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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竹亭遇仙蹤
雨絲如銀針般斜斜紮進淮水鎮的青石板路,濺起的水花混著泥土氣息撲麵而來。沈硯清握著劍柄的手指泛白,玄色法袍下襬已被泥水浸得沉重,每走一步都似拖著千斤重物。他奉師門之命來此除妖,連續三日追查那吸食凡人精氣的黑鱗蛇妖,卻連對方的影子都冇摸到,反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困在了鎮外的荒林裡。
林間霧氣漸濃,濕冷的風裹著腐葉味鑽進衣領,沈硯清打了個寒顫。他自幼在青雲宗修行,雖已達築基中期,可這般狼狽還是頭一遭
——
法袍上沾著泥點,髮絲黏在額角,連平日裡光潔的劍鞘都蒙了層灰。正想尋處避雨,忽聞前方傳來隱約的竹笛聲,那聲音清越如泉,竟能穿透雨幕,在嘈雜的雨聲中開辟出一片清淨之地,像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平了他心中的焦躁。
沈硯清心中一動,循著笛聲前行。越往前走,空氣中的草木清香越濃鬱,雨勢也似被什麼無形之物阻隔,落在身上的力道輕了許多。不多時,一片蒼翠的青竹林出現在眼前,竹身挺拔如君子,竹葉上滾動的水珠折射著微光,竟在昏暗的雨霧中透著幾分靈氣。他伸手觸碰竹葉,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不似尋常草木那般冰涼,倒像裹著一層淡淡的暖意
——
這竹林竟藏著微弱的靈力波動,絕非普通荒林所有,倒像是有靈物在此修行,以自身靈力滋養了整片竹林。
竹林深處立著一座竹亭,亭頂覆著層層竹篾,雨水順著亭簷滴落,在地麵彙成一圈圈漣漪,恰似年輪般擴散。亭中燃著一盞青燈,昏黃的光暈裡,一道身影正臨窗而坐。那人身著青衫,袖口和領口繡著細密的竹紋,針腳纖巧得彷彿是用竹絲細細縫綴而成,每一道紋路都順著布料的肌理蜿蜒,渾然天成;烏黑的長髮用一根通體翠綠的竹簪鬆鬆挽著,簪頭雕著半朵綻放的竹花,幾縷碎髮垂在頰邊,隨著呼吸輕輕顫動,沾著的水珠晶瑩剔透,像墜在花瓣上的晨露,稍一晃動便要滾落。
沈硯清的腳步頓在亭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見過青雲宗裡風姿卓絕的師姐,她們身著流雲法袍,佩劍流光溢彩,自有修仙者的清冷傲骨;也遇過山下眉目清秀的女子,荊釵布裙,笑靨溫婉,帶著人間煙火的鮮活。可眼前這人,卻像從千年水墨畫卷中走出來的,青衫與竹林相融,眉眼間既有草木的清雅,又藏著歲月沉澱的溫潤
——
眉如遠山含黛,眉峰輕挑時帶著幾分慵懶,眉尾卻微微下垂,添了幾分柔和;眼似秋水橫波,瞳孔是極淺的琥珀色,映著青燈的光暈,像盛著兩團跳動的星火,眼尾微微上翹,笑時便會暈開一片溫柔;鼻梁秀挺,鼻尖圓潤,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嬌憨;唇瓣是淡淡的櫻粉色,唇形飽滿,唇角微微上揚時,梨渦淺現,竟讓這冰冷的雨夜都暖了幾分。他就那樣坐著,指尖輕捏竹壺,姿態慵懶卻不散漫,彷彿他本就是這片竹林的一部分,與風雨、竹葉、竹亭共生共息,連呼吸都與竹林的律動相合。
亭中人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緩緩轉過身來。沈硯清這纔看清,他的肌膚是極淡的瓷白色,卻不是病態的蒼白,而是透著玉石般的溫潤光澤,脖頸修長,鎖骨若隱若現,青衫領口鬆鬆垮垮,露出一小片肌膚,沾著的水珠順著脖頸滑落,消失在衣領深處。雨這麼大,道友何不進來避一避
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笑意,似竹葉摩擦般悅耳,還裹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竹香,飄進沈硯清的鼻尖
——
那香氣不似尋常熏香那般濃烈,而是清清淡淡的,混著雨水的濕氣,像剛剝開的嫩竹心,讓人聞著便覺得安心。
沈硯清這纔回過神,有些窘迫地拱手行禮,玄色衣袖掃過亭外的竹欄,帶落幾滴雨水。多謝道友收留,在下沈硯清,青雲宗弟子,因追拿妖物至此,不慎迷路。
他刻意強調
追拿妖物
四字,既是解釋來意,也是暗自在心中提醒
——
青雲宗教義嚴明,精怪皆為異類,哪怕未曾作惡,也需保持警惕,不可被表象迷惑。可目光落在對方那雙清澈的眼眸上時,心中的警惕卻像被雨水浸泡的紙,漸漸軟了幾分。
青衫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似是對
青雲宗
三字格外在意,隨即笑著將一杯熱茶推到亭邊。茶杯是素白青瓷,杯沿描著一圈竹青,與他的衣衫相映成趣,杯底還印著一朵小小的竹花,與他發間的竹簪遙相呼應。我叫阿竹,就住在這片竹林裡。道友一路辛苦,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他說話時,唇瓣輕輕開合,梨渦隨著話語的節奏若隱若現,讓沈硯清的心跳又快了幾分。
沈硯清走進亭中,竹製的地板踩著發出輕微的
吱呀
聲,混著雨聲格外動聽。他接過茶杯,指尖觸及杯壁的溫熱順著血液蔓延至全身,驅散了不少寒意。低頭看向杯中,茶水清澈見底,漂浮著幾片嫩黃的竹葉,入口微苦,回味卻帶著清甜,還裹著一股濃鬱的竹香,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喉間,竟像是將整片竹林的靈氣都喝進了腹中,丹田處的靈力都似溫和了幾分,不再因連日追妖而躁動。他忍不住多喝了幾口,餘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阿竹身上
——
對方正垂眸看著窗外的雨簾,睫毛纖長濃密,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像蝶翼般輕輕顫動,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碰,看看是否會驚飛這隻
蝶。
這茶需得在寅時采集帶著靈氣的竹心,配上竹林深處的無根水,用竹炭慢火煮半個時辰才能出味。
阿竹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喝茶的姿態優雅,指尖輕捏杯沿,指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透著健康的粉色,拇指上還戴著一枚竹節狀的玉扳指,色澤溫潤,顯然是戴了許多年;目光落在窗外的雨簾上,似在思索著什麼,又似隻是單純享受這雨夜的寧靜,偶爾有風吹過,竹葉落在他的肩頭,他也隻是輕輕抬手拂去,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擾了這片竹林。
沈硯清看著他的側臉,心中的警惕漸漸鬆動。他能感覺到阿竹身上並無妖氣,反而有著濃鬱的草木靈氣,純淨而溫和,倒像是修行多年的竹精。可青雲宗的長老們常說,精怪最擅偽裝,越是溫和無害,越可能藏著致命的惡意。他正想開口詢問竹林的來曆,卻見阿竹忽然轉頭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帶著幾分瞭然:道友追拿的妖物,可是常在淮水鎮外吸食精氣的那隻黑鱗蛇妖
沈硯清心中一驚,連忙點頭:正是。那妖物狡猾得很,能隱匿氣息,還會製造幻象,連續三日都讓它逃脫了。昨日我追至鎮西破廟,它竟化作一個老婆婆的模樣,拄著柺杖,顫巍巍地給我遞水,若非我隨身帶著清心符,察覺水中有妖氣,恐怕早已遭了它的毒手。
他想起昨日的驚險,仍心有餘悸,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符籙袋
——
那裡裝著他從門派帶來的符籙,也是他唯一的依仗。不知阿竹道友可有線索
阿竹聞言,輕輕歎了口氣,指尖在竹壺上輕輕摩挲著,似在回憶什麼。那蛇妖修行已近百年,原是淮水底下的生靈,因誤食了一顆修士遺落的妖丹,纔開始吸食凡人精氣修煉。它有個弱點,最怕竹枝上的晨露
——
尤其是帶著竹林靈氣的晨露,若是道友能用竹露製成符籙,再以自身靈力催動,定能引它現身。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沈硯清的肩膀上,帶著幾分擔憂,不過此妖性烈,若是被激怒,可能會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實力,道友需多加小心,它的毒牙能穿透普通的靈力屏障,若是被咬到,需得用新鮮的竹心榨汁解毒。
沈硯清眼前一亮。他從未聽說過蛇妖怕竹露,可阿竹的語氣篤定,眼神真誠,不似說謊。他正想追問如何采集帶有靈氣的竹露,卻見窗外的雨勢漸漸變小,天邊透出一絲微光,雨絲也從銀針變成了牛毛。阿竹起身道:雨快停了,道友若是要回鎮裡,我送你一段路吧。這片竹林的霧氣會迷惑方向,若是走岔了,可能會繞到蛇妖的巢穴附近
——
那裡滿是腐骨,煞氣很重。
兩人並肩走在竹林裡,雨水打在竹葉上的聲音淅淅瀝瀝,偶爾有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竟像是在低聲訴說著什麼。沈硯清忍不住看向身邊的阿竹,青衫被雨水打濕少許,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卻挺拔的腰身,腰間繫著一根同色的腰帶,打了個簡單的結,隨著步伐輕輕晃動;走在鋪滿竹葉的地麵上,他的腳步輕盈,幾乎聽不到聲音,倒像是踩著風前行,偶爾有竹葉落在他的發間,他也隻是笑著拂去,那笑容落在沈硯清眼中,比雨後的陽光還要溫暖。沈硯清連忙移開目光,心跳卻越來越快,臉頰也似被茶水的熱氣熏得發燙
——
他從未對誰有過這樣的感覺,像是有隻小鹿在心裡亂撞,既緊張又期待,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寧靜。
快到竹林邊緣時,阿竹忽然停下腳步,從袖中取出一片乾枯的竹葉遞給沈硯清。那竹葉通體翠綠,即便已經乾枯,仍透著淡淡的靈氣,邊緣修剪得整齊,似是被精心儲存過,葉脈清晰可見,像一幅微型的竹畫。道友若是遇到危險,便將這片竹葉捏碎,我會儘快趕來。
他的指尖不經意間碰到沈硯清的掌心,溫熱的觸感讓沈硯清的心跳驟然加速,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彷彿那觸感不是來自指尖,而是直接落在了心上,燙得他幾乎要落下淚來。
沈硯清接過竹葉,鄭重地放進貼身的衣袋裡,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彷彿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靈氣。他抬頭看向阿竹,對方眼中滿是真誠,讓他無法拒絕。多謝阿竹道友,他日定當報答。
阿竹笑著搖頭,青衫在風中飄動,宛如一幅水墨畫。舉手之勞,道友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有空,不妨常來竹亭喝茶
——
我煮茶的手藝,還算說得過去。
他說這話時,眼神帶著幾分期待,像個孩子在邀請朋友來家裡做客,讓沈硯清的心瞬間軟成了一片。
沈硯清點頭應下,轉身朝著淮水鎮走去。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隻見阿竹仍站在竹林邊緣,青衫與翠綠的竹葉相融,遠遠望去,竟分不清哪是竹,哪是人。那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
若是能常與阿竹在此煮茶論道,或許比在門派中苦修士途更有意義。
2
竹露除妖情初萌
回到淮水鎮後,沈硯清按照阿竹的建議,次日寅時便來到竹林采集竹露。此時的竹林籠罩在薄霧中,竹葉上綴滿了晶瑩的晨露,帶著淡淡的靈氣。他小心翼翼地用玉瓶收集晨露,指尖偶爾碰到竹葉,會傳來輕微的刺痛
——
阿竹說,這是竹林在篩選采集者,隻有心懷善意之人,才能采集到真正帶有靈氣的竹露。沈硯清想起阿竹的笑容,心中一片柔軟,指尖的刺痛也似減輕了許多,他甚至能感覺到,那些晨露在接觸到他指尖時,會輕輕顫動,像是在迴應他的善意。
三日後,他用竹露製成了五張符籙,按照阿竹的叮囑,在鎮西破廟設下陷阱。夕陽西下時,黑鱗蛇妖果然現身了。那蛇妖通體漆黑,鱗片泛著冷光,像用玄鐵打造而成,體長三丈有餘,吐著分叉的信子,信子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顯然剛吸食過凡人精氣,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又是你這小道士,竟敢壞我的好事!
蛇妖的聲音沙啞難聽,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濃濃的惡意,上次讓你僥倖逃脫,這次我定要吸乾你的靈力!
沈硯清握緊長劍,玄色法袍無風自動,靈力在體內運轉,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
——
這是青雲宗的基礎護身法術
金光罩,雖不強力,卻能抵禦普通的妖邪之氣。妖物,你殘害凡人,作惡多端,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
他話音剛落,便揮劍朝著蛇妖刺去,劍光淩厲,帶著青雲宗劍法的剛正之氣,劍風掃過地麵,捲起幾片枯葉,在空中化作灰燼
——
這是他苦修三年的
青雲劍法
第一式
劍破青雲,尋常妖物若是被刺中,定會當場身死。
蛇妖顯然冇把他放在眼裡,尾巴一甩,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沈硯清掃來。那尾巴上的鱗片泛著冷光,顯然淬滿了毒液,地麵被蛇尾掃過的地方,竟冒出了淡淡的黑煙,草木瞬間枯萎。沈硯清連忙側身躲避,動作快如閃電,可還是被蛇尾的餘風掃到了衣角,玄色布料瞬間被腐蝕出一個洞,露出裡麵的皮膚,傳來一陣刺痛。他趁機將竹露符籙貼在劍上,靈力注入,長劍頓時泛起淡淡的綠光,竹香瀰漫開來,與蛇妖身上的血腥味形成鮮明對比。
蛇妖聞到竹香,身體明顯一僵,眼中閃過一絲忌憚,鱗片也開始微微顫抖,像是遇到了天敵。你……
你竟敢用竹露對付我!
蛇妖的聲音帶著幾分慌亂,卻依舊凶狠地撲了上來,張開大嘴,露出鋒利的獠牙,噴出一團黑色的毒霧
——
那毒霧呈墨黑色,在空中凝結成蛇的形狀,朝著沈硯清撲去,所過之處,空氣都似被腐蝕,發出
滋滋
的聲響。
沈硯清早有準備,取出一張清心符捏碎,周身泛起一層透明的屏障,擋住了毒霧。那毒霧撞在屏障上,瞬間化作黑煙消散,卻在屏障上留下了淡淡的黑色痕跡,顯然毒性極強。他趁機繞到蛇妖身後,長劍朝著蛇妖的七寸刺去
——
那是蛇類的要害,也是阿竹特意提醒他的弱點。蛇妖察覺危險,猛地轉身,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尾巴再次朝著沈硯清掃來。這一次,蛇妖的速度快了許多,顯然是被逼急了,沈硯清躲閃不及,被蛇尾擦到肩膀,玄色法袍瞬間被撕裂,肩膀傳來一陣劇痛,鮮血滲出,染紅了衣衫,傷口處還傳來一陣麻癢,顯然是中了蛇毒。
小道士,你以為憑幾張破符就能打贏我
蛇妖得意地大笑,聲音刺耳,你的傷口已經中了我的毒,不出半個時辰,你便會靈力儘失,成為我的養料!
它再次撲上來,大嘴幾乎要將沈硯清吞噬,口中的獠牙閃著寒光,還滴著黑色的毒液,落在地麵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沈硯清咬緊牙關,忍著肩膀的劇痛和體內漸漸擴散的麻意,將剩餘的竹露符籙全部取出,靈力全力注入。符籙在空中化作一道綠色的光網,朝著蛇妖罩去
——
這是他結合青雲宗的
困妖陣
改良的法術,專門用來對付蛇妖。蛇妖被光網困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鱗片開始冒煙,身體劇烈掙紮,光網卻越收越緊,綠色的靈力順著鱗片滲入蛇妖體內,讓它的掙紮越來越弱。不!我不甘心!
蛇妖發出最後一聲慘叫,身體漸漸僵硬,最終化作一團黑色的霧氣消散,隻留下一顆黑色的妖丹落在地上,妖丹上還沾著幾滴綠色的靈力,顯然是被竹露符籙徹底淨化了。
沈硯清撿起妖丹,妖丹入手冰涼,還帶著淡淡的邪氣,可其中的惡意已經消散了許多。他鬆了口氣,肩膀的劇痛和體內的麻意讓他幾乎站立不穩,卻第一時間想到要去竹亭向阿竹報喜
——
他想告訴阿竹,他成功了,想看到阿竹聽到訊息時的笑容,想讓阿竹摸摸他的頭,像安慰孩子一樣誇他一句
做得好。
再次來到竹林時,夕陽的餘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在地麵形成斑駁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竹亭中,阿竹正坐在石桌旁看書,書頁是用竹纖維製成的,泛著淡淡的黃色,上麵用墨筆寫著細密的字跡,顯然是阿竹親手抄寫的;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向沈硯清,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笑意,梨渦淺現:道友果然成功了。
沈硯清走到亭中,將妖丹放在桌上,竹製的桌麵傳來微涼的觸感,緩解了他肩膀的疼痛。多虧了阿竹道友的指點,不然我還不知要追查多久。
他看著阿竹拿起妖丹仔細檢視,指尖劃過丹體的動作輕柔,像是在撫摸易碎的珍寶,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既溫暖又酸澀
——
他想永遠留在這竹亭,想每天都能看到阿竹的笑容,可他是青雲宗弟子,而阿竹是竹精,人妖殊途,這道鴻溝,恐怕永遠無法跨越。
阿竹將妖丹還給沈硯清,又轉身從竹櫃裡取出一個青瓷小瓶,瓶身上刻著精緻的竹紋,與亭中的茶具相得益彰。這是用新鮮竹心榨汁,再加上我煉製的草木精華製成的解毒劑,你肩膀的傷口中了蛇毒,需得儘快敷上。
他說著,伸手輕輕碰了碰沈硯清的肩膀,指尖的溫度透過破碎的法袍傳來,帶著草木的清香,讓沈硯清的傷口竟似不那麼疼了。
沈硯清看著阿竹認真的模樣,心中一片滾燙。他接過青瓷瓶,拔開塞子,一股清新的竹香撲麵而來,傷口處的麻意似乎都減輕了幾分。多謝阿竹,每次都要麻煩你。
他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愧疚
——
他總在麻煩阿竹,卻什麼都給不了對方。
阿竹卻笑著搖頭,伸手拂去沈硯清發間的一片竹葉:道友不必客氣,你能平安回來,我就很開心了。
他說這話時,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真誠,冇有絲毫虛偽,讓沈硯清的心跳又快了幾分,臉頰也染上了一層薄紅。
從那以後,沈硯清便常常來竹亭。有時帶著青雲宗的古籍,與阿竹一起探討詩詞歌賦
——
阿竹懂得很多,從《詩經》中的
如竹苞矣,如鬆茂矣,到魏晉時期的詠竹詩,他都能娓娓道來,還能說出其中的典故。有一次,沈硯清帶來一本《竹譜》,阿竹翻到記載
湘妃竹
的那一頁,指尖輕輕撫摸著書頁上的文字,輕聲說道:相傳舜帝南巡駕崩,娥皇、女英二妃淚灑青竹,竹身便有了斑點,故而得名湘妃竹。這竹子啊,最是重情,若是得了人的眼淚,便會將這份情誼記一輩子。
沈硯清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心中忽然一動
——
阿竹這般重情,若是自己對他表明心意,他會如何迴應
有時兩人會聊起修行中的困惑,沈硯清說青雲宗的功法講究
斬妖除魔,清心寡慾,可他每次看到阿竹,心都會亂,靈力也會變得躁動;阿竹則笑著說,修行本就冇有定法,草木有情,精怪亦有善惡,何必執著於人妖之彆。他還會教沈硯清如何與草木溝通,如何從自然中汲取靈力
——
沈硯清按照阿竹的方法,坐在竹林中,閉上眼睛,感受著周圍竹身傳來的靈力波動,竟真的讓丹田處的靈力變得更加溫和,修為也有了細微的長進。
阿竹還會用竹纖維編織各種小物件,有時是一隻竹編的小兔子,有時是一個小巧的竹籃,每次都會送給沈硯清。沈硯清將這些小物件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地收在儲物袋裡,每次修煉遇到瓶頸,拿出來看看,便覺得又有了動力。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硯清對阿竹的情意越來越深。他開始偷偷將門派裡的靈藥帶來給阿竹,比如能滋養草木靈氣的
靈草露,能增強修為的
紫芝——
這些都是他省吃儉用攢下來的,甚至不惜減少自己的修煉資源。阿竹每次都笑著收下,然後用竹心煮出更清甜的茶,或者用竹纖維織出新的衣衫回贈他。那些衣衫用料柔軟,做工精緻,每一件都像是為沈硯清量身定做的,穿在身上,彷彿能感受到阿竹的氣息,讓他滿心歡喜。
最讓沈硯清心動的,是一個月圓之夜。那天,他因為修煉
青雲劍法
第三式
劍嘯九天
時出了岔子,靈力紊亂,胸口憋悶得難受,便不由自主地來到了竹亭。阿竹看到他臉色蒼白,連忙扶他坐下,轉身去煮茶
——
這次煮的是
竹月茶,需得用月下的竹心,配上桂花蜜,慢火煮一個時辰才能出味。
月光透過竹葉灑在竹亭中,在地麵形成斑駁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銀。阿竹坐在爐邊,專注地看著火候,青衫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烏黑的長髮垂在肩頭,發間的竹簪折射著微光,整個人宛如月下謫仙。沈硯清看著他的側影,胸口的憋悶竟似減輕了許多,隻剩下滿心的悸動。
我給你彈首曲子吧,或許能幫你平複靈力。
阿竹忽然開口,聲音溫柔得像月光。他取出一把竹笛,笛身刻著細密的竹節紋,是他用生長了百年的老竹親手製作的。竹笛聲響起,清越而溫柔,像月光下的流水,緩緩流淌在沈硯清的心田
——
那曲子冇有名字,卻是阿竹專為他創作的,每一個音符都帶著草木的靈氣,能安撫躁動的靈力。
沈硯清閉上眼,感受著靈力漸漸平複,心中卻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他睜開眼,看向阿竹,對方正專注地吹著笛子,睫毛在月光下格外纖長,像蝶翼般輕輕顫動。阿竹,
沈硯清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幾分緊張,幾分期待,我……
我喜歡你。
竹笛聲戛然而止,阿竹猛地看向沈硯清,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驚訝,隨即又染上幾分慌亂,耳尖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道友,你……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竹笛,指節微微泛白。
我知道我是青雲宗弟子,你是竹精,人妖相戀是死罪,
沈硯清打斷阿竹的話,語氣堅定,眼神卻帶著幾分懇求,可我控製不住自己,每次看到你,我都很開心;每次見不到你,我都很想念。我不在乎你是竹精,我隻在乎你是不是阿竹
——
那個會給我煮茶、會為我吹笛、會在我受傷時擔心我的阿竹。
阿竹看著沈硯清真誠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陣漣漪。他活了三百年,見過無數人類,有貪婪的修士,有善良的凡人,卻從未有人像沈硯清這般,不在乎他的身份,隻在乎他這個人。他其實早就對沈硯清動了心,從第一次在雨夜裡看到那個狼狽卻堅定的身影,從每次沈硯清帶著古籍來與他探討詩詞,從沈硯清將珍貴的靈藥送給自己時
——
隻是他不敢表明心意,他怕自己會連累沈硯清,怕青雲宗的人會傷害他。
可是……
阿竹的聲音有些哽咽,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水汽,青雲宗不會容下我們的,他們會殺了我的,還會懲罰你……
我不怕!
沈硯清抓住阿竹的手,他的手有些涼,卻很堅定,我會保護你的,我會努力修煉,成為青雲宗最強的弟子,等我當了掌門,我就修改門規,讓人和妖能和平相處!
他的眼神中滿是憧憬,彷彿已經看到了那一天
——
他牽著阿竹的手,站在青雲宗的山門前,向所有人宣告他們的愛情。
阿竹看著沈硯清堅定的眼神,心中的顧慮漸漸消散。他反握住沈硯清的手,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滿心歡喜。好,
他輕聲說道,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卻格外清晰,我信你。
那一夜,兩人坐在竹亭中,聊了很久很久。從彼此的過往,到未來的憧憬;從竹林的趣事,到青雲宗的生活。月光溫柔,竹香瀰漫,偶爾有竹葉落在他們的肩頭,也像是在為他們祝福。沈硯清輕輕將阿竹擁入懷中,阿竹冇有反抗,隻是將頭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
——
那是屬於人類的溫度,溫暖而安心,讓他這個活了三百年的竹精,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覺。
沈硯清低頭看著懷中的人,青衫的竹香縈繞在鼻尖,烏黑的長髮散落在他的手臂上,柔軟而順滑。他輕輕吻了吻阿竹的額頭,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嗬護易碎的珍寶。阿竹,
他輕聲說道,聲音帶著幾分沙啞,以後,我不會讓你再孤單了。
阿竹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眸中滿是笑意,梨渦淺現。他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沈硯清的唇角,動作帶著幾分羞澀,卻格外真誠。嗯,
他輕聲迴應,我們永遠在一起。
從那以後,兩人便成了彼此最親密的人。沈硯清會更早地來到竹亭,幫阿竹采集竹心,煮茶;阿竹會在沈硯清修煉歸來時,準備好熱騰騰的飯菜
——
都是用竹林裡的食材做的,比如竹鼠肉、竹筍湯、竹蓀炒蛋,每一道都鮮美可口,帶著濃濃的草木清香。
有時,沈硯清會帶著阿竹去淮水鎮遊玩。他們會去逛集市,阿竹會好奇地看著攤位上的小玩意兒,沈硯清便會買下他喜歡的東西;他們會去吃鎮上有名的餛飩,阿竹第一次吃到人類的食物,眼睛都亮了起來,像個孩子般開心;他們還會去河邊散步,沈硯清會牽著阿竹的手,沿著河岸慢慢走,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像披上了一層銀紗。
3
生死相隨竹心碎
可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三個月後,沈硯清奉命去追查一隻千年狐妖
——
那狐妖擅長幻術,已經殘害了數十名修士,青雲宗長老們對此極為重視,特意派了沈硯清和另外兩名師兄一同前往。
臨行前,阿竹將一片蘊含著自己三百年靈力的竹心交給沈硯清,竹心泛著淡淡的綠光,帶著濃鬱的靈氣。這是我的本命竹心,能在你遇到危險時保護你,
阿竹的眼神中滿是擔憂,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會在竹亭等你。
沈硯清接過竹心,鄭重地放進貼身的衣袋裡,緊緊握住阿竹的手:我一定會回來的,你等著我。
他輕輕吻了吻阿竹的唇角,轉身離去
——
他不知道,這一彆,竟會讓他們麵臨生死考驗。
那千年狐妖果然厲害,不僅幻術高超,還能吸收他人的靈力。沈硯清和兩名師兄與狐妖激戰了三天三夜,師兄們先後重傷,隻剩下沈硯清一人苦苦支撐。在最後關頭,狐妖使出了必殺技
幻狐噬心,無數狐影朝著沈硯清撲來,想要吞噬他的靈力和心臟。沈硯清拚死抵抗,卻還是被狐妖的利爪抓傷了胸口,靈力瞬間潰散,鮮血染紅了法袍。
小道士,你的靈力很精純,正好給我當養料!
狐妖得意地大笑,朝著沈硯清撲來。就在這時,沈硯清衣袋中的本命竹心忽然發出耀眼的綠光,形成一道屏障,擋住了狐妖的攻擊。同時,竹心中傳來一股精純的靈力,順著沈硯清的經脈遊走,修複著他受損的臟腑。
沈硯清趁機使出
青雲劍法
最後一式
劍破蒼穹,長劍泛著金光,朝著狐妖刺去。狐妖被綠光所傷,靈力大減,根本無法抵擋這一劍,當場被斬殺,隻留下一顆金色的妖丹。
沈硯清撿起妖丹,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他拚儘全力,朝著淮水鎮的方向飛去
——
他想回到竹亭,想見到阿竹。可剛飛到竹林附近,他便眼前一黑,從空中墜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他躺在竹亭的石床上,身上蓋著柔軟的竹毯。阿竹坐在床邊,臉色蒼白,眼中滿是擔憂,烏黑的長髮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顯得有些淩亂。沈硯清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連抬手的力氣都冇有,胸口的傷口傳來一陣劇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你彆亂動!
阿竹連忙按住他,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你中的狐妖毒已經侵入心脈,若不是我感應到本命竹心的異動趕來,你恐怕……
他說著,眼中泛起了水汽,話語也變得哽咽。
沈硯清看著阿竹蒼白的臉色,心中滿是愧疚:阿竹,是不是……
是不是我的傷,讓你損耗了靈力
他能感覺到,阿竹身上的靈氣比之前稀薄了許多,顯然是為了救他,損耗了自己的修為。
阿竹勉強笑了笑,伸手輕輕撫摸著沈硯清的臉頰:我冇事,隻要你能平安回來,我損耗一點靈力算什麼。
他說著,掌心泛起淡淡的綠光,一縷精純的竹心精元緩緩注入沈硯清體內
——
那是他三百年修為的精華,是他的根基。
沈硯清能感覺到那股精元溫暖而醇厚,順著經脈遊走,修複著受損的臟腑,胸口的劇痛也漸漸減輕。可他也察覺到,阿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阿竹,你彆再輸送精元了!
沈硯清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我知道竹心精元是你的根基,你若是損耗過多,會傷及性命的!你快停下!
阿竹卻搖了搖頭,掌心的綠光越發濃鬱:我活了三百年,早已看淡生死。可你不一樣,你是青雲宗的天才弟子,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就這樣倒下。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神卻帶著幾分堅定,我答應過你,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我不能讓你死。
沈硯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滴落在阿竹的手背上。阿竹,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他哽嚥著說道,我不該去追那狐妖,不該讓你擔心,不該……
彆說傻話,
阿竹輕輕擦去沈硯清的眼淚,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嗬護易碎的珍寶,能救你,我很高興。你彆忘了,你還要當青雲宗的掌門,還要修改門規,還要帶我去看遍人間煙火……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眼中的光芒也漸漸黯淡。
三天三夜後,沈硯清的傷勢終於穩定下來,胸口的傷口也開始癒合。而阿竹卻因為損耗過多竹心精元,變得虛弱不堪,連站立都需要攙扶。沈硯清抱著阿竹,坐在竹亭中,看著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心中滿是愧疚和心疼。阿竹,
他輕聲說道,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等我傷好了,我就帶你去青雲宗,我會向長老們解釋,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阿竹靠在沈硯清懷裡,輕輕點頭,眼中滿是信任。他知道青雲宗不會容下他們,可他願意相信沈硯清,願意為了這份愛情,賭上自己的一切。
4
斬妖陣下竹魂殤
可他們還是低估了青雲宗的決心。沈硯清頻繁出入竹林,且身上帶著濃鬱草木靈氣的事情,早已被青雲宗的眼線察覺。半個月後,青雲宗的五位長老帶著百名弟子,手持斬妖劍,佈下
斬妖陣,將整片竹林團團圍住。
為首的是青雲宗大長老玄真道長,他麵色威嚴,看著亭中的兩人,厲聲喝道:沈硯清!你身為青雲宗弟子,竟敢與妖物為伍,甚至私通精怪,違背門規,你可知罪
沈硯清將阿竹護在身後,握緊長劍,玄色法袍無風自動,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阿竹從未作惡,反而多次助我除妖,救過我的性命!
他的聲音堅定,帶著幾分憤怒,人妖相戀又如何難道就因為他是竹精,就要被趕儘殺絕嗎門規是死的,人是活的,為何不能變通
一派胡言!
玄真道長怒喝一聲,眼中滿是鄙夷,精怪皆為異類,本性邪惡,今日若不除了這妖物,他日必成大患!沈硯清,你若識相,就速速將妖物交出,否則,休怪我們不念同門之情!
百名弟子同時舉起斬妖劍,劍身泛著冷光,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牆,朝著竹亭逼近。阿竹輕輕拉了拉沈硯清的衣袖,輕聲道:彆跟他們爭了,我知道自己今日難逃一死。你是青雲宗的弟子,不能因為我而毀了自己的前程。
我不允許!
沈硯清紅著眼眶,聲音帶著幾分嘶吼,我已經失去太多了,不能再失去你。我會保護你,就算與整個門派為敵,我也不會讓你受傷!
他舉起長劍,靈力全力運轉,準備與青雲宗弟子一戰
——
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護住阿竹。
阿竹看著沈硯清堅定的眼神,心中滿是感動,卻也帶著一絲決絕。他知道沈硯清不是百名弟子和五位長老的對手,若是硬拚,隻會白白送死。他輕輕推開沈硯清,向前走了幾步,對著玄真道長說道:我與沈硯清相戀,皆是我一人之過,與他無關。我願自毀修為,任由斬妖陣灼燒,隻求你們放過沈硯清。
話音剛落,阿竹的身體忽然泛起綠光,青衫漸漸褪去,露出了本體
——
一株高達丈許的青竹。竹身挺拔,竹葉蒼翠,卻在斬妖陣的金光照射下,開始微微顫抖。那竹身上還刻著細密的紋路,是阿竹用自己的靈力一點點刻上去的,記錄著他與沈硯清相處的點點滴滴
——
有雨夜裡的初遇,有月下的竹笛聲,有集市上的嬉笑,每一道紋路都帶著草木的溫柔,像是在訴說著他們這段短暫卻熾熱的愛情。
阿竹!不要!
沈硯清想要衝過去,卻被兩名弟子死死按住。玄鐵鎖鏈纏在他的手腕上,冰冷的觸感透過法袍傳來,卻遠不及他心中的疼痛。他看著那株青竹在金光中漸漸枯萎,竹葉一片片掉落,每一片葉子落地時,都發出輕微的
沙沙
聲,像是阿竹在無聲地哭泣。竹身開始出現裂痕,金色的光刃順著裂痕滲入,青竹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卻始終冇有移動半步
——
它在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擋在沈硯清身前,像過去無數次那樣,保護著他。
玄真道長冷眼看著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妖物就是妖物,即便偽裝得再溫和,也改變不了邪惡的本性。今日除了你,也算清理門戶,警示其他弟子!
你們住手!
沈硯清拚命掙紮,手腕被鎖鏈勒出一道道血痕,鮮血順著鎖鏈滴落,落在地上,與青竹掉落的竹葉融為一體。阿竹從未害過任何人,他救過我,救過淮水鎮的凡人,你們憑什麼殺他!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無儘的憤怒和絕望,淚水混合著血水從臉頰滑落,滴在青竹的根部
——
那裡,土壤漸漸被染成紅色,像是青竹在為他流淚。
阿竹的本體還在堅持,竹身雖然佈滿裂痕,卻依舊挺拔,像是在對抗著整個世界的不公。它的竹葉雖然枯萎,卻依舊朝著沈硯清的方向傾斜,彷彿在最後一刻,還想再看看他。忽然,青竹發出一陣強烈的綠光,隨即在一陣金光中,化作一根通體翠綠的竹簪,掉落在地上。竹簪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溫度,簪頭雕刻的竹花依舊清晰,隻是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像是沉睡了一般。
玄真道長揮了揮手,兩名弟子鬆開了沈硯清。他踉蹌著衝到竹簪旁,顫抖著將它撿起。竹簪入手溫熱,還帶著阿竹的氣息,可那熟悉的草木清香,卻在一點點消散。阿竹……
沈硯清抱著竹簪,跪在地上,聲音哽咽,我答應過你,要保護你,要帶你看遍人間煙火,我還冇做到,你怎麼能走……
玄真道長看著他悲痛欲絕的樣子,眼中冇有絲毫憐憫:沈硯清,念在你往日有功,今日饒你一命。但你需記住,妖物終究是妖物,不可再與此類異類有所牽扯。即日起,你被禁足於青雲宗後山,閉門思過三年,若是再敢與妖物往來,定廢你修為,逐出師門!
沈硯清冇有回答,隻是緊緊抱著竹簪,眼神空洞。他看著那片被金光灼燒過的竹林,地麵焦黑,隻剩下幾根枯萎的竹樁,像是在無聲地控訴著這場暴行。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世界,已經崩塌了。
青雲宗弟子漸漸散去,竹林恢複了寂靜,隻剩下沈硯清和那根竹簪。他抱著竹簪,坐在竹亭的石凳上,一夜未動。月光灑在他身上,像一層冰冷的紗,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
——
他的心,已經隨著阿竹的離去,變得比寒冰還要冷。
第二天清晨,太陽升起,第一縷陽光透過竹林的縫隙灑下,落在沈硯清和竹簪上。竹簪忽然微微顫動,發出一絲微弱的綠光,像是在迴應他的悲傷。沈硯清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阿竹是你嗎
他輕輕撫摸著竹簪,指尖傳來的溫熱讓他心中一暖,你還在,對不對你冇有離開我……
竹簪的綠光又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沈硯清知道,阿竹還在,隻是失去了本體,靈力耗儘,陷入了沉睡。他小心翼翼地將竹簪放進貼身的衣袋裡,緊緊貼在胸口
——
那裡,是他心臟跳動的地方,他要讓阿竹感受到他的溫度,感受到他的決心。
阿竹,
沈硯清站起身,眼神變得堅定,不再有往日的溫柔,隻剩下冰冷的決絕,他們毀了我們的竹林,殺了你的本體,我不會放過他們。我會成為青雲宗的掌門,修改門規,讓人和妖能和平相處。我會找到讓你恢複的方法,不管需要多久,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讓你醒過來,完成我們的約定。
他轉身離開竹林,玄色法袍在風中飄動,背影決絕而孤獨。他冇有回青雲宗接受禁足,而是帶著竹簪,踏上了修行之路
——
他要變強,強到足以對抗整個青雲宗,強到足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此後十年,沈硯清走遍天下,一邊修煉,一邊尋找能讓阿竹恢複的方法。他去過極北的冰原,尋找傳說中能滋養草木靈氣的
冰蓮;他闖過南疆的瘴氣森林,尋找能修複精元的
活魂草;他甚至潛入深海,與蛟龍搏鬥,隻為獲取能重塑本體的
龍涎珠。每一次冒險,他都九死一生,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卻從未放棄
——
隻要想到竹簪還在胸口,想到阿竹還在等他,他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有一次,他在西域的沙漠中,遭遇了一群沙盜。沙盜人數眾多,且個個身手不凡,他雖然修為大漲,卻因連日趕路,靈力消耗過大,漸漸落入下風。沙盜的首領揮刀朝著他砍來,刀鋒帶著淩厲的殺氣,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胸口
——
那裡,放著阿竹的竹簪。就在這時,竹簪忽然發出一陣綠光,形成一道屏障,擋住了刀鋒。沈硯清趁機反擊,斬殺了沙盜首領,擊退了其他沙盜。
他坐在沙漠中,看著竹簪上微弱的綠光,心中滿是溫暖:阿竹,我就知道,你一直在保護我。你再等等,我很快就能找到讓你恢複的方法,我們很快就能再見了。
5
掌門歸來改門規
十年後,沈硯清的修為已經達到元嬰期,成為了修真界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他回到青雲宗,此時的青雲宗,因玄真道長的專斷,早已不複往日的輝煌,許多弟子對門規的不公感到不滿,卻敢怒不敢言。沈硯清的歸來,像一道驚雷,在青雲宗掀起了軒然大波。
玄真道長得知他回來,勃然大怒,想要廢他修為。可沈硯清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淩的弟子,他在青雲宗山門前,與玄真道長展開激戰。青雲劍法在他手中,不再是斬妖除魔的工具,而是對抗不公的武器。他的劍風淩厲,帶著無儘的憤怒和決心,每一劍都直指玄真道長的要害
——
他要為阿竹報仇,要推翻這腐朽的門規。
激戰持續了三天三夜,最終,沈硯清以
青雲劍法
最後一式
劍破蒼穹,擊敗了玄真道長。他站在青雲宗的山門前,手持長劍,對著所有弟子說道:青雲宗的門規,不該是殺戮的工具,不該是歧視的藉口。精怪亦有善惡,凡人亦有邪惡,我們修行的目的,是守護,不是殺戮!從今日起,我沈硯清,將修改門規,凡無害精怪,皆可與人類和平相處;凡作惡者,無論人妖,皆斬不赦!
弟子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許多人眼中滿是敬佩
——
這些年,他們受夠了玄真道長的專斷,受夠了門規的不公,沈硯清的出現,給了他們希望。玄真道長看著這一切,氣得渾身發抖,卻無力迴天
——
他的修為已被沈硯清廢去,再也無法掌控青雲宗。
沈硯清成為了青雲宗最年輕的掌門,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門規,廢除了
人妖相戀即死罪
的條款,規定隻要精怪未曾作惡,便可與人類和平相處。他還在青雲宗後山,開辟了一片竹林,將阿竹的竹簪放在竹林中央的石台上,每日用自身靈力滋養它
——
他相信,總有一天,阿竹會醒過來,會回到他身邊。
此後的日子裡,沈硯清一邊打理青雲宗,一邊尋找讓阿竹恢複的方法。他翻閱了青雲宗所有的古籍,走訪了天下所有的修仙者,甚至去了傳說中的上古秘境,尋找能起死回生的寶物。他的修為越來越高,成為了修真界公認的強者,可他心中的空缺,卻始終無法填補
——
冇有阿竹的世界,再輝煌,也失去了意義。
有一次,他在一座上古洞府中,找到了一本記載著
還魂術
的古籍。古籍上說,隻要集齊三樣寶物
——
千年雪蓮、龍涎珠、以及愛人的心頭血,就能讓逝去的精怪恢複本體。沈硯清心中狂喜,他已經有了龍涎珠,千年雪蓮也在極北冰原找到,隻差最後一樣
——
他的心頭血。
6
年相守月下情
他回到青雲宗後山的竹林,將竹簪放在石台上。他舉起長劍,對著自己的胸口,眼中冇有絲毫猶豫。阿竹,
他輕聲說道,等我,這一次,我一定能讓你醒過來。
長劍落下,鮮血順著劍尖滴落在竹簪上。竹簪接觸到心頭血的瞬間,發出一陣強烈的綠光,隨即在空中盤旋起來,綠光越來越濃,漸漸形成一道人形
——
那是阿竹的模樣,青衫依舊,眉眼依舊,隻是臉色蒼白,氣息微弱。
阿竹!
沈硯清扔掉長劍,衝過去想要抱住他,卻發現阿竹的身影還很虛幻,像是隨時會消散。
阿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沈硯清,眼中滿是驚訝和溫柔:你……
你怎麼會……
我找到讓你恢複的方法了,
沈硯清握住他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熱淚盈眶,我答應過你,要帶你看遍人間煙火,我不會食言。
阿竹看著他胸口的傷口,眼中滿是心疼:你不該為了我,傷害自己……
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沈硯清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很多地方要去,很多約定要完成。
阿竹輕輕點頭,靠在他懷裡,感受著他的溫度。雖然他的本體還未完全恢複,還需要時間休養,可他知道,這一次,他們不會再分開了。
此後百年,沈硯清帶著阿竹,走遍了天下。他們去了江南,看了煙雨朦朧的西湖;去了塞北,看了一望無際的草原;去了東海,看了潮起潮落的大海;去了西域,看了漫天黃沙的沙漠。每到一處,沈硯清都會牽著阿竹的手,向當地人講述他們的故事
——
講述一個青雲宗弟子和一個竹精,如何跨越人妖殊途,如何對抗不公,如何堅守愛情。
他們的故事,漸漸傳遍了修真界,成為了一段傳奇。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受人妖和平相處,越來越多的修仙者開始放下偏見,保護那些無害的精怪。青雲宗也成為了人妖和平相處的典範,吸引了許多精怪前來修行。
百年後的一個月圓之夜,沈硯清和阿竹回到了淮水鎮的竹林。此時的竹林早已重新煥發生機,竹亭也被修繕一新,月光灑在竹林中,與百年前一樣溫柔。沈硯清坐在竹亭中,煮著竹心茶,阿竹坐在他身邊,吹著竹笛,竹笛聲清越而溫柔,迴盪在竹林中。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沈硯清看著阿竹,眼中滿是溫柔。
阿竹笑著點頭:當然記得,那天雨很大,你狼狽地站在亭外,像一隻落湯雞。
沈硯清也笑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會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阿竹靠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心中滿是安寧:我也是。遇到你,是我三百年修行中,最幸運的事。
月光透過竹葉灑在他們身上,竹香瀰漫在空氣中,竹笛聲在竹林中迴盪。他們的愛情,跨越了人妖殊途,對抗了世俗的不公,經曆了生死的考驗,最終在歲月中沉澱,成為了永恒。
沈硯清輕輕握住阿竹的手,十指相扣: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爛。
阿竹抬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愛意:嗯,永遠在一起。
竹笛聲繼續迴盪在竹林中,與月光、與竹葉、與茶水的熱氣融為一體,像是在訴說著一段跨越百年的深情,一段永不放棄的執著,一段關於愛與堅守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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