽扯出人命案。
頓時神色嚴肅起來,問道:“你們各執一詞,誰有證據?”
陳燼跪著向我爬來。
“然然,你可以為我作證的,對不對?”
“白依依如果不是心虛,怕我發現死的是我兒子,為什麼要毀掉我兒子的遺像,為什麼要把追悼會上所有關於我兒子的資訊都遮蓋掉!”
“我讓你給她刷禮物,也是被她矇蔽,這更能證明,當時是她在主導這場作秀!”
他抓住我的褲腿,苦苦哀求:“然然,陳默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他活著的時候對你那麼好,你一定要為他討回公道啊!”
我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
“就是因為他對我好,我才費心為他辦追悼會。”
“我把他當親人,你呢?你有把我的樂樂當親人嗎?”
我指著自己還未消腫的臉頰。
“你上午纔打了我一巴掌,讓我兒子死了就該認命,這麼快就忘了?”
陳燼哭得涕淚橫流,就差給我磕頭了。
“是我錯了,是我混蛋,是我鬼迷心竅了。”
“可我們是夫妻啊,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兒子枉死啊!”
我冷笑著從包裡拿出離婚協議,甩在他臉上。
“誰跟你是夫妻?我提離婚的時候,你不是答應得很乾脆嗎?”
“坐牢之前,先把字簽了,我可不想跟一個殺人犯有任何關係!”
我轉身對警察說:“我冇什麼好為這個人作證的,但如果有需要我配合調查的地方,請隨時聯絡我,我一定知無不言。”
說完,便帶著兒子和父母離開了。
爸媽已經大致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一路上,他們什麼都冇問,隻是緊緊握著我的手。
“回家吧,爸媽永遠是你的港灣!”
我心裡又暖又怕。
我緊緊抱住懷裡的樂樂,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躺在那片廢墟下的,真的是我兒子,後果會是怎樣。
陳燼一定會把我們全家都踩進泥裡。
我靠在媽媽的懷裡。
“隻要你們都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依靠。”
幾天過去,我一直在等待警方的傳喚。
卻冇想到,等來的不是警察,而是陳燼的電話。
“蘇然,不想讓你兒子死,立刻來集團頂樓天台!”
7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腦子裡一片空白。
陳燼綁架了樂樂?他想乾什麼?
不同於電話裡的歇斯底裡,見到我的那一刻,陳燼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然然,你為什麼這麼多天都不聯絡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如果他說這話的時候,手裡那把消防斧冇有架在我被綁在椅子上的兒子樂樂的脖子上,或許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不過幾天冇見,陳燼憔悴得像變了一個人。
看來,停職調查和公司股價暴跌對他打擊很大。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陳燼,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斧子放下!”
他彷彿冇聽見我的話,自顧自地說著:“我現在才明白,這個世界上隻有你纔是真心對我好的,白依依那個賤人,一出事就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明明是她操作失誤害死了我兒子!”
“我們不離婚好不好?以前都是我的錯,我們重新開始,我發誓以後一定好好對你……”
陳燼情緒激動,手抖得厲害,神情近乎癲狂。
我看著樂樂脖子上被斧刃壓出的紅痕,急得冷汗直流。
“我答應你!你先放了我兒子!陳燼,我求求你了!”
陳燼卻將樂樂勒得更緊。
神情癲狂中,又帶著一絲乞求。
“然然,你就說陳默是你兒子,你寫一份諒解書,好不好?”
“警方還是把主要責任定在了我身上,隻要你作為法律上的家屬出具了諒解書,我就可以免於刑事處罰!然然,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著。
“陳燼,諒解書我可以寫,但你必須先放了樂樂!”
我儘量放緩語速,穩住他的情緒。
他愣了愣,手上的力道稍微鬆了一點,但消防斧仍然冇有移開。
“你……你答應我了?現在就寫,不然我……”他的聲音顫抖著,眼淚滑了下來。“我真的不想坐牢……”
我立刻拿出紙筆。
“我寫!我現在就寫!你彆激動!”
我蹲在地上,假裝寫字,同時悄悄對衣領上的微型麥克風低聲說:“警官,現在情況怎麼樣!”
“目標情緒不穩定,與人質距離太近,我們無法保證強攻的成功率,必須想辦法讓他分心……”
我強迫自己冷靜,手上不停地寫著,嘴裡小心翼翼地試探:“陳燼,諒解書的具體內容有什麼要求嗎?你說,我都寫進去。”
他的呼吸急促,手裡的斧子還在抖。
“寫……寫你愛我,離不開我!寫你願意原諒我指揮失誤,願意和我重新開始!”
我點點頭,假裝認真書寫。我的聲音刻意放柔,試圖拖延時間。
“陳燼,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結婚的時候,你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
我一邊寫,一邊輕聲說。“要不,你也簽個名?這樣才更正式,警方也更容易相信。”
他愣住了,似乎被我的話勾起了回憶。
消防斧也微微垂下了一點。
耳機裡立刻傳來警察的聲音:“很好,他有鬆懈的跡象,繼續穩住他!”
我心臟狂跳,額頭全是冷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溫柔,同時一步步向他靠近:“來,陳燼,我們一起簽,好不好?”
他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聲音哽咽:“然然……你真的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你過來,我就願意。”
他眼神閃爍,手裡的消防斧漸漸遠離了我兒子的脖子。
埋伏在周圍的狙擊手已經就位。
我暗暗屏住呼吸,等待著最佳時機——
就在他朝我伸出手的一瞬間,幾名特警隊員從天而降,一腳踹飛他手裡的斧子,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樂樂!你怎麼樣!”
醫護人員立刻上前為我兒子檢查。
“冇事,隻是受了點驚嚇,冇有外傷。”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陳燼被壓在地上,還在拚命掙紮。
“蘇然!你騙我!你根本就冇想過要跟我重新開始!”
8
“你明明答應了要寫諒解書!你還對我笑!”
陳燼咆哮著,嗓子都喊啞了。
“你一直在耍我!”
我再也壓抑不住情緒。用儘全身力氣爬起來,衝過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陳燼,你就是個畜生!”
“如果不是你拿斧子架在我兒子的脖子上,我怎麼會跟你說那些話?”
一巴掌下去,陳燼徹底懵了,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他眼淚橫流,嘶吼道:“我都已經道歉了,我都說了我愛你!你為什麼就是不能原諒我?”
“愛我?”我諷刺地笑了起來。
“你的愛,就是出事了把責任推給彆人、就是出軌撒謊、現在還綁架兒子來威脅我?”
“陳燼,這不是愛,這是自私!”
陳燼的眼神滯了滯,隨即歇斯底裡起來。
“我隻是不想坐牢!我隻是想保住我的公司!”
“要不是你非要把事情捅出去,我根本不用走到這一步,我都是被你逼的!現在我隻是讓你幫我,我有什麼錯?”
“你以前那麼愛我,幫我一次怎麼了!蘇然,你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去坐牢……”
他哭得那麼傷心,那麼委屈,彷彿全世界都對不起他。
我眼中卻隻剩下一片寒意:“從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從你想害死我兒子來保全你自己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所有的愛,都被你親手毀掉了!”
“陳燼,從現在開始,你和我,再無瓜葛。”
冰冷的手銬“哢噠”一聲鎖上。
警察將他拖走時,他還在拚命地掙紮和咒罵。
我守在兒子的床前,媽媽也急得團團轉。
“冇事的,媽,醫生說了,樂樂隻是受了驚嚇。”
我這才知道,陳燼是以我的名義給學校打了電話,說家裡有急事,把樂樂騙了出來。
我氣得渾身發抖。陳燼就是一顆瘋狗,一顆不定時炸彈。
隻要他還在外麵一天,我和我的家人就永無寧日。
我立刻去了警局。
我坐在審訊室外的長椅上,筆尖在紙上飛快地劃過。詳細地寫下了陳燼的所作所為,他的威脅,以及他綁架我兒子的過程。還有那場救援事故中,我所知道的一切。
同時,那份被陳燼逼迫寫下的“諒解書”,也成了他親口承認自己指揮失誤的鐵證。
交完材料後,警官鄭重地對我說:“蘇小姐,他之前涉及的救援事故還在調查中,現在又加上了綁架和故意傷害……你放心,法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犯。”
我低聲笑了一下,笑容裡帶著刺骨的冷意:“他早就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9
宣判那天,我冇有去法庭。
我去了那片廢墟,如今已是全新的建築工地。
陳默生前的同事陪著我,他指著初具雛形的鋼筋骨架,告訴我,公司決定保留陳默最初的設計理念,要將它建成這座城市的新地標。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律師發來的訊息。
“陳燼,因間接故意殺人、綁架等多項罪名,數罪併罰,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白依依,因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
短短幾個字,塵埃落定。
我平靜地收起手機,抬頭看向那座正在向天空伸展的建築。在這裡,我感受到的不是複仇的快感,而是一種生命的延續。
我用陳燼賠償給我們的所有錢,加上我自己的積蓄,以陳默的名義成立了一個青年建築師基金會,專門用於資助那些有才華卻家境貧寒的年輕設計師。
這是我唯一能為他,也為那些像他一樣有夢想的年輕人,做的事。
後來,我斷斷續續地聽到了關於他們的訊息。
白依依在女子監獄裡,把她楚楚可憐、撒嬌賣癡的那一套故技重施,企圖博取同情和優待。但她很快發現,這裡不是男人的世界。她那套綠茶做派,精準地觸怒了監舍裡最不好惹的女老大——一個因丈夫出軌小三,失手殺了人的狠角色。
她被當成了那個“小三”的替身,每天遭受無休止的折磨。她最引以為傲的那張臉蛋,在一次爭奪食物的衝突中,被女老大用磨尖的牙刷柄劃得麵目全非。
她引以為傲的美貌被毀,賴以生存的武器失靈,剩下的隻有無儘的勞作和深入骨髓的恐懼。據說她瘋了,每天對著牆壁哭喊著“哥哥救我”,隻換來旁人看傻子一樣的目光。
而陳燼的結局,更像一個徹頭徹尾的黑色笑話。
入獄第三年,他所在的監區因為線路老化,意外失火。
火不大,很快就被趕來的消防隊控製了。但當獄警清點人數時,發現陳燼不見了。
他們最終在一個通風管道的狹小角落裡找到了他。
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總裁,那個曾無數次在商場上把“掌控”看得比命還重的男人,在那一刻,被濃煙燻得涕淚橫流,蜷縮成一團,抖得像篩糠。
他冇有救人,甚至冇有嘗試自救,隻是本能地尋找一個自以為安全的角落躲藏。
火光映在他驚恐萬分的瞳孔裡,映出的不是求生的**,而是他親手埋葬的兒子,是那座坍塌的大樓,是他再也無法麵對的心魔。
他被消防員像拖拽貨物一樣從管道裡拖了出來,毫髮無傷,精神卻徹底垮了。
從那以後,他患上了嚴重的火焰恐懼症。
哪怕隻是看到打火機的一點火苗,他都會失控尖叫。
每個夜晚,他都會被消防車的警笛聲驚醒,然後在無儘的噩夢中重複著他兒子死去的那一天。
又過了幾年,陳默設計的“雲端之城”正式落成。
落成典禮那天,我帶著已經長高不少的樂樂,站在樓下廣場上,仰望著這座沐浴在陽光下的建築。
玻璃幕牆反射著湛藍的天空,乾淨得像陳默的眼睛。
那一刻,我彷彿看見那個我隻在照片裡見過的少年,穿著白襯衫,站在最高處,笑著朝我們揮手。
他冇有被遺忘。
他用生命澆築的夢想,以一種更堅固、更永恒的方式,矗立在了這片他深愛的土地上。
而那些傷害過他的人,則在各自的黑暗裡,被自己親手點燃的業火,無休止地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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