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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留宿段嘉銘家,我發現他的繼妹把他的t恤當睡衣。
我告訴他,我的眼裡容不下沙子。
為了避嫌他把繼妹送出了國。
五年後,婚禮前夜,段嘉銘喝醉卻發了條晦澀的朋友圈。
【遺憾的是,你的遺憾都與我有關。】
那條朋友圈隻存在了幾秒,就消失不見。
我愣怔了片刻,點開民政局網站,取消了領證的預約。
既然心不在,人我也不要了。
……
淩晨三點,段嘉銘酒醒了。
【老婆,愛你。】
他發來訊息時,我還清醒著。
有人說,“我愛你”和“愛你”的區彆不是“我”這個字。
而是真摯的表白和慣性的敷衍間的區彆。
或許在段嘉銘心裡,和我在一起也隻是一種習慣。
我把手機扔在一旁,裝作無事發生,參加了第二天的婚禮。
不為彆的,就想看看段嘉銘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當他單膝跪在我麵前,三克拉的大鑽戒閃得我有些恍惚。
一個嬌蠻的女聲從草坪遠處傳來。
“段嘉銘,你不許結婚!”
他似乎並不意外,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白幼珊穿了一身大紅的連衣裙,裙襬被風鼓動,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幼珊,你彆鬨,今天是哥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不是過家家。”
段嘉銘蹙了蹙眉,說話時卻鬆開了我的手。
“我18歲時你送給我的項鍊,你說過,隻要我拿它來找你,無論如何你都會答應我的一個要求。”
“我的要求就是:丟下她,跟我走。”
女孩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項鍊扔在地上。
段嘉銘慌忙蹲下身去撿。
他看清那個墜子時,臉色一沉。
“你一定要這樣嗎?”
觀禮的人群裡,段嘉銘父親怒氣沖沖。
“胡鬨,段嘉銘、幼珊,你們有什麼矛盾回家再說,司儀,流程繼續!”
段嘉銘卻木訥地把項鍊收進口袋裡,抿了抿嘴對段父說了句對不起。
現場一片嘩然。
“這是什麼情況?段嘉銘要逃婚了?”
“唉,重組家庭就是麻煩,這倆孩子從小打到大,幼珊也太不懂事了,這誠心要攪黃哥哥的婚禮啊。”
“這讓新娘子怎麼做人啊?臉都丟光了。”
段嘉銘握著我的手,眼裡滿是愧疚。
“芸熙,原諒我,我一定會賠你一個更盛大的婚禮。”
“段嘉銘。”我聲音不大,但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我不要以後,隻要今天,你要是走了,我們就結束了。”
他怔怔地看著我,眼底閃過一絲焦躁。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最終還是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白幼珊哂笑了一聲。
“芸熙,彆太難過,我也是好心幫你看清楚你要嫁的這個人。”
“你在他心裡也冇多重要,隨隨便便就能拋棄。”
“住嘴!”段嘉銘怒吼道:“我已經答應跟你走了,你不要再傷害她了。”
白幼珊“哼”了一聲,冇好氣的走了。
段嘉銘跟在她身後頭也冇回。
“逆子!”段父“嘭”的一聲砸了一瓶酒。
我冇有哭,也冇有鬨。
站在台上招呼賓客時,臉上的微笑都是僵硬的。
“來都來了,大家吃好喝好。”
我體麵地招呼大家用餐,彷彿被丟下的人不是我。
可心裡早已千瘡百孔。
大家落座之後,我纔回到了化妝間。
我取下頭紗,又偏頭脫下耳墜。
手卻不聽使喚抖了起來。
“熙熙,我來。”
我媽不知什麼時候跟著我進了化妝間。
她替我取下了耳墜,又幫我卸了妝。
“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媽的鬢角又添了幾縷白髮。
那些白髮在我眼前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最後變成了無儘的黑。
醒來時,我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醫生的嘴張張合合,過了半晌我才聽到他的聲音。
“冇有大礙,就是身體太疲憊,精神太緊繃了,不過往後得多注意營養,畢竟現在要管兩張嘴了。”
我心裡一沉,手不由揪住了床單。
冇想到段嘉銘盼了好久的孩子,居然這個時候來了。
我抬眼對上母親的目光,她眼裡滿是心疼。
“芸熙,彆想太多,先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我支起身子,坐了起來。
“段嘉銘呢?”
我媽猶猶豫豫。
“電話冇人接,段家的人已經去找他了。”
我爸臉色鐵青,拳頭都攥得發白。
幾十年叱吒商場,我爸在南城也是有頭有臉都人,他哪裡受過這種羞辱。
我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電話突兀的響了起來,段嘉銘的名字出現在手機螢幕上。
我媽看了眼,立即拽著我爸出了病房。
“芸熙,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問題,要怨要恨,你都算在我頭上,千萬不要針對幼珊,好嗎?”
我聽著他懇切的聲音,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冇有擔心我有多難多痛苦。
冇有在意他丟在爛攤子我要怎麼收場。
一開口就是提醒我不要針對白幼珊。
我的嘴唇動了動,無力地吐出一個“好”。
“幼珊在國外過得不好,她對我有怨氣,我欠她太多了。”
“芸熙,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到時候我一定會風風光光重新辦婚禮,好不好?”
段嘉銘的聲音有些不安。
我不是等不起一場婚禮,可他走得那麼決絕,彷彿他心裡根本就冇有我了。
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頰。
“段嘉銘。”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段嘉銘沉默了。
我哽嚥著問他:“你是不是變心了?”
“怎麼會?”
他慌忙補充道:“芸熙,你彆亂想好不好,相信我。”
他的沉默早已說明瞭一切。
我無聲掛斷了電話。
其實幾天前我無意間聽到段嘉銘的朋友問他:“幼珊要回國你知道嗎?她不會是要去你的婚禮搶人吧?”
當時段嘉銘還篤定地說:“我絕不會讓芸熙受委屈。”
我曾經很信任他,相信他會處理好這件事。
冇想到,最後卻輸得徹底。
掛了電話冇多久,我就收到了段嘉銘助理的訊息。
【柯女士,段總在海外的一家畫廊想轉到你的名下,您什麼時候方便,可以把合同簽一下。】
我的心裡一片淒涼。
段嘉銘是在用錢彌補自己的心虛嗎?
夜裡,白幼珊發來了一條視頻。
好奇心作祟,我忍不住點開了視頻。
昏暗的酒吧裡,段嘉銘醉得神色不清。
白幼珊把一瓶紅酒推到他麵前。
“想求我原諒就跪在我麵前喝完它。”
段嘉銘晃晃悠悠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麵前,含糊不清的說:“是我錯了,原諒我,幼珊……”
他的手在空氣中抓了幾次都冇有抓到酒瓶。
白幼珊一把抓過紅酒瓶,一隻手禁錮著他的下巴,揚起酒瓶就往他的嘴裡灌。
紅色的液體從他嘴角流出,粘得滿身都是。
他被嗆得倒在地上劇烈地咳了起來。
我關掉視頻,手都在顫抖。
新的訊息彈了出來。
【看到了嗎?他在我麵前乖得像條狗。】
手機滑落在地。
螢幕上瞬間佈滿了裂痕。
他為了求她原諒,連自尊都不要了。
我整晚未眠,五年過往一幕幕在腦海裡重映。
落花時,我們在櫻花雨裡擁抱,他說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就好了。
初雪時,他改簽了最早的航班,我回家就有冒著熱氣的火鍋在等我。
而那些幸福如今卻已支離破碎。
第二天一早,婚慶公司打來了電話。
“柯女士,段先生昨天預定了我們的跟拍和跟妝,想跟您確認一下,你們領證的時間是下週三早上嗎?”
我怔怔望著窗外,“不好意思,不需要了。”
對方有些困惑,“段先生昨天纔跟我們預定的……”
“已經取消了。”
我有些搞不懂段嘉銘,明明放下了自尊討好白幼珊,卻還要和我領證。
他當我是什麼?一塊呼之即來的遮羞布嗎?
剛離開住院部,我就在急診迎麵撞上了段嘉銘。
他衣衫不整,袖口的血跡都乾涸了,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
他看到我,眉頭緊鎖。
“你是狗嗎?這麼快就追到醫院來了?這事跟你冇關,你彆管。”
我深吸了口氣,“我不是來找你的。”
他頓時有些焦躁,擋在了我麵前。
“你彆找幼珊的麻煩,我受傷跟她一點關係都冇有。”
白幼珊倒是一點傷也冇有,她抱著手跟在段嘉銘身後,一臉無所謂。
“是啊,跟我沒關係,是他自己要動手的。”
兩位輔警示意他們回所裡調查,段嘉銘低著頭跟著輔警走了。
經過我身邊時,白幼珊挑釁地問道:“他為了我,可以不要命,為了你會嗎?”
我身體一僵,像是被什麼釘在了原地。
白幼珊得意地笑了起來。
幾人還未走遠,急促的鈴音就響了起來。
“柯女士,網上都在傳段總毆打餘爍的視頻,段總電話我也打不通……”
公關部的同事急得聲音都高了八度。
“餘爍?”
“對,之前白小姐在國外談了幾年的那個男朋友。”
聽到這個解釋,我頓時有些站不穩。
段嘉銘向來行事穩重。
可如今他卻爭風吃醋,衝動到打架鬥毆進局子。
原來為了她,他也會有拋下一切的時候。
“柯女士?我們該怎麼辦啊,公司的談判正處在關鍵時期,這個時候有點風吹草動都很麻煩……”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
“聯絡不上段嘉銘,就聯絡他父親吧,段家總會有人出麵來解決的。”
掛了電話,越演越烈地嗡鳴聲快要將我徹底淹冇。
我轉身去了婦產科,預約了藥物流產的手續。
服藥的第三天要留院觀察,我提前一天回到我和段嘉銘的家搬東西。
家門口,我習慣性的輸入了自己的生日,卻聽到了一句冰冷的提示:“密碼錯誤。”
我愣了一下,連續試了三次,仍然冇打開門。
原來我離開幾天,密碼就已經換掉了。
我試了試白幼珊的生日,果然,門哢嚓一聲開了。
我自嘲地笑了起來。
我還在等段嘉銘跟我解釋,跟我道歉,低聲下氣求我回頭。
冇想到,他已經乾脆的換掉了密碼,把我拒之門外。
一進門我就看見了門口靠牆擺放著的婚紗照。
原本懸掛它們的地方,已經被段嘉銘和白幼珊18歲時的合影替代。
冰箱上原本貼著的《段先生&柯小姐的同居準則》,柯字被畫上了一個巨大的叉,準則也被改得亂七八糟。
房間的氧氣彷彿被抽空了,我快要喘不上氣來。
我把衣櫃裡的衣服裝進箱子裡。
細小的私人物品統統打包起來。
房間裡慢慢不再有我住過的痕跡。
最後一箱行李打包好時,門口傳來一陣滴滴聲。
兩個人推推搡搡進了門。
剛一進門白幼珊就把段嘉銘按在牆上抬頭索吻。
他頭偏向一側,“彆鬨……”
她卻冇有收斂,一顆一顆解他的襯衣釦子。
段嘉銘低聲重複了一次:“我說了,彆鬨,好嗎?”
白幼珊臉色一變,用力捏了他手上的傷口一把。
段嘉銘慘叫了一聲,痛苦得蹲下身去。
她黑著臉說道:“我說過,我要是不開心,你也彆想好過。”
段嘉銘疼得滿頭是汗,他狼狽地站了起來,這纔看見了幾個大箱子,和箱子旁的我。
他突然有些慌張。
“芸熙?你這是乾什麼?”
我麵無表情。
“不好意思,破壞了你們的情調,以後不會了。”
段嘉銘立即拉住了我。
“芸熙,你誤會了,幼珊隻是來拿東西,她不住這兒,這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兒啊?”
“誤會?”我指了指地上的婚紗照,擠出了一個痛苦的笑。
段嘉銘看了眼照片,“幼珊,你!”
白幼珊輕飄飄說道:
“段嘉銘,她不要你了,我早就告訴過你,她在乎世人的眼光多過在乎你,你們的感情呀,真脆弱。”
我明知她是故意挑釁,還是忍不住揚起手。
可那一巴掌還冇來得及落下,我就突然被重重扇倒在地,耳邊隻剩下一陣嗡嗡聲。
我錯愕地看著段嘉銘,他直直跪在我身邊,麵如死灰。
小腹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我捂著肚子,眼前一黑。
失去意識之前,我還聽到段嘉銘低聲哀求。
“芸熙彆這樣,算我求你了……”
彷彿墜入了無邊的黑暗,我孤立無援,失去了救贖。
有一瞬間,我感覺到一陣暖意從身體裡一點點流失。
我想哭,想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涼意滲透了四肢,我茫然睜開眼來。
段嘉銘正捧著我的手,貼在自己的唇上。
他臉色慘白,衣襟也早已被汗水打濕。
“芸熙……”他的聲音都在顫抖,“你懷孕了?”
我掙紮著抽回了我的手。
段嘉銘很慌,他慌忙想要抓住我的手,可觸碰到我的指尖時,他卻不敢握住我。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懷孕了……”
他語無倫次,大顆的汗從額角滑落。
突然,他抬手一個巴掌扇在了自己臉上。
他用儘了力氣,那個五指印迅速紅腫了起來。
“早知道你懷孕了,我說什麼也要保護好你。”
我搖了搖頭,虛弱地說道:“我已經吃過藥了,若不是你,明天他也會離開我。”
“什麼?”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要我們的孩子?”
“你知道我做夢都想擁有一個完整的家的!”
“我連寶寶房都準備好了,小床也早就買來晾味了,芸熙,這些你都知道的啊。”
他的嘴唇泛著白,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嘉銘,我也曾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個孩子,你會捧著他的小腳丫親了又親,我會唱歌哄他睡覺……”
他猛地抬頭看我,眼裡泛起了淚光。
“可是嘉銘。”我頓了頓艱難地說了下去,“我不想讓他生活在一個爸爸媽媽不相愛的家庭裡。”
段嘉銘說過,他十幾歲的時候父母感情就破裂了。
他爸爸一意孤行要離婚娶白幼珊的媽媽。
雞犬不寧好幾年,段嘉銘的生母才心灰意冷離婚離開。
可離婚冇幾年,她就生了場重病過世了。
他說十幾歲的時候,他一直很討厭白幼珊和她媽媽。
如果不是她們的出現,他的青春期不會那麼黑暗。
他也恨自己的父親,那麼輕易就背棄了自己的諾言,讓一個女人承受了一輩子的痛苦。
所以求婚的時候,他曾當著我父母的麵信誓旦旦承諾。
他會給我一個安穩幸福的家,冇有什麼會破壞我們的感情。
隻是冇想到,有一天,他終究成為了他最討厭的人。
段嘉銘哽嚥了起來。
“我冇有,芸熙我冇有不愛你。”
我偏過頭去,不想讓他看到淚水劃過臉龐。
我不知道段嘉銘守了我多久,隻是在昏睡時聽到了他和白幼珊在門外的爭吵。
“我隻是讓你去取東西,誰讓你換下了我的婚紗照,又改我的密碼?那是我和芸熙的家,你懂嗎?”
“怎麼?你不喜歡那張合影?我可以換一張,包你喜歡。”
“幼珊!你還不明白嗎?我們真的冇有可能,我從始至終喜歡的人隻有柯芸熙。”
“是嗎?那你能保證她一直喜歡你嗎?”女人的聲音頓了頓,“如果她也看到了那個視頻……”
男人的聲音變得氣急敗壞。
“白幼珊,我警告你,你不要自掘墳墓,我對你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再次醒來時,段嘉銘正撐著下巴閉眼休息。
聽到我的動靜後,他搓了搓臉清醒了過來。
“醒了?”
“吃點東西吧?我特意讓阿姨蒸了你愛吃的魚。你要趕緊養好身體。”
我推開了他的手,冇有理睬他。
他仍然耐著性子勸著,“熙熙,吃一口,不吃哪裡有力氣恢複?”
“彆太傷心,寶寶以後還會再來找我們的。”
我一抬手,一盤子精心準備的營養餐灑了一地。
儘管我對段嘉銘不理不睬,他仍然天天來醫院守著我。
我爸打不走,我媽罵不走,他似乎鐵了心要跟我耗下去。
出院那天,我終於開了口。
“段嘉銘,那天婚禮上我說過,如果你要走,我們就結束了,我想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也不必再糾纏。”
他削蘋果的手一頓,幾滴鮮血就落在了地麵上。
他慌亂放下刀,無助地看著我。
我隻能請護士送來了碘酒給他處理了傷口。
他哽嚥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你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我歎了口氣,那麼驕傲的他,什麼時候如此謹慎過。
“也許我對你還有一些殘留的感情,但我相信,我會忘掉你的。”
“為什麼?”他眼裡滿是絕望,“為什麼一定推開我,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冇用?”
我慘然一笑,平靜說道:“婚禮前,你就知道白幼珊要回國,可你選擇瞞著我。”
“婚禮前一晚,你感歎遺憾的朋友圈我看見了,我等你跟我坦白,卻等到了婚禮上的背叛。”
段嘉銘攥緊了拳頭,小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段嘉銘,不過變心而已,我真冇有那麼難纏,隻要你大大方方告訴我,我們有什麼不能好聚好散的?”
“可你偏偏選了最難堪的方式。”
我的身體有些虛,說完這一大段話,背後都開始冒汗了。
他的臉色慘白。
無意識退後了半步。
“我跟你說我們結束了,不是賭氣,是認真的,是深思熟慮過的。”
“你想補償給我的畫廊,我收,以後我們就冇必要來往了。”
“不。”他低著頭甚至不敢看我,“不要。”
“我們的感情冇有任何問題,和你在一起之後我冇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幼珊的事情是我冇有處理好,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不等我回話,他就轉身逃離了病房。
那天之後,段嘉銘冇有再來糾纏我。
之前重大項目的合作本來就很忙,加上打架鬨事的餘波也還需要處理。
我們分道揚鑣後,柯家也會從合作中撤出。
這些狼狽,夠他應付一陣子的。
出院後,我跟我爸申請了去國外的分公司曆練。
順便把段嘉銘送我的畫廊也經營起來。
每週五的早上,我都會去奧爾特拉諾區畫廊轉轉,中午再去分公司上班。
不知什麼時候起,每週五畫廊都會收到一大束送給我的花。
“柯女士,這周的花是白玫瑰誒,這都半年了,一週都冇停過,送花的人真是太浪漫了。”
工作人員一臉羨慕把花插進花瓶裡,我卻隻是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我對過期的浪漫過敏。”
快到中午時,畫廊的玻璃門被人推開了。
高跟鞋撞擊地麵,發出一陣不和諧的聲音。
我抬頭正對上了白幼珊盛氣淩人的目光。
“聊聊?”
我們在廣場一角的咖啡館裡坐了下來。
半年不見,白幼珊卻憔悴了不少,臉頰都瘦得凹了進去。
捲翹的睫毛下,她的眸子灰撲撲的,冇有一點生氣。
“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嗎?”
我尷尬的笑了笑冇有說話。
“我媽在我十二歲那年嫁到了段家,見到段嘉銘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他。”
“你以為你是第一個發現我喜歡他的人嗎?十七歲那年,他就看過我的日記本了,裡麵每一頁都是我對他的幻想。”
她突然轉頭,用空洞的眸子盯著我。
“我原本可以在他身邊用我的方式愛他一輩子,可是你,你一句話,他就把我趕走了。”
我突然記起第一次留宿在段嘉銘房間的那晚。
那天段嘉銘很興奮,關了房門就顫抖著抱著我。
炙熱的吻從額頭一路落到了鎖骨。
就在他要繼續下去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白幼珊就站在門口,用一雙空洞的眸子看著我們。
我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她光著腿穿著一件段嘉銘的t恤,臉上一點表情也冇有。
“哥,我睡不著,我能來你房間睡嗎?”
段嘉銘也嚇了一跳,他憤怒地把人趕出門去,又哄了我好久,我才安定下來。
第二天一早,白幼珊又若無其事當著我的麵把那件沾著水漬的t恤丟進了洗衣機裡。
為了這事,我跟段嘉銘發了好大一通火,白幼珊才被送出了國。
我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不是已經毀了我的婚禮了嗎?現在一切都如願了,你還來找我乾什麼?”
她愣住了,良久才低頭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
“你以為我想來啊,他逼我來跟你道歉,否則就跟我斷絕關係,這輩子都不要再見我。”
我平靜地點了點頭,“那你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她卻自顧自說道:“後來我才知道,比起討厭你,我更恨他。”
“他明明知道我愛他,卻把我一個人丟去了國外,他不管我,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訊息,更不肯來看我。”
白幼珊睫毛微微顫動,豆大的眼淚從她臉頰滑落。
“我跟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我們參加各種瘋狂的派對,玩各種不堪的遊戲,我等著他痛心,等著他後悔,等著他跪在地上說不該拋棄我,可我在國外的五年,他一句也冇有問過,他真的該死。”
我驚詫地盯著那張精緻的小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難怪那天段嘉銘會跟人打架打進派出所。
片刻沉默後,我才從巨大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這是你們兩個的事,已經與我無關了。”
白幼珊眼睛裡盈滿了淚水,她倔強地笑了笑,從兜裡掏出了一條項鍊。
“是嗎?我想這個東西你應該會喜歡。”
我怔怔盯著她手裡的項鍊。
那個吊墜其實是一個微型的存儲卡。
不等我看清,一雙大手越過我的頭頂,一把將項鍊奪了過去。
男人憤怒的聲音壓得耳膜都有些震得慌。
“白幼珊你瘋了嗎?”
段嘉銘臉黑得嚇人。
“我瘋了?”
白幼珊笑聲有些淒涼。
“對啊,我早就瘋了,我為了你已經瘋了好幾年了,告訴你段嘉銘,我們這輩子都會糾纏在一起,永無寧日。”
話音未落,段嘉銘的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段嘉銘,你打我?”
白幼珊失神地看著他,然後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段嘉銘強忍著努力把她拽了起來,拖著她踉踉蹡蹡離開了。
我從冇見過他如此生氣。
那天晚上,段嘉銘敲開了我的房門。
他身上沾著濃濃的酒味。
我冇有讓他進門,和他一起下了樓。
我們並肩走了許久,誰都冇有開口。
他停下了腳步,下了決心說道:
“芸熙,對不起,我欠你一句認真的對不起。”
我點了點頭,卻始終說不出“沒關係”。
他突然泄了氣,靠著路燈低聲哭了起來。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明明想保護好每一個人,結果卻傷害了所有人。”
“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幼珊。”
“幼珊她從小就那麼偏執,我真的拿她一點辦法都冇有,我以為把她丟去國外幾年,她遇到更好的人總會忘掉我。”
“可我冇想到餘爍那個人渣那麼糟踐她,當她自暴自棄把那些照片給我看時,我真的崩潰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在白幼珊病態的依戀裡,恐怕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芸熙,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後悔,如果那天我堅定地選擇了你,你現在會不會還在我身邊,我們的孩子都快要出生了。”
說到孩子,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
“可惜冇有如果,誰不想要被堅定的選擇呢?”
我抬頭對上他的目光,他眼裡的情緒晦暗不明。
“你或許不信,這些年來我從來冇有愛過彆人,我對未來的規劃裡每一天都有你,我以為到80歲那一天,我們或許還能一起在養老院裡下圍棋……”
“原諒我,芸熙,那天我真的冇有辦法。”
“你說你會努力忘掉我,這半年我也努力了,可是一點用都冇有。”
“一到夜裡,我閉上眼就會看到你那雙失望的眼睛,一想到這,我就心痛得睡不著覺,實話說這半年冇有酒我根本睡不著覺。”
我的心不由一緊,但很快我就釋然了。
“段嘉銘,我曾經問過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你對我真的坦誠嗎?”
他猛地抬起頭,瞳孔在夜色裡微微顫抖著。
“我……”
“害怕……”
他的聲音被吞冇在黑暗裡,我從未見他如此軟弱過。
我不知道他在隱藏什麼,隻是覺得我們之間早就立起了一座無形的高牆。
其實我也不是真的想探究他的秘密。
隻是想讓他明白,我們其實早就回不去了。
段嘉銘的手機在黑暗中突兀的響了起來。
他掛斷了電話,可電話卻不屈不撓又響了起來。
“不接嗎?她在找你。”
段嘉銘歎息了一聲,接起了電話。
“你不用管我在哪裡,也不用管我跟誰在一起,我跟你說過很多次,這些都與你無關。”
接著他直接關掉了手機。
我甚至能聽到他生氣的喘息聲。
過了許久,他纔再次開了口。
“十九歲生日那天,我被她下了藥。”
“當時我恨透了她,一年冇理過她,也冇回過家。”
“直到後來父親生了場病,她跪在我麵前求我原諒,保證再也不會碰我一根汗毛了,我纔回了段家。”
“這些都是我認識你之前發生的事,原本我以為我的人生可以翻篇了,這些事會爛在肚子裡,冇想到她拿出了當年的視頻一次一次威脅我。”
段嘉銘雙肩止不住顫抖著。
我的背上也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我真的害怕你知道這些事,害怕你看到那些照片和視頻,害怕你嫌我臟,再也不會看我一眼。”
“我對你冇法坦誠。”
淚水無聲滑過他的臉頰,浸透了他的衣領。
說完這些彷彿用儘了他最後的力氣,他看著我,眼神裡滿是渴求。
我深吸了口氣,試圖平息起伏的呼吸。
“那現在為什麼要跟我講這些?”
他無助地說道:“你會同情我嗎?你會原諒我嗎?哪怕一點點?”
我搖頭搖頭。
“如果你一開始就對我坦誠,我們根本就不會開始,你們的糾纏太深了,我不想讓自己困在這樣的感情裡。”
段嘉銘眼裡的光一點點暗了下去。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送我回家樓下時,段嘉銘掏出了一本小冊子。
“這個……本來婚禮上要送給你的。”
我翻了翻,小冊子裡都是段嘉銘畫的我。
在圖書館裡看書的我。
在海邊玩水的我。
熟睡時睫毛長長的我。
我翻到了最後,那是婚禮前試婚紗的我。
我知道段嘉銘畫畫很好看,有時候見他寫寫畫畫,向他討要,他還不給我看。
隻是這一份精心準備的禮物,如今已經冇有意義了。
我笑著把小冊子還給了他。
“我都想不起來了。”
他的臉色變了又變,握著小冊子的手都在抖。
“對不起,芸熙。”
“都過去了。”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上樓回了房間,再也冇有回頭。
那天之後,我冇有再見過段嘉銘。
隻是畫廊仍然會在每週五都早上收到一束白色的花。
再後來,我把畫廊轉手了,極佳的地段和幾十年的口碑積累,還是讓我狠狠賺了一把。
隻是不知道,每週五的早上,是否還有人往畫廊送花。
三年後,海外分公司被一家當地的大企業收購了。
我也結束了曆練,回到了國內。
飛機剛落地,我就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訊息。
【聽說你回國了?】
我冇有理睬,隨手刪掉了這條訊息。
在家休整了幾天,我一出門采購就遇到了白幼珊。
那時,她正在一家茶館門口和工作人員鬨得不可開交。
“什麼私人茶館,你們開店的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工作人員尷尬地攔著她,“這位女士,不好意思,我們要維護顧客的**,不能讓你隨便闖入。”
“**?我哥哥就在你們的茶館裡偷情呢,你們要維護他偷情嗎?”
“女士,我們可是正規的茶館,怎麼可能會有人偷情。”
白幼珊的嗓門很大,瞬間吸引了一群人圍觀。
看熱鬨的人還拿起了手機拍起了照。
“你們要是正規場所,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工作人員清了清嗓子,“白女士,這個月你都來鬨了三次了,你總這麼鬨下去,我們的生意冇法做了。”
“再說了,之前你也看到了,段先生隻是和朋友談事,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啊。”
白幼珊紅著臉不由分說往裡闖,“之前都是煙霧彈,這次肯定是在跟女人偷情。”
就在她和工作人員糾纏不清的時候,段嘉銘邁著長腿從茶館裡走了出來。
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跟在他身後,手裡還拿著一摞厚厚的檔案。
“段嘉銘!你把女人藏哪兒去了?為什麼不回我訊息,不接我電話!你是不是在偷情!”
段嘉銘臉色很難看,但又彷彿早已習以為常。
“對不起啊,趙秘書,讓您看笑話了,這些檔案,麻煩您帶給沈總,沈總有任何問題隨時都可以聯絡我。”
男人點了點頭,逃似的走了。
段嘉銘也轉身要走,卻突然發現了我。
“柯芸熙?你真的回國了?”
他大步朝我走來,我隻好客套的打了個招呼。
“好啊你段嘉銘,我就知道你躲在這冇什麼好事,你看,果然還是被我逮到了吧!”
白幼珊滿頭亂髮衝上前來,卻被段嘉銘死死鉗住了手腕。
周圍的人都在低聲議論。
“不是吧,這女的有病嗎?她哥哥談生意她都要管啊。”
“我跟你說,這是真有病,我都見她鬨了好幾次了,太可怕了。”
“可不是嗎,上次我聽了一耳朵,每一個小時要簡訊報備一次,晚上9點前必須回家,要是冇做到就要鬨。”
“我老婆要是這樣管我,我就跳樓去,何況還隻是個妹妹。”
這些議論聽著刺耳,我都不由有些尷尬,可段嘉銘卻冇有任何反應。
他淡淡說道:“既然回國了,有機會一起吃個飯?”
我搖了搖頭,“算了,不方便。”
白幼珊在一旁嘀咕道:“放開我,段嘉銘你捏疼我了。”
就在這時,一聲悅耳的童音響起。
“媽媽!爸爸剛剛抱我洗手,把我的袖子打濕了。”
一個小肉糰子踉踉蹌蹌跑了過來抱住了我的腿。
“是嗎?爸爸怎麼這麼笨!”
我笑著掏出紙巾給兒子擦乾衣袖。
“責任一人一半,你跟個泥鰍似的亂扭,我都抱不住你。”
老公笑著跟了上來,點了兒子的小腦瓜一下。
“你……你有孩子了?”段嘉銘愣了一下,鬆開了手。
白幼珊在一旁笑著拍起了手,“有意思,看到冇,你心心念念想著的人,轉頭就甩了你,跟彆人結婚生了孩子。”
“媽媽,這個叔叔是誰?他為什麼跟你說話?”
我笑了笑一把抱起兒子,“一個認識的人。”
老公友善地朝兩人笑了笑,然後攬著我的腰轉身離開。
老公低聲在我耳邊問道:“這就是前夫哥啊?”
我坦誠回答:“嗯。”
“還是我比較帥一點。”
小肉糰子不知道我們在聊什麼,隨口附和道:“我爸超帥。”
我冇有回頭,就讓過去都留在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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