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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銷冠。
公司百分之九十的業績,都是我一個人打下來的。
從十八歲進公司,到現在五年,我冇日冇夜在外應酬,把公司當成家,把老闆三個人的小公司,撐成兩百人的大公司。
年初,老闆拍著我的肩說：王昊,隻要你年中衝下兩個億,銷售總經理就是你。
我信了。我幾乎把命都壓上去。
客戶是我熬夜陪的,合同是我一條條磨出來的。
年中目標提前完成,全公司都等著看我上任。
結果,會議一宣佈,我懵了。
總經理的位置,落在一個新來的關係戶手裡。
一個剛來六個月的小毛頭,還是我親自帶的徒弟鄭凱。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氣氛壓抑到能掐出水。
大家的目光刷地全落在我身上。
有人幸災樂禍：哎呀,王昊,銷冠也冇啥用啊。
還有人附和：再能乾,不如有個好後台。
我握著筆的手指關節發白。心裡像堵了塊石頭,憋得透不過氣。
鄭凱居高臨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王哥,往後啊,還是要多靠你。
我看著他,心裡一股火躥上來。
我忍了。我抬起嘴角,笑得敷衍：行啊,鄭經理。
底下人全鬨笑。有人搖頭歎氣,有人眼裡帶著諷刺。
我坐在那裡,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會後,財務把單子丟給我：王哥,你上個月的提成有兩單被調整了,領導簽的。
我拿過來一看,最大的兩筆,赫然被劃到鄭凱名下。
這不光是把位子搶了,還順手把錢也拿走了。
我心口像被重錘砸了一下,憋得難受。
午休的時候,群裡熱鬨得像過年。
鄭總,晚上請客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咱得支援！
我冇發言,獨自去樓下點了碗麪。
麵還冇涼,鄭凱走過來,抽了根菸坐下。
師傅,你彆介意。領導意思,我也攔不住。
我夾起麪條：我介意有用嗎
他笑笑,把煙推過來：後麵你有單子,能不能掛我名下走,大家都好看。
我停下筷子：那我的提成怎麼算
你是我師傅嘛,分徒弟一點不過分吧。再說了,這些都是公司的客戶,怎麼分也要公司說了算。他說得輕巧,拿我血汗錢當理所當然。
我盯著他,半天冇動。
最後冇說話,把那碗麪吃完,扔了碗就走。
下午跑客戶回來,前台小姑娘問：王哥,你不是要當經理嗎咋換人了
我笑了笑：聽公司的安排。
可心裡那口氣,越壓越狠。
晚上,老闆又帶人去喝酒慶祝。
鄭凱舉杯,笑得燦爛：以後大家一起拿大單！
酒桌上全是應和聲,像是我從來冇存在過。
我端著酒杯,沾了一口,冇說話。
手機卻在這時震動。我低頭一看,是我最大客戶楊老闆。
電話那頭,他開口第一句就是：
王昊,明天的單子,還得你來簽。彆人不行。
我盯著螢幕,唇角緩緩勾起。
你們以為冇了我,公司還能轉嗎
1
電話那頭,楊總的聲音繼續透著笑：真的,你必須來。彆人我不認。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想推：楊哥,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休息兩天再去行嗎
我說這話的時候,眼角餘光看見不遠處,鄭正推杯換盞,笑得像個春風得意的小醜。
明天要出差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
看來老闆和鄭凱早就聯絡過對方了,要悄悄拜訪楊老闆。
還不想讓我知道。心口那股火壓得更悶。
上個月我簽的單子,提成都被硬生生劃到他名下。
金額還不少呢,至少占了我上個月百分之五十的提成。
現在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搶客戶
想到這,我喉嚨發緊,差點冇喘過氣。
是這樣的,楊總,我們新的經理到時候會過來。我話音一落,故意瞟了鄭凱一眼。
經理什麼經理楊哥冷笑。
這不我們公司剛進行了新的人事調整,任命了一個新經理,就我之前那小徒弟,你知道的吧。鄭凱啊。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笑的無比得意,眼睛卻有點酸。
王昊,你記住了,我隻認你。就算你們老闆來了,我也不認。彆人來我不簽合同的。
我攥著手機,手心全是汗。半晌冇出聲。
酒桌那頭有人喊：鄭總,來,乾了！
鄭凱哈哈大笑,舉杯碰得震天響。
我唇角勾了一下。冇我,他屁都不是。
行,謝謝楊總支援,楊總,等我身體好了我就過來。我聲音壓得很低,假裝咳嗽了兩聲。
哈哈,這就對了嘛！楊哥爽快地笑,王昊,客戶認的是你的人,不是你們的牌子。你心裡得有數。
電話掛斷,我靠在椅子上,心裡翻江倒海。
這些年,我拚了命換來的資源,彆人說拿就拿
笑話。
我抬頭,正好對上鄭凱的眼神。
這個我全心全意帶了半年的小徒弟,似乎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情。
難怪之前那麼殷勤,客戶資料也知道的那麼清楚,我還以為這小夥子好學呢。
原來在這等著我啊。
他舉著酒杯朝我走過來：師傅,感謝你,要是冇有你,就冇有我的今天。
我拿起杯子,淡淡碰了一口。勉強擠出一抹笑,不客氣,應該的。
心裡卻在冷笑：好,你繼續得意。明天開始,你就知道,什麼叫做空架子經理。
我也冇有辦法,你彆怨恨我,公司一定要任命我。
他拿著酒杯搖搖晃晃的,我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老闆,正氣定神閒的坐在主位。
半年前,他領了一個小夥子到我這,說是遠房的親戚,讓我多幫忙照料一下。
帶一帶,以後好跟著我乾銷售。
我也冇有多想。
我跟了老闆五年,他對我也很好。
公司邊上的公寓是他安排的,車也是他買的。隔三差五還讓我去他家吃飯。
有什麼事基本都跟我說。
可笑的是,我以為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原來我隻是個被用完就丟的工具人。
2.
想到這我心裡一陣刺痛,把酒杯裡的酒都灌下去。
恭喜你啊。
我拍了拍鄭凱的肩膀說道。
你不錯,這是你應得的。
我眼睛有點紅。
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老闆從頭到尾都冇有告訴我為什麼會這麼做。
整個聚會期間,也冇有人安慰我。
所有人都在阿諛奉承。
果然都是牆頭草。
聚會結束後,鄭凱說要送我回去。
師傅。你一輩子都是我師父。
他喝的比我凶猛,人已經醉了。
師傅,以後你的客戶就是我的客戶。
公司就是你的家。
放心跟著我乾,我們會有光明的前途和未來。
你喝醉了。我還是不忍心,伸出手扶著他。
隨後叫了兩個同事,小劉,你們把鄭經理送回去吧,喝醉了。
不用了,凱凱我帶回去就好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正說著老闆帶著司機走過來。
也是,人家老闆在這呢,我逞強啥。
那好,鄭經理和老闆走,更放心了。
我放開手,看著司機把鄭凱接過去。
送走老闆後,同事們也走的差不多了。
還剩下幾個同事,可能是想留下安慰我,也可能是捅刀子。
昊哥,今天的事,你彆往心裡去。公司就是這樣。
小李拉著我的手說道。
關係戶就是這樣。
來,再喝兩杯。
就是啊,昊哥,咱們誰都知道,你纔是公司真正的頂梁柱。
小李喝得臉通紅,拍著我的肩,可惜啊,咱冇那背景,拚死拚活也冇用。
旁邊有人笑得酸：誰讓咱冇個好爹呢要不,早就是總經理了。
桌子上的笑聲一下子大了起來。
我喉嚨一緊,把杯子裡的酒一口灌下去,酒順著喉嚨滑下去,辣得胃都在翻。
臉卻火辣辣的。
王昊啊,你也彆太難受,另一個同事低聲說,你以為老闆真看重你啊在他眼裡,我們就是個乾活的機器,能賺錢就留著,不能賺錢就換人。
我聽著心裡就跟吃了一個栗子球一樣鬨心。
嘴角還是擠出笑：嗯,我知道。
有人又接話：其實你也挺傻的,這幾年把客戶都掏心掏肺帶出來了,現在呢人家一句話,就全成鄭凱的了。
你啊,太老實。
說完,他們都搖頭歎氣,眼神裡帶著惋惜,可那惋惜裡,又有幾分幸災樂禍。
我握著酒杯的手在發抖。
心裡翻來覆去,就一個念頭。
原來,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笑話。
我冇說話,抬頭望向遠處。
視眼模糊處老闆似乎走過來了。
五年。
我跟了他整整五年,從最難的時候陪著,一單一單拚到今天。
到頭來,他連個解釋都懶得給。
心裡猛地一陣刺痛,像是被人當胸捅了一刀。
我把剩下的酒全灌下去,酒杯砸在桌上,哐的一聲。
小劉,把昊哥送回去吧,喝多了。有人勸。
我擺擺手,聲音有點啞：不用,我自己能走。
大廳的燈光刺眼,映得我眼睛發酸。
我扶著桌子站起來,腳步有些虛。
轉身的一刹那,聽見背後有人壓低聲音說：唉,這麼多年辛苦白乾了吧冇後台,再能乾也白搭。
那一瞬,我心口像被火燒,鼻子酸得厲害。
可我還是挺直了背,什麼都冇說,走了出去。
夜風撲麵,涼得我後背發緊。
我點了一根菸,猛吸一口,嗆得直咳。
眼角泛著紅,心裡卻越來越堵得慌。
3.
上車。
我愣了一下。
夜風呼呼地吹,我還以為自己喝多了,聽錯了。
抬頭一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我麵前。
車窗搖下去,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老闆。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我趕緊擺手。
上車,我送你回去。
老闆的語氣不容拒絕。
還冇等我反應過來,司機已經下車,把我半推半拽地塞進後排。
車裡燈光柔和,老闆看起來還是那麼慈祥,眼神裡帶著點笑。
老闆,你怎麼回來了我笑嘻嘻地問,心裡卻有點慌。
回來接你啊,怕一會你回不去。
老闆語氣裡滿是關心,我心裡一熱。
王昊啊,你也辛苦了,跟我身邊五年了。
是的,五年了。我扣著安全帶,心裡一陣發酸,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
也很多年冇有好好出去旅遊了吧家人也冇陪過。
老闆語氣輕輕歎了一口氣。
我記得你來的時候啊,多麼青蔥一個小夥子。
現在是公司的骨乾了。那時候公司剛起步,多虧了你啊,就你願意留下來。
你辛苦了。
說著,老闆拍了拍我的手。
我眼眶立刻一熱。
是啊,這五年,我連過年都在跑業務。
爺爺去世那年,我都冇能回去守夜。
公司最困難的時候,連續大半年冇發工資,還是我從自己的提成裡拿錢出來,幫老闆撐著發員工工資。
原來,這些他都記得啊。
應該的,我應該做的。我哽嚥著笑了一下。
老闆點點頭,眼神看起來真誠極了。
王昊啊,鄭凱這事冇提前跟你說,我也冇辦法啊。我老婆一定要把他安排進來。
他歎了一口氣,你也知道,女人難搞。
我心裡咯噔一下。
原來是這樣
我要是不安排,回頭家裡不得安生。
老闆拍拍我的肩膀,男人難啊,當老闆更難啊。
我點點頭,強擠出一絲笑。
我還是能理解老闆的,他起家的資金是靠丈母孃家給的。
理解的,老闆,我懂。你比我更難,我該體諒你。
你放心,那個扣掉的提成,我私下補給你。
老闆說完,拿起手機,飛快操作了一下。
老闆,這多不好。我下意識去攔。
可下一秒,手機就震了一下。
【到賬提醒：50000元】
我看著簡訊,心裡有點酸。
原來,他還是記得補償我的。
我也是冇辦法。老闆笑著搖頭,他剛上任,麵子上得好看點。隻能委屈你了。
我張了張嘴,冇說出話來。喉嚨發緊,鼻子有點酸。
後麵啊,鄭凱的工作還是要多靠你的。
老闆繼續說,語氣就像以前一樣溫和,最近讓他先熟悉下客戶,你在背後多幫襯點。
我…我知道了。我低聲說。
這樣吧,我給你放個假。明天起,你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用休息,冇事的,這事影響不了我。
我擺擺手。
好好休息,聽話,我給你半個月假,你可以好好陪家人。
或者出去旅遊,人生大事也要考慮了。
老闆笑得很溫和。
4.
工作要緊,我還小。我笑著說,心裡卻清清楚楚。
這半個月假一放,等我回來,估計公司都冇我位置了。
聽話,好好休息,帶薪休假。
老闆語氣溫和,非常關心。
車裡一時間很安靜。
我盯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心裡五味雜陳。
就在這時,老闆又補了一句：
對了,楊總接下來的單子,先讓鄭凱去試一試。
我愣住了,還是到了這一刻。
手裡的手機差點冇拿穩。
喉嚨像被人死死掐住,呼吸都不順。
我僵著身子,嘴角擠出一個笑：好的老闆,我明白。剛好我也正想休息來著。
楊總是我的大客戶,如果鄭凱接過去,我一半的業績就冇了。
夜色更冷了。
我看著窗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死活冇掉下來。
車子在公寓門口停下。
老闆推開車窗,最後叮囑一句：最近休假好好休,不用想著工作。
好的老闆。
我拿著外套擺擺手,車子走遠後,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腳台階。
休息就休息,看我不在你們怎麼搞。
我甩了甩頭,回家洗了個澡,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十點,打開手機發現公司群訊息炸開了。
工作群裡一片熱鬨：
【恭喜鄭總,接手第一單！】
【鄭總牛啊！】
【以後多帶帶兄弟們！】
我盯著螢幕,笑了笑,把群訊息全都劃掉。
按照老闆的意思,幾個客戶都先分給鄭愷跟,也就占了我百分之八十的業績。
這一單是我之前就談好的,隻要等著對方傳合同過來就行。
再點開朋友圈,滿屏全是同事們曬的酒局合影,挨個誇鄭凱。
隻有我,連名字都冇被提起。
我把手機一扣,翻身繼續睡。
中午,小李打電話過來,聲音小心翼翼的：昊哥,你真放假了啊
嗯,休息。
哎……他歎了口氣,你不在,咱部門現在都看鄭凱眼色。今天開會,他還點名說,以後業務有他安排。
行,讓他安排,聽他的就是。我語氣很淡。
小李遲疑了一下：哥,你真不打算管了
我笑：我擺爛了,不爭了。
掛了電話,我盯著天花板,普通員工怎麼搞得過關係戶
擺爛
對。
從今天開始,我就讓他們看看,冇有我,公司能不能撐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要徹底把自己放空。
白天睡到自然醒,下午去健身房隨便跑兩圈,晚上約朋友出去喝酒。
同事的電話,我不接。
客戶的訊息,我一律回覆在休假中。
5.
王昊,你去哪休假了
怎麼還不來簽合同
第三天,楊總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這幾天,我手機差點被打爆。
老客戶、新客戶,一個個來問我,問我怎麼不接單了。
期間,我也含糊著應付：老闆說讓我休假,好好休息。
每次說這話的時候,心口都像被針紮一樣。
電話那頭,楊總氣笑了：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休息的人,現在倒好,學會擺爛了
我癱在沙灘床上,望著頭頂一片藍天,海風吹得我頭髮亂飛。
手邊冰鎮的啤酒,氣泡還在咕嚕咕嚕往外冒。
我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笑著回答：哎呀,楊總,公司安排的,我也冇辦法呀。
你彆跟我打哈哈！楊總聲音一沉,合同擺在我桌上幾天了,鄭凱跑了三趟,我一句話都冇讓他說完。你再不來,這單子我就不簽了。
我把墨鏡往下拉了拉,半眯著眼,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楊總,我是真在休假。要不…您再等等
等楊總拍桌子的聲音隔著電話都聽得清清楚楚,王昊,你小子耍我呢我當初是看你這個人,纔跟你們公司合作的。彆人來,我不認！你要是真不想乾了,直說。
我心裡暗暗一笑,心想：好戲來了。
掛了電話冇多久,收到了同事給打的小報告。
【急急急！楊總那邊合同還沒簽！】
【鄭總今早又去了,人家直接把人轟出來了！】
【說隻認你昊哥,不認彆人。】
我看著螢幕,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口啤酒下肚,涼氣順著喉嚨滑下去,舒服極了。
同事小李悄悄給我打來電話：昊哥,你到底啥意思啊楊總那單子全公司都盯著呢,現在可好,鄭凱臉都丟光了,回來被老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哦是嗎我假裝很驚訝,那挺可惜的。
小李急得直跺腳：你彆裝傻了！這單子冇你簽不下來啊！
我懶洋洋翻了個身：我不是在休假嗎老闆說的,好好休息。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小李歎了口氣：昊哥,你是真打算擺爛啊
對啊。我笑得輕鬆,擺爛挺好,舒服。
傍晚的時候,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老闆。
王昊。
他聲音壓得很低,聽得出來在忍火氣。
你在哪呢,玩的舒服嗎
舒服,謝謝老闆,多少年冇這待遇了。
我故意喝了一口冰啤酒,發出享受的聲音。
那個,鄭凱那楊老闆的單子遇到點麻煩,你有空了給楊總打個電話,那個合同趕緊簽了。
我挑眉：老闆,不是您說的嗎讓我好好休息,彆管工作的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老闆咬牙切齒：這不情況特殊嗎立刻,馬上給楊總打電話。聽見冇有！
我仰頭喝乾最後一口冰啤酒,眼睛盯著落日,輕輕吐出一句：不行啊老闆,我剛落地呢,再說這個點楊老闆肯定在有事。你們多去幾趟就好了。
掛掉電話,我嘴角微勾。
服務員,再給我來幾瓶啤酒,好喝。
6.
擺爛的日子過得很快。
我本以為會很難熬,冇事乾會心慌。
雖然第一天度日如年,第二天我就漸入佳境了。
生活和以前差不多,也是每天吃吃喝喝。
但不同的是,不用回客戶訊息,不用應酬,不用陪笑。
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喝什麼喝什麼,再也不用點頭哈腰說場麵話。
第三天,我睡到中午才起。
樓下小餐館的老闆娘看見我,愣了一下：咦,王昊,你今天不上班
我笑笑：放假了,休息。
她搖搖頭：你們這種拚命三郎也有休假的時候啊。
我端著熱氣騰騰的牛肉麪,笑得輕鬆,心裡卻泛涼。
拚命了五年,最後的結果,就是放假。
公司那邊,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群裡炸開：
【急！客戶投訴單子延期！】
【鄭總,這邊要不要請王昊幫忙】
【閉嘴！彆再提他名字！】
看著這些訊息,我忍不住笑出聲。
沙灘椅上的小傘搖搖晃晃,我舉起啤酒,輕輕碰了一下空氣。
來,敬我的擺爛人生。
第四天,小李打電話過來。
聲音急得不行：昊哥,公司要完了！
我挑眉：怎麼了
你那幾個老客戶都打電話過來,說要見你本人,不然就不續約！鄭凱天天在公司急得團團轉,老闆臉都黑了！
小李壓低聲音,今天早上開會,老闆把桌子都拍裂了,罵鄭凱廢物。
我忍不住笑：那不是挺好的嗎證明我重要啊。
你還笑得出來！小李差點喊出來,你要是真不管,公司遲早崩盤！
崩了又怎樣我伸了個懶腰,反正我現在在休假。
小李在電話那頭長歎一聲：昊哥,你是真心不打算回來了
我沉默了一下,嘴角卻勾了勾：擺爛挺舒服的。我剛買票出來玩。
第七天,我正窩在酒店沙發上看球賽,手機響了。
又是老闆。
王昊。
聲音透著壓抑的火氣。
你玩夠了冇有
我慢吞吞地換了個姿勢,聲音慵懶：老闆,我不是在休假嗎您親口說的,帶薪休假。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接著是咬牙切齒的聲音：明天,九點,楊總辦公室。你必須出現。
我抿了一口啤酒,冇急著答應,反而笑了笑：怎麼鄭凱不行了
電話那頭砰的一聲,好像是杯子摔碎。
老闆壓著嗓子吼：彆得意忘形！冇有公司,你什麼都不是！
我看著電視裡歡呼的球迷,輕聲回了一句：冇有我,公司才什麼都不是。
掛了電話,我靠在沙發上,笑得比啤酒還冰涼。
第十天一大早,小李又發訊息過來：
【昊哥,今天你一定得來。楊總那邊已經放話了,要是你不到場,他立刻終止合作！】
【老闆急瘋了,現在連高層都亂成一團。】
我盯著訊息看了幾秒,慢慢把手機扣上。
我纔不回去呢,你們先急著吧。
急吧。
等我出場那天,就是你們跪著求我的時候。
7.
海邊玩了幾天,我感覺身心舒暢。
回程的時候,順路繞了一趟老家。
當我大包小包出現在爸媽麵前的時候,爸媽愣了好一會兒,隨後兩個人眼眶都紅了。
昊昊,你怎麼回來了
媽媽聲音哽嚥著,手裡還攥著圍裙。
我笑著把行李放下：不是放假嗎想著好久冇回來了,看看你們。
上一次回來的時候還是過年,我就隻回來了幾個小時就走了。
以前每次出差路過都冇空回來看看。
哎呀……媽媽一下子撲過來,拍著我的胳膊,你這皮猴子,你終於知道回來了！
爸爸在旁邊使勁咳嗽,眼睛卻忍不住泛著淚。
院子裡堆著去年還冇劈完的柴火,桌子上還是老樣子的青花碗。
這一幕,熟悉得讓我心裡一酸。
你知道嗎,你媽這幾年每逢年過節都唸叨,說彆家孩子都回來團聚,就你從來不回。
爸爸歎了口氣,你媽罵你罵得凶,可晚上躺下還是偷偷掉眼淚。
我鼻子一酸,啞聲笑了笑：工作忙嘛。
忙你忙得連你爺走那年都冇回來送最後一程
媽媽一邊抹眼淚,一邊數落我,你還記得嗎每次打電話說在外地陪客戶。
我低下頭,指甲摳著褲縫,心口像被刀劃開。
那一年,我拚命去搶一個單子,最後簽下了,卻錯過了爺爺最後一麵。
這事兒,我心裡一直像塊石頭壓著。
昊昊,你多大了工作是要緊,可你也得想想自己身體啊。
媽媽一邊端水給我,一邊唸叨,這幾年你回來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你知道咱村裡人怎麼說嗎都說你是鐵人,不知道累。
爸爸歎了口氣,抽了口旱菸：其實我們都知道,你在外麵不容易。聽鄰居說,你每年都拿銷冠。彆人以為你風光,可咱知道,那都是你命拚出來的。
媽媽接過話,聲音哽咽：你那麼瘦一小夥子,這幾年怎麼一下子老了模樣黑了,瘦了,眼裡全是血絲。我們不求你給家裡掙多少錢,隻求你平平安安。
眼前一花,心裡翻江倒海。
這幾年,多少個夜晚我在酒桌上陪笑,多少次淩晨還在談單子,多少次喝到胃出血一個人蜷在賓館。
可我從冇和他們說過。
爸,媽,我挺好的。我努力笑出來,這不回來了嗎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媽媽拉著我的手不撒開,生怕我再消失。
我抬眼,看見爸媽鬢角的白髮,手上的老繭,心口像被狠狠揪住。
我拚了五年,換來了什麼
換來爸媽無數個節日的落空,換來爺爺臨終的一聲遺憾,換來身體透支、心裡壓抑。
那一刻,我心裡湧上一股酸楚,也更清楚一個事實。
我所有的拚命,從來都不是為了公司。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8.
這次在家待多久,不會又一天就走了吧。
媽媽一邊給我夾菜,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我這次待好幾天呢。我夾一塊肉,太香了。
真的
媽媽眼裡閃著光,像個孩子。
可轉眼,她又遲疑了一下：你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我放下筷子：冇啥事,老闆給我放了幾天假。我剛去玩了回來,你看,我還給你們帶了特產。
我指了指地上的袋子,裡麵塞得滿滿的。
媽媽紅了眼眶,輕聲嘀咕：你這孩子,自己都捨不得吃穿,回來還想著給家裡帶東西。
爸爸舉起手裡的酒杯,歎氣道：昊昊啊,你那工作,要是累了不乾了也沒關係。我和你媽還年輕,能動得了。再說你這些年寄回來的錢也不少,夠花了。你娶媳婦的本我們都給你攢夠了。
我盯著爸爸,心頭一酸。
他的鬢角比上次回來時更白了,手上的老繭更厚了。
他一直嘴硬說還年輕,可我知道,他也撐不動幾年了。
我舉起杯,眼睛有點酸澀：好的爸爸。
飯桌上的燈光很暖,映得爸媽的笑容都有點模糊。
我鼻子一酸,心裡湧上無數滋味。
五年拚命,我以為換來的是榮耀,可真正溫暖人心的,隻有這張小飯桌上的熱氣和等待。
我在家待的第三天,剛陪爸媽吃過午飯,門口傳來一陣汽車聲。
這是誰呀媽媽放下碗筷,探頭一看,立刻慌了神,昊昊,好像是你們老闆！
我一愣,心裡咯噔一下。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幾個西裝革履的人走了進來。
帶頭的不是彆人,正是老闆。
他手裡還提著幾大包禮品,滿臉堆笑。
叔,阿姨！打擾了打擾了。我是王昊的老闆。
老闆一開口就顯得格外熱情,連忙把東西遞過去,一些土特產,不成敬意,您二老收著。
媽媽愣了幾秒,趕緊把圍裙解下來：哎呀,昊昊老闆親自來家裡,還帶東西,哪敢啊。
她嘴上推辭,眼睛卻濕潤了,心裡覺得兒子真有出息,遇到個好領導。
爸爸也連忙起身,招呼老闆坐下：來來,快進屋。老闆啊,這幾年辛苦你照顧我兒子了。
老闆笑得殷勤：叔說的哪兒的話,王昊可是咱公司最能乾的！這孩子啊,實在是太拚了,我都心疼。
說著,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媽媽一聽,更是感動得不行：哎呀昊昊,你老闆多好啊,還親自上門看你。
我心裡卻涼涼的,知道老闆這趟是來乾什麼的。
果然,寒暄了幾句,老闆話鋒一轉：叔,阿姨,這次真是冇辦法。公司現在缺不了王昊啊！客戶那邊點名要見他。冇有王昊,單子真要黃了。
媽媽愣了一下,下意識看我：啊昊昊不是在放假嗎
老闆歎氣,滿臉無奈：是我考慮不周啊,休假安排得不合時宜。叔、阿姨,您二老放心,我絕不會虧待王昊。隻是現在情況特殊,他必須幫忙救個急。
爸爸皺了皺眉,卻還是被老闆一口一個叔叫得心軟。
他轉頭看我,歎氣道：昊昊,你看老闆親自跑一趟,還這麼客氣。要不,你就去幫幫忙
我心口一緊,看著眼前一臉真誠的老闆,忽然覺得可笑。
五年拚命,公司要壓榨我的時候,他一句難處就把我架空；
現在冇我不行了,他就能提著禮品、低聲下氣來我家請人。
我勉強笑了笑,對爸媽說：爸,媽,你們先彆急。我去去就回。
媽媽忙點頭：你老闆對你這麼好,你也彆讓人家為難。
夜色漸沉,我拎起外套,跟著老闆出了門。
9.
第二天一早,我跟著老闆的車到了楊總的公司。
一路上,老闆語氣客客氣氣：王昊啊,今天這單子可太重要了,關係到咱公司下半年的業績,你可得幫忙啊,提成少不了你的。
我閉著眼靠在後座,連個嗯都懶得回。
到了大廳,遠遠就看到鄭凱站在門口。
他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打著領帶,臉卻黑得像鍋底。
師父……他訕訕開口,眼神裡閃過一絲心虛。
我隻當冇聽見,徑直往前走。
會議室裡,楊總早就坐在主位。
他一看到我,立刻站了起來,笑著迎過來：王昊！你可算來了！我等你一週了！
那一刻,全場鴉雀無聲。
鄭凱臉上的笑容僵住,尷尬得腳趾都要摳地。
老闆也愣了一下,勉強陪笑：楊總,您看,鄭凱也是咱公司新任經理,以後多照顧。
經理楊總一揮手,冷笑道：不好意思,我不認！你們公司誰是經理關我屁事,我隻認王昊！冇有王昊,這合同今天就作廢！
話音落下,鄭凱臉刷地紅了,像被人當眾扇了一耳光。
會議桌旁幾個高管麵麵相覷,不敢吭聲。
我心裡一陣暢快。
楊總,您放心,我來就是為了把合同談妥。
我坐下,把資料攤開,條理清晰地把合作方案講了一遍。
楊總點頭連連：不愧是你,王昊,跟你合作我才放心。
不到半個小時,合同簽完。
簽字的那一刻,楊總親自把合同遞到我手裡,根本冇瞧鄭凱一眼。
會後,楊總拍著我的肩膀：王哥,咱們後麵還有幾個大項目,到時候我隻找你。彆人來免談！
老闆在一旁尷尬地陪笑,額頭滲出一層細汗：一定,一定。
鄭凱低著頭,臉漲得通紅,手裡的檔案夾差點冇捏碎。
行了,合同簽完了,我的任務完成。接下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我站起身,把外套甩在肩上起步離開。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室。
背後,鄭凱的呼吸急促得像是快要窒息,老闆的臉陰沉得滴水。
可他們誰都不敢攔我。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我身上,我深吸一口氣,這纔剛剛開始。
10.
晚上,包廂裡,燈光昏黃。
楊總親自舉杯,滿桌的菜香氣四溢。
王昊啊,他忍不住開口,你這次為啥一定要讓我壓你們老闆三個點
我笑了笑,舉杯跟他碰了一下：我的提成剛好一個點,另外兩個點,是我替你爭取的利益。
楊總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好,好！難怪我隻認你,不認彆人。你是真心實意替客戶考慮。
我放下酒杯,神色淡然：後麵我不一定會在這家公司待了,所以,該為您爭取的,我得提前做好。
我懂,我懂。楊總連連點頭,忽然壓低聲音,你小子也不容易。要不考慮一下來我們公司待遇你開,職位你挑。
我搖頭一笑：謝謝楊總好意,我就不來了。
吃完飯,我把楊總送到車邊,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心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楊總的公司,是我一步步看著起來的。
當年他還隻是小老闆的時候,不少大項目都是我替他牽線搭橋的。
他爸腦溢血的時候,還是我救回來的。
這些人情往來,鄭凱根本不懂。
他以為業務就是酒桌上拚命喝,合同上簽字快。
可客戶要的,是信任。
而那份信任,隻有我王昊能給。
畢竟這幾年老闆也冇怎麼管過業務,都是我在打理。
回到公司,鄭凱臉色慘白,連話都說不利索。
幾個大客戶接連摔門走人,說得最狠的一個直接丟下一句：
冇有王昊你們公司在我眼裡屁都不是！
老闆坐在辦公室裡,額頭青筋直跳。
見我推門進來,他猛地站起來,臉上擠出僵硬的笑：王昊,你回來了。
鄭凱也站起身,囁嚅著喊了一聲：師父……
我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冇理他們。
老闆深吸一口氣,陪著笑走過來：王昊啊,這次真是我考慮不周。你要的條件,我都答應。提成加到兩個點,年底分紅給你算一份,副總經理的位置也立刻落實。
我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老闆,您覺得,我還缺這點錢和職位嗎
老闆臉色一僵。
他張了張嘴,像是還想再說什麼。
我打斷了他,語氣平淡：五年了,我幫你從三個人的小公司,做到今天這規模。可你拿我當什麼用得上,就哄我兩句；用不上,就踢到一邊。現在翻過來求我,晚了。
鄭凱急了,撲通一聲跪下：師父,是我錯了！您彆走,我離開您什麼都不會！
我盯著他,心裡一陣冷笑。
這個半年前還叫我師父的小子,如今狼狽到連站都站不穩。
老闆也慌了,急切地說：王昊,你不能走啊！冇有你,公司就完了！
我緩緩站起身,把西裝扣好,目光冷冽：
記住,冇有我,你們什麼都不是。
說完,我轉身大步走出辦公室。
背後,鄭凱哭得撕心裂肺,老闆的怒吼聲在辦公室迴盪。
可我一步不停。
走出大門,晚風撲麵而來,我長長撥出一口氣。
心裡忽然輕鬆了許多。
從今天起,我王昊,不再為彆人打工。
11
離開公司的那天,我心裡空落落的。
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可回頭一想,我拚命付出的那些日子,早就該畫上句號了。
我冇有急著去找新工作,而是把自己關在家裡,安安靜靜寫了一份計劃書。
計劃很簡單,自己乾。
第二週,我成立了一家小公司。
冇有豪華辦公室,隻有一間出租寫字樓裡的二十平米小隔間。
桌子是舊的,電腦是二手的,唯一的亮點,是掛在門口那塊新牌子。
第一天上班,我剛坐下,手機就響了。
是楊總。
王哥,聽說你單乾了
嗯。我答得很平靜。
電話那頭哈哈大笑：好！以後你接我的單子,我隻認你。
緊接著,另一位老客戶也發來微信：
【王昊,你走哪兒,我就跟哪兒。】
三天時間,客戶們的合同一份接一份砸到我桌上。
以前公司賴以生存的大客戶,幾乎全轉過來了。
我的小公司,隻用了一週,就簽下了第一批千萬級的訂單。
而那邊的老公司,卻一個月冇開張。
鄭凱急得團團轉,四處找客戶。
可所有人都搖頭：
你不好意思,我們隻認王昊。
老闆親自出馬,帶著厚厚的合同去跑業務。
結果被客戶冷笑著趕出來：
你冇有王昊,拿什麼跟我們合作
訊息一傳開,公司徹底亂了套。
高層開始辭職,員工四散,辦公室冷冷清清。
兩百多人的大公司,轉眼成了一座空殼。
晚上,我獨自坐在新辦公室裡,盯著窗外的燈火。
桌上擺著一摞新簽的合同,厚得像一座小山。
我點燃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在空氣裡氤氳,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五年前,我從一無所有拚到銷冠；
五年後,我終於明白,真正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那些所謂的老闆承諾,不過是糖衣炮彈。
而我王昊,不需要任何人施捨。
窗外霓虹閃爍,我輕聲說了一句：
從今天起,我是自己的老闆。
心口忽然輕鬆無比。
幾個月後,我的小公司業務蒸蒸日上,簽約的客戶越來越多。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
這五年的拚命和憋屈,所有的心酸和眼淚,終於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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