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車內,紀清絮坐在後排閉目養神。
她的膚色白皙,遠遠還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纖細的手腕,讓她的周身不自覺添上了幾分清冷感。
經紀人兼大學好友林頌一坐在副駕駛,透過後視鏡看她。
“回紀家還是去我那?”
空氣沉默幾秒,冇有溫度的嗓音響起,“去紀家。”
一週前,紀清絮無意間看到一則新聞。
“京圈首富紀家將在下週舉辦一場認親宴,宣佈找回了丟失二十七年的紀家小少爺。”
紀家隻有一對龍鳳胎,從冇有第三個孩子,所以這位丟失的小少爺隻能是她父親在外的私生子。
對於紀家要認回私生子一事,紀清絮根本冇興趣參加。
但這樣一件轟動了整個京圈的事,卻始終冇有人通知她。
紀清絮知道,她正在逐漸被紀家邊緣化。
小時候父母很忙,忙到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紀清絮算是被哥哥紀淮忱養大的。
可即使如此,她也還是能得到些許父母的愛。
但就在一個月前,一切天翻地覆。
紀清絮知道了自己不是紀家的親生血脈,而是當年真千金走丟後從福利院抱回來的。
原來父母隻當她是替身。
一夜之間,她從京圈豪門大小姐變成了身世不明的孤兒。
真千金都回來了,紀家自然是不必什麼事都告知她這個假千金。
但紀清絮也不清楚紀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個月過去也冇公開真千金的身份,反而先給了一個私生子名份。
紀清絮緩緩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底隱隱帶著冷意,像一汪冇有波瀾的泉。
可不管怎麼說,她也是紀家正經領養回來的女兒,在法律上是名正言順的紀家人。
何況直至現在,紀清絮仍是外界眼裡唯一的紀家大小姐。
既然冇人通知,那她可就不請自去了。
很快,車便停在紀家彆墅的門前,她走下車,山莊大門敞開,沿路都是豪車。
看來今晚的陣仗很大,怕是這位私生子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紀清絮撇了撇唇角,這樣想著提步走了進去。
她隻想隔岸觀火,便刻意坐在了最後一排,聽著紀父紀柏臨的發言。
“感謝大家能出席今晚的宴會,紀某有一件大喜事要宣佈,二十七年前我不慎走失了一個兒子,今天終於被我找回來了。”
紀清絮瞥到二樓的人影,想來那位就是今晚的主角。
男人立在玻璃欄杆處,大片燈光灑下,他整張臉卻被隱冇在陰影裡。
紀清絮看不太清,隻是那抹身影讓她腦海裡猝不及防閃過一道人影。
可很快她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他雖然是當年京大的高嶺之花,但也隻是個一無所有的孤兒,京圈上流的宴會他根本進不來。
況且自從七年前她提了分手後,他便消失的徹底。
這麼多年,她再也冇聽聞過任何有關他的訊息。
樓上的人邁著不急不慌的步子下樓,走出陰影的刹那,紀清絮也將目光收回。
侍應生端著香檳朝她這邊走來,她隨手去拿,卻在下一秒頓住。
“各位好,我是紀家失散多年的孩子,”男人磁性清潤的聲線響起。
僅是一瞬間,紀清絮的背脊緊繃,她僵硬地抬了抬脖頸。
在看清檯上的人時,她全身的血液倒流,麵上血色全無。
裴知聿...
她的視線穿透人群,直白灼熱。
他像是感受到了一般,微微轉頭,在數百人的宴會廳裡,一眼便鎖住了她。
兩人的視線就這樣在空中驟然交彙。
她看見裴知聿的唇微微張開,幽深漆黑的眸鎖著她,一字一頓:“裴知聿。”
四目相對,空氣彷彿被凝結,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紀清絮隻能聽見自己鼓跳如雷的心跳聲。
“嘩啦——”
直到一聲巨響,紀清絮的思緒被拽回現實,也引得有條不紊的宴會被中途打斷。
她的手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準備拿的那杯酒,連同侍應生端著的酒盤一同摔在了大理石地上。
地上一片狼藉。
“妹妹!”
一道驚呼,隨後紀清絮看見一個女孩對那個侍應生關心的問著。
紀禾。
紀家真正的千金。
在安撫完侍應生後,紀禾重新看向她,“幸好旁邊是我,要是彆人怎麼辦,你怎麼這麼魯莽?”
紀禾端著長輩教育的口吻,像極了家中的長姐管教不聽話的妹妹。
紀清絮的大腦仍一片混亂,甚至心口處開始傳來陣陣酸澀感,直至變為鈍痛。
但所有人都看向她們這邊,紀清絮隻能竭力維持著,不讓人看出異樣。
“這酒杯我還冇碰到,怎麼就倒了?”
“難道妹妹覺得這個侍應生是故意的?妹妹是在這受害者有罪論了?”
紀清絮忽而有些想笑。
不知紀禾是真傻還是裝傻,她話裡所指的是誰,她不信紀禾聽不出來。
加上紀禾此刻像是化身正義使者,學到個新詞就開始賣弄,這模樣實在好笑。
“她摔碎了這麼多高昂酒杯,今天的工資算是冇了,之後或許還會找她索賠,她確實該找罪魁禍首。”
紀清絮眼神掃過天花板角落裡的監控,“保安,去調監控。”
紀禾一時慌了神。
剛剛她見紀清絮出神,便頭腦一熱,趁她不備撞倒了侍應生,想讓紀清絮出醜。
可她情急之下卻忘了偌大的紀家山莊,富麗堂皇,怎麼可能冇有監控?
監控畫麵一清二楚,如果真放出來,出醜的隻會是她。
紀禾有些焦灼,正頭腦風暴,想著如何應對,四周眾人的竊竊私語便不加掩飾地傳來。
“這紀大小姐的脾氣也太嬌縱了。”
“是啊,一件小事而已,道歉了也就過去了,她偏偏嘴硬不承認。”
“小姑娘這是不想丟麵子吧,隻是平白惹了一場笑話。”
紀柏臨麵色陰沉,他大步走來:“胡鬨!撞了人還不道歉,不依不饒的像什麼樣子!還不快收拾殘局!”
紀清絮垂在身側的手有了顫抖的趨勢,心臟像是被肆意撕裂,痛意越發尖銳。
她壓著情緒:“爸,監控一目瞭然,您阻攔我不纔是讓這件事越鬨越大嗎?”
“你!好,去查!如果真是你,你就去給我鄭重道歉!”
紀柏臨氣的甩了下手臂,背過身去。
紀禾看著一旁的侍應生,眼裡滿是威脅。
侍應生雖然不知道紀禾的身份,但能進這個晚宴的人都非富即貴,上流圈子裡的人哪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她手指緊緊扣著酒盤,哆嗦道:“冇…冇有人撞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會賠償的。”
“你知道在這種宴會裡,一個酒杯值多少錢嗎?”
場麵僵持不下。
紀禾忽然想到,一個熱搜可以被另一個更大的熱搜覆蓋,這種手段無論在哪裡都屢試不爽。
“妹妹,你未免太咄咄逼人了,紀家家教是這樣的嗎?就算你不是紀家…”
紀清絮微眯著眼,猜到了紀禾今晚鬨這一出的目的。
她正想走上前一個巴掌將紀禾的話打回肚子裡,話筒處傳來一聲輕笑。
漫不經心,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眾人順著聲源處看去。
裴知聿一身黑色西裝,卻不似在場的豪門貴人一般,將西服穿的嚴絲合縫。
他內裡襯衫的領口開了兩顆釦子,但絲毫不見浪蕩模樣,氣場仍淩厲沉穩,讓人不自主屏住呼吸。
男人緩緩走下台,薄唇輕抿,眼底的笑意也被隱去,神色溫淡。
“這算是送我的見麵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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