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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千零五天。

許輕風,我不喜歡你了。

姑娘,京裡來信說京中曇花已開滿城,是時候歸了。

阿琳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京中曇花三年一開,這也是我與那人約定好的時間,神情恍惚了下,原來,已經離開京城三年了啊!

我知道了。終究,還是點了頭,是時候離開了。

抬眸,入目,皆是喜慶的紅色,大紅的燈籠,隨處可見的,用紅紙剪成的喜字,皆不屬於她。

內心的酸澀,瀰漫到身上的每一處,深吸了一口氣。

喜歡了快三年的人,最後還是成彆人的了。

姑娘,那我這就去安排阿琳試探般小聲問。

好。終於,我不再遲疑。

阿琳長鬆了口氣,轉身看到從院子外走進來的人時,麵色微變。

冷著一張臉把人攔下,你來做什麼

可被她攔下的人絲毫冇有把她的冷臉放在心上,眼中的鄙視,更是絲毫未掩飾。

深夜叨擾,莊主請喬姑娘到主屋,有事相商。

阿琳看了眼外頭,若是不點燈,都看不清五指的天色,麵上皆是不滿,姑娘已經歇下了,何事這般著急,不能明天來請

歇下了他麵上有些詫異,隨後麵上那點虛假的笑意也收了起來,不屑地道:可彆是給臉不要臉纔好。明日便是咱們莊主娶白姑娘過門的日子,莫不是你們喬姑娘還在沾酸吃醋不成

哈哈哈,可笑,莊主與白姑娘打孃胎起就相識,又怎是旁人能插足的。

夠了。我臉色微白地打斷他,冷冷地看著阿琳對麵的人,是他身旁的貼身侍衛。

通常,許輕風這麼晚了還派人來請我,隻有一個目的。

右手在左手的手腕處輕碰了下,鑽心的疼痛自此處傳來。

我用了許多紗布,纏在手上,纏得很緊,這才瞞過了阿琳的鼻子。

血是止住了的,可這也導致,因為手腕處被纏得太緊,氣血不通,我的血指尖很涼。

走吧!抬腳從屋裡走出。

我回身時,對阿琳笑了笑,阿琳,放心吧!我無事。

阿琳麵帶憂色,卻隻能目送我跟著下人行遠。

我被請到一處開滿梨花的院子,腳剛踏入這處院子,便能清晰地聽到裡麵的催促聲。

許郎,取血那般痛,喬姐姐會不會不想救我了

我聽下人說,這幾日喬姐姐一直在收拾東西,不日便要離去。

許郎,喬姐姐若是走了,我可怎麼辦安神醫說,隻有喬姐姐的血才能救我性命。許郎,我不想死,還有我們的孩子……

是啊!孩子。

在拿捏人一事上,我遠不如白若若。

許輕風早年與人比武傷了命根子,大夫說他此生子嗣艱難,白若若隻需要簡簡單單地提一句孩子,許輕風便會為她做任何事。

那便打斷她的腿,她便能一直留在府中,直到治好你的身子。冰冷無情又陰狠的聲音從屋裡傳出。

原來,我從不曾認清過他。

2

我轉身便走,什麼救命之恩,什麼喜歡,都不重要了。

可我低估了他的無情,我能感受到骨頭被打斷碾碎,筋被挑斷的。

可我冇有哭,這是我喬瑞安眼瞎應得的後果,我認。

我隻是睜著一又染滿了血,看整個世界都是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得意的白若若,和,神情複雜又愧疚的許輕風。

你們會後悔的。

就算你們不會,我也會讓你們後悔……

指尖微動,我的手用最後一絲力氣放出一隻不起眼的蟲子。

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白若若麵上的痛快和得意,像個勝利者。

我被關進一間常年陰暗潮濕的屋子裡,可笑的是,許是因為白若若還需要我的血救命,許輕風最後還是給我請了大夫。

讓大夫給我治手,卻又不能完全治好。

大夫的水平很不錯,我的手能動了,

卻在下雨天之時,痠痛難忍。

白若若和許輕風還是成婚了,成婚那日,就算我在許府最暗無天日的屋子裡都能聽到那喜慶的揍樂和恭賀。

無人再想起,

這處見不到天日的屋子裡還有個我…除了白若若需要取我的血救命……

後來,聽說,白若若遇到了神醫,再也不需要我的血救命。

再後來,聽說

,白若若有孕了。

此時,已經是冬日,近來天時越發的寒冷。

又是一宿被凍醒之時,我見到了白若若。

她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身後跟著許些丫鬟婆子,一副大家夫人做派。

而我,此時身上還穿著被關在這處屋子時那身夏衣。

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與喬姑娘說。她聲音輕柔地對身後的下人說。

我看著她一手輕撫起已經隆起的肚子,麵帶得意地走到我麵前,細細端倪了我好一會,才語到嘲諷地嗤笑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瑞安公主啊!也不過如此。

許久未開口說話,我許久才尋到了自己的聲音,略沙啞,你,知道我

誰能不知瑞安公主的大名呢畢竟剛出世便被喻為祥瑞的人。

她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看來,這被喻為祥瑞的人,也不能給自己帶來祥瑞嘛!

你知道嗎其實我根本冇病。

而且,我們許久之前就見過了。

喬瑞安看著麵前天生便讓人愛憐地麵容,許久才從記憶的角落裡翻出一些記憶碎片。

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安國,那時的安國百姓並不像如今的風調雨順,豐衣足食。

那時,她還年少,隨父皇出京巡城,又遇罕見的三年蝗災,糧食顆粒無收,百姓饑不裹腹,路上隨處可見餓得麵黃肌瘦的人和未化的屍骨。

白若若便是箇中背井離鄉,賣身葬父的可憐之人。

原來是你啊!我低聲喃喃道。

冇錯,我記得那一日,那奢侈華麗的馬車路過時,我自以為會是救命稻草,苦苦哀求高貴的瑞安公主救命。

3

白若若扯了扯紅唇,那一日,那句輕飄飄的滾,一直在她心頭揮之不去,還有喬瑞安那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像陰溝裡的老鼠一般,被趕到無人的深山裡,阿爹的屍身更是被喬瑞安的人燒了個屍骨無存。

那一年,喬瑞安不過是七歲,聽聞燒的安國百姓屍身無數,燒出來的骨灰都能堆成一座山頭,她阿爹不過是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自那時起,她便發誓,他日定要喬瑞安為當日之事付出代價。

你瞧,現在喬瑞安不就落在她手裡,任由她取血,剜肉麼

我的血好喝麼我把她的憤恨和痛快皆收入眼中,隻是這般問道。

那一年的事情,我記得。

可並不覺得有錯。

我是一個穿越者,那一年,蝗災之後帶來的是時疫,死去的人,燒了才能救安國更多的百姓。

但是,顯然,被救下的人,並不是這樣想的。

在白若若的臉上,我看到了怨和恨,怨恨我燒了她親人的屍身,怨恨於我當時的不夠近人情。

高高在上的瑞安公主割血救我,我很是滿意,哈哈哈。白若若大笑地道。

你說,若是我與輕風哥哥說我得了心疾,他會不會把你的心挖了給我或者,我的臉出了些意外,把你這張臉割下來,換給我,如何

白若若的瘋狂裡,我看到了嫉妒,瘋狂和嫉妒加在一起,讓我心上微顫。

許輕風,當時也是那些人之一嗎這是我最後一件想要確認的事情。

當然。白若若回答的毫不猶豫,麵上皆是惡意,所以,就憑你當初所做的事情,輕風哥哥這輩子對你也不會喜愛。

我合了閤眼,不會喜愛我,可許輕風的相貌與一舉一動,都是我情竇初開時所想過的心上人的模樣。

原來不過是一開始便已經算計好的相遇。

許輕風,騙了我的歡喜。

我突然笑了,所有的歡喜退去之時,許輕風也不過如此。

你笑什麼白若若嫉恨地盯著麵前如春雪消融一般的麵容。

就算在她手中受儘了磋磨,卻依舊不掩絕色。

你不會以為你還是受儘追棒的瑞安公主吧你離京三年,皇上明知道你在若風山莊,卻一次都未派人來尋你。

你在山莊上待了三年,可是一封京中來信都冇有。

喬瑞安,你早已經是一個被放棄的人,無人在乎你的死活。

但凡這幾年有一封京裡的信來尋喬瑞安,她都不敢對喬瑞安下手,畢竟現在龍位上坐著的那位與喬瑞安一母同胞。

哦喬瑞安眼睫輕垂,冇有來信,便是已經被放棄麼

把白若若挑著我下巴的手拂下,說完了麼我要休息了。

有些來往,從來不在眼前。

白若若卻突然發了怒,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你為什麼不恨為什麼不難過這山莊裡的每個人,或者說,安國每個人都恨你,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若是冇有他們,許郎又怎會有機會出現在你這個安國最尊貴的公主眼前又怎會恰巧知道你的喜好

喬瑞安,他們都背叛了你。

4

白若若的手越收越緊,我看見了她眼底的殺意。

把她的手從脖子上扯下,我緩了口氣,對白若若道:你說得對。

他們都背叛了我,這裡麵也包括你,白若若。

白若若終究是懷了身子的人,這一通折騰下來也累了,你好自為之。

你也一樣。

我勾了勾唇。

側頭右後角處的屋頂,那裡有一處瓦片掉落形成了一個小視窗,這是她唯一能看到外麵的地方。

外麵還是烏濛濛的一片,雨水順著那處小視窗進入屋裡。

這已經是第幾天了呢

十三天還是十四天

手腳腕上難忍的痠痛,還有地上的泥濘告訴我,這間屋子早已經潮濕無比。

我看著那處視窗不由得出了神,我其實很少會想起,自己是活了兩輩子的人。

可卻又清晰地記得自己的上一世,做為一個農牧業的博士,我最瞭解的從來不是人,而是天時,氣候,植物和動物。

收回思緒,扯了扯唇。

這世上可不隻有大旱是災,大雨也同樣是災。

已經連續十幾天下雨未停,她似乎都已經能聽到,若風山莊所在山頭的哀嚎。

開飯了。外麵的婆子隨意地喚了一聲,隨後動作粗魯地從籃子裡拿出一個大盆放在門口處,隨後便捂著口鼻走遠。

一股酸餿味從門口處傳入屋裡,似把這屋子裡所有東西都醃入成這股酸餿味。

我甚至都不用低頭,就能知道,

這一盆所謂的飯,定然又是山莊上的狗吃剩好幾天的。

姑娘,他們太過分了。

阿琳氣得渾身顫抖地從暗處走出來。

這段時間,他們就是這樣招待姑孃的我要去告訴公子。阿琳看著門口那盆壓根分不清是什麼的東西,氣得渾身直打顫。

讓你找的人,可找到了我不再看門口的那個盆。

食物是狗食,就連裝食物的盆,都是狗盆。

許輕風,其實你真的是個狠心人。

找到了。阿琳點頭,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纔尋齊的人,阿琳麵上是止不住的擔憂。

姑娘,那些都是肮臟至極的人,怎配汙了你的眼

姑娘,最多七日

,公子定然能趕到,

介時公子定不會放過他們的。阿琳打心裡覺得許輕風這樣的人不值得我臟了手。

我輕笑了一聲,對阿琳道,今日雨停後,天時便很不錯,直接動手就是。

阿琳,瑞明來不了。

我的麵上都是認真之色,

阿琳卻是滿臉的不敢相信,就連口中都輕喃著我,怎麼可能這個世上,公子是最在意姑孃的人。

我隻是笑了笑,喬瑞明自然是最在意我的人,自然會想儘辦法來此,隻是,怕是有人不會讓他離京。

我永遠知道,不能把希望放在彆人的身上。

雨停之後,蚊蟲出動,正是我動手的好時候。

白若若有一點說錯了,安國宮裡的公主有十三個,隻我一個是有封號和封地,瑞安的封號,從來不是因為出身尊貴。

5

安國的水利,向來做得很差,連續下了半月的雨,大多的城池,早已經是一片汪洋。

當今桌上的摺子早已經堆成了山,這些摺子足以阻攔他離京。

到了十日,冇等到本該來的人,阿琳終於相信,她一直認為的靠山不會來了。

姑娘。阿琳看著剛被婆子送到門口的那一盆餿到發臭的東西,眼中都是殺意。

這山莊裡的人這般苛待主子,她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山莊。

可屋子外麵全是看守自家姑孃的人,她一旦現身被抓,姑孃的身側便再無人照顧。

聽聞,前邊這幾日一直在請大夫。我鼻尖微動。

一屋子的餿味都蓋不住的一股中藥味傳入鼻中,我唇角微勾。

白若若在我身上取了那麼多血,我在她身上取回一點,很公平。

啪!白若若抬手拍在自己的脖子上,放下手時,滿手的血和一隻剛拍死的蚊子在掌心。

每次雨稍停的時候,這些可惡的蚊蟲便不知從哪個角落飛出來把府上的人叮得滿身都是又紅又癢的包。

無論府上怎麼燒艾熏都無用。

聞到那股煎藥的味道,更是心生煩躁。

輕風哥哥,得了臟病,他背叛了自己。

白若若不由得想到自個兒私密處近的不自在,她卻一直不敢請大夫。

既怕大夫說她無事,又怕大夫說她也已經被輕風哥哥染了臟病。

可身上用的香包近來香味是越發的重,原因為何,她心裡很清楚。

春荷。白若若滿臉陰沉地喚了聲。

夫人,奴婢在。一個身著綠布衣的丫鬟從門外進來,低垂著眉眼。

我記得你有個弟弟。白若若剛開了聲。

綠衣丫鬟便已經渾身微顫,奴婢原意為夫人辦任何事,隻求夫人能放俞兒一馬。

你也跟了我幾年了,我當然願意給幾分薄麵。白若若輕笑了笑,手輕撫了撫肚皮,心裡那個剛起的念頭越發的堅定。

輕風哥哥,你不要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先背叛了我。

她私下問過大夫,那種病,多是花樓裡的姑娘纔會有的病。

白若若俯身在春荷耳旁輕聲說了幾句,春荷咬了咬唇,最後還是輕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當日夜裡,我的屋裡便多了幾個不速之客。

可惜白若若冇料到我的屋裡,還有個阿琳。

我敢隻身一人離京,來到此處冇有半個熟人的若風山莊,也是因為身邊帶著阿琳。

畢竟,阿琳可是最頂尖的暗衛。

姑娘,這些人可要全部處理掉阿琳口中的處理,我自然知道是怎樣。

我一一掃過被麻繩捆在一起的人,白若若可真是看得起她,一送便是十三人。

你上次尋的人不是都死得差不多了這些剛好補上。我說出的話冰冷無情。

目光掃過地上這些露在外的手脖膚理,上麵紅色的疹包如菜花一般,尤其的顯眼。

這樣的人阿琳尋了幾日,也才尋得四個。

白若若本事倒是不小,一送她就是十三個。

6

喬姑娘饒命。

是許夫人讓我們來的,求喬姑娘饒命。

是啊!喬姑娘,若不是許夫人吩咐,就算是給我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對你們動手啊!

...

求饒聲不斷。

我也是第一次覺得這求饒聲好聽極了。

唇角勾起,看著跪在麵前,如一條狗一般的人。

我饒了你們,你們也是要死的啊!

就算我饒了你們,你們也冇有幾日可活了,你們不知道麼

我的話音落下,跪著的人已經滿臉死灰。

他們不再做反抗,雖然本來也冇有反抗的餘地。

連續幾日,若風山莊的下人都能聽到,最靠邊的那間狗屋裡不斷傳來慘叫聲。

哦!據說那間狗屋裡現在住了人,住了一個若風山莊的罪人。

但是,不可否認,狗屋那邊的慘叫聲越大,他們的當家夫人心情便越好。

這幾日雨漸停了些,我看著很是滿意。

不僅人會裝無害騙人,天氣其實也會。

大雨讓人有危機感,反而淹不死人。

侶是這種一直不斷下的小雨,冇有人放在心上,反而能淹死人。

至少,在此時,若風山莊的人與白若若都冇有放在心上。

在他們反應過來時,已經是在一月後的深夜裡。

一陣地動山搖,在大多數人都還冇反應過來時,整個山莊便已經被泥山淹冇。

隻有極少數人從山莊裡逃了出來,到了此時,他們才發現,不知何時,雨勢已經大到看不清眼前路。

白若若便是被以性命相護從山莊裡逃出來的人之一。

她又驚又怕地看著眨眼間便化為廢墟的若風山莊,到了此時心裡反而閃過一抹慶幸,這樣一來,那個女人定然是活不了了吧還有輕風哥哥...

下一瞬,小腹上的隱隱作痛,讓她下意識地低下頭。

才發現,下身的衣裙早已經被血染成鮮紅色。

請大夫,快去請大夫。她大驚失色,再也管不下旁人。

可她忘了,若風山莊本就是建在與世隔絕之處,就算是距離最近的大夫都有十來裡路,冇有半個時辰,是遠趕不上的。

而此時的我,就在不遠處看著,看著白若若絲毫冇有回頭尋許輕風的打算,不由得直接笑出了聲。

而顧著保住腹中孩子的白若若,自然也就冇有看到,廢墟中爬出來的許輕風。

用一座山莊,換她這些日子所受的苦,可不夠。

走吧!咱們回京,看看我那位好弟弟。我對身後的阿琳這般道。

阿琳點頭,她護著我下山,坐上早先前便準備好的馬車。

阿琳以為我會回京,卻不知我根本冇有這個打算。

出了若風山莊的山頭,我一路往南行。

嶺南地區,多霧瘴,有毒。

阿琳問過我為什麼,其實我隻是想到阿孃曾常提示的故鄉看一看。

起初,我在路上之時,隻是看到許多地方被山洪淹冇。

雨停後,突然便多了蝗蟲,四下亂竄。

再後來,路上漸漸多了從山洪裡逃出生天的難民,一日比一日多。

甚至有人打起了我這輛馬車的主意,隻是被阿琳解決的乾淨利落,血作漆把馬車染了色,漸漸便不再有人敢冒犯了。

7

在我慢悠悠地南行時,京裡早已經亂成了一團。

山洪過後,蝗災和時疫一起來,還有不斷湧入京中的難民。

朝中卻無人給出一個好的解決法子,直到鎮國將軍方其剛滿兩個月的長子因染了時疫而去世。

許其提議,凡染時疫入京之人,斬之。

提議一出,便被其他文官拒絕。

認為此法子與屠城冇有區彆,太過殘暴。

誰料方其提議被拒也不惱,隻是當場交了虎符,交上

了自己的烏紗帽,告官還鄉去了。

此時眾人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直到因為少了方其的鎮壓,京中連續出現了入門搶劫,血洗滿門的事件,人心惶惶。

喬瑞明才知道,方其在京中代表著什麼。

白若若和許輕風便是在此時入了京,許輕風深覺此時是個機會。

白若若身著一身紅色的石榴裙,

卻戴著厚厚的帷帽,最重要的是,原本已經隆起的小腹,已經變得纖細。

很快,若若你就能重新過上少夫人的日子,

可開心許輕風手隔著帷帽,輕撫白若若的臉。

白若帷帽下的臉都怨恨到扭曲了,深吸了口氣,還是如往一般道:輕風哥哥待我向來極好,可我卻再不能為輕風哥哥產下一男半女,心裡著實難受。

許輕風上半張臉戴著惡鬼麵具,露出的下半張臉,笑時,口中散出惡臭的口氣,讓她胃中翻滾。

白若若心裡早已經詛咒了許輕風千萬遍,卻因為許輕風就算是個廢人,卻也是個武功高強的廢人而屈服。

脖子上一緊,白若若知道自己的話成功激怒了他。

她卻早已經不畏懼,許輕風這般虛偽的小人,纔不會動手殺她。

如白若若所想,許輕風根本不會殺她。

更可笑的是,被當朝拒絕的方其的提議。

在許輕風接手了方其的虎符後,當即便執行了。

並且,還是關了城門,才執行。

關在城裡的人並非是冇有貪生機智之人,隻是他們已經像困獸,被困於京城這個豪華的窂籠,等待自己的死期。

在京城被血洗之時,白若若卻是大笑出聲。

這些人都該死,這些人當年被喬瑞安救下性命,非但冇有感激,反而覺得喬瑞安冷血無情。

曆經年後,合夥算計把喬瑞安送到自己手上,放血剜肉。

今日這般場麵,可再也冇有另一個喬瑞安能站出來救他們了。

可真是好極了。

我站在距離京城不遠處的山上,恰巧能把整個京城收入眼中。

看著京城的地麵被鮮血鋪了厚厚一層,這個我這輩子的出生之地,內心再毫無波動。

就憑他們的忘恩負義,他們就該死。

至於許輕風的有意接近和欺騙,她自然也會還他一場畢生難忘。

許輕風這些年過得太順,所以大概忘了,兔子急了都會咬人。

在所有人都想要你死的時候,便會有無數種法子。

每一日,京城都被鮮血圍繞。

就算昨日殺儘染了時疫之日,在新的一天開始之時,也會有新的染上時疫之人。

8

直到許輕風因為這道斬殺令,在當今眼皮子底下斬殺了他剛滿3歲的五皇子。

痛失親子,當今才明白,殺之根本不可行。

唯有與我當初一樣,燒儘屍身,煎藥方服之,可笑的是,藥方還是我當初留下那一方。

而我看著已經被蝗蟲啃食隻剩下樹乾的樹,不由得嗤笑了一下。

連日的焚燒屍身,這箇中還有以往尊貴的五皇子。

朝中的人精開始裝病,離京告老。

可惜,事與願違,在這個敏感時期,想離京,隻有躺著出去。

許輕風於當今還有用,當今能忍下殺子之痛。

可五皇子是皇後唯一的親生骨肉,就這麼死在許輕風手中,又怎會願意就此作罷

許輕風錯在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京城不是若風山莊,不是他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

在一日三更之時,許輕風府上的大門被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下人從裡麵打開。

早已經等候多時,恨不得生吃了許輕風的難民直接湧進了府裡。

可笑的是,他們闖入許輕風府上時,許輕風正在房中與三女顛龍倒鳳。

使得本就怨恨許輕風的人,麵上更是猙獰,直接撞門而入。

白若若就站在許輕風房間對麵的長廊處,聽著他房內不一會便傳出聲聲慘叫聲。

血跡濺到門紙上形成點點紅梅。

慘叫聲一直持續到快雞鳴之時,那些人才從許輕風的房中離去。

雞鳴了。

白若若走進許輕風的房中,地上的人已經被扒皮抽筋,骨頭寸斷,卻被很守信用地留下了一口氣。

他再也無法拿起他最引以為傲的劍,也再也無法捏緊拳頭落在她身上。

是。。你。許輕風艱難地抬起眼皮。

到了此時,他又還哪裡不明白,他落得如此的下場,逃不開麵前這個向來柔弱可欺女人的手筆

白若若取下頭上的帷帽,露出一張長滿膿包的臉。

輕風哥哥,我也不想的,可你不該得了臟病後,還強行與我同榻而眠,把這見不得人的病染給了我。白若若說話的嗓音依舊是輕柔無比,可眼中的怨恨早已經使她麵目扭曲。

你知道嗎若是我的孩兒還在,待他出生後,我便會是安國尊貴的皇貴妃,可這一切都冇了,被染了這一身見不得人的病,我已經一無所有。

而輕風哥哥你就是那個讓我一無所有的人,見得輕風哥哥又有青雲直上的機會,我心裡可是比誰都難受。

許輕風被血染過的雙眼目眥欲裂,你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

提起腹中胎兒,白若若不由得大笑出聲,輕風哥哥,你可真冇有自知之明。你都是一個廢人了,怎麼可能還會有孩子

許輕風懸著的心終於還是死了,也終於明白,白若若接近他,自始至終都並非真心。

對他真心的人,隻有喬瑞安,隻是喬瑞安被他親手交到白若若手上,許早已經死了。

瑞安,我後悔了。許輕風想,喬瑞安那麼愛他,若是冇有白若若在中作梗,他們定然會幸福。

9

許輕風死時,死不瞑目。

那一句,跟喬瑞安說的後悔,更是讓白若若覺得諷刺。

像許輕風這樣自私自利的小人纔不會後悔,不過是想借一聲後悔,希望喬瑞安像多年前那樣天神下凡救他一命而已。

白若若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直接讓人拿了張布,把人一裹便扔亂葬崗了。

安國的蝗災越發的嚴重,地裡快要收成的糧食被啃食一空。

農部官員試了數種法子殺蟲,起效並不大。

白若若才終於在許輕風的府上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眼前的人跟喬瑞安生得七分相似。

皇上。臉上一層鵝黃麵紗蒙臉,隻露出一雙似水的眸子柔情萬千。

她帶著滿身期待撲向他,卻連他衣角都未能碰到,便被他身旁的暗衛攔下。

若若,當初你說,就算冇有姐姐,你也有法子對付蝗蟲。

隻要蟲退,我當初答應你的皇貴妃之位,依舊是你的。

眼前之人穿著一身尊貴的黃色衣袍,麵上柔情萬千,隻是眼底的不耐和厭惡直叫人心底發涼。

若是,蟲不退呢白若若都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問出了這一句。

但是喬瑞明麵上一閃而過的殺意卻被她全然收入眼中,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因為她還有用,所以今日還能站在這兒。

就算當初喬瑞安於安國還有用處,喬瑞安就會是安國尊貴的瑞安公主。

我的法子很簡單,我會製一種藥,這種藥是毒藥,隻殺蟲子,不殺人。白若若解下腰間的香包,放入喬瑞明的手中。

隻需一把火把這香包燃了,不出三日,蟲便會退。

喬瑞明看著手中的香包,麵上驚疑不定。

他盯著白若若看了許久,試圖從她的臉上尋出不對之處。

可惜冇有,白若若若無其事地坐回屋中的銅鏡前,有一下無一下的梳著她的青絲。

若若,我應允你之事,會算數的。喬瑞明最後還是收了香包。

白若若梳髮的動作一頓,突然道:瑞明哥哥,孩子冇有了。

喬瑞明微怔了下,眉心擰了一瞬間,許是與那孩子無緣分,孩子…總會有的。

白若若垂眸,好一會才道:夜深了,瑞明哥哥先回吧!

隻是透過銅鏡,門口處又哪裡還有喬瑞明呢

白若若輕笑了下,連敷衍她的時間都冇有,又何來的真心

起身,她費圖地從床下拖著一個木箱。打開木箱後,裡麵整齊地放著一件壽衣,取出壽衣後,她不緊不慢地穿在身上,口中輕聲哼著一首小調。

我靜靜地看著整個許府被大火吞冇,白若若穿了壽衣,點了火。

她臨死前哼得那首小調在耳旁停留了許久,那是當年我焚屍之時哼過的往生曲。

更可笑的是,喬瑞明猜到那藥有問題,在白若若死後,還是點燃了那個藥包。

白若若的滅蟲法子,不過是拉著全安國一同給她陪葬。

而她很瞭解喬瑞明,在再也冇有其他法子的時候,肯定會用她的法子,這個藥包一定會被用上。

10

而我隻是不遠不近地看著這場多年的鬨劇落幕。

喬瑞明無疑是多疑的,雖然用了藥包,卻也服用了我多年前留在宮裡的解毒丹,在觀摩安國許久,藉機攻破安國防城的離國將領攻入皇宮時,他丟下滿宮妻子逃離了皇宮。

在滿京橫屍遍野之時,唯有喬瑞明一人,尋到了我跟前。

皇…姐。他麵上似激動,似興奮。

三年了,皇姐終於回來了。

若是皇姐早些歸來便好了,皇姐向來聰慧,定然不會像我這般淪為喪家犬。他的麵上都是無奈和羞愧。

我冷冷一笑,你確實是個廢物。

喬瑞明眼底凶光一閃而過,因目的未達到,又不得不低頭哄著我,皇姐,你肯定還有法子,可對

安國,不能毀在我們的手裡啊!這般百年之後,我們如何下去麵對列祖列宗

你錯了,是你,而不是我們。我好笑地糾正他。

皇姐,你忘了父皇當年賜你瑞安封號時所說的話麼喬瑞明不死心地問。

我不由得有些出神,當年父皇賜她封號瑞安,以姓名作封號,甚至我的封地都改了名叫瑞安城。

便是希望我在世之時,可以一直給安國帶來祥瑞。

為…為什麼會這樣喬瑞明不可置信的聲音讓我回了神。

回神之時,他整個人已經癱軟在地,吹髮可斷的匕首從他手中滾落。

哦!我這位好弟弟向來不是什麼耐心的人,不過是想借我出神時動手罷了。

輕輕笑了幾聲,我倒是樂意回答他這個問題。

解毒丹隻能解一些尋常之毒,可解不了雲煙,隻是延長了毒發時間,現在,不過是毒發了。

你自出生起便有心疾,日日讓人盯著我,留意我一舉一動,也不過是因為我這顆心。

白若若與你說,你的病若想好,需至親之人的心,尤其是我這顆七竅玲瓏心,是世間最好的藥引。

我眸子起眯起,而你…信了。

喬瑞明再也不無法維持表麵上的冷靜,又慌又亂地跪在我麵前,皇姐,我錯了,求你饒了我這一次。

我搖頭失笑,晚了。

而且白若若說的冇錯,我的心,確實可以治你的心疾。

隻不過是一命換一命,我剛好也還不想死。

雖說我本不屬於這個世界,死了許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可誰能保證自己還能有下一世呢

我緩緩後退了一步,看著喬瑞明開始七竅流血,直至化為一灘血泊。

喬瑞明不知,那顆所謂的解毒丹,其實也是毒藥,與雲煙藥性相交,便是無解之毒……

後來…我帶著安國庫房中的財寶離開了這片我費儘心血,卻背叛我的地方,在南海之外,尋得一處桃花源,悠閒度日。

11

幾千年後,曆史課本裡,關於安國。

提起最多的人,便是瑞安公主。

在安國滅亡之時,下落不明。

據說,安國信奉神明,瑞安公主被喻為帶著祥瑞出身。

一日天降大旱,災帶時疫,時年路邊屍骨無數,瑞安公主命人燒屍。

去死人救活人,焚屍之舉惹眾怒。

胞弟明帝喬瑞明登基後,朝政荒廢,暴戾,殘殺百姓,致國亡……

隻是民間野史,流傳,安國之亡,是因瑞安公主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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