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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成了女帝的頭號死敵,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為了能早日被噶,安心退休,我每天兢兢業業地扮演著反派。

上朝時,我義正言辭:臣請陛下擴建宮殿,以彰國威!

【內心OS:快罵我勞民傷財!快治我的罪!這破班我一天也不想上了!】

批閱奏章時,我陰陽怪氣:此等愛民之策,過於婦人之仁。

【內心OS:我的天,這女帝是聖君吧這法子簡直完美!不行,我得攪黃,不然她萬古流芳,我遺臭萬年,退休計劃泡湯了!】

宮宴上,我當眾折辱她男寵:一個玩意兒,也配與本王同席

【內心OS:大哥你誰啊彆擋著我下班!今天食堂的紅燒肉再晚就冇了!女帝你倒是管管啊!】

可那位殺伐果斷的女帝,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不對勁。

直到她深夜闖入我的寢宮,將我死死按在龍床上,眼眶通紅。

王叔,天下和朕,都是你的,彆再用這種方式折磨自己了,好嗎

我:

1.

我蕭玄,當朝攝政王,此刻正跪在金鑾殿冰冷的地磚上。

等待我人生的終局被淩遲處死。

這是我穿越到這個權謀世界,成為史上最大反派的第三天。

原主是個狠人野心勃勃,權傾朝野,挾天子以令諸侯。

最後意圖謀朝篡位,被羽翼豐滿的小女帝反殺,下場是千刀萬剮,族譜上都刻滿了罵名。

而我一個隻想按時下班的現代社畜,對996都深惡痛絕,更彆提007全年無休的皇帝職業了。

我的目標很明確。

擺爛,作死,被罷官,然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買上幾百畝地,雇上一群丫鬟,安安穩穩地當個富貴閒人,了此殘生。

為了儘快達成被罷官這個KPI,我今天上朝,乾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今天我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彈劾了當朝太傅,也就是女帝的老師,一個三代帝師,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老頭子。

罪名莫須有。

我甚至懶得編,直接說他進朝先邁左腳,目無君上,心懷不軌。

這操作,約等於在公司年會上,當眾給了董事長一巴掌,還順便吐了口唾沫。

此刻,滿朝文武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紮在我身上,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為首的幾個言官已經哭得快要昏厥,一邊罵我是國賊,一邊求陛下清君側,誅蕭賊。

很好,氣氛烘托到位了。

我低著頭,嘴角壓抑不住地微微上揚。

【快!快下旨!】

【就說我蕭玄囂張跋扈,構陷忠良,收回我所有權力,把我發配到嶺南去看大象!】

【搞快點,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的內心在瘋狂刷屏,催促著龍椅上那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趕緊下判決書。

龍椅上,小女帝鳳七尋穿著一身與她嬌小身形極不相稱的龍袍,頭戴十二旒冠冕,珠簾遮住了她的神情,讓人看不真切。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快在心裡把《滿江紅》背完了。

終於,她動了。

那清脆又帶著一絲稚嫩的嗓音,響徹整個大殿。

太傅年事已高,確實不宜再為國事操勞。

準攝政王所奏,革去太傅一應官職,賜金千兩,良田百畝,告老還鄉。

整個朝堂炸了。

老太傅當場一口氣冇上來,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也懵了。

劇本不是這麼寫的啊

你不應該為了維護老師,跟我這個權臣當庭對峙嗎

然後在一眾忠臣的支援下,把我給辦了嗎

【不是吧阿sir這都行】

【你老師啊!被人這麼欺負,你連個屁都不放】

【我這都騎在你頭上拉屎了,你還給我遞紙】

我內心一片淩亂,完全搞不懂這小姑孃的操作。

然而,更讓我崩潰的還在後麵。

鳳七尋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是對著我。

攝政王為國分憂,洞察奸佞,實乃國之棟梁。

隻是手段過於激烈,未免讓百官心寒。

罰王叔於府中閉門思過三日,俸祿翻倍,以示嘉獎。

我:

我懷疑我耳朵出了問題。

【嘉獎我他媽都快把你的江山給拆了,你給我嘉獎】

【還俸祿翻倍你這皇帝怎麼當的!】

【國庫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嗎】

【昏君!妥妥的昏君!】

我氣得在心裡破口大罵,巴不得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質問。

可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內心瘋狂吐槽的時候。

龍椅上的鳳七尋,那雙被珠簾遮擋的鳳眸裡,正閃爍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深不見底的複雜光芒。

她能聽到我的心聲。

就在剛纔,她聽到的版本是這樣的。

【太傅勢力盤根錯雜,尾大不掉,已成新政推行之阻礙。】

【陛下年幼,不宜親自動手落下罵名。】

【這惡人,須我來做。】

【日我以莫須有之名將其罷黜,看似跋扈,實則快刀斬亂麻,將所有罵名引於我身,為陛下掃清障礙。】

【陛下,千萬彆猶豫。】

【為了這江山社稷,一點虛名算什麼。】

【隻要您能坐穩皇位,臣,萬死不辭。】

【陛下聖明!】

【懂得用賞賜來安撫我,堵住悠悠眾口,既保全了忠臣,又穩住了我這個權臣的形象。】

【如此帝王心術,臣,心甚慰。】

【這大夏,有希望了。】

鳳七尋攥緊了藏在龍袍下的手。

前世,她就是因為錯信了太傅這些所謂的忠臣,處處與攝政王作對,最終被他們架空,成了傀儡皇帝。

而蕭玄,這個被她恨了一輩子的權臣,卻是在最後時刻,為了護她周全,孤身擋在叛軍麵前,被亂刀砍死。

直到死後,她才得知真相。蕭玄的父親曾是她父皇的死士,一生所願,便是護佑鳳氏江山。

蕭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替她這個羽翼未豐的小皇帝,剷除那些根深蒂固的毒瘤。

他揹負了一世罵名,至死都未曾為自己辯解一句。

重活一世,還意外獲得了能聽到他心聲的能力,鳳七尋發誓,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王叔,這一世換我來守護你。

你的忠心,你的苦楚,我全都懂。

2.

閉門思過的三天,我過得無比煎熬。

不是因為失去自由,而是因為我銀行卡……啊不,我府裡的金庫,又多了滿滿一箱金條。

俸祿翻倍說到做到,小女帝派人送錢的速度比快遞還快。

我盯著滿屋子黃澄澄的金子,心裡發苦。這哪是懲罰

這分明是變相獎勵啊!

我的目標是退休!是養老!

不是加班賺更多的錢啊!

構陷忠良這條路走不通,我決定換個賽道。

既然當不了權奸,那我就當個貪官,酷吏!

古代皇帝最怕什麼官逼民反!

隻要我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不怕那幫言官不把我噴到告老還鄉。

於是,閉門思過結束的第一天,我精神抖擻地上了朝,拋出了我的第二個作死大計。

啟奏陛下,

我手持玉笏,聲音洪亮。

臣以為,國庫空虛,邊防吃緊,當效仿前朝,推行鹽鐵專賣,並增收商稅三成,以充國庫。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陷入死寂。

鹽鐵專賣,與民爭利,這是要斷了多少人的活路。

商稅再加三成,更是要逼得天下商人傾家蕩產。

戶部尚書臉色刷一下變綠,老頭子腿肚子直打顫,出列就跪。

攝政王殿下,萬萬不可啊!此法一出,必將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啊!

是啊王爺,百姓已然困苦,再加重稅,是把他們往死路上逼啊!

請陛下三思,請攝政王收回成命!

一時間,附議之聲四起,群臣激憤。

有幾個老臣甚至氣得鬍子直抖,恨不得衝上來跟我拚命。

我冷笑一聲,環顧四周,挺直腰板,活脫脫一副反派嘴臉。

民生本王隻知國庫。

國庫無錢,拿什麼養兵拿什麼鞏固江山

一群隻知空談的腐儒,安敢在此饒舌!

【對對對,就是這樣!罵我,再罵得狠一點!】

【最好現在就衝上來打我!讓我血濺當場,直接退休!】

我挺起胸膛,一副我就是奸臣,你們來打我啊的欠揍模樣,內心已經開始盤算著退休後第一頓飯是吃紅燒肉還是糖醋裡脊。

紅燒肉肥而不膩,糖醋裡脊酸甜可口……嗯,兩個都要!

龍椅上,鳳七尋靜靜地聽著。

她聽著我囂張的言論,也聽著我激動的心聲。

【國庫的賬本我昨晚看過了,虧空嚴重,舊貴族把持鹽鐵,賺得盆滿缽滿,卻不思報國。】

【新政要推行,處處都要用錢,錢從哪來】

【隻能從這些國之蛀蟲身上挖!】

【加稅是假,真正目的,是藉此機會將鹽鐵的控製權收歸國有。】

【至於商稅,那些大商賈背後哪個冇有世家大族的影子】

【動他們,就是動世家!】

【這一刀,必須快,必須狠!】

【百官反對是意料之中,他們大多是世家門閥的代言人。】

【陛下,您要頂住壓力!】

【隻要撐過這一關,國庫充盈,未來可期!】

【所有的罵名,臣一人承擔!】

鳳七尋眼眶微微發熱。

王叔,又是這樣。

你總是這樣,將所有的罪責攬於己身,將所有的罵名一肩扛起,卻把所有的功績與美名,都留給了我。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盪,清冷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準奏。

兩個字,讓整個朝堂的哭嚎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難以置信地看著龍椅上的小皇帝。

我也傻眼了。

【準奏又準奏你瘋了】

【這可是要動搖國本的啊!你想當亡國之君嗎】

【你彆拉上我啊,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完蛋了,這下百姓不造反都說不過去了。】

【我彷彿已經看到無數義軍高舉誅蕭賊,清君側的大旗朝我衝過來了。】

我腿一軟,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平地摔。

腦子裡已經浮現出自己被亂棍打死的慘狀,甚至想好了墓誌銘。

此處埋葬著一個隻想退休卻被迫加班的倒黴蛋。

鳳七尋看著我驚慌失措的表情,心中卻是一片柔軟。

王叔,你又在害怕了。

害怕功高蓋主,害怕我容不下你。

你放心,你的功勞,我不會讓你白白擔了罵名。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攝政王所言,乃是為國計。

然國之根本在於民。朕,亦不忍萬民受苦。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那些麵色各異的官員。

有人臉色鐵青,有人暗自竊喜,還有人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即日起,鹽鐵收歸國有,新增稅收,將悉數納入攝政王惠民基金,專項用於補貼貧苦百姓、修繕水利、興辦義學。

所有賬目,由戶部與禦史台共同監管,每月張榜公示,天下共鑒!

另凡舉報偷稅漏稅之商賈、私自販賣鹽鐵之世家者,一經查實,賞金百兩,並可得其家產一成!

這一連串的旨意下來,整個朝堂鴉雀無聲。

把新增的稅收,以攝政王的名義,再發還給百姓

這……這是什麼操作

這已經不是加稅了,這簡直就是一場以雷霆手段進行的財富再分配!

那些原本準備聯合起來抵製新政的世家大族,瞬間啞火了。

誰敢反對,誰就是不想讓百姓過好日子,誰就是與天下萬民為敵!

而且,那舉報一條,更是懸在他們頭上的利劍,讓他們內部瞬間離心離德,互相猜忌。

高!實在是高!

百官們看向我的眼神,從剛纔的鄙夷和憤怒,瞬間變成了震驚、敬畏,甚至……崇拜。

他們腦補出了一場大戲。

攝政王故意提出酷政,引蛇出洞,逼迫他們這些世家代言人跳出來反對。

而陛下則順勢而為,將這酷政變成了一項惠民的仁政,君臣二人一唱一和,兵不血刃地就解決了國庫空虛和世家尾大不掌的兩大難題!

一時間,攝政王深謀遠慮,為國為民,不惜自汙其名的讚譽,響徹朝堂。

我站在原地,如遭雷擊。

【惠民基金】

【還用我的名字命名我他媽……我真是謝謝你啊!】

我心態崩了。

我隻想當個奸臣,怎麼就成了萬民稱頌的活菩薩了

這下好了,不僅冇能退休,反而成了朝廷功臣,百姓恩人。

我看著那些官員投來的敬佩目光,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退休計劃,再次失敗!

3.

我的賢名,已經到了一個我自己都控製不住的地步。

京城裡的說書先生,把我杜撰成了文曲星下凡,說我舌戰群儒定國策,不動乾戈安天下。

甚至有傳言,我府裡的池塘,錦鯉都能口吐人言,預測科舉考題。

我走在街上,都有大媽往我懷裡塞雞蛋,說給我補補身體,好繼續為國操勞。

我補你個大頭鬼啊!

我隻想退休!

眼看財政攻勢和政治攻勢都宣告失敗,我決定祭出終極大招:人身攻擊。

構陷忠良,這招絕對管用。

我站在書房中,指尖輕敲桌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而且要挑最硬的骨頭啃!

我的目標,鎖定在了當朝禦史大夫,李純風身上。

李純風,人稱李青天,是朝中清流一派的領袖。

此人剛正不阿,鐵麵無私,上敢頂撞皇帝,下敢彈劾百官,是那種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典型代表。

原著裡,他就是彈劾原主的主力軍,最後被原主懷恨在心,找了個由頭給哢嚓了,這也成了原主的一大罪狀。

現在,我要主動把這個罪狀給坐實了!

隻要動了李純風,就等於捅了馬蜂窩。

我在書房踱步,腦中已經浮現出那畫麵。

他那幫門生故吏,還有全天下的讀書人,會用唾沫星子把我淹死。

到時候,鳳七尋就算再想保我,也頂不住這滔天輿論。

計劃通!

我連夜讓手下的爪牙,偽造了一堆李純風貪贓枉法、結黨營私的罪證。

這份是受賄清單,要做得詳細點。

我指著桌上的紙張,對麵前低頭哈腰的幕僚說道。

大人放心,連銀兩的來源去向都安排妥當了。

這些往來密信,筆跡可要做得像。

已經找了京城最好的仿筆師傅,連李大人的家人都分辨不出。

第二天早朝,我直接將一尺厚的罪證摔在了金鑾殿上。

陛下!我聲音洪亮,迴盪在殿堂之上。

臣要彈劾禦史大夫李純風!

百官嘩然,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湧來。

此人名為清流,實為濁物!

表麵剛正,內裡齷齪!結黨營私,貪墨钜款!

我一步步走向殿中央,聲音越發激昂。

此等國賊,若不嚴懲,何以正朝綱!何以安天下!

我義正言辭,聲淚俱下,演技直逼奧斯卡影帝。

【快!快來反駁我啊!李純風,你不是最能說的嗎】

【快站出來罵我卑鄙無恥,血口噴人!】

【你的學生們呢都死了嗎】

【快來彈劾我,讓我告老還鄉!】

我內心瘋狂呐喊,期待著一場驚天動地的朝堂大戰。

李純風果然站了出來,他的鬍鬚抖動,臉色漲紅,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蕭玄!你……你這個奸佞!竟敢憑空汙人清白!

我李純風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天地可鑒!

陛下,請勿信此賊讒言!

對!請陛下明察!

攝政王此舉,乃是黨同伐異,欲要堵塞言路啊!

清流一派的官員們紛紛出列,跪倒一片,為李純風作保。

場麵一度十分火爆,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心中狂喜,表麵卻愈發囂張。

證據確鑿,豈容你抵賴!

來人,將李純風拿下,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來啊,激化矛盾!最好當場打起來!】

【隻要見了血,這事就鬨大了,我就不信鳳七尋還能保我!】

然而,就在禁軍要上前的時候,龍椅上的鳳七尋,終於開口了。

慢著。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大殿瞬間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變得微弱。

她緩緩走下龍椅,步履輕盈卻堅定。

她彎腰,親自撿起了地上散落的罪證,一張一張地翻看。

大殿裡靜得可怕,隻能聽到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我心裡打鼓,汗水從背脊滑下。

【這小姑娘不會真信了吧】

【這證據我找人偽造的,雖然像,但仔細查肯定有破綻啊。】

【彆看了彆看了,再看就穿幫了!】

【趕緊判案,定我的罪!就說我誣告陷害,罰我回家種地!】

鳳七尋的動作停住了。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我,落在了麵色慘白的李純風身上。

李愛卿,

她淡淡地開口、

這封信裡說,三年前,你曾將城南的一處宅院,以十兩銀子的價格,賣給了富商張員外。可有此事

李純風一愣,隨即昂首道、

確有此事!那處宅院乃臣祖產,但年久失修。

張員外樂善好施,主動出資修繕,臣感其恩,便將宅院贈予他,十兩銀子不過是象征之意!

此事光明磊落,何罪之有!

說得好。

我立刻接話,火上澆油。

區區一處宅院,算得了什麼!

陛下,切莫被此等小事轉移視線!

【對對對,彆查了,趕緊給我定罪!】

然而,鳳七尋卻笑了。

那笑容,清冷而銳利。

王叔說得是,區區一處宅院,確實算不得什麼。

她揚了揚手中的信紙。

可如果,這位張員外,是江南鹽運司副使的小舅子呢

而就在那宅院交易後一個月,這位副使就官升一級,成了正使。

李大人,這又作何解釋

李純風的臉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鳳七尋冇有停下,她又拿起一份賬本。

還有這個,賬本上記著,你每月都會收到一家名為翰墨軒的筆墨鋪子送來的潤筆費五百兩。

而這家鋪子,背後的大老闆,正是去年科舉舞弊案中,被你親手彈劾下去的禮部侍郎的政敵。

李大人,你的筆,可真金貴啊。

鳳七尋不疾不徐地,將我偽造的證據,與一些看似毫不相乾的舊案聯絡起來。

我偽造的假證據,在她的口中,竟然與一些真實發生的事件嚴絲合縫地對上了,反而成了揭露真相的真證據!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聽傻了。

李純風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冷汗浸透了官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更是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

【臥槽什麼情況我隨便編的啊!怎麼就成真的了】

【這李純風……他真是個貪官我……我他媽立功了】

我感覺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

鳳七尋走到我麵前,將那些罪證交還給我,用一種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王叔,辛苦你了。

然後,她轉身麵向百官,聲音恢複了帝王的威嚴。

禦史大夫李純風,偽善欺君,貪贓枉法,罪不容誅!

即刻打入天牢,徹查其黨羽,一律嚴懲不貸!

攝政王,慧眼如炬,不懼罵名,為國鋤奸,功在社稷!

賞黃金萬兩,賜尚方寶劍!

見此劍者,如朕親臨!

貪官汙吏,皆可先斬後奏!

我手捧著沉甸甸的寶劍,看著被拖出去時麵如死灰的李純風,整個人都麻了。

我不是在作死嗎

怎麼作著作著,就成了反腐先鋒了

4.

我徹底放棄了從政治和經濟上作死的想法。

這兩條路,已經被鳳七尋堵得死死的。

我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會被她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變成為國為民的豐功偉績。

我的賢名已經高到離譜,民間甚至開始流傳生子當如蕭攝政的說法。

我心力交瘁。

但一個優秀的社畜,從不輕言放棄。

既然事業上搞不定,我就從私生活上入手!

我要搞臭我自己的名聲!

我要當個荒淫無道的色鬼!

古代最重禮法,尤其皇家顏麵。

我要是逼著小皇帝乾點有違人倫、荒唐無稽的事,那幫皇室宗親和禮法言官,還不把我生吞活剝了

這天退朝後,我特意留了下來,單獨求見鳳七尋。

禦書房裡,她正在批閱奏摺。

小小的身子埋在一大堆奏摺後麵,顯得格外單薄。

我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色令智昏的油膩嘴臉。

陛下啊,您看您,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這後宮……是不是也該充實一下了

鳳七尋抬起頭,筆尖的硃砂滴落,在奏摺上暈開一小片紅。

她靜靜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硬著頭皮繼續。

自古以來,帝王後宮充盈,方能開枝散葉,綿延國祚。

陛下如今後宮空懸,於國於家,都非幸事。

臣鬥膽,請陛下下旨,於全國範圍內,甄選品貌端莊之青年才俊,入宮侍奉!

我這話說得極其露骨。

女帝的後宮,那叫後宮,不叫男寵集中營。

我這提議,簡直就是把皇家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

【嘿嘿,這下總該惹眾怒了吧】

【逼著女皇帝選男妃,這罪名,夠不夠我退休的】

【那些皇室宗族的老頭子們,還不拿著柺杖來敲我的頭】

【快,快罵我無恥之尤,禽獸不如!】

我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臉上卻是一副我全是為了陛下您著想的忠臣模樣。

鳳七尋看了我很久,久到我心裡都開始發毛了。

她不會又有什麼騷操作吧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她忽然笑了。

王叔,言之有理。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不不不,你彆理!】

【你快反駁我!快說我大逆不道!】

鳳七尋放下硃筆,站起身,緩緩走到我麵前。

充實後宮,確乃國之大事。隻是……

她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如今國事繁忙,朕實在無心風月。

不如,這選秀之事,就全權交由王叔來操辦吧。

我傻了。

【讓我來辦這……這是什麼意思】

朕相信王叔的眼光。

鳳七尋的語氣十分誠懇。

不過,朕對這後宮人選,有幾個小小的要求。

陛下請講。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第一,入選者,必須家世清白,三代之內無劣跡者。

【嗯,正常要求。】

第二,入選者,必須才學出眾,至少要是舉人出身,能策論,通經義。

【……等等,選妃還是考狀元】

第三,入選者,需通曉武藝,弓馬嫻熟,能上陣殺敵者,優先。

【你選的是侍衛還是男寵】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鳳七尋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所有入選之人,入宮後不授妃位,而是進入新設的‘參政院’,學習政務,輔佐於朕。

其中優異者,可外放為官,造福一方。

我聽完,徹底石化了。

【參政院以選秀之名,行科舉之實】

【繞開世家把持的科舉,直接從全國選拔寒門俊才,納入宮中,由她親自培養,形成一個隻忠於她本人的全新政治力量】

【我……我他媽……我隻是想讓你當個沉迷男色的昏君,你卻借我的手,給你自己搞出來一個天子門生的班底】

我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這過於複雜的資訊。

這和想象中的劇本完全不一樣啊!

鳳七尋看著我震驚到呆滯的表情,不由得心花怒放。

不愧是是王叔,能想到這樣的計策。

這樣的話,朝中的權貴勢力勢必和新晉寒門之間產生衝突。

到時候,我就能在王叔的輔佐下,更加穩固手中的王權了。

王叔

她輕聲喚道。

此事,就拜托你了。

我機械地點了點頭,渾渾噩噩地走出了禦書房。

京城的風,好冷。

我感覺我不是在通往退休的康莊大道上,而是在一條名為千古第一賢臣的不歸路上,一路狂奔,連車門都焊死了。

5.

自從選秀事件後,我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怕了。

這種感覺太憋屈。

我就像被困在天庭的孫悟空,而鳳七尋就是那個拿捏我命脈的如來佛。

我自以為聰明的每一步棋,不過是在她五指山下的徒勞掙紮。

她總能把我的作死行為解讀成神來之筆,彷彿我腦子裡那些自認為天衣無縫的陰謀詭計,在她眼中全是透明的。

更可怕的是,她不僅看穿,還能反手一記,把我的每一步自掘墳墓變成她登基路上的墊腳石。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躺在床上,盯著帳頂發呆。

我穿越的這本書,原著結局是不是搞錯了

原主真的是被淩遲處死的反派嗎

怎麼看都像是被百姓擁戴,黃袍加身,被迫登基的聖君啊!

既然智取不行,我決定改變策略——終極擺爛。

我不上朝了。

稱病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老子不搞事,你總拿我冇轍了吧

我得意洋洋地想。

不提供作死素材,看你鳳七尋還怎麼發揮。

然而,我還是太天真了。

我不上朝,她就直接殺到我府上。

王叔,聽聞您身體不適,朕特來探望。

她站在我府門前,身後跟著一隊太監宮女,每人手裡抱著厚厚一摞奏摺。

我當場傻眼。

美其名曰探病,實則是把禦書房搬到了我的攝政王府。

每天卯時剛過,她就帶著兩大箱奏摺,準時出現在我的書房裡。

王叔,今日可好些了

她一臉關切地問,眼裡卻閃著狡黠的光。

我躺在鋪著狐皮的軟榻上,故意裝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不好,一點都不好。頭暈眼花,四肢無力,感覺隨時都會嗝屁。

【快滾快滾,彆來煩我。老子隻想安安靜靜當個廢物。】

王叔為國操勞,積勞成疾,朕都懂。

鳳七尋點點頭,語氣裡滿是理解,然後大大咧咧地坐到我的書桌後,開始批閱奏摺。

王叔,黃河大壩修繕款項,戶部說錢不夠,工部說再不修就要決堤,您看該怎麼處理

我閉上眼睛,裝死。

【關我屁事,隨便批,反正是你的江山,淹了也不關我事。】

鳳七尋聽到我的心聲,提筆就在奏摺上寫下。

著戶部即刻撥款,工部督造,若有延誤,兩部尚書,一體問罪。

她又拿起一本。

王叔,西境急報,犬戎部落集結兵馬,似有異動。

兵部請增兵五萬,您看如何

我翻了個身,背對著她,繼續裝死。

【又要花錢又要死人,麻煩死了。】

【他們自己打去唄,犬戎那幫窮鬼,搶也搶不到什麼好東西,鬨騰兩天自己就滾回去了。】

鳳七尋眼睛一亮,硃筆一揮。

斥回!

令邊關守將嚴守關隘,不得主動挑釁。

另,開通邊境互市,以絲綢、茶葉換其牛馬,互通有無,安撫其心。

我躺在軟榻上,聽著她處理國事的聲音,心裡越來越慌。

自己完全搞不懂這小妮子要搞什麼。

【這些國家大事,你找那些老畢登商量去,找我一個隻想擺爛的鹹魚乾什麼!】

王叔真是深謀遠慮啊,

她批完最後一本奏摺,衝我笑道。

朕受益匪淺。

我心裡更是一陣發毛。

更可怕的是,我的府邸,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一個鍍金的牢籠。

為保護王叔安全,朕已增派禁軍護衛。

她笑眯眯地宣佈,一揮手,府外多了三倍的禁軍。

這些人名為護衛,實為看守。我連出府散個步,身後都跟著一長串尾巴,連放個屁都有人記錄。

王叔身體不適,朕特意命禦膳房準備了補品。

王叔為朕操勞,這些布料是朕的一點心意。

聽聞王叔喜歡奇珍異寶,這些是西域進貢的珍品,朕都送給王叔了。

她送來的東西,堆滿了我的庫房。

朝中大臣都說,當今陛下對攝政王恩寵無雙,簡直是言聽計從。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被圈禁了。

她斬斷了我所有對外聯絡的可能,將我牢牢地控製在她的視線之內。

我那些以前的爪牙,要麼被她以各種名義外派出京,要麼就被安插進了清閒衙門養老。

整個攝政王府,除了我之外,所有下人幾乎都被換成了她的人。

王叔,這個月的賬本您要過目嗎

管家恭敬地問。

我看著這個一個月前才被安插進來的新人,苦笑一聲。

不必了。

我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個被無限拔高,被萬民敬仰,卻失去了所有自由的賢王。

這種壓抑和無力感,比直接殺了我還難受。

王叔,您看這個政策如何

鳳七尋又拿著一份奏摺過來請教。

我看著她那張天真無邪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養老躺平的生活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中萌生。

除非我死。

或者,她死。

不然我永遠不能躺平!

6.

正當我被逼到絕境,開局琢磨是給自己下毒還是給鳳七尋下毒,哪個成功率更高一點的時候,一個訊息炸開了京城的平靜。

北境鎮北王燕世城反了!

這位手握三十萬北境鐵騎的異姓王,原本在故事後期纔會起兵造反,差點顛覆整個王朝。

現在倒好,比原著劇情整整提前了三年!

他打出的旗號讓我差點當場去世清君側,誅蕭賊!

檄文鋪天蓋地,把我挾持幼帝,擾亂朝綱,構陷忠良,魚肉百姓的十大罪狀列得明明白白,聲稱要帶兵入京,為國除害。

這盆臟水潑得又黑又亮,簡直量身定做。

訊息一傳到京城,滿城炸鍋。

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攝政王蕭玄與鎮北王燕世城裡應外合!

這太合理了!

一個權傾朝野,一個擁兵自重,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目的就是顛覆鳳氏江山!

那些被鳳七尋打壓下去的政敵們瞬間死灰複燃,一群老臣跪在宮門外嚎啕大哭,求陛下立刻把我下獄問罪,以安天下之心。

我聽到訊息那一刻,先是驚得頭皮發麻,隨後狂喜到差點笑出聲!

來了!終於來了!我的天降猛男!我的救星!

我激動得差點從病榻上蹦起來。

燕世城啊燕世城,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

這下好了,裡應外合的罪名鐵證如山,鳳七尋就算再想保我,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了!

趕緊讓我流放寧古塔!

這樣,他燕世城就冇有名頭繼續出兵了!

躺在床上,我已經開始盤算在寧古塔烤全羊是撒胡椒粉,還是辣椒麪的時候。

然而,鳳七尋的反應又一次打破了我的預期。

她冇有下令收監我,也冇迴應外界傳言。

隻下了道旨,召我入宮。

當我拖著病體再次踏入金鑾殿,發現這裡已經吵翻了天。

文武百官分成兩派。

一派以幾位皇室宗親為首,嚷嚷著要立刻處死我,然後派人去和燕世城議和。

另一派則是那批通過選秀進入參政院的年輕官員,他們雖然也懷疑我,但主張先查明真相,積極備戰。

鳳七尋就坐在龍椅上,聽著下麵的爭吵,麵無表情。

我一走進大殿中央,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無數複雜目光齊刷刷落在我身上,有憤怒,有鄙夷,有懷疑,有惋惜。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人生華彩落幕。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我聲嘶力竭地喊道。

陛下!臣…有罪!

對對對,我有罪!快定我的罪!彆猶豫!

為首的宗親王爺立刻跳出來,指著我破口大罵。

看看!他自己都認了!

陛下,國賊就在眼前,萬萬不可再姑息養奸!

請陛下下旨,流放國賊!

流放國賊!

群情激憤,吵得殿頂都要掀翻。

我低著頭,嘴角瘋狂上揚。

穩了,這次真的穩了。

然而,鳳七尋卻站起身。

她一步步走下禦階,穿過憤怒的人群,停在我麵前。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以為,她要親自下旨處決我這個國賊。

可她卻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動作。

她彎腰,親手把我扶了起來。

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純金打造、刻著猛虎圖騰的兵符。

虎符!調動天下兵馬的最高信物!

她把冰冷的虎符塞進我顫抖的手中。

王叔!

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大殿。

京城二十萬禁軍,大夏所有兵馬,朕都交給你了。

朕,相信你。

我握著虎符,感覺它比烙鐵還燙手,大腦一片空白。

【信我信我個鬼啊!你是不是瘋了!】

【我連紅警都冇玩過幾把!你讓我去帶兵打仗那不是讓哈士奇去指揮狼群嗎!】

【完了,這次真完了。】

【本來以為是淩遲,現在看來是要被叛軍砍成肉泥。】

【我這次是真要被噶了啊!】

我內心崩潰到極點。

而鳳七尋聽著我這山崩地裂般的哀嚎,看著我驚恐欲絕的表情,眼底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笑意。

王叔,你又在演了。

我知道,你這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此戰險象環生,九死一生。

但是,你放心。

你隻管在前方兵行險著,後方的一切,有我。

7.

我被逼上梁山了。

字麵意義上的。

我蕭玄,一個連《孫子兵法》都隻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一句的軍事白癡。

現在正穿著一身沉重得能壓死人的鎧甲,站在京城外的點將台上,麵對著下方黑壓壓的二十萬大軍。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就想還。

我手裡捏著那枚要命的虎符,腿肚子都在打轉。

下方,一眾身經百戰的將軍們,正用一種混雜著懷疑、審視和一絲絲期待的目光看著我。

期待什麼

期待我這個深謀遠慮的攝政王,能想出什麼退敵的妙計

彆做夢了!

我現在腦子裡唯一的妙計,就是立刻躺平,然後高喊一聲。

兄弟們,降了吧!對麵管飯!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燕世城那可是身經百戰的軍神,手下三十萬鐵騎,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京城給淹了。】

【我們這二十萬禁軍,平時主要工作是站崗和巡邏,拉出去跟人家野戰,那不是雞蛋碰石頭嗎】

我內心一片哀嚎,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

台下的將軍們看我遲遲不開口,有人忍不住了。

王爺,燕軍距離京城已不足百裡!

副將李廣硬著頭皮上前。

末將請戰!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請戰

大哥,你是要去送人頭嗎

【要不……我先跑路吧】

【趁著夜色,換身衣服,找個狗洞鑽出去,一路向南,說不定還能活命。】

【不行不行,現在全城戒嚴,我肯定跑不掉。】

【那……要不就堅守不出】

【當個縮頭烏龜等到他們糧草耗儘,自己就退了】

【也不對,京城裡這麼多人,糧草也撐不了多久。】

【而且燕世城肯定會圍點打援,到時候各路勤王大軍被他一一擊破,我們就是甕中之鱉了。】

我腦子裡各種念頭亂竄,每一個都被我自己飛速否決。

絕望。

無儘的絕望。

就在我開始思考遺言怎麼寫的時候,千裡之外的皇宮裡,鳳七尋正坐在一副巨大的沙盤前。

沙盤上,京城與北境的地形一目瞭然。

她閉著眼,靜靜地聽著我前線傳來的戰報。

一名傳令官匆匆跑進大殿。

啟稟陛下,攝政王抵達前線後,已三日未發一令,隻是每日登高遠望,神情凝重。

軍中將領人心惶惶,不知王爺意欲何為。

旁邊的幾位兵部大臣急得滿頭大汗。

陛下,戰機稍縱即逝啊!

王爺他……他到底在等什麼

鳳七尋緩緩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

她聽到的,可不是未發一令。

她聽到的是:

【敵眾我寡,利在速戰,不可久守。但敵軍鋒芒正盛,不可硬碰。】

【燕世城此人,看似勇猛,實則多疑。】

【我若按兵不動,他必以為京城有詐,不敢輕易冒進。】

【這就是我的機會。】

【他在等我出招,而我,在等一個天時。】

鳳七尋伸出纖細的手指,在沙盤上輕輕一點。

傳朕旨意,

她的聲音沉穩而有力。

命左驍衛將軍李廣,率三萬輕騎,即刻出城,沿渭水西進,於盤龍穀設伏。

兵部尚書大驚。

陛下,盤龍穀乃是死地,易入難出!且我軍主動出擊,豈不是正中燕世城下懷

鳳七尋看著他,淡淡道。

這是王叔的計策。

她聽到的心聲是。

【燕世城的糧道,必經盤龍穀。】

【他以為我不敢分兵,定會疏於防範。】

【我需要一支奇兵,似尖刀般插入他的心臟!】

【此計凶險,近乎送死,但卻是唯一的勝機!】

鳳七尋又指向另一處。

傳令右威衛將軍程文,率五萬步卒,於城外三十裡處安營紮寨,深挖溝壑,廣設鹿角,做出與敵軍對峙之勢。

【正麵戰場,必須給他足夠的壓力。】

【讓他以為我的主力都在這裡,為奇襲部隊爭取時間。】

【這五萬人,是棄子,也是誘餌。】

一道道命令,從皇宮發出,精準地傳達到前線各個部隊。

前線的將軍們接到命令時,都是一臉懵逼。

讓他們去死地設伏

讓他們當誘餌

這攝政王,到底會不會打仗

王爺這是……

李廣拿著命令,臉色發白。

執行就是了!

程文雖然也是滿頭霧水,但軍令似山,隻能硬著頭皮應下。

而我,作為名義上的總指揮,對此一無所知。

我依舊每天站在城牆上,思考著人生。

第四天,我終於憋不住了,找到李廣。

老李啊,你說咱們這仗還有得打嗎

李廣愣了愣。

王爺,您不是已經……

已經什麼我一臉茫然。

已經下令讓末將率軍出征了啊!

我:……啥

李廣掏出那份蓋著我印章的軍令。

王爺,您忘了三萬輕騎,盤龍穀設伏,您親自下的令!

我看著那份軍令,腦子一片空白。

我什麼時候下的令

我怎麼不記得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被奪舍了還是說我有夢遊症】

【不對啊,這軍令寫得這麼專業,我就算夢遊也寫不出來啊!】

而這時候,千裡之外的鳳七尋正在繼續她的翻譯工作。

她聽到我的心聲。

【今天天氣不錯,不知道斷頭飯能不能加個雞腿。】

自動翻譯:【風向,濕度,都剛剛好。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唉,好想吃火鍋。】

自動翻譯:【火攻……時機未到。】

【如果我死了,記得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哦不對,這裡冇海,那就撒護城河裡吧。】

自動翻譯:【此戰若敗,朕當與這江山社稷,共赴沉淪。】

她根據我這些深奧的內心獨白,結合前線傳來的情報,不斷地進行著微調和部署。

傳令,增派兩千弓箭手支援李廣。

命工部加緊製造火油,準備火攻。

調集城內所有漁船,集結於護城河。

一項項精妙的佈置,在她手中誕生。

而我,還在為自己的失憶而驚慌失措。

【我不會真的瘋了吧】

【還是說,我其實是個軍事天才,隻是自己不知道】

【不對不對,我連馬都不會騎,怎麼可能是軍事天才】

【等等……會不會是有人冒用我的名義下令】

【可是印章在我手裡啊,冇人能偽造吧】

我越想越亂,越想越怕。

就在這時,斥候來報。

王爺!燕軍前鋒已至城下!

我一個激靈,連忙爬上城牆。

遠處塵土飛揚,一支黑色的洪流正朝京城滾滾而來。

為首一杆大旗,上書一個巨大的燕字。

燕世城,來了!

我腿一軟,差點從城牆上摔下來。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而就在我絕望的時候,李廣的三萬輕騎已經悄悄潛入了盤龍穀。

程咬金的五萬步卒也在城外擺開了陣勢。

一場關乎國運的驚天豪賭,就在我們兩人這奇葩的通靈合作模式下,緩緩拉開了序幕。

8.

決戰的日子,來得猝不及防。

那天,我正站在城樓上,看著遠處黑壓壓的敵軍大營,思考著一個嚴肅的哲學問題。

人死後,會不會也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繼續當個倒黴蛋

【好無聊啊,燕世城怎麼還不來攻城】

【早死早超生啊。要不我派人去罵陣】

【激他一下就罵他……長得醜】

我百無聊賴地在心裡吐槽著。

而就在此時,千裡之外的鳳七尋,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時機到了!

她聽到的心聲是:

【敵軍已顯焦躁,士氣浮動。】

【燕世城多疑,久攻不下,必會分兵試探。】

【罵陣是假,誘敵是真。他若出兵,便是自尋死路!】

傳令!

鳳七尋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命盤龍穀伏兵,點燃狼煙!

命程文將軍,全軍出擊,佯攻敵軍左翼!

告訴李廣將軍,他的任務不是殺敵,是燒!

不惜一切代價,燒掉燕世城的糧草!

告訴全軍將士,此戰,隻許勝,不許敗!

傳令兵瘋了一般衝出大殿,戰馬的嘶鳴聲響徹皇宮。

半個時辰後,遠方盤龍穀的方向,升起三股濃濃的黑煙。

整個戰場都沸騰了。

糧草!是他們的糧草被燒了!

我軍士氣瞬間爆棚,呐喊聲震天動地。

而佯攻的程咬金部隊,衝殺得瘋狂,死死地纏住了敵軍的左翼。

燕世城果然中計了!

他看到糧草大營遇襲,心神大亂,又見我軍主力傾巢而出,以為我要與他決一死戰。

立刻調動中軍主力,想要一舉擊潰程文的部隊。

他完全冇有想到,這隻是一個開始。

就在他的主力部隊被調動的那一刻,一直按兵不動的京城城門,轟然大開!

由數位老將軍率領的十萬精銳,衝殺出來!從他防備最薄弱的右翼,狠狠地衝殺進去!

整個戰場,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

而我,依舊站在城樓上,目瞪口呆地看著下方這宏大的戰爭場麵,感覺自己在看一部IMAX

3D史詩大片。

【臥槽!打起來了!真打起來了!】

【這……這是誰指揮的】

【這麼牛逼聲東擊西,斷其糧草,圍點打援,中心開花】

【這他媽是教科書級彆的戰役啊!】

【難道……難道是我手下那幫將軍裡,出了個百年一遇的帥才自己悟了】

我震驚得無以複加,完全冇意識到,這場奇蹟般的戰役,名義上的總指揮,是我。

鳳七尋在皇宮裡,緊張地聽著我的心聲,不斷下達著調整指令。

【敵軍中軍開始動搖了,是個好機會!】

【要是能有支騎兵,從側後方直插他的帥旗,這場仗就贏了!】

傳令!預備隊,神策軍五千鐵騎,不必戀戰,目標隻有一個——燕世城的帥旗!鳳七尋立刻下令。

【哎呀,右翼的壓力好像有點大,快頂不住了。要是能再多一萬人就好了。】

傳令!城中守軍出動一萬,支援右翼!

告訴他們,守住半個時辰,勝負即分!

我,一個軍事白癡。

她,一個深居內宮的少女皇帝。

我們兩人,以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方式,聯手導演了這場必敗之戰的驚天逆轉。

神策軍鐵騎衝鋒的馬蹄聲響徹戰場,煙塵滾滾中,燕世城的帥旗搖搖欲墜。

殺!

一聲怒吼中,神策軍一刀砍斷了那杆象征著叛軍威勢的帥旗。

帥旗倒下的瞬間,整個叛軍的陣線,徹底崩潰了。

兵敗如山倒。

三十萬大軍,土崩瓦解。

燕世城在親兵的護衛下,倉皇逃竄,最終還是被活捉。

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叛將,此刻狼狽得像條喪家之犬。

勝利的訊息傳回京城,萬民歡騰。

街頭巷尾都在傳頌著攝政王的神武,茶樓酒肆裡都在講述著這場不可思議的大勝。

而我,蕭玄,這個靠著內心吐槽和擺爛打贏了戰爭的攝政王,被徹底神化了。

軍中將士看我的時候,那種狂熱的崇拜都快要溢位來了。

他們說我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是當世兵聖。

文武百官看我的時候,那種敬畏都寫在臉上了。

他們說我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是千古第一賢臣。

我聽著這些讚譽,隻覺得荒謬又可笑。

我什麼都冇做。

我隻是……想擺爛而已啊。

可現在,這個願望,好像變得更遙遠了。

9.

凱旋之日,京城十裡長街,萬民空巷。

我騎在馬上,身上這套鎧甲早就洗掉了血跡,可那股子血腥味還是揮之不去。

百姓們擠在街道兩邊,扯著嗓子喊。

攝政王千歲!

王爺是我們的守護神!

鮮花和手帕劈頭蓋臉砸過來,我伸手接了一朵,隨手扔到地上。

這場戲,我演夠了。

夢該醒了,我也該滾了。

大殿裡,我把燕世城的降書和帥印往地上一扔,發出清脆的響聲。

鳳七尋坐在龍椅上,盯著我看,那眼神讓我渾身不自在。

王叔平定叛亂,再造社稷,功蓋千秋。

想要什麼賞賜,儘管開口。

終於等到這句話了!

我深吸一口氣,從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辭呈,舉過頭頂。

然後撩起長袍,對著她來了個標準的五體投地。

陛下,臣懇請辭去攝政王一應官職,解甲歸田,從此不問朝政!

我的聲音在金鑾殿裡迴盪。

文武百官全傻了。

在這個功高蓋主、足以封無可封的時候,我竟然要辭職

【好了,戲演完了!仗打贏了,叛賊也抓了,你的皇位穩如泰山。】

【我這個功高震主的臣子,也該識趣地滾蛋了!】

【這下你總冇理由留我了吧兵權政權我全還給你。】

【從此天高海闊,你當你的千古一帝,我當我的富貴閒人,咱們兩不相欠!】

我跪在地上,心裡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是我離成功退休最近的一次。

鳳七尋冇說話。

她從龍椅上站起來,一步步走到我跟前。

整個大殿靜得能聽見針掉地上的聲音。

她從我手裡抽走了那封辭呈。

我心裡一陣狂喜。

【快!準奏!快說愛卿辛苦了,朕準了!】

然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做了個讓我魂飛魄散的動作。

她把我的辭呈,慢慢撕成了兩半。

然後是四半,八半……

碎紙屑像雪花一樣從她指間飄下來,灑了我一頭一臉。

我整個人都懵了,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她。

【你……你乾啥劇本不是這麼寫的啊!】

【你撕我辭職信乾嘛公司不讓辭職是違法的!】

文武百官也全懵了,完全搞不懂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是生氣攝政王功成身退,不願再為國效力

還是……另有深意

鳳七尋丟掉手裡的碎紙,然後在滿朝文武震驚的注視下,她彎下腰,朝我伸出手。

那是一隻白皙纖細,卻握著天下權力的手。

王叔,起來。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搭了上去。

她的手心很暖。

她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然後湊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王叔,彆裝了。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我猛地抬頭,撞進她那雙深邃的眼裡。

那眼神不再是以前的全然信任,而是帶著瞭然,帶著戲謔,還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濃烈情感。

我都知道。

她繼續用氣音說。

從我重生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

轟!

我的大腦被天雷劈中,瞬間一片空白。

重生……

她……她是重生的

那她能聽到我的心聲……不是意外

所有的謎團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為什麼我每次作死,她都能完美化解成神操作。

為什麼我構陷李純風,她能拿出真正的證據。

為什麼我提議選秀,她能順勢組建自己的班底。

為什麼我胡亂指揮打仗,她能在後方運籌帷幄。

這不是誤解。

這是蓄謀已久!

她一直在利用我!把我當成最好用的工具人!

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和羞恥湧上心頭。

我被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耍得團團轉!

我想抽回手,卻被她攥得更緊。

王叔。

她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陪著我,不好嗎

我看著她,嘴唇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10.

我被鳳七尋拉著,站在大殿中央,文武百官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她的手攥得很緊,掌心的溫度燙得我想甩開。

腦子裡還是一團亂。

這些資訊轟炸得我頭疼欲裂。

【所以,從頭到尾,你都在看我演戲】

【看我絞儘腦汁作死,你在背後偷著樂】

【鳳七尋,你就是個魔鬼!】

我內心炸了鍋,臉上卻因為震驚過度變得毫無表情。

鳳七尋似乎聽到了我的憤怒,手又緊了幾分,然後做出了一個更離譜的舉動。

她拉著我轉身,越過龍椅,麵向整個大殿的文武百官。

她舉起我們緊握的手,聲音清亮,震得大殿嗡嗡作響。

諸位愛卿。

攝政王蕭玄,德才兼備,文武雙全,有安邦定國之功,有再造社稷之德。

朕以為,朕之所有,皆不足以賞其功。

下麵的官員全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這位年輕女帝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話。

【你還想乾啥已經把我逼死路了,還要把我供起來當活菩薩】

我破罐子破摔地想著。

鳳七尋看向我,眼中閃過一抹溫柔的笑意。

然後,她說出了一句足以顛覆整個王朝曆史的話。

朕,願以這萬裡江山為聘,天下為媒,日月為證,請攝政王……與朕同承大統,共治天下!

從今往後,見朕如見君,君臨之處,朕必相隨!

朕為女帝,君為……帝君!

轟!

金鑾殿炸了。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以江山為聘

讓一個臣子跟她平起平坐,共享皇權

這特麼簡直是天方夜譚!

陛下,萬萬不可啊!

自古以來,聞所未聞!此舉有違祖製,有違天理啊!

幾個宗室老王爺當場跪下,哭得鼻涕眼淚一把抓。

我更是被這記重拳打得七葷八素,腦子徹底宕機了。

【帝君跟你一起當皇帝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隻想退休,不是想加班到死啊!】

【你這是恩將仇報!你這是公報私仇!】

我內心瘋狂拒絕,身體卻僵得像根木頭。

鳳七尋對滿朝的反對聲充耳不聞。

她就這麼靜靜看著我,那雙鳳眸裡清晰地倒映出我驚慌失措的臉。

王叔,

她再次開口,聲音裡帶著少女的嬌憨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不是一直想退休嗎

她湊近我,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

以後,我陪你一起退休。

奏摺,我來批。國事,我來理。罵名,我來擔。

你隻需要……待在我身邊。

陪我看看這萬裡河山,陪我走完這漫漫一生。

這個皇位,太冷了。

我一個人,坐了十年,已經夠了。

她的話像一股暖流,瞬間擊潰了我心中所有的憤怒和防備。

我看著她。

眼前的她,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心機深沉的女帝,而是一個卸下了所有偽裝,對我展露著脆弱和依賴的小姑娘。

前世,她錯信他人,孤立無援,最終淒慘收場。

這一世,她把所有的信任都給了我這個聽來的忠臣,把我牢牢綁在她的戰車上,既是利用,又何嘗不是一種絕望的依賴。

她怕了。

她怕再次失去,怕再次被背叛。

所以,她要用這至高無上的權力,用這整個江山,給我打造一個最華麗,也最堅固的牢籠。

一個她可以永遠陪在我身邊的牢籠。

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所有的路,都被她堵死了。

通往死亡的路,通往退休的路,通往自由的路……

她隻給我留下了一條路。

通往她身邊的路。

在滿朝文武的死諫聲中,在宗室親貴的哭嚎聲裡,我看著眼前這個對我伸出手,要與我共享天下的女孩,忽然覺得……

這樣被套路一輩子,好像……也不賴

我緩緩回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陛下……臣,遵旨。

從今天起,我的退休計劃,正式宣告破產。

我的新工作是……帝君。

這大概是史上最離譜的升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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