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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悠然深吸了一口山區清冽的空氣,試圖將城市裡積攢的疲憊和煩悶一併撥出。

眼前這座簡陋的木屋工作站,就是她接下來七天誌願者生活的起點。

綠色足跡環保組織舉辦的生物多樣性調查項目,聽起來正是她需要的——遠離辦公室政治,做點有意義的事,順便淨化心靈。

她拖著行李走進臨時充作會議室的屋子,裡麵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來自天南地北的誌願者。組織者李老師是個皮膚黝黑、精神矍鑠的中年人,正熱情地招呼大家。

歡迎各位!感謝大家投身生態保護事業!李老師聲音洪亮,我們這次調查任務重,環境也比較艱苦,為了培養團隊精神和互信,我們決定采用隨機搭檔製度!

底下響起一陣小小的騷動,夾雜著興奮和緊張。

宋悠然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喜歡獨立行動。

李老師開始拿著名單念名字和分組。

一個個名字被喊出,搭檔們互相點頭致意。

下一組,宋悠然——

宋悠然下意識挺直背。

——和江辰。你們是第三組,負責東麵溪流區域的植被和昆蟲樣本采集。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凝固了。

宋悠然的血液似乎瞬間凍結,耳朵裡嗡嗡作響,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猛地抬頭,視線慌亂地掃過人群。

然後,她看到了他。

江辰。

他站在人群稍遠的位置,同樣愣住,深邃的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捕捉到她,裡麵寫滿了同樣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他穿著簡單的灰色衝鋒衣,身姿依舊挺拔,歲月洗去了少年的青澀,增添了幾分沉穩冷峻,但那副眉眼,她絕不會認錯。

她的前男友。分手時鬨得極其難看、她發誓老死不相往來的前男友。

老天爺,你玩我呢!

宋悠然腦子裡隻剩下一片空白和這句無聲的呐喊。

李老師還在繼續念名單,周圍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宋悠然隻覺得手腳冰涼,所有的期待和放鬆瞬間蒸發殆儘。

分配宿舍時,噩夢繼續。

所謂的宿舍是簡陋的雙人木屋,而她和江辰,恰好被分到了一間。

推開木門,一股淡淡的木屑和潮濕泥土的味道撲麵而來,屋裡隻有兩張狹窄的單人床,一個簡易衣櫃,一張小桌,空間逼仄得讓人窒息。

兩人沉默地將行李放在各自床腳,中間彷彿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

好久不見。

最終,是江辰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什麼情緒。

宋悠然冇看他,低頭整理根本不需要整理的揹包帶子,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嗯。冇想到會在這裡遇到。

我也冇想到。江辰的聲音依舊冇什麼波瀾,工作需要。

原來是工作需要。

宋悠然心裡嗤笑一聲,也是,他那樣的事業狂,怎麼會單純來做誌願者。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幾乎零交流。

領取裝備、聽培訓講解,都默契地隔開至少一個人的距離。必要的對話簡短生硬,眼神儘量避免接觸。

這七天怎麼熬

宋悠然看著窗外連綿的青山,第一次覺得荒野的空曠如此令人絕望。

第二天,調查工作正式開始。

東麵溪流區域的路比想象中難走,苔蘚濕滑,樹枝橫生。

宋悠然負責記錄,江辰負責采集樣本。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穿梭在密林中。

這裡,腐木下有菌群。

江辰停下腳步,蹲下身,熟練地用小刀采集樣本,動作精準而專注。

宋悠然拿起相機拍照,然後在記錄板上機械地標註:地點:東區溪流上遊;樣本:未知菌類;采集人:江辰。

氣氛冷得像溪水。

突然,宋悠然腳下一滑,驚呼一聲,身體向後倒去。

預想中的摔倒冇有到來,一隻強有力的手臂及時攬住了她的腰,將她猛地拽了回來。她的後背撞進一個堅實溫熱的胸膛。

兩人瞬間貼近,宋悠然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和透過衣料傳來的體溫。

空氣中瀰漫開他身上淡淡的、混合著汗水與青草氣息的味道,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

時間彷彿慢了下來。

回憶猛地襲來:大學校園裡,她蹦蹦跳跳下台階差點摔倒,他也是這樣手忙腳亂地拉住她,然後兩人一起笑作一團……

宋悠然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站直身體,掙脫開他的手臂,臉頰不受控製地發燙。

謝謝。

她聲音乾澀,不敢看他。

路滑,小心點。

江辰的聲音似乎比剛纔啞了一點,他很快收回手,轉身繼續前行,彷彿剛纔隻是個小插曲。

但那一刻的觸碰和突如其來的回憶,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表麵的平靜。

中午,兩人坐在溪邊石頭上啃乾糧。

宋悠然拿出水壺喝水,眼角餘光瞥見江辰從揹包裡拿出一個橙子,熟練地剝開,然後……自然而然地將剝好的大半遞向她這邊。

動作做到一半,他猛地頓住,手指微微收緊。

宋悠然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過去,他總是這樣,剝好水果,第一口總是先給她。

空氣再次凝固。兩人都想起了那個習慣。

江辰沉默地將橙子收回,掰下一瓣放進自己嘴裡,眼神看向奔流的溪水,喉結滾動了一下。

宋悠然低下頭,用力咬著麪包,心裡五味雜陳。

第三天,任務更重,他們需要深入一片更陡峭的坡地。

天氣說變就變,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雨,雨水沖刷著山路,能見度急劇降低。

兩人冒雨艱難前行,渾身濕透,又冷又累。

不行!雨太大了!得找個地方避一下!

江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對宋悠然喊道,聲音在雨聲中有些模糊。

他環顧四周,指著不遠處山壁下一處凹陷:去那裡!

那處凹陷勉強能容下兩人,但極其狹窄,他們擠進去,幾乎是肩貼著肩,才能避免被雨淋到。

冰冷的濕衣服貼在身上,寒意刺骨。宋悠然冷得微微發抖。

忽然,一件同樣濕透但尚存一絲體溫的衝鋒外套罩在了她的肩上。

宋悠然一愣,看向江辰。

他隻穿著裡麵的速乾衣,嘴唇有些發白。

穿著。他語氣不容拒絕,目光看著外麵的雨幕,彆生病耽誤進度。

宋悠然想拒絕,但寒意讓她開不了口。

外套上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氣息,一點點驅散她的寒冷。狹小的空間裡,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又一段回憶不合時宜地浮現:大二那年冬天自習,教室暖氣壞了,他也是這樣,默不作聲地把自己的羽絨服披在她身上,自己穿著單毛衣哆嗦了一晚上……

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想起這些

宋悠然閉上眼,心裡亂成一團,她感覺到身邊的江辰身體似乎也繃得很緊。

雨一直下,氣氛微妙而尷尬,卻又詭異地摻雜著一絲久違的、令人心慌的暖意。

第四天,天氣放晴,但任務出現了意外。

他們負責設置的一台紅外相機怎麼都找不到信號。

可能被動物碰歪了,或者掉進哪個溝裡了。江辰看著定位器,眉頭緊鎖,得去找回來,數據很重要。

兩人根據模糊的定位在山裡兜圈子,直到日落西山,纔在一個極其隱蔽的陡坡下發現了相機的蹤影。

你在這裡等著,我下去拿。

江辰把揹包遞給宋悠然,準備徒手下去。

坡度很陡,佈滿碎石。宋悠然的心提了起來:你小心點!

江辰身手還算敏捷,順利下到坡底,撿起了相機。

然而,在他試圖爬上來時,腳下一塊石頭鬆動——

他悶哼一聲,身體猛地一滑,雖然及時穩住,但右腳踝卻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了一下。

你怎麼了

宋悠然在上麵焦急地問。

冇事。

江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吃力,他嘗試著動了動腳,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艱難地爬上來,臉色蒼白,右腳踝已經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扭傷了!

宋悠然蹲下身,心裡一沉。天色漸暗,他們離工作站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能走嗎

她扶住他。

江辰嘗試邁了一步,鑽心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大部分重量壓在了宋悠然身上。

我扶你。

宋悠然咬咬牙,將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另一隻手攬住他的腰,艱難地支撐著他往回走。

男人的體重遠超她的想象,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汗水很快浸濕了她的後背。

江辰大半身體靠著她,呼吸粗重,疼痛讓他眉頭緊鎖,但他始終咬著牙冇再出聲。

寂靜的山林裡,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

曾幾何時,她也這樣攙扶過喝醉的他回宿舍,一路抱怨,他卻抱著她傻笑……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親密,在此刻被迫的相互依賴中,瘋狂地湧現。

休息一下。

走到一片相對平坦的地方,宋悠然喘著氣說,小心地扶著他坐下。

她拿出水壺遞給他,又翻出應急的冷敷袋和繃帶——這是誌願者培訓時發的,冇想到真用上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捲起他的褲腳,將冷敷袋敷在腫得老高的腳踝上。

她的指尖冰涼,觸碰到他滾燙腫脹的皮膚時,兩人都輕微地顫了一下。

江辰低頭看著她專注而擔憂的側臉,月光灑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的目光複雜難辨。

謝謝。

他低聲說,聲音沙啞。

宋悠然冇說話,隻是默默地幫他簡單固定了一下傷處,氣氛不再像最初幾天那樣冰冷,一種無聲的、帶著痛楚和依賴的情緒在空氣中流淌。

回去的路更加漫長。幾乎一半的路程,是宋悠然咬著牙,半扶半扛地把江辰拖回來的。

當他們終於看到工作站微弱的燈光時,兩人都幾乎虛脫。

最後兩天,江辰的腳傷讓他無法再進行野外作業。

宋悠然本想自己出去,卻被李老師攔下,讓她照顧傷員,處理室內數據。

於是,兩人被迫在狹小的木屋裡共處一室。

一個坐著整理數據,一個躺在床上休息。

沉默依舊,但不再是那種劍拔弩張的沉默,而是摻雜了太多複雜情緒、略顯尷尬和微妙的沉默。

宋悠然對著電腦螢幕,卻總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她想起他受傷時依賴她的樣子,想起他下意識保護她的動作,想起那些無法磨滅的過去。

當年分手,真的全是他的錯嗎

那個她撞見的、他和係花師妹親密的畫麵,是否真的有誤會

她當時氣昏了頭,根本不聽他解釋……

咳,床上的江辰忽然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默,那天……謝謝你了。

宋悠然敲鍵盤的手指一頓。

冇什麼,隊友而已。

她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淡。

又是一陣沉默。

宋悠然。

江辰忽然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沉而認真。

宋悠然的心跳莫名加速,冇有回頭。

當年的事,他頓了頓,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我和秦瑤,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那天她父親突然住院,她情緒崩潰,我隻是……

彆說了。

宋悠然打斷他,聲音有些發抖,過去沉重的傷疤被揭開,依然帶著痛意。

我必須說。江辰的語氣變得急切,她當時差點暈倒,我隻是扶住她。你看到的時候,我已經推開她了。後來我給你打電話、發資訊,你全都拉黑了。我去找你,你室友說你不想見我。

宋悠然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角。

那些被憤怒和傷心掩蓋的細節慢慢浮現。

她記得後來好像是在醫院附近看到過秦瑤,也聽說過她家裡出事……

項目結束後,我就出國交換了。江辰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無奈,再回來,你已經畢業離開了。宋悠然,我從來冇有……

他的話冇說完,但意思已經明瞭。

誤會。

長達幾年的怨恨和耿耿於懷,原來可能始於一個可笑的誤會。

宋悠然低下頭,鼻子發酸,心裡亂得像一團麻。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項目最後一天,告彆晚會。

氣氛熱烈,大家分享著幾天來的趣事和收穫,有人起鬨讓每個組表演節目。

輪到宋悠然和江辰時,眾人看著江辰腫著的腳踝,善意地笑了。

江辰卻撐著站起來,拿過一旁的吉他——不知道誰帶來的。

他看向宋悠然,目光在跳動的篝火下顯得格外深邃。

他輕輕撥動琴絃,旋律低沉而熟悉。

是當年他寫給她的那首歌。

宋悠然瞬間僵住,眼眶猛地發熱。

他冇有唱,隻是靜靜地彈完了那首曲子。

周圍安靜下來,隻有吉他聲和柴火劈啪作響。

一曲終了,他放下吉他,在一片掌聲中,目光依舊鎖著她,輕聲說:獻給……我的搭檔。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

晚會結束,人群散去。

宋悠然獨自一人走到屋外,看著滿天繁星,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身後傳來腳步聲,不用回頭,她知道是誰。

兩人並肩站著,沉默良久。

明天就回去了。

江辰先開口,聲音很輕。

嗯。

以後……他頓了頓,還能聯絡嗎

宋悠然冇有立刻回答。

她想起這幾天的點點滴滴,他的沉默守護,他的無奈解釋,他彈琴時的眼神。

誤會需要時間消化,傷痕也許不會立刻痊癒。

但是……

她轉過頭,迎上他帶著一絲緊張和期待的目光,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看情況吧。

她說,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鬆動。

江辰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嘴角似乎向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山風拂過,帶著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氣息。

星空之下,隔閡似乎仍在,但某種凍結已久的東西,已經開始悄然消融。

回到城市已經一週。

地鐵依舊擁擠,鍵盤敲擊聲取代了山林鳥鳴,咖啡的苦澀衝散了溪水的清甜。

宋悠然試圖重新投入忙碌的生活,但總有些心不在焉。

手機安靜得出奇。

那個她曾無比熟悉、後又果斷拉黑的號碼,並冇有如預期般響起。

她甚至偷偷檢查過黑名單,確認早已解除。

一種莫名的、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失落感,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上來。

他說的聯絡,隻是客套話嗎

還是自己那句看情況吧太過模糊,讓他退縮了

週五下午,她對著電腦螢幕發呆,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麵。

旁邊的同事小米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問:悠然,這次誌願者活動怎麼樣有冇有什麼……豔遇她擠眉弄眼,聽說那種地方最容易發生故事了!

宋悠然的心猛地一跳,臉上有些發熱,故作鎮定地推開她:想什麼呢!就是爬山涉水,累死了。

腦海裡卻不合時宜地閃過暴雨中的狹小凹陷、他滾燙的腳踝、還有篝火旁那雙深邃的眼睛。

真的嗎小米顯然不信,可你回來之後,經常走神哦~不像以前那個拚命三娘了。

宋悠然怔了怔。

是嗎連同事都看出來了嗎

下班時,天空飄起了細雨。她冇有帶傘,站在辦公樓門口猶豫著是衝去地鐵站還是等雨停。

一輛黑色的SUV緩緩停在她麵前。

車窗降下,露出那張她這一週來試圖遺忘卻總在不經意間想起的臉。

江辰坐在駕駛座,手臂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目光看向她,語氣平靜自然,彷彿隻是偶遇:冇帶傘去哪我送你。

宋悠然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又猛地鬆開。

她看著細雨中的他,頭髮似乎被微微打濕,眼神依舊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不是偶遇,他知道她在這裡上班。

不麻煩你了。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

順路。

他堅持,語氣不容拒絕,像極了山裡那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的人。

雨勢似乎大了一些,後麵有車在按喇叭催促。

宋悠然深吸一口氣,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很乾淨,有淡淡的皮革和車載香氛的味道,和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很像。

地址

他側過頭問。

宋悠然報出小區名字,車子平穩地彙入車流。

車內一片寂靜,隻有雨刮器規律的聲響和空調的低鳴,氣氛比山裡的木屋更加微妙和緊繃。

腳……好了嗎

宋悠然終於找到一個安全的話題。

差不多了,多謝關心。江辰目視前方,頓了頓,補充道,多虧某人包紮得好。

宋悠然有些不自在地彆開臉,看向窗外流淌的雨簾。

又是一陣沉默。

那天晚上,江辰忽然開口,聲音在密閉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清晰,我說的話,是認真的。

宋悠然的心跳驟然加速,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揹包帶子。

我知道過去的事,不是一句誤會就能輕易抹平。他的聲音很穩,卻帶著一種難得的誠懇,我也冇指望你能立刻原諒我或者重新接受我。

他趁著紅燈,轉過頭看她,目光沉靜而專注:宋悠然,我隻是想……請求一個機會。一個能重新認識你,或者說,讓你重新認識我的機會。以一個……普通朋友的身份開始,可以嗎

他的話語冇有咄咄逼人,冇有花言巧語,隻有一種經過沉澱後的坦誠和小心翼翼。

宋悠然看著窗外模糊的街景,雨水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跡。

她想起山裡那個笨拙地揹著她的男人,那個在篝火旁沉默彈琴的男人,和眼前這個在雨中等她、小心翼翼提出請求的男人。

恨意似乎真的在那一週的山野相處和此刻的坦誠中,慢慢消散了。

剩下的,是迷茫,是一絲慌亂,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死灰複燃的悸動。

她久久冇有回答。

江辰似乎也不急於催促,隻是耐心地等待著。

車子緩緩停在她小區門口。

雨還在下。

宋悠然解開安全帶,手放在門把手上,卻冇有立刻推開。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轉過頭,迎上他等待的目光。

普通朋友……她輕聲重複了一遍,然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微微點了點頭,……也可以。

說完,她不敢再看他的反應,飛快地推開門,衝進了細雨之中,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來。

江辰看著她有些倉惶跑遠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單元門後,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靠在椅背上,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緩緩地、清晰地向上揚起,露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真正的笑容。

雨點敲打著車窗,彷彿奏響了一曲輕快的樂章。

他知道,堅冰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

而他有的是耐心,等待陽光徹底照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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