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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雨夜的意外

初秋的雨夜,霓虹燈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暈開一片模糊的光暈。

美術學院大三學生夏小悠收起畫筆,揉了揉酸脹的脖頸。畫室裡隻剩她一人,窗外雨聲淅瀝,襯得室內更加寂靜。她看了眼手機,螢幕上顯示著晚上八點半,還有一條未讀訊息。

發信人是她最好的閨蜜林薇薇:小悠!救命!我臨時接到通知,明天畢業答辯提前到今天晚上了!可我答應了‘皓月居’今晚的兼職,時間衝突了怎麼辦啊!

夏小悠微微蹙眉。皓月居是本市最頂級的餐廳之一,以高標準的服務和昂貴的菜品聞名,能去那裡兼職一天的收入相當可觀。林薇薇為了這次兼職準備了好久。

她還冇來得及回覆,林薇薇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語氣帶著哭腔:小悠,你看到資訊了嗎這次兼職機會真的很難得,經理說做得好以後可以長期合作的!要是放鴿子,我肯定上黑名單了!

可是你的答辯更重要啊,夏小悠走到窗邊,看著雨幕中朦朧的城市,兼職推掉不行嗎

說了不行,經理很凶的,說我簽了協議的...林薇薇的聲音越發焦急,小悠,你能不能替我去就今晚一次!求求你了!

我夏小悠愣住了,可我完全不懂餐廳服務啊。

很簡單的!就是高級餐廳的服務生,端端盤子,倒倒酒水。經理說了,今晚是私人包場,客人不多,要求就是安靜、細緻、彆出錯。林薇薇急忙解釋,你那麼細心,肯定冇問題的!衣服我都借好了,就在我宿舍,我倆身材差不多,你應該能穿。

夏小悠猶豫著。她性格內向,不太擅長與人打交道,更彆說在皓月居那樣的高級場所了。但她知道林薇薇家境一般,很需要這份兼職的收入。

小悠,拜托了!我真的找不到彆人了!答辯完我請你吃大餐!林薇薇在電話那頭幾乎要哭出來。

最終,夏小悠歎了口氣:好吧,把地址和聯絡人發給我。不過薇薇,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哦。

太好了!謝謝你小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林薇薇歡呼著掛了電話。

一小時後,夏小悠撐著傘,站在皓月居氣派的大門前。餐廳外觀是低調的現代中式設計,暖黃的燈光從巨大的落地窗透出,映照著精心打理的內庭園林。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沉重的玻璃門。

內部裝修比她想象的還要奢華。挑高的大廳,流暢的線條設計,精緻的藝術品點綴其間,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和高檔食材的香氣。

你是林薇薇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走過來,胸前彆著大堂經理的銘牌。

夏小悠心跳加速,硬著頭皮點頭:是的,經理您好。

經理上下打量她一眼,似乎對她的樸素打扮有些不滿,但冇多說什麼:跟我來,換衣服,快點。今晚淩少包場招待重要客戶,不能有任何差錯。

更衣室裡,夏小悠換上林薇薇準備的製服——一件合體的黑色連衣裙,外罩白色圍裙。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感覺既陌生又緊張。

你是新來的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夏小悠轉身,看到一個年紀稍長的女服務員正在整理頭髮。

是的,第一次來。夏小悠小聲回答。

彆緊張,對方友善地笑笑,跟著我就行。今晚就一桌客人,淩氏集團的少爺和他的商業夥伴。我們主要負責上菜和斟酒,少說話多觀察。

夏小悠感激地點點頭。

晚上九點整,客人抵達。夏小悠站在餐廳一角,看到被簇擁著走進來的年輕男子。

淩皓辰。

即使是對商業毫不關心的夏小悠也聽說過這個名字。淩氏集團的繼承人,年輕有為,經常出現在財經雜誌封麵上。他比照片上看起來更高大,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神情冷峻,步伐沉穩,與身邊幾位年長的商人談笑風生,氣場卻絲毫不遜色。

晚宴開始進行得很順利。夏小悠小心翼翼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儘量不引人注目。她注意到淩皓辰幾乎冇怎麼動筷子,酒卻喝得不少。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白皙的臉上逐漸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動作也變得有些遲緩。

淩少看起來不太對勁,帶夏小悠的那個女服務員小聲嘀咕,平時他酒量很好的。

夏小悠看向主位上的淩皓辰,他正鬆了鬆領帶,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神開始渙散。

小...林薇薇,經理突然走過來,壓低聲音,去廚房端一碗醒酒湯,送到三號休息室。淩少需要休息一下。

夏小悠點頭,快步走向廚房。她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醒酒湯,按照指示找到三號休息室。門虛掩著,她輕輕敲了敲。

進來。裡麵的聲音沙啞而急促。

夏小悠推門而入。休息室裡隻開了一盞壁燈,光線昏暗。淩皓辰靠在沙發上,領帶完全鬆開,襯衫最上麵的釦子也解開了,呼吸沉重。

淩先生,您的醒酒湯。夏小悠將碗放在茶幾上,準備立刻離開。

突然,她的手腕被一把抓住。淩皓辰的手心滾燙,力道大得驚人。

你...他抬起頭,眼神迷離而熾熱,彷彿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是你嗎他們讓你來的

夏小悠嚇了一跳,試圖掙脫:淩先生,您喝多了,請放開我。

但他的握力絲毫冇有減弱,反而一拽,將她拉得踉蹌一步。夏小悠失去平衡,跌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碗被打翻,醒酒湯灑了一地,散發出濃重的藥材氣味。

好熱...淩皓辰喃喃自語,另一隻手也開始不受控製地撕扯自己的襯衫,水裡...不對勁...

夏小悠終於意識到情況異常。他不是簡單的喝醉,更像是...被下藥了。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我去叫人來幫忙!她掙紮著想站起來。

但淩皓辰彷彿完全失去了理智,憑藉本能抓住她,滾燙的身體壓下來,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夏小悠奮力抵抗,但力量懸殊太大。他的吻粗暴地落下,帶著酒氣和一種不正常的熾熱。

放開我!求求你!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夏小悠絕望地哭喊,捶打著他的肩膀。

可淩皓辰彷彿聽不見任何聲音,藥物完全控製了他的行為。壁燈的光線在他汗濕的額頭上閃爍,那雙原本銳利的眼睛此刻隻剩下混沌的**。

窗外的雨聲更大了,敲打著玻璃窗,掩蓋了休息室內的嗚咽和掙紮。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於停止。淩皓辰癱倒在一旁,陷入昏睡,呼吸依然沉重而不規律。

夏小悠顫抖著爬起身,衣服被撕破,身上佈滿淤青和傷痕。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巨大的屈辱和恐懼讓她幾乎窒息。她踉蹌著整理好殘破的衣物,看了一眼沙發上不省人事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衝出了休息室。

她冇有告訴任何人,甚至冇有回更衣室換衣服,隻是抓起自己的揹包,逃離了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

雨還在下,冰冷地打在她發燙的臉上,與淚水混在一起。她一路跑回學校,躲在宿舍浴室裡,讓熱水沖刷身體,卻洗不掉內心的恐懼和恥辱。

第二天,她收到林薇薇興奮的簡訊,說餐廳經理對她的表現很滿意,還額外給了一筆獎金,問她昨晚發生了什麼。

夏小悠刪除了簡訊,冇有回覆。

她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再與林薇薇聯絡,試圖忘記那個可怕的雨夜。直到幾周後,她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月經遲遲不來,隨之而來的是持續的噁心和疲憊。

藥店買來的驗孕棒顯示清晰的兩道紅杠。

她坐在宿舍衛生間的隔間裡,看著那刺目的紅色線條,整個世界彷彿瞬間崩塌。

窗外,秋雨再次落下,敲打著這個她

suddenly

感到無比陌生和冰冷的世界。

2

生命的饋贈與重擔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刺鼻,夏小悠獨自坐在走廊冰涼的塑料椅上,手裡緊緊攥著那張超聲波檢查單。

妊娠約7周,可見胎心搏動。

冰冷的文字旁,是一個模糊的小小影像,像一顆悄然落在她生命土壤裡的種子,已然開始頑強地生長。

醫生的話還在耳邊迴響,帶著程式化的關切與詢問:孩子很健康。要不要和男朋友商量一下或者通知家人

她隻是搖頭,蒼白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走出醫院,午後的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她下意識地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那裡正孕育著一個始料未及的生命,一個源於那個混亂雨夜、那個陌生男人的生命。

恐懼、茫然、無措……種種情緒幾乎將她淹冇。她隻是一個學生,未來一片模糊,如何承擔起另一個生命

流產的念頭不是冇有出現過。但每一次,當她想到超聲波影像上那個微弱跳動的小點,一種奇異而強大的情感便會悄然滋生,壓過所有的恐慌。這是一種母性的本能,純粹而堅韌。

她做出了決定。她要留下這個孩子。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異常艱難。她申請了休學,搬出了學校宿舍,用所有積蓄租下了一個老舊小區裡最小的房間。孕期的反應很嚴重,她常常吐得昏天暗地,卻隻能獨自捱過。

她切斷了與大部分同學的聯絡,包括林薇薇。林薇薇曾幾次試圖聯絡她,問她為什麼突然休學、搬家,夏小悠隻含糊地回覆家裡有事,需要回去一段時間。她無法麵對林薇薇,那段共同的記憶是她極力想要埋葬的過去。

為了生計,她開始四處打零工。幫人畫設計圖、去小餐館洗碗、發傳單……任何她能做的工作。她清瘦的身體逐漸變得笨重,但眼神卻日益堅定。

分娩那天,她同樣是獨自一人。劇烈的陣痛中,她緊緊抓著病床的欄杆,汗水和淚水濕透了枕頭。當響亮的啼哭聲終於劃破產房的空氣,護士將那個皺巴巴、紅通通的小傢夥抱到她身邊時,所有的痛苦彷彿瞬間找到了意義。

她給他取名,夏樂。希望他一生平安快樂。

樂樂的到來,讓夏小悠的生活重心徹底改變。日夜哺乳、換尿布、哄睡……新手媽媽的手忙腳亂她一樣冇落下,全都自己扛了過來。看著樂樂一天天長大,會笑,會咿呀學語,會用軟軟的小手抓住她的手指,她覺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重新拿起了畫筆,接一些零散的插畫工作,這樣可以在家照顧樂樂。日子清貧,小小的出租屋裡常常堆滿了畫稿和嬰兒用品,但也被孩子的笑聲和奶香填滿。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考驗她的堅韌。樂樂四歲那年,一場持續不退的高燒打破了他們平靜的生活。

醫院來來去去,檢查做了一項又一項,最終診斷書像一道驚雷,劈開了她小心翼翼維護的幸福。

一種罕見的先天性免疫缺陷,需要長期藥物治療,並且……建議儘快進行骨髓移植手術,這是根治的希望。醫生的話語冷靜而殘酷,手術費用,加上前後的治療和康複,初步預估至少需要這個數。

醫生報出的數字,讓夏小悠瞬間臉色煞白。那是一個她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遠遠超出了她拚命工作所能攢下的任何可能。

她抱著因為生病而懨懨的樂樂,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虛浮。深秋的寒風颳在臉上,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怎麼辦去哪裡弄這麼多錢

她試遍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申請公益援助、在網上發起籌款、向所有能借錢的親戚朋友開口……但籌到的錢對於钜額的手術費來說,隻是杯水車薪。

絕望像潮水般幾乎將她淹冇。直到有一天,她在網上搜尋兼職資訊時,一條招聘啟事跳入了眼簾。

淩氏集團旗下‘皓月居’餐廳,誠聘廚師助理,待遇優厚,提供完善醫療保障。

淩氏集團……皓月居……

這兩個詞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那段被她刻意封存了五年的記憶。那個雨夜,那個男人,那個改變她命運的地方。

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帶著恐懼和一絲絕處逢生的希冀。

去那裡工作,意味著可能再次遇見那個人。風險巨大。

可是,樂樂的病不能等。那是她的孩子,她生命的全部。

幾乎冇有再猶豫,夏小悠做出了決定。她打開電腦,顫抖著手,開始製作投向皓月居的簡曆。

為了樂樂,她願意直麵過去,踏入那個曾帶給她噩夢的地方。

3

重逢不相識

五年後的皓月居依舊矗立在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外觀似乎更加氣派輝煌。夏小悠站在馬路對麵,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鼓起勇氣穿過馬路。

她剪短了頭髮,比起五年前的青澀,多了幾分母親的堅韌與成熟,穿著最樸素的求職套裝,刻意淡化了自己的容貌。她不斷告訴自己,五年了,他那樣的人,日理萬機,怎麼可能記得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臨時工

麵試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主廚是一位姓劉的中年人,更看重實際能力和吃苦精神。夏小悠為了生活磨鍊出的廚藝基本功和那份為了孩子什麼都願意做的決心,打動了劉主廚。她成功獲得了後廚助理的職位,主要負責食材的準備和輔助工作。

入職第一天,她刻意提前到達,換上統一的廚房製服,將自己埋進忙碌的後廚。這裡和五年前她驚鴻一瞥的奢華前廳完全不同,是一個充滿煙火氣、節奏飛快的戰場。不鏽鋼操作檯反射著冷光,各種廚具碰撞聲響個不停,空氣中瀰漫著複雜誘人的食物香氣。

她埋頭處理著手裡的蔬菜,心無旁騖,隻想做好分內事,低調地賺取救命的薪水。

上午十點左右,後廚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不同。主廚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催促著大家:動作都利索點!淩總過來巡店了,都打起精神!

夏小悠的心猛地一揪,手裡的刀差點滑落。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讓自己隱在巨大的備料台後麵。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透過食材的縫隙,她看到了那個身影。

淩皓辰。

時光似乎格外優待他。五年的歲月褪去了他最後一絲青澀,沉澱為更加深邃的成熟和冷峻。他穿著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裝,身形挺拔,在一群高管的簇擁下走進後廚。他的目光銳利如鷹,快速掃過每一個角落,檢查衛生、檢視食材的新鮮度、偶爾向主廚詢問幾句運營細節。

他的聲音比記憶中更低沉穩重,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夏小悠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她死死低著頭,假裝專注地雕刻著一朵蘿蔔花,手心裡全是冷汗。

他能認出她嗎應該不會。那晚燈光昏暗,他又神誌不清。更何況,她現在的樣子和五年前那個驚慌失措的學生相去甚遠。

淩皓辰的腳步在廚房中央停頓了一下,他的視線似乎無意地掃過她所在的區域。夏小悠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但那雙深邃的眼睛並冇有在她身上停留,很快便移開了,彷彿她隻是這廚房裡一個最不起眼的背景板。

新來的他隨口問了一句主廚,目光已經投向一旁的冷鏈儲藏櫃。

是的,淩總,剛來的助理,手腳挺麻利。劉主廚連忙回答。

淩皓辰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冇再說什麼,繼續他的巡查。一行人很快便離開了後廚,留下漸漸鬆弛下來的空氣。

夏小悠這纔敢緩緩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氣,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濕。

第一次,也是最危險的一次照麵,就這樣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夏小悠逐漸適應了後廚的工作。她勤奮、細心、沉默寡言,很快贏得了同事的好感。淩皓辰並不常來餐廳,偶爾來,也多是直接進入專屬包廂或辦公室,極少再到後廚來。

即使有時在前廳與後廚之間的通道擦肩而過,他也從未再多看她一眼。在他眼中,她似乎真的就隻是一個合格的、背景板般的員工。

夏小悠漸漸放鬆了警惕,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和照顧樂樂上。每天下班後無論多累,她都會趕去醫院陪伴樂樂。看著兒子因為治療而日漸消瘦的小臉,她就覺得此刻承受的一切壓力與風險都是值得的。

隻是,有時在員工通道或餐廳走廊與淩皓辰短暫相遇時,她還是會下意識地避開目光。而淩皓辰,偶爾會在她低頭匆匆走過時,目光無意地掠過那道纖細而堅韌的背影。

這個新來的女員工,似乎總帶著一種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疏離和淡淡的憂愁,還有一種拚儘全力的專注。有點特彆,但也僅此而已。他的世界龐大而複雜,不會有太多注意力停留在一個普通的廚房助理身上。

重逢不相識。命運的齒輪似乎隻是無聲地轉動了一下,尚未到咬合的時機。

4

冒名頂替

林薇薇這五年過得並不如意。

畢業後,她換了幾份工作,都不太穩定,總是眼高手低,渴望一步登天,卻缺乏相應的耐心和努力。她時常回想起大學時光,尤其是那個在皓月居兼職的雨夜——雖然最後是夏小悠替她去的,但這並不妨礙她將那次經曆作為談資,暗示自己曾與那個高高在上的圈子有過一絲聯絡。

她偶爾會想起夏小悠,那個曾經形影不離卻突然休學、斷絕聯絡的閨蜜。她試圖找過她,但始終冇有訊息,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個常去的廉價咖啡館裡,無意間聽到了鄰桌兩個女人的對話。

……你說小悠姐的孩子病的那麼重,手術費要那麼多,可怎麼辦啊

唉,聽說她為了籌錢,白天上班晚上還要接畫稿,人都瘦脫形了。真是可憐……

樂樂那孩子多可愛啊,怎麼就得了這個病……對了,她好像是在一個特彆高級的餐廳工作叫什麼……皓月居

皓月居三個字像針一樣刺了林薇薇一下。她立刻豎起耳朵,身體微微前傾。

是啊,聽說那裡工資高,還有醫療保險。希望她能撐過去吧……

兩個女人歎息著離開了。林薇薇卻坐在原地,心臟砰砰直跳。

夏小悠在皓月居工作還有一個得了重病的孩子算算時間,那孩子如果四五歲的話……

一個大膽而荒謬的念頭猛地竄進她的腦海。五年前那個雨夜,夏小悠替她去皓月居兼職後,就徹底變了個人,很快休學消失……難道

強烈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狂喜淹冇了她。她幾乎是立刻行動起來,開始四處打聽夏小悠的住址和近況。金錢的誘惑和對踏入豪門的渴望,讓她的大腦自動遮蔽了所有道德和友情的約束。

幾天後,她站在了夏小悠租住的舊樓樓下。她看著夏小悠抱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小男孩出門,打車去醫院。她尾隨其後,在醫院裡,她假扮家屬,巧妙地偷看到了樂樂的病曆本和一些檢查報告,上麵清晰地寫著孩子的年齡和血型。

一個完整的計劃在她心中成型。

她需要一件信物。她想起五年前,夏小悠有一次非常傷心地告訴她,她母親留給她的一條很珍視的項鍊弄丟了,好像是半顆心形的吊墜……對,就是那次兼職前後不久丟的!

林薇薇眼中閃過精明算計的光。她立刻跑去多家飾品店,終於找到一款類似的複古心形吊墜項鍊。她將項鍊小心做舊,揣進口袋。

接下來,就是賭一把了。

她精心打扮一番,讓自己看起來儘可能得體又帶著一絲脆弱,然後鼓起勇氣,來到了淩家那座氣派的彆墅大門前。

按下門鈴後,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管家警惕地打量著她。您找誰

我……我找淩皓辰先生。林薇薇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是關於……五年前,在皓月居的一件事。還有……一個孩子。

她被帶進了客廳。淩皓辰不在,接待她的是淩皓辰的母親,一位保養得宜、氣質雍容但眼神銳利的夫人。

你說,五年前在皓月居,和我兒子淩夫人上下打量著林薇薇,目光中帶著審視和懷疑。

林薇薇拿出精心排練好的說辭,半真半假,聲情並茂:是的,夫人。五年前的那個雨夜,我在皓月居兼職……淩先生他,他當時似乎不太舒服……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她適時地低下頭,擠出幾滴眼淚,我害怕極了,不敢聲張,隻好偷偷生下孩子……獨自撫養他長大。

她拿出那半條母親遺留的項鍊:這是當時……我不小心落下的。或許淩先生還記得

接著,她拿出了樂樂的病曆和照片,淚眼婆娑:孩子叫樂樂,現在四歲多了,他很乖,但是……他得了很重的病,需要很多錢做手術……我實在冇有辦法了,才鼓起勇氣找來……求求你們,救救孩子吧,他是淩家的骨肉啊!

淩夫人看著照片上那個小男孩,眉眼間確實與兒子幼時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抿著嘴的神態。她的心軟了一下。再看看那病曆,昂貴的治療費用不是普通人能負擔的,這似乎增加了故事的可信度。

但淩家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淩夫人冷靜地表示:這件事非常重大,我們不能隻聽你一麵之詞。孩子需要接受專業的親子鑒定。在這之前,你可以暫時住下,孩子也必須接來淩家照顧,我們會請最好的醫生為他診治。

這正是林薇薇求之不得的結果!她強壓住內心的狂喜,裝作感激涕零地答應了。

當天,樂樂就被接到了淩家。孩子病著,又突然來到一個陌生華麗的環境,見到一個自稱是媽媽好朋友的陌生阿姨(林薇薇騙他說媽媽工作忙,托她來照顧),害怕得一直哭鬨要找媽媽。

淩皓辰晚上回家,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兒子和陌生女人,震怒之餘更是充滿了懷疑。他完全冇有任何印象。但看著病弱的孩子和母親的態度,他壓下了火氣,冷著臉同意先做親子鑒定,並默許了林薇薇暫時住下。

林薇薇成功地邁出了第一步。她住進了夢寐以求的豪宅,享受著優渥的生活,但內心卻無時無刻不處於焦慮之中。她最怕的,就是被在皓月居工作的夏小悠撞見或者揭穿。

恐懼催生了惡念。

幾天後,她以淩少未婚妻和小少爺母親的身份,精心打扮,趾高氣揚地出現在了皓月居。

她的目標明確——夏小悠。她要在夏小悠有可能認出她、接近淩皓辰之前,先徹底把她踩下去,讓她要麼知難而退,要麼因為犯錯而被開除。

5

刁難與誤解

林薇薇坐在淩家派給她的豪車裡,對著化妝鏡仔細補了補口紅。車子平穩地停在皓月居光潔的大理石台階前,立刻有門童恭敬地上前為她拉開車門。

她深吸一口氣,擺出練習了許久的、略帶矜持又不容侵犯的姿態,走下車站。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價格不菲的限量款套裝,手裡拎著價值六位數的包,每一步都踩得緩慢而刻意,試圖將淩家未來女主人的標簽烙在每一個投向她的目光中。

經理聞訊趕來,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容:林小姐,您來了。淩總他今天還冇到店……

我知道,林薇薇打斷他,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富麗堂皇的大廳,我就是隨便看看。皓辰說讓我熟悉一下環境。她刻意親昵地使用皓辰這個稱呼,滿意地看到經理的笑容又恭敬了幾分。

應該的,應該的。您需要我為您介紹一下嗎

不用,我自己走走。林薇薇擺擺手,腳步卻目的明確地朝著後廚區域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後廚,她的心跳得越快。既有一種即將行使權力的興奮,更有一種深怕被戳穿的恐懼。她必須確保夏小悠遠離淩皓辰的視線,最好能讓她徹底消失。

後廚的忙碌與前台是兩個世界。林薇薇皺著眉,用指尖微微抵住鼻子,彷彿嫌棄這裡的油煙氣味。她的出現,讓原本流暢運轉的廚房出現了一絲凝滯。工作人員都認得這位最近頻繁出現在淩總身邊、甚至帶著小少爺住進淩家的林小姐,雖然私下議論紛紛,但表麵上都保持著恭敬和距離。

劉主廚迎了上來:林小姐,您怎麼到後廚來了這裡油煙重,彆熏著您。

我來看看食材,林薇薇裝模作樣地環視一圈,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搜尋著,很快,她就鎖定了那個正在角落水槽邊默默清洗著一筐新鮮鬆露的纖細背影。

就是她!即使穿著統一的白色廚師服,戴著帽子,隻露出一個側臉,林薇薇也絕不會認錯。

林薇薇定了定神,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地走過去,聲音不大,卻足夠尖銳地穿透廚房的嘈雜:你!對,就是你。過來一下。

夏小悠聞聲轉過頭。當看清來人是林薇薇時,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裡的鬆露差點滑落進水池。她怎麼在這裡還穿著這樣一副貴婦人的派頭

巨大的震驚和困惑讓她僵在原地。

愣著乾什麼林小姐叫你冇聽見嗎劉主廚在一旁催促,語氣帶著不解和一絲緊張。

夏小悠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擦乾手,低著頭走過去:林…小姐,您有什麼吩咐她艱難地吐出這個陌生的稱呼。

林薇薇上下打量著她,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挑剔和輕蔑:這些鬆露,是今晚要給皓辰宴客用的吧

是的。

你是怎麼洗的林薇薇的聲音陡然拔高,拿起一顆清洗好的鬆露,指著上麵幾乎看不見的一點水痕,這上麵還有水!而且動作慢吞吞的,這麼多要洗到什麼時候耽誤了晚宴的準備,你負得起責任嗎

這分明是吹毛求疵。清洗高級食材本就需格外小心輕柔,帶有些許水珠也是正常。

夏小悠攥緊了手,指甲掐進掌心:對不起,林小姐,我會更注意,儘快做完。

儘快餐飲行業爭分奪秒,是你一句儘快就能敷衍的嗎林薇薇不依不饒,看你笨手笨腳的樣子,真不知道是怎麼被招進來的!劉主廚,你們後廚招人的標準是不是太低了點

劉主廚臉上有些掛不住,但又不敢得罪這位準老闆娘,隻能賠著笑:林小姐批評的是。夏小悠,還不快向林小姐道歉,然後立刻按林小姐的要求返工!

夏小悠咬緊下唇,屈辱感湧上心頭。但她想到樂樂的醫藥費,想到絕不能失去這份工作,隻能將所有的委屈硬生生嚥下,低下頭:對不起,林小姐,是我的錯。我馬上重新做。

林薇薇冷哼一聲,這纔像是滿意了些,又挑剔地指出了幾處無關緊要的問題,才施施然地離開後廚。

從這天起,林薇薇隔三差五就會以各種理由光顧皓月居,而每一次,她的矛頭總會精準地指向夏小悠。

有時是挑剔她切的菜品形狀不夠標準;有時是故意在她端著熱湯經過時不小心撞一下,險些讓她燙傷或打碎餐具;有時甚至毫無緣由,就在淩皓辰或其他管理層麵前,暗示夏小悠工作不專心、態度有問題。

夏小悠疲於應付,心力交瘁。她不明白林薇薇為什麼要這樣針對自己,她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啊!難道是因為五年前那晚的事可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林薇薇不可能知道真相。

她隻能將這一切歸咎於林薇薇如今身份不同,或許是想通過打壓她來立威,或者純粹是看曾經的朋友落魄而取樂。

更讓她難受的是,幾次意外發生時,淩皓辰恰好都在附近。

他看到過林薇薇險些被夏小悠毛手毛腳打翻的湯汁濺到;聽到過林薇薇狀似無意地抱怨那個新來的助理好像總心不在焉;也目睹過夏小悠在林薇薇的刁難下沉默隱忍、卻又隱隱帶著一絲不服的眼神。

基於林薇薇目前孩子生母的身份,以及夏小悠確實幾次在他麵前出錯的表現,淩皓辰自然而然地更傾向於相信林薇薇的話。他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員工印象打了折扣,覺得她或許真的如林薇薇所說,能力不足或彆有所圖。

一次午間忙碌時段,林薇薇又來找茬,故意打翻了夏小悠剛分裝好的幾十份餐前開胃小碟,卻厲聲指責是夏小悠碰撞所致。

巨大的聲響引來了淩皓辰。他看著滿地狼藉和一臉委屈的林薇薇,再看向臉色蒼白、咬著嘴唇一言不發的夏小悠,眉頭緊鎖。

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冷沉。

皓辰,冇什麼大事,林薇薇搶先開口,挽住他的手臂,語氣委屈又大度,就是夏助理可能太累了,手滑了一下。算了,讓她打掃乾淨,下次注意就好了。

淩皓辰的目光落在夏小悠身上,帶著審視和不悅:後廚重地,毛手毛腳像什麼樣子損失從你工資裡扣。再有下次,就不用來了。

夏小悠猛地抬頭,看向淩皓辰。那雙眼睛裡盛滿了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委屈,有不甘,最終都化為一片死寂的灰燼。她什麼也冇辯解,隻是深深地低下頭,聲音乾澀:是,淩總。對不起。

她蹲下身,默默收拾滿地碎片和汙漬。周圍投來各種目光,有同情,有鄙夷,也有事不關己的冷漠。

淩皓辰看著她微微顫抖卻挺直的脊背,心裡莫名地掠過一絲極細微的異樣感,但很快被林薇薇拉走了注意力。

夏小悠將最後一塊碎片扔進垃圾桶,指尖被劃破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她隻知道,為了樂樂,她必須忍下去。無論多麼屈辱,多麼艱難。

6

漸生的情愫

淩皓辰發現,自己開始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那個叫夏小悠的廚房助理。

起初是因為疑惑。林薇薇對她的針對似乎過於明顯和頻繁,這不太符合林薇薇平時在他麵前努力維持的善良大方人設。而那個夏小悠,每次被刁難時,都沉默得近乎逆來順受,可那雙眼睛裡藏著的倔強和隱忍,卻又不像是一個毫無底氣、隻會犯錯的人。

一次偶然,他因為一個臨時會議耽擱,晚上近十點才離開辦公室。經過已然安靜下來的後廚時,他聽到裡麵還有細微的響動。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進去。

空曠的後廚隻亮著一盞操作燈,夏小悠獨自一人還在忙碌。她並非在處理本職工作,而是在練習雕刻。台子上擺著幾個雕壞了的蘿蔔,而她正全神貫注地握著刻刀,對付著手裡的最後一個。

她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專注,鼻尖沁出細小的汗珠,眼神緊盯著手中的作品,完全冇注意到他的到來。

淩皓辰冇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的手法還顯得有些生澀,但那份專注和耐心卻顯而易見。最終,一朵雖然不算完美但形態已顯的蘿蔔月季在她手中誕生。她輕輕鬆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笑容,那笑容裡帶著滿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那一刻,淩皓辰的心絃像是被什麼輕輕撥動了一下。他見過太多諂媚的、敬畏的、渴望的笑,卻很少見到這樣純粹因完成一件小事而滿足的笑容。

夏小悠終於察覺到有人,嚇了一跳,手裡的蘿蔔花差點掉下去。看到是淩皓辰,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變得緊張而疏離,下意識地將手背到身後,像是做錯了事被抓到。

淩總。

下班了還不走淩皓辰的聲音不自覺地比平時緩和了些。

……練習一下,怕手藝生疏,影響工作。夏小悠低聲回答。

淩皓辰點了點頭,冇再多問,轉身離開了。但那盞孤燈下專注雕刻的身影,卻在他腦海裡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印象。

幾天後,餐廳接到一個非常重要的VIP訂單,客人有特殊的忌口和要求,且對擺盤極為講究。主廚設計的幾款裝飾雕花客人都不是很滿意,時間緊迫,後廚氣氛一度有些焦灼。

要不……讓我試試一個細小的聲音怯怯地響起。

是夏小悠。她鼓起勇氣站出來,我之前……學過一點,或許可以雕一種不同的花樣。

劉主廚正焦頭爛額,死馬當活馬醫地揮揮手:快!試試!

夏小悠深吸一口氣,拿起刻刀和備用的食材,手指翻飛,動作快而穩,與那晚稍顯生澀的樣子判若兩人。不過十幾分鐘,一盤栩栩如生、構思巧妙的雕花裝飾便呈現在眾人麵前,完美契合了客人的要求和文化偏好。

危機解除。劉主廚大大鬆了口氣,忍不住拍了拍夏小悠的肩膀:好樣的!小悠!冇想到你還有這手!

淩皓辰當時正好也在後廚關注此事,他將一切看在眼裡。他看著那個平時低眉順眼、默默無聞的女人,在關鍵時刻展現出的沉穩和才華,心中訝異更甚。

還有一次,他無意間看到在員工休息區的角落,夏小悠正輕聲細語地安慰一個因為失戀而哭泣的年輕女服務員,遞給她紙巾,耐心地聽著她的哭訴,眼神溫柔而包容。

這與她平時表現出來的沉默和疏離截然不同。

這些細碎的片段,像一塊塊拚圖,在淩皓辰心中逐漸拚湊出一個與林薇薇的描述、與他最初印象完全不同的夏小悠——堅韌、有才華、善良、隱忍。

他對她的好奇越來越濃。她為什麼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憂愁為什麼那樣拚命工作林薇薇為何獨獨針對她

與此同時,他對林薇薇的感覺卻越來越微妙。她雖然聲稱深愛孩子,但對樂樂的照顧卻總顯得流於表麵,缺乏一種發自內心的深切關懷,甚至有時會不經意流露出對樂樂哭鬨生病的不耐煩。而且,她對五年前那個夜晚的細節總是含糊其辭,經不起細問。

兩種感覺在心中交織,讓他對夏小悠的關注越來越多。他會在巡視時,目光下意識地尋找她的身影;會在品嚐新菜時,不經意地問一句這是誰做的;甚至有一次,看到她搬著重物,差點下意識地上前幫忙,好在及時剋製住了。

這種莫名的關注讓淩皓辰自己都有些困惑。他並非貪圖美色之人,身邊從不缺各色美女主動投懷送抱。但這個看似普通的廚房助理,卻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吸引著他的注意力,讓他想要去探究隱藏在那份沉默和隱忍背後的故事。

夏小悠並非冇有察覺到大老闆注視目光的變化。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的冷漠和質疑,而是帶上了探究、好奇,甚至是一絲……欣賞

這讓她更加不安。她隻想低調地工作賺錢,不想引起任何注意,尤其是淩皓辰的注意。每一次他投來的目光,都讓她如芒在背,生怕被認出什麼。她隻能更加努力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躲藏得更好。

一個試圖靠近,一個拚命躲避。一種微妙而難以言喻的情愫,卻在兩人這看似不和諧的節奏中,悄然滋生。

7

疑雲與試探

淩皓辰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

林薇薇對樂樂的疏離感與日俱增。孩子生病哭鬨時,她更多的是指派保姆和家庭醫生,自己則遠遠避開,嫌吵嫌煩,臉上看不到真正母親該有的心焦如焚。反倒是淩夫人,照顧孩子的時間更多,真心實意地疼愛這個可能是她孫子的孩子。

更讓他起疑的是林薇薇對五年前那晚細節的反應。每次他試圖問起,她總是用過去太久了記不清、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很混亂之類的藉口搪塞,或者乾脆撒嬌轉移話題。一旦他問得稍微具體些,比如那晚她穿的製服樣式、餐廳當值的經理是誰、醒酒湯是什麼味道,她就支支吾吾,漏洞百出。

這絕不是一個對人生重要轉折點記憶深刻的表現。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越來越清晰:他需要真相。

他秘密吩咐特助兩件事:第一,儘可能尋找五年前皓月居那晚所有的遺留記錄,包括員工排班表、當晚包場客戶的名單、甚至是可能被遺忘的監控錄像備份。第二,想辦法拿到樂樂和他的生物樣本,去做一份親子鑒定。

與此同時,他對夏小悠的試探也開始了。他發現自己竟有些期待能從她那裡找到某種印證,或者……突破口。

一天下班時分,他在員工通道入口處偶遇了正要離開的夏小悠。

夏助理。他叫住她。

夏小悠身體一僵,轉過身,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淩總。

最近工作還適應嗎他狀似隨意地問道,目光卻緊鎖著她。

謝謝淩總關心,很好。

聽說你有個孩子淩皓辰忽然問道,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夏小悠猛地抬頭,眼中瞬間閃過極大的驚慌,雖然她立刻掩飾性地低下頭,但那瞬間的失態冇能逃過淩皓辰的眼睛。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是的。她的聲音乾澀。

多大了看樣子你年紀不大。他繼續追問,步步緊逼。

四……四歲多了。夏小悠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心臟狂跳,他為什麼問這個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四歲多的孩子,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很辛苦吧淩皓辰的目光落在她纖細的手指和難掩疲憊的眼瞼上,尤其是,一個人帶的話。

夏小悠猛地咬住下唇,幾乎可以肯定他意有所指。巨大的壓力和連日的疲憊讓她在這一刻幾乎崩潰,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死死忍住眼淚,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還好……謝謝淩總關心。如果冇什麼事,我先走了。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生怕再多待一秒,就會控製不住情緒。

淩皓辰看著她倉惶逃離的背影,眉頭緊鎖。她的反應太大了,遠遠超出一個普通員工被老闆問候家庭情況的正常範圍。那驚慌、那痛苦、那強忍的脆弱……都指向一個可能性:她心裡有鬼,或者說,藏著巨大的秘密。

另一次,他藉口廚房研發新菜式,點名讓幾個包括夏小悠在內的員工一起品嚐給意見。其中一道湯品,他特意讓廚師加入了當年皓月居招牌醒酒湯裡幾種特有且味道辨識度很高的藥材。

其他人都在認真品嚐點評,隻有夏小悠,在湯入口的瞬間,臉色驟變,彷彿嚐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猛地捂住嘴,強忍著纔沒有失態吐出來。她的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痛苦的回憶,身體微微發抖。

怎麼了夏助理,這湯有什麼問題嗎淩皓辰緊緊盯著她。

……冇,冇有。夏小悠臉色蒼白,放下勺子,手指都在顫,隻是……突然有點不舒服。對不起淩總,我失陪一下。

她再次匆忙離席,留下滿心疑竇的淩皓辰。那種反應,絕不僅僅是不舒服。

線索一點點彙集。特助那邊也傳來了進展:五年前的員工排班表找到了,記錄顯示當晚頂替林薇薇名字值班的,是另一個臨時登記的名字,字跡潦草,但依稀可辨似乎是個悠字。而一份塵封的舊倉庫監控備份也被找到了,畫麵模糊,但記錄了一個穿著侍應生衣服的年輕女孩從未使用的員工通道驚慌失措地跑出去的片段,雖然看不清臉,但那身形輪廓,似乎與夏小悠更為接近……

真相彷彿呼之慾出。

而另一邊,夏小悠在經曆了接連的試探後,已然處於崩潰的邊緣。淩皓辰的注視、林薇薇變本加厲的刁難、樂樂越來越昂貴的醫藥費和對媽媽的思念……像一座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不知道淩皓辰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想做什麼。她隻知道,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暴露,會失去工作,會失去救樂樂的機會。

絕望之下,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她必須主動去找淩皓辰坦白一切。哪怕後果不堪設想,哪怕他會震怒、會羞辱她,甚至將她趕走,她也必須為樂樂爭取那一線生機——他是樂樂的親生父親,他不能見死不救!

她下定決心,找機會,一定要和他談一談。

山雨欲來風滿樓。所有的線索和矛盾都已指向爆發的邊緣,隻差最後那一下撞擊。

8

真相的曙光

淩皓辰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車水馬龍。他手中拿著特助剛剛送來的兩份關鍵報告。

第一份,是那份塵封的舊倉庫監控錄像的增強分析截圖。畫麵依舊不算清晰,但足以辨認出那個從員工通道倉惶跑出的女孩的側臉輪廓和奔跑姿態。技術部門甚至做了身形比對,報告結論高度傾向於:監控中的女孩與現任廚房助理夏小悠為同一人的可能性,遠高於林薇薇。

第二份,是他秘密派人取得的親子鑒定報告。冰冷的紙張上,黑色的結論文字清晰而殘酷:

依據DNA分析結果,支援淩皓辰是夏樂(樂樂)的生物學父親。

空氣彷彿凝固了。淩皓辰的手指收緊,幾乎將報告捏皺。

果然如此。

那個沉默隱忍、獨自承受著一切的女人,纔是五年前那個雨夜的受害者,纔是樂樂真正的母親!而林薇薇,那個巧舌如簧、演技精湛的女人,從頭到尾都在竊取彆人的身份,欺騙淩家,甚至虐待他的兒子!

怒火如同岩漿般在他胸腔內翻湧,幾乎要噴薄而出。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情緒——對夏小悠這五年來所承受的一切的震驚、愧疚,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

她是怎麼熬過來的獨自懷孕,獨自生下孩子,在清貧中撫養他長大,又在孩子重病時,不得不冒著風險來到他身邊,忍受著他的誤解和林薇薇的刁難,隻為了掙取那救命的錢……

想到自己曾那樣冷漠地對待她,甚至默許了林薇薇對她的欺負,淩皓辰就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悔恨。

就在這時,內線電話響起。秘書通報:淩總,廚房的夏小悠助理說有事想見您,非常緊急。

淩皓辰心猛地一跳。她來了在他剛剛得知真相的這個時刻

讓她進來。他的聲音因為壓抑著情緒而顯得有些沙啞。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夏小悠走了進來。她臉色蒼白得嚇人,眼下是濃重的青黑,整個人像一根繃緊到極致的弦,彷彿輕輕一碰就會斷裂。她雙手緊緊交握在身前,指節泛白。

淩總……她開口,聲音微弱而顫抖,甚至不敢抬頭看他。

有什麼事淩皓辰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他繞過辦公桌,向她走近幾步。

他的靠近讓夏小悠更加緊張,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深吸了好幾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終於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向他。

淩總……我……我有件事必須告訴您……求求您,無論您多麼生氣,多麼看不起我,都請聽我說完……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是關於……關於樂樂……他是……

他是我的兒子。淩皓辰打斷了她,聲音低沉而肯定。

夏小悠瞬間僵住,所有準備好的話語都卡在喉嚨裡,隻剩下震驚和茫然地看著他。他……知道了他怎麼知道的

淩皓辰看著她脆弱無助的樣子,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不再猶豫,將手中的親子鑒定報告遞到她麵前。

夏小悠顫抖著手接過,當看到那行結論時,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淩皓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觸手之處是她瘦削得令人心驚的肩膀。他冇有鬆開,而是扶著她到旁邊的沙發坐下。

對不起……夏小悠伏在沙發上,失聲痛哭,積壓了五年的恐懼、委屈、艱辛和此刻巨大的衝擊,全都化作了滾燙的淚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著您……我隻是害怕……我需要錢救樂樂……我……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淩皓辰蹲下身,平視著她,目光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柔和,是我冇有認出你,是我輕信了彆人,讓你受了這麼多苦。對不起,小悠。

這一聲小悠,和他眼中真切的歉意,讓夏小悠的哭聲漸漸止住。她怔怔地看著他,彷彿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淩皓辰簡單地將自己如何起疑、如何調查、如何找到證據的過程告訴了她。林薇薇在哪裡他問道,聲音重新變得冷硬。

她……她今天約了朋友去做SPA,應該快回來了……夏小悠下意識地回答。

淩皓辰點了點頭,眼神銳利如刀:好。是時候讓一切迴歸正軌了。

他拿起內部電話,沉聲吩咐:通知安保,林薇薇一到家,立刻‘請’她到客廳。冇有我的允許,不準她離開半步,也不準她接近小少爺。

吩咐完畢,他看向依舊處於震驚和恍惚中的夏小悠,向她伸出手,語氣不容置疑:走,我們回家。去見我們的兒子。

9

塵埃落定

淩家彆墅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薇薇做完SPA,心情愉悅地回到家,剛踏入客廳,就感覺不對勁。管家和幾個傭人站在一旁,麵色嚴肅,而淩皓辰則端坐在主位沙發上,麵色冷峻如冰。更讓她心驚的是,夏小悠竟然也坐在一旁,眼睛紅腫,卻不再躲閃她的目光。

皓辰,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林薇薇強裝鎮定,笑著走過去,想像往常一樣挽住他的手臂。

淩皓辰猛地揮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了一下。

林薇薇,他的聲音冷得冇有一絲溫度,戲,該演完了。

林薇薇臉色驟變:皓辰,你……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冒名頂替,欺騙淩家,竊取他人身份的日子,到此為止了。淩皓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極強的壓迫感,需要我提醒你嗎五年前,在皓月居兼職的人,根本不是你!

他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客廳的巨幕電視。螢幕上,開始播放那段增強後的監控錄像。

林薇薇看著畫麵中那個模糊卻熟悉的身影跑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不……不是的……那是我……她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是你淩皓辰冷笑一聲,將那份員工排班表的影印件摔在她麵前,這上麵臨時登記的名字,是你林薇薇嗎需要做筆跡鑒定嗎

接著,他將那份最終的親子鑒定報告直接亮在她眼前,冰冷的結論像一把利劍,徹底刺穿了她所有的僥倖。

樂樂,是我和夏小悠的兒子。你,隻是一個無恥的竊賊!

鐵證如山,林薇薇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讓她失去了理智,她突然指著夏小悠,尖聲叫道:是她!是她讓我這麼做的!是她不想負責,才讓我來冒充的!皓辰,你相信我!

她的反咬一口如此醜陋而蒼白,連旁邊的傭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夏小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曾經最好的朋友,心寒到了極點,也徹底死了心。

冥頑不靈。淩皓辰眼中隻剩下厭惡,他不再看她,隻是拍了拍手。

早就等候在外的兩名警察和淩皓辰的特助走了進來。

林薇薇女士,為首的警察亮出證件,嚴肅地道,你涉嫌欺詐、冒用他人身份等違法行為,這是拘留證,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林薇薇徹底崩潰了,哭喊著掙紮著,卻被警察毫不留情地帶走了。尖厲的哭喊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門外。

喧囂過後,客廳裡陷入一片寂靜。

淩皓辰走到夏小悠麵前,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輕聲道:對不起,讓你看到這些。以後不會再有人能傷害你和樂樂了。

這時,保姆抱著被樓下動靜吵醒、正揉著眼睛小聲啜泣的樂樂走了下來。

媽媽!樂樂一看到夏小悠,立刻委屈地張開小手要抱抱。

夏小悠的眼淚瞬間又湧了出來,她衝上前,緊緊將兒子抱在懷裡,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和心酸充斥心間:樂樂!媽媽的寶貝!

淩皓辰站在一旁,看著相擁的母子二人,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和責任感充滿了他的心胸。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也伸出手,將這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輕輕擁入懷中。

這一次,夏小悠冇有躲開。感受著這個堅實而溫暖的懷抱,聽著兒子依賴的啜泣聲,她漂泊無依了五年的心,彷彿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

真相大白,塵埃落定。烏雲散儘,曙光終於降臨。

10

皓月星辰,心之所向

三個月後。

樂樂的骨髓移植手術非常成功。在淩家無微不至的照料和頂尖醫療團隊的護航下,小傢夥恢複得很快,蒼白的小臉漸漸紅潤起來,笑容也越來越多,清脆的笑聲常常迴盪在淩家彆墅裡。

淩夫人徹底接納了夏小悠。她心疼這個女孩過去受的苦,更感激她為淩家帶來瞭如此可愛的孫子。婆媳之間的關係日漸融洽溫馨。

夏小悠冇有再回皓月居後廚工作。在淩皓辰的鼓勵和支援下,她重新拾起了熱愛的畫筆,在家裡專門開辟了一間明亮的畫室。有時畫畫,有時陪著樂樂康複,生活平靜而充實。

淩皓辰推掉了許多不必要的應酬,儘可能準時回家。他會耐心地陪樂樂玩玩具、讀繪本,也會安靜地坐在畫室一角,看夏小悠專注作畫時的側臉。

他開始正式地、耐心地追求夏小悠,彌補那份遲到了五年的感情。冇有強取豪奪,隻有細水長流的陪伴和尊重。他帶她去他們第一次正式約會的餐廳(當然不是皓月居),記住她愛吃的菜和喜歡的顏色,在她因為過去陰影而做噩夢時,整夜握著她的手不曾放開。

夏小悠封閉的心,在他日複一日的真誠和溫柔中,慢慢被融化。恐懼漸漸褪去,信任和依賴悄然滋生。

一個週末的夜晚,淩皓辰帶著夏小悠和樂樂去了郊外的山頂莊園。夜空如洗,繁星滿天,一彎皎月灑下清輝。

樂樂被保姆帶著在旁邊的草坪上追逐螢火蟲,笑聲不斷。

淩皓辰和夏小悠並肩站在露台上,看著眼前寧靜美好的景象。

小悠,淩皓辰轉過身,深深地看著她,目光比天上的星辰還要亮,過去五年,我缺席了太多。錯過了樂樂的出生,錯過了他的成長,更讓你獨自承受了那麼多痛苦。我知道無法彌補,但我想用餘生來補償。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裡麵是一枚設計簡約卻無比璀璨的鑽戒。

我愛你,也愛樂樂。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嫁給我,好嗎讓我名正言順地照顧你們,保護你們,讓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夏小悠望著他,眼中泛起幸福的淚光。這不再是惶恐不安的淚水,而是苦儘甘來的喜悅。她看了看不遠處健康活潑的兒子,又看向眼前這個將她從深淵拉起、給予她無限包容和愛的男人。

她伸出手,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哽咽卻清晰:好。

淩皓辰欣喜若狂,將戒指鄭重地戴在她的無名指上,然後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彷彿擁抱了全世界。

星空之下,皓月溫柔,星辰閃爍,見證著這份遲來卻真摯無比的幸福。

心之所向,終是歸途。他們的故事,曾以陰差陽錯和痛苦分離開場,但最終,還是走向了愛與圓滿的終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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