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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鳳隕星沉,涅槃歸來

祭天大典,鐘鼓齊鳴。

葉挽星身著繁複厚重的皇後朝服,頭戴珠翠鳳冠,站在皇帝顧宸曜身側稍後的位置。陽光刺目,將她蒼白的臉色映照得近乎透明。連續三日的齋戒與抄經,加之冷宮中數月來的磋磨,早已耗儘了她的心力。

但她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如同寒風中不肯折腰的青竹。這是身為葉氏女的驕傲,更是大昱王朝皇後的體統。

香菸繚繞,祭文冗長。她的目光掠過身前那道明黃色的挺拔背影,心中一片枯澀。曾幾何時,她是他明媒正娶、攜手並肩的妻,是他口中挽星河,共宸曜的摯愛。可自那柳夢瑩入宮,一切便都變了。讒言如刀,一點點削去了他對她的信任,最終一紙詔書,她以善妒橫行、意圖戕害皇嗣的莫須有罪名,被廢入冷宮。

今日她能出現在這祭天大典,並非帝心迴轉,不過是祖製要求,帝後必須共同主持祭天,以示天命所歸。

思緒紛亂間,異變陡生!

祭壇下方的人群中猛地爆發出驚恐的尖叫,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竄出,利刃的寒光劃破莊嚴的氣氛,直撲禦座之上的皇帝!

護駕!快護駕!太監尖利的嗓音撕裂長空。

侍衛們慌忙拔刀迎敵,現場瞬間亂作一團。刺客武功極高,且顯然早有預謀,不要命般衝破侍衛的防線。

葉挽星的心驟然揪緊,所有的怨懟在那一刻都被拋諸腦後。那是她的君王,是她曾傾心愛慕過的夫君!

電光火石之間,一名刺客竟詭異地突破了最後一道屏障,手中淬毒的短劍閃著幽藍的光,直刺顧宸曜後心!

陛下——!

幾乎是一種刻入骨髓的本能,葉挽星想也未想,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將身前的顧宸曜推開,而她自己,則被那柄來不及收回的短劍,狠狠刺入胸膛!

呃……劇痛瞬間席捲了她所有的感官。

溫熱的血洶湧而出,迅速染紅了華美的鳳袍,比那正紅色的織金鳳凰還要刺目。

她踉蹌一步,倒入一個倉皇轉身的懷抱。

顧宸曜難以置信地接住她軟倒的身體,那雙總是蘊藏著無儘威嚴與近期隻剩冰冷的深邃眼眸,此刻竟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以及一絲罕見的、名為驚愕的情緒。

葉挽星張了張口,鮮血卻先一步湧出唇角。

她想問,陛下,您可曾有一刻信過我

她想說,臣妾,從未害過人……

但最終,她隻是極輕地、近乎無聲地吐出幾個字,帶著無儘的蒼涼與一絲解脫:宸曜……保重……

意識迅速抽離,最後的視線裡,是顧宸曜驟然收縮的瞳孔,和他似乎脫口而出的、卻被更大的混亂與驚呼淹冇的名字……

……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身體像是被碾碎後又重組,靈魂在虛無中漂浮。

痛……

冷宮裡的殘羹冷炙,貴妃柳夢瑩帶著得意的嘲諷眼神,父親葉大將軍被貶斥邊關的訊息,還有利刃穿透胸膛的冰冷刺骨……

無數畫麵光怪陸離地閃過。

難道人死後,便是這般無儘煎熬的混沌嗎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隨之而來的是嘈雜的、她完全聽不懂的怪異聲響,嗡嗡地響在耳邊,吵得她頭痛欲裂。

奮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冇有冰冷的宮牆,冇有雕花的木窗,更冇有熟悉的檀香氣息。

她躺在一張柔軟得過分的白色床榻上,頭頂是從未見過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花朵狀物體(吊燈)。四周牆壁光滑如鏡,顏色淺淡,一側掛著一麵巨大的、清晰得令人心驚的水銀鏡(落地鏡),鏡中映出一張蒼白卻年輕陌生的臉。

這是何處陰司地府竟是這般模樣

她掙紮著想坐起身,卻渾身痠軟無力,手臂碰到身邊一個冰涼堅硬的方塊(手機),那方塊竟突然亮了起來,發出悅耳的聲音,螢幕上閃爍著一個她不認識的符號。

葉挽星嚇得猛地縮回手,警惕地盯著那發光的怪匣子。

就在這時,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地衝入她的腦海!

劇烈的頭痛讓她幾乎再次暈厥過去,她抱著頭,蜷縮在柔軟的被褥間,承受著這匪夷所思的衝擊。

許久,頭痛漸漸平息,她喘息著,眼神裡充滿了震驚與茫然。

她,葉挽星,大昱王朝的廢後,確實死了。

但現在,她活了。

活在一個名叫現代的、光怪陸離到無法想象的時代。

成為了一個同樣名叫葉挽星的……十八線小藝人

原主的記憶碎片斑駁而混亂:高聳入雲的奇怪建築(樓房)、飛奔的鋼鐵盒子(汽車)、能千裡傳音甚至顯現人像的小巧法器(手機)、穿著暴露奇特的男女……以及,這個女孩在所謂娛樂圈裡掙紮求存的艱辛和委屈。

這個葉挽星,年紀不過二十,無父無母,在一家名叫星耀傳媒的公司做練習生後出道,因為性格內向怯懦,又不肯接受某些潛規則,資源極差,是圈內查無此人的小糊咖。前幾天在一檔名為《閃光吧!少女!》的競技綜藝裡,她因為緊張過度,唱歌破音、跳舞摔跤,被台下觀眾和螢幕前的網友大肆嘲笑,黑料滿天飛,不堪重負之下,竟然……吞服安眠藥自儘了。

然後,她就來了。

從母儀天下卻含冤慘死的廢後,變成了這個一無所有、聲名狼藉的現代小糊咖。

葉挽星撐著虛弱的身體,踉蹌地走到那麵巨大的鏡子前。

鏡中的少女,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肌膚勝雪,眉眼精緻如畫,一雙杏眼因為剛剛哭過(或是死過一遭)而泛著紅,濕漉漉的,帶著幾分我見猶憐的脆弱感。隻是長期的營養不良和壓力,讓她看起來過於瘦弱,臉色也蒼白得厲害。

這不是她原來的容貌,卻也有幾分依稀相似的輪廓,尤其那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倔強。

她緩緩抬手,撫上自己的心口。

那裡光滑平整,冇有任何傷痕。

可那利刃穿心的劇痛和冰冷,卻彷彿刻在了靈魂深處。

顧宸曜……

柳夢瑩!

一股強烈的恨意與不甘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心臟,比劍傷更讓她窒息。

她為什麼最後還要救他他信過她嗎在她死後,他可曾查明真相還是繼續被那毒婦柳夢瑩矇蔽

無數的疑問冇有答案。

但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無論是千年之前還是千年之後,無論是皇後還是糊咖,她葉挽星,都絕不會再任人宰割!

冷宮的磋磨冇能磨滅她的傲骨,利刃穿心冇能奪走她的生機,那麼,這個陌生時代的流言蜚語和艱難困苦,也休想將她擊垮!

她對著鏡中陌生的少女,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從今日起,我就是你。你的委屈,你的不甘,我替你扛著。那些欺辱你的、輕賤你的,我必讓他們百倍償還!

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冷冽。

那雙濕漉漉的杏眼裡,褪去了怯懦和茫然,漸漸燃起一簇幽深的火焰,那是屬於廢後葉挽星的驕傲與決絕。

鳳隕星沉,涅槃歸來。

這一次,她隻為自己而活。

2

故影幢幢,紅毯驚鴻

成為現代葉挽星的第七天。

葉挽星逐漸適應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她學會了使用手機的基本功能,知道了那種會跑的鐵盒子叫汽車,那發光的花叫電燈。她也從原主零碎的記憶和經紀人玲姐不耐煩的電話裡,大致摸清了自己的處境——一個黑料纏身、瀕臨被公司放棄的小透明。

今天,玲姐硬塞給她一個任務——參加一個時尚品牌的小型紅毯活動。用玲姐的話說,去蹭點曝光,彆再給我丟人現眼!

葉挽星坐在一輛狹小的轎車(公司派的臨時保姆車)裡,身上穿著租來的、略顯廉價的淡粉色紗裙。經紀人玲姐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叮囑:記住了,笑!不會說話就笑!蹭幾個鏡頭我們就走,彆惹事!

葉挽星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高樓林立,霓虹閃爍,這一切依舊讓她感到不真實。前世的宮闈傾軋似乎已成一場幻夢,唯有心口偶爾泛起的

phantom

pain(幻痛)提醒著她那慘烈的結局。

到達現場,人聲鼎沸。閃光燈如同夏夜疾雨,哢嚓作響,幾乎要閃瞎她的眼。記者們的長槍短炮對準了那些衣著光鮮、被前呼後擁的當紅明星,歡呼聲、提問聲不絕於耳。

而當葉挽星走下車的瞬間,周遭明顯安靜了一瞬,隨即響起的是毫不掩飾的竊竊私語。

那是誰啊

葉挽星啊,就前幾天綜藝裡摔了個狗吃屎那個!

噗,她也好意思來這衣服是地攤貨吧

快拍幾張,黑圖又有素材了!

刺耳的議論和那些毫不掩飾的、打量商品般的目光,讓葉挽星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這種被圍觀、被評頭論足的感覺,讓她想起了冷宮外那些指指點點的宮人。

但她不再是那個隻能默默承受的廢後。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戾氣,學著記憶裡其他女星的樣子,微微抬起了下巴,臉上掛起一絲淡漠而疏離的弧度,一步步踏上紅毯。

她的步伐很穩,帶著一種與身上廉價禮服和自身咖位極不相符的雍容氣度,那是一種刻在靈魂裡的、屬於上位者的儀態,竟讓周圍的嘈雜稍稍減弱了幾分。連玲姐都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紅毯才走了一半,意外突發。

旁邊一個為了搶角度而過於激動的攝影師猛地向後一退,撞到了另一個記者,那人手肘一拐,沉重的攝像機三腳架直直地向葉挽星砸了過來!

哎呀!

小心!

驚呼聲四起。葉挽星根本來不及躲閃,眼看那冰冷的金屬就要砸到她的頭——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如同獵豹般迅捷地從側後方衝上前!

那人一手精準地格開倒下的三腳架,另一隻手則穩穩地扶住了因受驚而踉蹌後退的葉挽星的手臂。

動作乾淨利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冇事吧一個低沉而略帶冷硬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葉挽星驚魂未定,下意識地抬頭道謝:多謝……

話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撞進了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裡。

那張臉……

棱角分明的輪廓,緊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銳利,帶著一種久居人上的威嚴和……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愕。

這張臉,曾在她夢中出現過千次萬次,是她傾心愛慕過的容顏,也是最終將她推入深淵的冷漠所在。

顧宸曜!

大昱王朝的皇帝!她拚死救下卻最終辜負她的夫君!

巨大的震驚如同冰水當頭淋下,讓她瞬間血液凝固,四肢冰涼。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指尖的顫抖。

扶著她手臂的那隻大手,溫熱而有力,此刻卻像烙鐵般燙得她生疼。

而對方,顯然也認出了她。

顧宸曜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那冰冷的鎮定麵具瞬間破裂,難以置信的光芒在他眼底炸開。他的目光死死鎖住她的臉,彷彿要將她看穿,握著她的手無意識地收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周圍的喧囂、閃光燈、驚呼聲全都褪去,化為模糊的背景音。整個世界彷彿隻剩下他們兩人,隔著千年的時光、身份的鴻溝,在這詭異而嘈雜的現代紅毯上,猝不及防地重逢。

是他……竟然是他!

他也死了嗎還是……

無數的疑問和滔天的情緒(震驚、怨恨、委屈、難以置信)在葉挽星心中瘋狂翻湧,幾乎要將她淹冇。

你……顧宸曜的喉嚨似乎有些乾澀,剛吐出一個字。

喂!那個保安!乾什麼呢!快鬆開!彆擋著道!活動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嗬斥,打斷了這詭異的氣氛。

顧宸曜(此刻身著保安製服)猛地回神,眼神瞬間恢複了冷硬和疏離,他迅速鬆開手,後退一步,又變成了那個儘職儘責、維護秩序的保安模樣,彷彿剛纔那一刻的失態隻是幻覺。

但他看向葉挽星的那最後一眼,複雜得難以形容。

葉挽星也被工作人員和匆匆趕上來的玲姐護著離開紅毯中心。她魂不守舍,心跳如擂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玲姐在她耳邊低聲抱怨:嚇死我了!你怎麼回事還好那個保安手腳快……不過你剛纔那樣子還行,說不定能博點同情分……

葉挽星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忍不住回頭望去。

人群中,那抹深藍色的身影依舊挺拔如鬆,正背對著她,疏導著人群,彷彿剛纔那石破天驚的對視從未發生。

可她知道,那不是幻覺。

陛下……也來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而且,他似乎成了一個……保安

3

錯位時空,試探交鋒

紅毯活動後的後台休息區,嘈雜混亂。

葉挽星坐在角落的塑料椅上,手裡捧著一杯工作人員遞來的溫水,指尖卻依舊冰涼,微微發顫。玲姐還在旁邊跟相熟的人吹噓剛纔有驚無險的場麵,試圖挖掘一點話題度。

可葉挽星的世界是安靜的,安靜得隻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顧宸曜……

那一眼,如同驚雷,劈開了她試圖塵封的前世記憶。

他看她的眼神,有震驚,有探究,唯獨冇有她預想中的愧疚或溫情。也是,前世他賜她冷宮時,眼神便是那般冰冷。最後她替他擋劍而死,他或許有那麼一絲動容,但又能改變什麼

如今,他是保安,她是掙紮求生的小藝人。這身份落差荒謬得讓她想笑,心底卻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和刺痛。

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他也死在了那場刺殺裡柳夢瑩呢

無數個問題盤旋在腦海,幾乎要炸開。

不行,她必須確認。

葉挽星猛地站起身,對玲姐道:玲姐,我去下洗手間。

不顧玲姐在後麵快點回來,等下還要去跟主辦方打個招呼的喊聲,她拎著裙襬,快步走出休息區。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尋那抹深藍色的身影。後台入口、通道、安全門附近……終於,在一個相對僻靜的走廊轉角,她看到了他。

他正靠牆站著,似乎在等待指令,側臉線條冷硬,下頜繃緊,眼神望著虛空某處,帶著一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沉凝和……茫然。

葉挽星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心緒,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顧宸曜警覺地轉頭,看到是她時,眼神明顯波動了一下,隨即又恢覆成保安職業性的平靜疏離:這位女士,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疏離的稱呼,公事公辦的口吻。

葉挽星的心微微一沉。

她停在他麵前一步遠的地方,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上一點原主可能有的、怯生生的語調,但話語裡的試探卻尖銳如刀:

剛纔……真的很謝謝你。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問出這句話時,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顧宸曜的身形似乎僵了一下。他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審視的力度,彷彿要透過這張年輕陌生的皮囊,看到內裡的靈魂。

走廊昏暗的光線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陰影。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空氣彷彿凝固了。

幾秒鐘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是那份刻意的低沉和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屬於保安這個身份的、恰到好處的拘謹:女士說笑了。我是這裡的安保人員,負責維持秩序,您可能是在哪個活動見過我當值吧。

滴水不漏的回答。

完全迴避了她問題中隱含的深意。

葉挽星的心一點點冷下去。

是不願相認不敢相認還是……他根本就不是顧宸曜,隻是長得一模一樣可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連那眼神深處不經意流露的威壓都如此相似

她不甘心,又往前微微湊近半步,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音追問,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真的嗎可我覺得你很像一位……故人。一位,我以為再也見不到的故人。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極輕,卻帶著千鈞的重量和無法掩飾的顫音。

顧宸曜的呼吸幾不可查地一滯。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微微蜷縮了一下。

他的目光掠過她蒼白卻執拗的臉,掠過她那雙因為緊張和期待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那裡麵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穿著保安製服的樣子。

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飛快地掠過他的眼底,似是刺痛,又似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掙紮。

但最終,他隻是更緊地繃住了下頜線,語氣甚至比剛纔更冷硬了幾分,帶著明確的劃清界限的意味:女士,您可能認錯人了。我隻是個保安,不是什麼故人。這裡不是久留之地,請您儘快回到您的區域去。

說完,他竟不再看她,徑直轉身,朝著走廊另一端走去,步伐沉穩決絕,冇有一絲留戀。

葉挽星僵在原地,看著他毫不遲疑離開的背影,彷彿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冰冷的絕望和巨大的失落瞬間攫住了她。

難道……真的隻是長得像

還是說,即便是他,經曆了生死輪迴,也早已將前塵往事,連同她這個人,徹底摒棄了

4

前塵如刃,舊夢新傷

回到那個狹小卻昂貴的出租公寓,葉挽星精疲力儘地甩掉高跟鞋。

玲姐在電話裡絮絮叨叨:今天算你運氣好,有個小八卦號拍到了你受驚嚇和保安扶你的照片,寫了篇‘小糊咖紅毯受驚,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通稿,雖然冇什麼水花,但總算是點正麵曝光……明天有個網劇試鏡,女五號都算不上,就幾句台詞,你給我爭氣點,彆再掉鏈子了!

葉挽星敷衍地應了幾句,掛了電話。

房間裡一片死寂。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燈,如同一條流動的光河。這個時代繁華得令人目眩神迷,她卻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和寒冷。

剛纔顧宸曜(或者說那個酷似他的保安)決絕離開的背影,反覆在她眼前閃現。

他那冰冷的、劃清界限的眼神,比前世冷宮的詔書更讓她心寒。

為什麼

如果他是顧宸曜,為何不相認是覺得她這個故人於他而言已是累贅還是他另有什麼苦衷

如果他不是……那她重活這一世,意義何在難道隻是為了承受這現代葉挽星的屈辱和艱難

思緒紛亂間,一陣強烈的疲憊和頭痛襲來。她簡單洗漱後,倒在床上,很快沉入夢鄉。

然而,睡眠並未帶來安寧。

前世的一幕幕,化作最猙獰的夢魘,將她拖入無儘的深淵。

她夢見柳夢瑩穿著貴妃的華服,戴著她曾經賞賜的東珠步搖,站在她的冷宮裡,笑得惡毒而張揚:姐姐,你以為陛下真的信你嗎他早就厭棄你了!你父親兵權在握,功高震主,陛下早就想動葉家了,我不過是遞了把刀子而已……

她夢見自己跪在冰冷的金鑾殿上,顧宸曜高坐龍椅,麵容模糊在旒珠之後,聲音冰冷如鐵:皇後葉氏,德行有虧,善妒橫行,即日起廢入冷宮,非詔不得出!

她夢見祭天大典上那淬毒的短劍,刺入胸膛的冰冷和劇痛,還有顧宸曜轉身接住她時,那雙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她來不及看清的情緒……是震驚是懊悔還是……依舊隻是冰冷的帝王權衡

不……不是我……陛下!信我!

葉挽星猛地從夢中驚醒,彈坐起來,冷汗已經浸透了睡衣。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臟瘋狂跳動,彷彿要掙脫胸腔的束縛。夢中那被背叛、被拋棄、利刃穿心的痛苦如此真實,讓她渾身發冷,止不住地顫抖。

窗外,天光微熹。

現代都市的喧囂尚未完全甦醒,房間裡一片死寂。

她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試圖驅散那徹骨的寒意和心口的

phantom

pain(幻痛)。

許久,她才緩緩抬起頭,臉上已冇有了夢魘初醒時的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堅硬的倔強。

眼底最後一絲迷茫和遲疑,也被前世的慘痛和昨夜的紅毯重逢徹底擊碎。

無論那個保安是不是顧宸曜,無論他為何不相認,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葉挽星活了下來。

前世她為家族、為夫君而活,最終落得那般下場。這一世,她隻為自己而活。

原主留下的爛攤子,她來接。

原主受過的委屈,她來討。

那些輕賤她、陷害她的人,無論是現代的柳夢瑩們,還是……其他任何人,她都絕不會再忍氣吞聲!

冷宮都熬過來了,死都死過一回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她起身,洗漱,看著鏡中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然不同的自己。

今天有一個試鏡,一個微不足道的女N號。

但,這是第一步。

皇後也好,糊咖也罷,隻要她葉挽星還站著,就得活出個人樣來!

她拿起桌上那份薄薄的、隻有幾句台詞的劇本,目光銳利如刀。

好戲,纔剛剛開始。

5

冰山微融,暗湧初現

試鏡的地點在一個嘈雜的影視園區辦公樓裡。葉挽星到的時候,走廊裡已經擠滿了各式各樣等待試鏡的年輕女孩,個個青春靚麗,眼神裡充滿了渴望與焦慮。

葉挽星拿著號碼牌,找了個角落安靜等待。她身上依舊是一件洗得發白的T恤和牛仔褲,與周圍一些精心打扮的女孩相比,顯得格格不入。但她脊背挺直,神情淡漠,彷彿不是來爭取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是來巡視領地。這份氣度,偶爾會引來幾道好奇或打量目光。

她低頭看著那寥寥幾句的台詞——一個飽受欺淩最終跳湖自儘的古代小宮女。角色單薄,但此刻的她,彆無選擇。

下一個,37號,葉挽星!

聽到自己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氣,將前世的記憶和昨日的震盪暫時壓下,走進了試鏡房間。

房間很小,隻坐著副導演和選角導演兩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葉挽星按照要求,表演了那段絕望投湖的戲碼。

冇有誇張的嘶吼,冇有涕淚橫流。她隻是緩緩跪坐在地,抬起頭,目光空茫地望向虛無的湖麵,嘴角牽起一絲極淡、極慘然的弧度,眼中瞬間蓄滿了水光,那水光裡盛載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碾碎後的死寂和釋然。她輕輕地說出台詞,聲音不大,卻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心頭髮緊的絕望重量。

表演完畢,房間裡安靜了一瞬。

副導演推了推眼鏡,多看了她兩眼:嗯……情緒還行。回去等通知吧。語氣依舊是公事公辦的平淡,但比起對待前麵幾個試鏡者的不耐煩,似乎多了一絲留意。

葉挽星鞠躬道謝,平靜地退了出來。她知道,希望渺茫,但她已儘力。

剛走出辦公樓,手機就響了,是玲姐:試完了怎麼樣……行了行了,估計也冇戲。下午還有個活兒,城南有個商場開業活動,需要幾個暖場的模特,你過去站兩個小時,按小時結錢,彆遲到!

又是這種無人問津的邊角料工作。葉挽星掛了電話,自嘲地笑了笑。從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如今卻是按小時計價的活動模特,這身份落差,真是天道好輪迴。

下午,城南新開的購物中心門口,鑼鼓喧天,人頭攢動。

葉挽星和其他幾個女孩一樣,穿著商家提供的統一款式的亮片短裙,裸露著雙腿和手臂,在初秋的涼風裡微微發抖。她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站在門口吸引眼球,保持微笑,偶爾配合拍幾張照片。

她木然地站著,感覺自己像一件被擺放在那裡的商品。前世的儀態風範此刻成了枷鎖,讓她無法像其他女孩那樣自如地扭動身體活躍氣氛,隻能僵硬地維持著一種略顯疏離的微笑。

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掃過。

保安……又是保安。

幾個穿著製服的保安在維持著秩序,阻止過於熱情的觀眾衝上台。

然後,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在人群的最外圍,靠近隔離帶的地方,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映入眼簾——顧宸曜。他依舊穿著那身深藍色的保安製服,身姿筆挺,目光銳利地巡視著現場,偶爾通過對講機低聲說著什麼。

他怎麼會在這裡這種商演活動的安保級彆似乎並不高……

葉挽星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製。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專注於工作,但眼角的餘光卻無法控製地一次次飄向他。

活動進行到一半,互動環節時,意外發生了。

一個看起來過於狂熱的男粉絲突然衝破了保安的阻攔,徑直朝著台上站成一排的模特們撲過來,目標似乎是中間最漂亮的那個女孩,嘴裡還興奮地喊著什麼。

女孩們嚇得花容失色,驚叫著後退。

混亂中,那個男人竟伸手試圖去拉扯她們的裙子!

葉挽星站在邊上,眼看那鹹豬手就要碰到旁邊的女孩——

就在這瞬間,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般猛地從台下衝了上來!

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顧宸曜一把精準地攥住了那個狂熱粉絲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對方瞬間慘叫出聲。隨即,他用力將那人向後一拽,乾脆利落地一個反手擒拿,直接將對方按倒在地!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迅猛、精準、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和壓迫感。

做完這一切,顧宸曜甚至冇有多看地上哀嚎的人一眼,而是猛地轉頭,目光第一時間精準地鎖定了葉挽星。

他的眼神裡帶著來不及掩飾的急切和審視,飛快地在她身上掃過,確認她安然無恙後,那緊繃的下頜線條才幾不可查地鬆弛了一分。

那眼神……那下意識的保護姿態……

葉挽星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前世宮宴上,有刺客暴起,他也是這樣,第一時間將她護在身後……

周圍的嘈雜、觀眾的驚呼、其他保安趕來的腳步聲……似乎都模糊了。葉挽星隻怔怔地看著他。

顧宸曜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他迅速移開視線,恢複了冷硬的保安麵孔,對著趕來的同事沉聲道:把人帶下去,報警處理。

活動主辦方的人趕緊上來安撫受驚的模特和觀眾。

葉挽星站在原地,手臂上彷彿還殘留著他剛纔格擋時,那短暫擦過的、溫熱而充滿力量的觸感。

是他。

一定是他。

那種眼神,那種下意識的保護,絕不是一個陌生保安會對一個陌生小藝人流露出的。

可他為什麼……不肯相認

6

身份揭曉,雲泥之彆

商場的小插曲很快過去,並冇有掀起太大波瀾。葉挽星拿到微薄的酬勞,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公寓。

腦海裡反覆回放著顧宸曜衝上台保護她的那一幕,以及他那個急切的眼神。

心亂如麻。

她打開原主那台破舊的筆記本電腦,試圖找些電影或電視劇來看,學習這個時代的表演方式,分散注意力。

鬼使神差地,她在搜尋引擎裡輸入了顧宸曜三個字。

搜尋結果大多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資訊,或者同名的人。她想了想,又加上了保安兩個字。

依舊冇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

就在她準備放棄時,目光無意中掃過了一個本地八卦論壇的帖子標題——《八一八星曜傳媒那個神秘低調的私生子少爺》。

星曜傳媒葉挽星記得,這是原主合約所在的公司,也是娛樂圈的巨頭之一。

她下意識地點開了帖子。

帖子內容繪聲繪色,真假難辨。大意是說,星曜傳媒的老闆顧擎蒼早年有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一直流落在外,近一年才被接回顧家。但這位私生子少爺在顧家地位尷尬,據說極其不受待見,甚至被故意流放到基層體驗生活……

樓主說得含糊其辭,但下麵的回覆卻炸開了鍋。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那個長得超級帥,但是整天冷著臉的

聽說被扔去當保安了真的假的顧家這麼狠

好像是真的!有人之前在XX活動見過他穿保安製服!但氣質絕了,一點都不像保安!

名字好像叫……顧宸曜

對對對!是這個名字!我的天,豪門秘辛啊!

這不是電視劇橋段嗎居然是真的

顧宸曜!

星曜傳媒的私生子!被家族流放……去當保安!

葉挽星看著螢幕上的文字,震驚得久久無法回神。

原來如此……

原來他不是普通的保安。他是豪門私生子,是娛樂圈巨頭的公子,哪怕是被流放、被忽視的公子。

這匪夷所思的身份,竟然奇妙地解釋了他身上那種與保安職業格格不入的威嚴和氣度,也解釋了他為何會在不同活動中擔任保安——這根本就是顧家對他的磋磨和放逐!

巨大的荒謬感席捲了她。

前世,他是九五之尊,她是他的皇後,母儀天下。

今生,他是豪門之子(即便是私生子),背靠娛樂圈巨大資本。而她,是他家族公司旗下最底層、最微不足道、隨時可以被拋棄的小藝人。

這身份的雲泥之彆,比起前世,似乎並冇有好多少,甚至更加諷刺。

他昨日的不相認,是因為覺得她這個故人於他而言,是麻煩是累贅還是他如今自身難保,不便相認

萬千思緒在腦中翻騰,最後都化為一種沉甸甸的無力感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

他們之間,似乎總是隔著一重又一重的鴻溝。

7

欲語還休,步步為營

知道顧宸曜的真實身份後,葉挽星的心情複雜難言。

幾天後,玲姐突然興沖沖地打來電話:挽星!運氣來了!不知道哪路神仙開了眼,上次那個網劇試鏡,女五號的角色,居然定你了!

葉挽星愣了一下,那個隻有幾句台詞的角色

雖然戲份少得可憐,但好歹是個正經角色!明天上午九點,影視城3號棚,千萬彆遲到!這次再搞砸,神仙也救不了你!玲姐的聲音透著一種意外的驚喜。

葉挽星心中卻升起一絲疑慮。怎麼會這麼巧她不禁想起了那個論壇帖子,想起了顧宸曜……星曜傳媒的私生子……

第二天,她早早來到拍攝現場。這是一個小成本網劇劇組,氛圍還算融洽,但也冇人過多關注她這個女N號。

化妝,換衣服,等待。

她的戲份很少,幾乎都是背景板,或者和一眾宮女一起低頭走過。但她依舊看得極其認真,觀察導演如何說戲,主演如何走位,鏡頭在哪裡。

輪到她那場重頭戲——跳湖。

人工搭建的水池,燈光調試,鼓風機吹著。

她走到指定位置,深吸一口氣,準備開拍。

就在這時,片場入口處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似乎是投資方那邊有人來探班。

導演和製片人立刻熱情地迎了上去。

葉挽星下意識地抬眼望去,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被簇擁著走進來的其中一人,身形挺拔,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休閒裝,不再是保安製服,但那冷峻的眉眼,分明就是顧宸曜!

他怎麼會來這種小劇組探班

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片場,在經過她身上時,幾乎冇有停留,彷彿她隻是眾多穿著宮女服飾的群演中的一個。

葉挽星迅速低下頭,心臟卻不受控製地狂跳。

Action!導演喊道。

葉挽星立刻進入狀態,將她試鏡時的表演複刻了一遍,甚至因為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緊張不甘表現給他看)而更加投入。

那絕望死寂的眼神,那輕如歎息的台詞,讓現場原本有些嘈雜的氣氛都安靜了幾分。

哢!很好!過了!導演顯然很滿意,甚至多看了她一眼,情緒很到位啊小姑娘。

葉挽星從湖裡站起身,工作人員遞來毛巾。她裹緊毛巾,下意識地看向顧宸曜的方向。

他正和導演低聲交談著什麼,側臉線條依舊冷硬,似乎完全冇有注意到她剛剛那條很好的表演。

一種淡淡的失落湧上心頭。

也許,真的是她想多了。得到這個角色,隻是巧合。

拍攝間隙,她坐在角落休息。一個場務突然給她送來一杯熱騰騰的薑茶:喝點吧,剛下水彆著涼了。

葉挽星有些意外:謝謝,這是……

哦,是顧先生吩咐的,說剛纔下水的工作人員都送一杯。場務隨口答道,指了指顧宸曜的方向。

葉挽星的心猛地一跳,看向那邊。顧宸曜似乎正在聽製片人說話,眼神並未投向這邊。

她捧著那杯溫熱的薑茶,指尖傳來的暖意卻似乎一路蔓延到了心裡。

他看到了。他注意到了。

雖然是以這樣一種不動聲色、照顧所有人的方式。

然而,這細微的波瀾很快被打破。

另一個穿著精緻、看起來是女三號還是女四號的演員,笑著走到顧宸曜麵前,熱情地搭話:顧先生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這小劇組呀

顧宸曜麵無表情,甚至連眼神都冇有給她一個,隻是對旁邊的導演略一頷首,便轉身帶著人離開了。留下那個女演員尷尬地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葉挽星默默收回目光。

他還是那個他。冷漠,疏離,難以接近。

前世的帝王威嚴,化作了今生的豪門公子的冷傲。

那杯薑茶的暖意,似乎也漸漸冷卻了。

她和他之間,隔著的不再是宮規禮法,而是巨大的身份差異和現實鴻溝。他即便被流放,也依舊是顧家的人,能輕易影響一個小角色的歸屬,能讓她喝上一杯薑茶。

而她,想要在這個圈子裡活下去,隻能靠自己一步步艱難地往上爬。

路,還很長。

8

貴妃作梗,風波再起

葉挽星那場跳湖的戲,雖然隻有短短幾十秒,卻因為眼神裡那種破碎絕望的感染力,被劇組的宣傳人員剪進了先導預告片裡,竟然意外地收穫了幾條這個宮女是誰眼神好有戲、雖然就一秒,但莫名心疼的好評。

玲姐對此大為驚訝,連帶著對葉挽星的態度也稍微好了點,開始給她接一些稍微有幾句台詞的小配角試鏡。

葉挽星沉下心來,一邊學習現代表演技巧,一邊努力適應這個時代的規則。她深知,這微弱的曙光來之不易,必須牢牢抓住。

這天,她得到一個機會,參加一個熱門綜藝節目《歡樂競技場》的伴舞嘉賓選拔。這節目收視率很高,即使是伴舞,曝光度也遠非之前那些邊角料活動可比。葉挽星的舞蹈功底源自前世宮廷技藝,身體柔韌性和韻律感極佳,順利通過了選拔。

第一次彩排,一切順利。葉挽星學習動作很快,姿態優美,甚至得到了舞蹈老師的表揚。

第二次彩排,節目組的固定嘉賓之一,當紅小花柳夢瑩來了。她穿著昂貴的定製運動服,前呼後擁,一來就占據了排練廳最好的位置。

葉挽星看到她的第一眼,心臟就猛地一沉。

那張臉,嬌俏明媚,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種被寵壞的驕縱,與前世那個在她麵前柔媚、在皇帝麵前楚楚可憐、背後卻手段狠辣的貴妃安麗人,幾乎有七八分相似!

難道……她也來了

葉挽星立刻低下頭,降低存在感,心中警鈴大作。

柳夢瑩似乎並冇有特彆注意她,隻是懶洋洋地跟著排練,偶爾對伴舞們的動作挑剔幾句。

然而,等到正式錄製前一天,最後一次帶機彩排時,意外發生了。

輪到葉挽星她們這群伴舞上場,音樂響起,她按照既定的走位向前滑步,腳下卻突然踩到了什麼圓溜溜的東西,猛地一滑!

啊!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音樂戛然而止。

排練廳裡一片混亂。

怎麼回事怎麼摔了

冇事吧

地上怎麼有顆玻璃珠!有人撿起了罪魁禍首。

葉挽星疼得臉色發白,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她被人扶起來,腳踝已經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導演和工作人員圍過來,七嘴八舌。

嚴不嚴重還能不能上

明天就要錄了,現在出這種事!

這玻璃珠哪來的排練廳怎麼會有這東西

葉挽星咬著唇,強忍疼痛,目光卻猛地射向站在不遠處,正一臉關切地看著這邊的柳夢瑩。

柳夢瑩接觸到她的目光,臉上露出一絲無辜又委屈的表情: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呀彩排也能摔著,會不會耽誤明天的錄製啊那語氣,那神態,像極了前世她陷害自己後,在皇帝麵前裝模作樣的樣子!

葉挽星幾乎可以肯定,就是她做的!

冇有證據。

就像前世無數次那樣,她做得天衣無縫,找不到任何把柄。

最終,導演煩躁地揮揮手:先送她去醫務室看看!趕緊聯絡備用伴舞!真是的,儘添亂!

葉挽星被扶去醫務室,冰敷,包紮。醫生診斷是韌帶拉傷,短期內無法進行劇烈運動。

這意味著,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冇了。

玲姐聞訊趕來,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葉挽星!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走個路都能摔!你知道我為了這個名額費了多少勁嗎這下好了,全泡湯了!你就活該一輩子糊穿地心!

葉挽星沉默地聽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腳踝很痛,但比不上心中的憤怒和冰冷。

柳夢瑩……無論她是不是安麗人,這筆賬,她記下了。

9

攜手破局,心意漸明

腳踝受傷,工作暫停。葉挽星被困在小小的公寓裡,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柳夢瑩的這一招,陰狠且有效,直接斷送了她眼前最好的機會。她甚至能想象到對方此刻得意的嘴臉。

難道重活一世,她依舊要敗給同樣的人,同樣的手段

不甘心!她絕不甘心!

她試圖聯絡節目組,想說明情況,哪怕有一絲挽回的可能,但得到的隻是敷衍的回覆。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時,門鈴突然響了。

她單腳跳著去開門,門外站著的,竟然是顧宸曜。

他依舊是一身剪裁得體的便裝,神色冷峻,手裡卻提著一個印著某知名藥店logo的袋子,與他周身的氣場格格不入。

你……葉挽星愣住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顧宸曜的目光在她包紮著的腳踝上掃過,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聲音卻依舊平淡:聽說你受傷了。

他冇有問你怎麼知道我的住處,這種問題在如今的時代似乎毫無意義。

他徑自走進來,將袋子放在桌上,裡麵是效果更好的進口消炎藥和活血化瘀膏。

謝謝。葉挽星低聲道,心情複雜。

顧宸曜站在客廳中央,似乎有些侷促,這小小的公寓與他顯然所處的世界相差甚遠。他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歡樂競技場》的事,我知道了。

葉挽星猛地抬頭看他。

他知道他怎麼知道他又知道多少

地上發現的玻璃珠,和柳夢瑩助理包裡掉出來的一盒裝飾品一模一樣。顧宸曜的聲音冇有任何情緒起伏,彷彿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排練廳的監控,恰好那個角度的壞了。

葉挽星的心臟驟然收緊!他果然去查了!

你……她張了張嘴,想問你為什麼幫我,卻又嚥了回去。

顧宸曜看著她,眼神深邃,彷彿能看穿她所有的疑問和掙紮。他往前走了一步,距離拉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的氣息籠罩下來。

葉挽星,他叫她的名字,字正腔圓,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在這個世界,想要不被欺負,要麼站得足夠高,要麼……

他頓了頓,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就得讓想害你的人,付出代價。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葉挽星耳邊!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保安,甚至不是一個普通的豪門私生子會說出來的話!這語氣裡的殺伐果決,這眼神裡的冰冷銳利,分明是屬於前世那位帝王顧宸曜的!

他承認了!他幾乎是在用這種方式,承認了他的身份!

巨大的衝擊讓葉挽星一時失語,隻是怔怔地看著他。

顧宸曜卻冇有再多說。他拿出手機,操作了幾下。

看看你的郵箱。他道。

葉挽星下意識地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郵箱,裡麵赫然躺著一封新郵件,發件人匿名,附件是一段音頻檔案。

她點開播放。

裡麵清晰地傳出了柳夢瑩和她助理的聲音:

【助理:夢瑩姐,這樣真的行嗎會不會太明顯了】

【柳夢瑩(不耐煩地):怕什麼一個跳伴舞的小糊咖,誰會在意監控我早就讓人弄壞了。她就是摔斷了腿,也隻能自認倒黴!我看她那副狐媚樣子就不爽,憑什麼上次紅毯她的照片還能被誇】

【助理:可是……】

【柳夢瑩:閉嘴!按我說的做!把那個珠子滾到她站位下麵去!我要她明天絕對上不了台!】

錄音到此為止。

葉挽星震驚地抬起頭,看向顧宸曜:這……你從哪裡……

怎麼拿到的不重要。顧宸曜打斷她,眼神裡冇有任何波瀾,重要的是,現在你有選擇了。

是忍氣吞聲,還是反擊

葉挽星緊緊攥住了手指,胸口劇烈起伏。前世的冤屈和今生的陷害交織在一起,燃起熊熊怒火。

她冇有任何猶豫。

幾分鐘後,一段匿名的音頻檔案開始悄然在網絡上流傳,最初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八卦小號爆料,標題聳人聽聞——《驚!當紅小花人美心毒私下錄音曝光陷害同行!》

音頻清晰,內容勁爆。

輿論瞬間被點燃!

10

冷宮不冷,未來可期

柳夢瑩陷害同期伴舞的音頻,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了千層浪。

柳夢瑩人設崩塌

柳夢瑩音頻

被陷害的伴舞小姐姐是誰……

數個話題以驚人的速度竄上熱搜榜。

音頻裡柳夢瑩那刻薄惡毒的語氣,與她平時在熒幕前營造的甜美善良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引發了全網嘩然和聲討。廣告商紛紛宣佈解約,節目組宣佈無限期暫停她的錄製。

柳夢瑩的團隊焦頭爛額,試圖公關洗白,聲稱音頻是偽造的,但技術鑒定很快出來,證實音頻真實無誤。她的星途,眼看就要毀於一旦。

而葉挽星這個被陷害的伴舞小姐姐,雖然大多數人依舊不知道她是誰,卻意外地收穫了一波同情和關注。她的微博粉絲數悄無聲息地漲了幾萬條,甚至有人扒出了她之前那個跳湖的預告片片段,誇她演技有靈氣、小姐姐好看又可憐。

玲姐的電話被打爆了,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興奮地嚷嚷著:挽星!你運氣來了!因禍得福啊!有好幾個小網劇和綜藝來找你了!雖然還不是什麼大製作,但機會多了好多!

葉挽星聽著電話,心情卻異常平靜。

她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這一次,她冇有依靠任何人,她用自己的方式(或者說,在顧宸曜的彈藥支援下),給予了敵人致命一擊。

雖然過程藉助了他的力量,但做出選擇並承擔後果的,是她自己。

門鈴再次響起。

來的還是顧宸曜。

這一次,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不同了。那層薄薄的、彼此試探的窗戶紙,已經被徹底捅破。

葉挽星看著他,第一次冇有避開他的目光,輕聲問:為什麼幫我

顧宸曜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依舊有些紅腫的腳踝上,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那一劍……很痛吧

葉挽星的瞳孔猛地一顫!

他果然記得!他一直都記得!

當時……朕……他似乎有些不習慣地用回了舊稱,頓了一下,改口道,我……並非毫無察覺。隻是證據被清理得太乾淨,柳家勢大,牽扯前朝……我本想先將你置於冷宮,護你安全,再圖後計……卻冇想到……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沉重而真切的……愧疚

葉挽星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得發疼。

原來……他當時並非完全不信她冷宮竟是他權衡之下……的保護

這個認知,讓她前世所有的怨恨和委屈,彷彿瞬間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卻又變得無比複雜。

都過去了。她轉過頭,看向窗外,聲音有些發哽,陛下……不,顧宸曜。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顧宸曜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看著窗外同一個世界。

是,都過去了。他低聲道,現在的我,隻是顧宸曜。一個……處境並不比你好多少的私生子。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自嘲。

葉挽星忽然想起他如今的處境,被家族流放,甚至被派去當保安……他所麵臨的鬥爭和壓力,或許並不比她小。

兩人一時無言,一種奇異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感在沉默中流淌。

前世他們是帝後,卻隔著江山權柄,互相猜忌。

今生他們身份懸殊,一個是豪門棄子,一個是娛樂圈小糊咖,卻意外地站在了同一陣線,看到了彼此最狼狽也最真實的模樣。

荒謬,卻又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宿命感。

以後,有什麼打算顧宸曜忽然問。

葉挽星深吸一口氣,重新看向他,眼中閃爍著堅定而明亮的光芒,那是涅槃重生後的璀璨:當然是,繼續往上爬。爬到足夠高的地方,高到再也冇有人能隨意算計我,輕賤我。

顧宸曜看著她眼中熟悉的光芒——那是不屬於原主葉挽星的,而是屬於那個曾與他並肩俯瞰江山、也曾在他身後含冤飲恨的皇後的驕傲與決絕。

他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是一個極淡卻真實的弧度。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

冇有承諾,冇有庇護,隻是一個簡單的好。卻彷彿包含了千言萬語。

未來的路註定不會平坦。顧家的暗流湧動,娛樂圈的明槍暗箭,柳夢瑩或許不會就此甘心,他們之間巨大的身份差異也依然存在。

但此刻,他們彷彿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不是帝後,隻是顧宸曜和葉挽星。

冷宮不冷,因他此刻並肩而立的溫度。

前路很長,但因她眼中不滅的星火而充滿希望。

故事,纔剛剛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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