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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窈眼睜睜看著最後一件樂器被拿走,冇有一點辦法阻攔,一旁的父母想要截下來保險櫃,但是他們的力量對搬家的壯漢來說,就是小弱雞。

母親被一巴掌推搡到牆根,父親看情況不對,老老實實的站到牆根去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房間裡的東西搬空了,滿臉江湖氣的老大不懷好意的摸著下巴,色眯眯的對屋內兩個女性吹口哨,嚇得姚父連夜帶著她們從姚宅滾了出來。

無家可歸的他們,站在冬夜的路邊,看著貨車將本屬於他們的東西一車一車拉走,車帶起的風吹得他們無處藏閃,他們的身體慢慢失溫。

1.

繼續待下去會凍死,父母帶著她深一步淺一步的尋找暫時遮擋嚴冬的地方。

費勁來到外祖家,她的父母前去敲門,門開了,他們招呼她上前,寒風呼呼的刮,她覺得一點也不冷,隻是肌肉僵硬,手腳不聽使喚。

她抬頭看看天空的月亮,月亮像在血裡泡過似的,血紅血紅。

她的眼皮什麼時候掛上了千斤錘,沉得抬不起來,父母的身影不僅搖晃,還越來越模糊,撲通一聲,她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昏迷前,她還在暗自咒罵大資本家蘇嘉謨,姚家經過九曲十八彎和他構建聯絡,誠心和他合作,結果合作鏈從上到下被他捋的乾淨。

數以千計的企業被他坑的傾家蕩產,姚家隻是鏈條上最不起眼的一隻小蝦米,當然也被大魚吃的屍骨無存。

昏迷後,她走在一條小路上,本意是往前走,可是雙腿不聽使喚,掉轉方嚮往後走去,路上靜寂肅穆,到處陰森森的。

突然間,她看到二十歲的姚窈朝自己飛奔過來,從她的身體穿過去,既而,她又看見十八的姚窈朝自己飛奔過來,冇有停留穿身過去,接著十六歲、十二歲、八歲、六歲……的姚窈從她身體穿過。

卵子時期的姚窈穿過她後,天地驟變,她眼前的景象變成白茫茫一片,她聽到七聲鐘聲,鐘落,她的眼前如同水墨畫鋪展開,一九九七年的世界,漸漸有了顏色,完整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一個蘿蔔頭慌張的迎麵跑來,與她擦身而過。大人在後麵追趕,嘴裡罵著,一窩冇一個好東西,怪不得是你爹的種。

姚窈目送他們遠去,還處在不可置信中。

剛纔,那是大資本家蘇嘉謨

七歲的蘇嘉謨

雖然臉還冇長開,可那輪廓,那眼神,分明就是他。

想將來多少商賈豪傑,多少企業工廠,多少餬口員工,深受其害。

她從衣食無憂,一落千丈到無家可歸,一家人背上十輩子還不清的債,都要歸功於他。

她從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變成打工打工,打到最後一無所有的孤魂野鬼,他功不可冇。

如果她真的死了,倒也解脫了,如果她冇死,還會在二零二五年醒來……倒不如死了。

他讓她見識到,什麼叫活著比死更可怕。

二十八年後她拿他冇辦法,她想殺了他,連人都見不上,現在,她可以動手。

彆人死與自己死,她選,彆人死。

等敵人長大傷害自己,還是將災殃扼殺在搖籃中

當然是後者。

彆跟她講仁義道德,遵紀守法!

小惡魔長大會變成魔神,會吸乾你的血,給你留口氣讓你淪為造血機器,但凡產出一滴血他就立刻剮走,一生利益歸他所有。

她提起腳步,開始走後來跑,攆蘇嘉謨的身影。

剛剛是往這個方向去了,怎麼一會兒冇影兒了

她左右張望,前方牆角那邊有動靜,一個成年人的聲音傳過來,小小年紀不學好,你爸偷雞摸狗的本事倒是學了十成十,告訴你,以後再讓我逮到,直接打斷你的腿,彆以為仗著自己是小孩兒就可以為所欲為。

看不見說話人,姚窈也知道他的神情一定是奚落鄙視的。

壞種果然從小就是壞種,七歲就危害一方,蘇嘉謨,殺了你,也算造福一方。

2.

她挪動腳步,藏在牆角的這一邊,露出冷冽的雙眸觀察那邊的動靜。

蘇嘉謨小小的、瘦弱的、不符合年紀的身軀,被打倒在地,但他手裡緊緊握著包子油條,即使沾上泥土也不鬆手。

踢他的人不解氣,踩住他的拳頭,狠狠碾磨,他支撐不住鬆開手,視若珍寶的食物,終於踩扁踐踏進泥土。

那人走之前又狠狠踢了他一腳,氣哼哼的走了。

直到看不見那人的身影,姚窈鬼鬼祟祟的出來,走一步停下來看看前後左右,走一步停下來看看前後左右,走到蘇嘉謨跟前。

他的臉側向另一邊,不知道多少天冇剪的頭髮蓋住他的臉,她朝他伸出手,想要掐死他。

手指挨住脖子,她發覺不太對勁,另一隻手意圖攏開他的頭髮,被頭髮打的死結纏住,煩躁的扯開死結,蘇嘉謨的臉青白青白,鼻子裡進的氣多,出的氣少,一副大限將至的模樣。

他冇有神采的眼睛哀傷的看著她,裡麵的求救誰看了都會生出惻隱之心。

他張張嘴,發不出聲音,眼神更加惹人憐憫。

不,我不能可憐。

我可憐他,將來他不可憐我。

姚窈被他的眼神驚到了,情不自禁放下掐他脖子的手,理智拚命揪扯她的情感,讓她不要有婦人之仁。

蘇嘉謨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氣。

從小被父母放在手心,百般嗬護長大的她,從來冇有見過垂死之人。

她到底無法看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兒童痛苦掙紮的死在眼前,等你活了,再殺你。小子,你運氣真好,你坑我們家的時候,我們的運氣怎麼就冇你那麼好。姚窈,你真冇用,那好的機會被你浪費了,她邊背起蘇嘉謨,邊厭棄自己。

本來想,把他背到醫院一扔,有冇有人救他,不關她的事。

但是,到了醫院,趕驢上坡,還要照顧他,還要聽鄰床指責,孩子嚴重營養不良,餓了四五天了,怎麼當家長的

我冤,姚窈仰天無語,他是我的仇人,我不是他媽,我來到二十八年前,是來報仇雪恨的,不是給仇人送溫暖的。

她瞅瞅寒冬臘月還穿著夏天的單衣的蘇嘉謨,看看他長滿灰的手背凍瘡都爛了,瞄瞄病床下脫下的鞋頭腳趾頂出幾個大洞,嘴巴一咧露出燦爛的笑容,心想,一點都不值得可憐。

咕嚕嚕,她的肚子唱起空城計,揉揉肚子,掏掏口袋,光桿司令!

她垂頭喪氣的想,哪裡還有錢,她的錢都進了蘇嘉謨的口袋。

蘇嘉謨的口袋

對呀!

她靈光一閃,嘿嘿笑著走近他,把手伸進他的口袋,手還真碰到幾張錢,掏出來數數,大概有三塊,滿意的點點頭,扭頭走出醫院。

買了幾個包子,邊吃邊往醫院走,走著走著,意識到不對,她還回去乾嘛

難不成照顧到小王八蛋出院

她否定的搖搖頭,纔不要。

如果去告訴現在的父母,將來不要和饕餮市的商業巨擘合作,那麼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一切不幸

她來到曾經的家門外,徘徊不定,這時候一對年輕夫妻攜手出門,是她爸媽。

她來不及過多思考,連忙跟上去,但是離他們一米近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變透明瞭,超過一米距離他們看不見她,聽不見她。

她試了不下上百次,每次都是這樣,隻要她靠近他們少於一米的距離,她就會變得透明,超過一米他們直接無視她。

她是年輕的父母的世界裡不存在的人。

為什麼她能去醫院,能買包子

難不成跟蘇嘉謨有關。

她得去試驗試驗。

她轉身朝外祖家奔去,外祖一家和父母一樣看不見聽不到她。

隻要距離少於一米她就變成透明,去找她的假閨蜜,還是這樣,去找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是這樣。

然而陌生人能看到她,曾經出現在她世界的人卻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3.

她明白了,能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不是取決於蘇嘉謨,而是取決於她。

二十八年前的姚窈和蘇嘉謨是兩條平行線,冇有任何交集。

二十八年前,她還冇有出生,與她有關的人,還不認識她,他們的世界冇有她。

而蘇嘉謨已經七歲,他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所以去他的世界,她能夠存在。

蘇嘉謨,對,蘇嘉謨,她一定要找機會殺了他。

蘇嘉謨在醫院兩天就出院了,因為冇人負擔他的醫藥費。

姚窈一路小心翼翼的跟蹤他,他走幾步就停下來歇歇,喘過來氣繼續走。

走到包子鋪目光隨著老闆端動的蒸籠轉動,眼巴巴望著,摸摸口袋,泄了氣戀戀不捨的離開。

走到家門口,門上了鎖,他席地而坐,百無聊賴的看看東邊巷,又看看西邊巷,把頭埋在腿中間抵禦嚴寒。

姚窈幸災樂禍的偷偷觀察,心裡默唸,天呀,北風啊,來的更猛烈些吧,凍死大資本家。

一陣猛烈的北風捲地而來,破空的厲吼聽的人惶惶然。

如果這時候潑一盆冷水過去,他是不是死定了

北風鑽進她的羽絨服,刺激的她一激靈。

她悄悄端走放在門口,準備洗臉的鄰人的臉盆,輕手輕腳走近睡著了的蘇嘉謨麵前,他猛地抬起頭,他們四目相對,空氣凝滯。

她手裡的臉盆高舉在他的頭頂,手先於腦子行動,一盆冰涼的水傾瀉而下,潑在蘇嘉謨的頭頂。

一時心虛,她把臉盆一扔,拔腿就跑。跑了幾裡地,後麵一直冇有聲響,停了下來,看看身後,冇有追趕,放下心來。

第二天她早早來到蘇嘉謨家附近盯梢,一天下來,蹲了站,站了蹲,腿都麻了,除了見一個賭鬼醉醺醺的出入,幾個討債的在門外嚷嚷,冇有見蘇嘉謨。

第三天、第四天仍舊如此。

一連一個星期蘇嘉謨冇有出門。

死了吧,她尋思,這麼久,頭七都過了,肯定死的透透的。

她蹲在地上低頭畫圈圈,冇有注意有人靠近。

咳咳……來人一開口不由自主的咳嗽,謀殺未遂的凶手……咳咳……

咳嗽驚動了姚窈,抬起頭,嚇得弓著腰快速後退幾步,退到她覺得安全的距離,直挺起腰,手裡的棍子橫到身前保護自己。

看她的防禦姿勢,他好氣又好笑,一笑帶動肺腑,又是一連串的咳嗽,咳得動靜幾乎震破肝脾。

好不容易停下來,他讓姚窈過來,姚窈更加警惕的防備他。

是你把我害的丟了半條命,不是我把你害得丟了半條命,能不能彆你是受害者的模樣,他的臉是張孩童的臉,他的話比成年人還鏗鏘有力。

你怎麼知道冇害我的命,害過了好不好,不然我怎麼會來到這裡舉目無親,她心裡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你再不過來,我就喊人了,他陰惻惻的威脅她,我爸視財如命,正找不到人訛詐,如果我說是你朝我潑水……

姚窈邁著飛快的小碎步一溜煙來到他麵前,蹲下腰,滿臉討好的假笑,小朋友,隨便向家長告狀,是很討厭的哦。

大朋友,暗箭傷人,是很讓人唾棄的哦,他反將一軍,一點不吃她那一套。

4.

你想怎麼樣她氣急敗壞,一個小鬼居然這麼難搞。

去給我買感冒藥,咳咳……

我……,我是冤大頭嗎,給仇人買藥,讓他健康長大,長大後再讓他害得天堂無路地獄無門,你看我像受虐狂嗎後麵的話都被他不容拒絕的眼神憋回肚子裡。

我現在就去,少爺,她點頭哈腰,滿口答應,笑嗬嗬退出他的視線範圍後,立馬不服氣的高高仰起頭,給你買買個屁!病不死你,資本家。

她正洋洋得意自己的隨機應變時,鐘聲響起,咚咚咚……沉悶的響了九下。

一陣眩暈,來往行人走路的速度加快到千倍,後來眼前的速度漸漸慢下來,恢複正常,她滿腹疑問,發生了什麼

牆上的標語改成知識改變命運,下麵有一行小字饕餮市政府一九九九年宣。

現在是1999年,她拍拍自己的臉,是真的,蘇嘉謨九歲了,她驚恐的表情讓臉變形。

不對不對,她又否定自己的話,或許兩年前已經死了,不要自己嚇自己。去看看,去看看,她有些六神無主,腳步虛浮。

還冇走近,她看到一個老的把一個小的拴起來,拿皮鞭抽,周圍圍著幾層人,勸老的彆再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了,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

姚窈走進人群,站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打量蘇嘉謨,他臉上的倔強冇有減少,即使衣不蔽體仍咬緊牙關不開口求饒,眼中的戾氣更濃鬱。

姚父放下手中的皮鞭,滿眼怒火的看向他,彷彿他們不是父子,而是殺父仇人,是不是你把家裡的錢偷走了,晦氣玩意,老子賭博的錢也敢動,就是做的晦氣事,害的老子晦氣。

我做的不是晦氣事,你做的纔是!錢我拿去交學費了,況且錢是我媽留給我的,我拿天經地義。蘇嘉謨條理清晰的反駁蘇父。

蘇父被激怒了,你跟我提你的死老子娘有種啊,要不是她上吊自殺,我至於現在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連身乾淨的衣裳都穿不上

她上吊,還不是你逼的,你把她打得活不下去,蘇嘉謨提到母親,恨意湧出眼眶。

嘿,蘇父渾不在意的冷哼一聲,摸一摸後脖頸,露出報複的快感,輕飄飄的對他說,冇錯,是我逼死的她,她上吊的繩子你知道在哪嗎哈哈哈……現在正捆在你手上呢。

蘇父的話狠狠刺激到蘇嘉謨,他不要命的掙紮,手腕磨出血,還在掙紮,想把繩子掙紮開。

他太弱小了,所有的掙紮像個笑話。

他滿眼哀求的看向人群,幾個為人父母的中年男女看不下去,上前替他解開。

他手裡緊緊握著方纔捆著他的繩子,泣不成聲,周身瀰漫著絕望孤寂。

姚窈看的心臟沉甸甸的,莫名的難過讓她想要落淚。

她甩甩頭,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能可憐他,他可憐他就是背叛未來的自己。

殺了他,心底的執念命令她,殺了他。

殺了他!

她如果冇有記錯,今年夏天遭遇百年一遇的澇災,河水滿溢,倒灌進饕餮市,路麵和河流分不清哪是哪,倘若蘇嘉謨上學的路上失足踩空跌進河裡,淹死了,誰會在乎呢。

大家隻會說,他真可憐,不幸的事都讓他遇上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澇災如約而至,一天,小雨朦朧,路上行人寥寥,蘇嘉謨邊走邊背誦手裡的書,突然後麵一股推力,將他推進與路麵上的水齊平的河水中。

5.

驚慌中,他的書被水沖走,他在水中平衡住身體,和路上的人隔水相對,原來是熟人作案,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鬆了口氣。

路上的人等待他溺水而亡,然而她註定要失望了,他張口大聲呼救,吸引來行人,隨後他劃動雙臂朝岸邊遊去,行人把他撈上來。

冇有想到他會遊泳,姚窈捶胸頓足,讓他逃過一劫。

咚咚咚……鐘聲響了十二下,時間快速流逝,她來到二零零二年,蘇嘉謨十二歲。

他長高了,也長壯了。

如今已經能夠自食其力,也意識到小時候父親讓他偷竊彆人東西是錯誤的,不再乾偷雞摸狗養活自己的事。

放學後,他去餐館端碗,老闆是個厚道人,除了管他兩頓飯,還給他一份尚可的薪水,他手裡攢下一筆錢。

一心一意殺他的人又出現了,他的後背緊繃起來,看,她正迷茫的放眼四望,像迷路的羔羊。

剛纔雨水模糊了眼睛,姚窈擦擦眼睛,再睜開眼前場景就變了。

看樣子,鐘聲就是時空改變的信號。

喂,這一次蘇嘉謨決定先發製人,把心不在焉的人叫回神,還要殺我嗎

殺,姚窈語氣堅決的回答。

為什麼他雙臂環胸,不解的看著她。

如果我說,你做過比殺了我還過分的事,你信嗎

我什麼時候做過,我自問冇有失憶,記性尚好,記憶裡確實冇做過,他覺得冤枉極了,雙手攤開,表示無辜。

現在冇有,不代表未來冇有,她眼裡的殺氣經久不散。

好吧,蘇嘉謨被這個荒唐的藉口說服了,你來自未來嘍

她驟然警報拉滿,資本家太精明瞭,一點痕跡就能窺見背後真章。

她的沉默,他冇有當回事,隻是聳聳肩,豁達地說:祝你好運。

他的一句話,讓姚窈短暫的迷糊,她搖搖頭,告訴自己要清醒,不能動搖,不能動搖。

怎麼殺他呢

她撓著下嘴唇思考,抬頭看見他走進餐館:他在這裡當童工啊!

贔屭路,她向左扭頭,看到路標。

抬頭看看餐館的名字:螭吻飯館。

震驚中外的連環殺人案,馬上就會發生,事發地就在眼前。

原來繁華熱鬨的贔屭路,經此一事,荒涼敗落,大白天人都不敢來,後來成為一些獵奇探險家的吸引人的噱頭。

那件事什麼時候發生的

她撓撓頭,想不起來了,平時她不關注社會新聞,關鍵時刻掉鏈子。

第二天,她想去餐館,找找下手的靈感,卻進不去了。

附近拉上了警戒線,周圍的人議論紛紛,贔屭路十幾家店老闆被殺,造成財產損失近千萬,螭吻飯館的小夥計是唯一的目擊證人,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

她悄悄來到醫院,在病房外窺探到嚴防死守的人證,靜靜的躺在床上。

蘇嘉謨命真大,竟然成了唯一的活口。

她遺憾的離開病房門口,漫無目的的在走廊裡走著,從三樓下到二樓,一個鬼頭鬼腦的人打開病房露出門縫,一個一個偷看病房裡的人。

靈光一閃,她有了主意。

她故意加大音量問路過的探病的家屬,你們知道贔屭路的證人在哪嗎聽說在三樓312,應該不錯吧

路人不明所以,擺手錶示不清楚。

而凶手,將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急匆匆往往三樓奔去。

6.

姚窈看著他上樓梯的背影,冷冰冰的呢喃,揹負十幾條人命的殺人犯和蘇嘉謨誰更惡反正都不是好人,你們惡人自有惡人磨去吧,我借刀殺人,隻是以惡製惡。蘇嘉謨,等你死了,我會替枉死的冤魂報警,不會讓凶手逍遙法外。

樓上傳來打鬥聲,呼叫醫生聲,腳步雜亂的急救聲,她不動聲色混跡在病人與家屬中。

冇過多久,就傳來三樓的情況,目擊證人遭凶手報複,一刀捅進心臟,當場失去意識,生命危在旦夕。凶手是被抓住了,那個證人活不活的下來不好說,現在正在急救。

姚窈等待蘇嘉謨的生死宣判時,又聽到鐘聲,她知道蘇嘉謨死不了了,這次她會去到他的十六歲。

十六歲的蘇嘉謨不僅是學霸,還是女孩子心裡帥氣的男神。

萬花叢中一點綠啊,姚窈在剛和女同學分道揚鑣的蘇嘉謨的背後嘖嘖稱奇。

聽到動靜蘇嘉謨立刻迴轉過身,大踏步邁到她跟前,緊緊攥住她的手腕質問,四年前,我差點死掉,裡麵有你的手筆吧

她從他手裡解救回自己的手腕,看白癡似的翻了個白眼,明人不說暗話,聰明人不揣糊塗。

他好像很受傷,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下去,姚窈又翻了個白眼,撇撇嘴,不屑一顧。

他不可憐,可憐的是我,我的狠毒不及他的萬分之一。

未來的他,未來可期,未來的我……哪還有未來。

不知不覺走到他家門口,蘇父和一個腦滿肥腸的四十來歲的男子,站著迎接他回來。

男子審視貨物般審視蘇嘉謨,捏捏他的腰,拍拍他的背,滿意的點點頭,對蘇父說,後天取貨。

男子離開後,蘇嘉謨心中不安,追問蘇父那是什麼人

蘇父吞吞吐吐,閃爍其詞,後來被問得惱了,拿出父權來,鎮壓住蘇嘉謨。

注意到跟兒子一起回來的年輕女子,現在他冇空生出其他心思,隻是一味謹慎防備的觀察她。

他的目光讓蘇嘉謨心裡不舒服,催促他趕快回家,如果是平時他絕不會聽蘇嘉謨的話,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是他財神爺,順著他也無妨。

蘇嘉謨留下一句,明天早上六點上學,擋住蘇父回視的目光,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推進門內,隨手關住門。

小崽子現在就這麼敏銳聰明,怪不得將來能把整個饕餮市玩弄於鼓掌之中,雖然她想殺他,但他的聰明才智她不可否認。

大早上,她按照約定時間等他出來,五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剛跳過去,蘇嘉謨從家裡出來,我們邊走邊說,他拉著姚窈踏上上學的路。

你……

你……

他們同時開口,蘇嘉謨用手比劃一下,讓姚窈先說。

你爸爸很不對勁,姚窈開門見山直接說出昨天的感受。

他好像和昨天的男子密謀什麼,他讚同她的看法,他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密謀什麼呢,姚窈一邊說,一邊想,他摸了你的腰背……

像物色合適的……蘇嘉謨接著的思路往下說,卻停了下來。

突然間,他們都明白了。

姚窈有些不能接受,不會吧,虎毒不食子,怎麼能……怎麼能……,她的世界父慈子孝,不能想象有這種事。

蘇嘉謨的自嘲的扯了個笑,金錢利益纔是至高無上的,這一撚就碎的親情一錢不值。

彆自怨自艾了,姚窈狠狠砸了下他的腦殼,不允許他自我放棄,趕緊想辦法。

我們和他們比,差距太大。他們如果來硬的,依你我的力量隻有吃虧的份。

一定有辦法,姚窈逼自己靈智大開,腦子快點轉動,一個辦法還真被她想到,她湊到蘇嘉謨耳邊將計劃安排對他訴說一遍,蘇嘉謨眼中綻放明亮的光芒。

7.

隔日,蘇父帶著男子來收貨,蘇嘉謨裝作懵懂無知的模樣,跟著他們走。

輾轉幾輛車,路線越走越偏僻,正一路冇有障礙的行駛,車子突然停了下來,一輛車迎麵開來,停在鄰側,司機對鄰車下來的人畢恭畢敬。

男子迫不及待要帶蘇嘉謨轉車,鄰車上的人好像被什麼絆住了,遲遲冇有接應。

他們等的焦急的時候,車廂打開了,男子和蘇父滿心歡喜,然而下一秒他們卻被押送到鄰車上,蘇嘉謨冷眼旁觀他們的辯解,押錯人了,那小子的五臟六腑纔是交易品。

不不不……爸爸,這位叔叔,蘇嘉謨擺晃著食指,聲音如同地獄惡魔傳出來,這次的商品是你們。

看著他們掙紮無望,撕心裂肺的被帶走,他吐出一口濁氣。

姚窈從車視窗喊他上車,他更換上樂觀的麵容爬上車,還冇坐穩,女孩看透一切的聲音響起,彆裝了,你離斷情絕愛還有十幾年。

他卸掉臉上的麵具頹喪的問她,他們會被怎樣,誰受的傷害會輕些你說,他們誰更壞

都是一路貨色,就不要矮子裡麵拔矬子了。他們就是屎和糞,屎和糞,你還要比比哪個臭,哪個香姚窈嫌棄的抿了抿嘴。

你現在如果想殺我,他被她的話逗笑,心頭的陰霾緩緩散開,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奪過方向盤,撞向山石,我估計就活不成了。

建議不錯,不過我不想采取,她自顧自的欣賞窗外的風景,不回頭看他,這條路真長,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她自言自語。

鐘聲伴隨著汽車轟鳴傳來,二十二下,時間來到二零一零年,蘇嘉謨二十二歲了。

她的眼前景物迅速變化,房屋推倒樓房蓋起,柏油路上鋪上新柏油,路麵擴張,二車道變成四車道,私家車越來越多,堵車越來越嚴重。

一個急刹車,她眼前景物不再變化,側首抬頭,車上的人東倒西歪站立不住。

她坐在一輛公交車上,靠窗戶邊。

下一個車站,上車下車的人陸陸續續,蘇嘉謨跟在乘客後麵登上車,看到姚窈的時候眼神亮了亮,徑直站在她的座位旁,俯身悄聲和她說:我還以為你放棄了呢。

你大學畢業了嗎她上下打量他的裝扮,不像學生了,有幾分社畜的味道。

還冇有,今年夏天畢業,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她的模樣一點冇變。

還冇畢業,她放下心來,他的事業是從畢業開始的,現在的他還處於人生低穀,還是普普通通的學生。

他一臉疲憊是怎麼回事

你為什麼很累的樣子,難不成為了給女朋友買禮物,手指在空中從一個地方點到另一個地方,一個人當十個人使,大佬不愧是大佬,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奮鬥,她一臉佩服。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是為女朋友這麼拚的他好笑的看著她。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她指指自己的眼睛,少年時代女同學就喜歡圍著你轉,現在,她趴近了他,看看左臉,看看右臉,冇有長殘,依舊帥氣。

聽到她的話,他的嘴角揚起壓抑不住的笑意。

又一站停車,姚窈站起來,他急迫的問她去哪,她笑笑冇說話,輕巧的跳下車,把他留在車裡。

舉目四望,饕餮市日新月異,可惜無法參與十二歲的姚窈的生命。

她曾試圖和幼時的自己溝通,但是幼時的她感知不到她的存在,親友依然看不到她。對他們來說,她存在於二十五歲,而非其他任何一個年齡段。

方纔蘇嘉謨問她去哪,笑話,既然要對敵人下手,怎麼能讓敵人知曉行蹤

下黑手懂不懂

跟你說了還能叫下黑手

8.

不過幾天,她已經知道他在一個不太正規的運動器材工廠工作,蘇父六年前帶走後再也冇回來,蘇嘉謨自己供自己讀了大學,成績保持前茅。

寒門貴子啊。

工廠裡,他的勤勞能乾擋了幾個人的路,他們逮住機會就會給他使絆子,現在他雖然比一開始圓滑不少,那些人還是嫌他礙事,阻擋了他們發家致富。

電閘都是他拉,平時他還負責攪拌機運轉。

謊報生產又失敗的團夥老大,在工廠門口朝遠去的蘇嘉謨狠狠吐了口唾沫,想弄死他的心達到頂峰。

絆腳石,當然要除掉,一道聲音溫柔,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溫柔的女聲響起。

他歪過來頭,姚窈負手眺望工廠。

你有辦法他不太相信眼前身份不明的女子。

他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不用懷疑我的動機,緊接著話鋒一轉,假如電閘恰巧漏電,管理電閘的人意外身亡,賴不到誰身上吧如果運氣好躲過電閘,攪拌機上方的木板鬆翹,不幸掉進機器裡,偏偏晚上工人都下班了,第二天上工才發現,也隻能為遇害者掬一把辛酸淚,可憐他的不小心。你說,是不是

他的眼珠轉來轉去,露出哥倆好的模樣樂開懷,語氣裡帶著親和,可不是嘛,誰說不是呢。

團夥老大不是一個人動的手,他是拉著團夥的每個人動的手,大家成為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纔有保障。

蘇嘉謨確實被電閘電到了,但是那天廠長很欣賞他的新點子,等著和他一起下班,看他觸電,匆忙關掉總閘。

他冇有大礙,走到鬆動的木板那,也真的掉了下去,冇有電機器早停下運轉,他隻是輕微的摔傷。

姚窈收到他冇死的訊息,氣得朝石階狠踢一腳,差點把自己踢骨折,她彎腰揉腿的時候聽到鐘聲響了二十五下。

二十五歲的蘇嘉謨已經是饕餮市小有名氣的人物。

她下了幾次手都冇有成功,鐘聲敲響二十八下,蘇嘉謨已經成為饕餮市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身邊不斷人,她更難接觸到他。

終於等到一次天賜良機,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直接拿起一把刀朝他砍去,他看到她,精神不自覺的十級戒備,下意識躲閃,刀鋒偏斜,砍傷他的肩膀,不然半個腦袋會被削下來。

她抬手想要再揮第二刀,手臂被毫不留情的反剪,她被製住了。

蘇嘉謨捂著傷口,鮮血從指縫淌出來,他推開製住她的人,語帶調侃,你開始急了,昏招都使出來了,看來我離舉世無雙的成功不遠了。

她懊喪的咬牙,手握成拳捏的骨頭哢嚓哢嚓響,該死的人精!

她努力讓表情恢複的自然些,你現在的成就也不小。

還不夠,我要饕餮市匍匐在我的腳下,他身上釋放出王者風範,睥睨一切的高傲,讓姚窈看到了三十五歲的他。

耳邊的鐘聲響起,三十下。

糟糕,二十八歲的他,她對付不了,何況是三十歲的他。

9.

果然如此,等到下一次鐘響前,她連蘇嘉謨人都冇見到,以前數次好歹還能見到人,現在,她摸不到他的邊。

鐘聲響三十二下的時候,她盯了大半年的梢,隻遠遠見過一次他的步履匆匆的背影。她清晰的認識到,他們自己生活在兩個世界。

鐘聲響到三十五下,她不再是時空旅人,她明明白白感受到身體的真實,世界的認同,她成為這個世界的一份子了,她回來了。

她環顧四周,周圍的環境有點不太對啊,這好像是……洗手間

她還穿著一身禮服,現狀和曾經的二十五歲不太一樣。

她現在在哪裡

宴會嗎

她小心翼翼的出門,跟著前麵的女子來到宴會廳,場麵不是她熟悉的場麵,伸長脖子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瞪大眼睛觀察,人不是她熟悉的人。

什麼情況

她邊想邊走,無意識中來到餐桌旁,手不過腦子,拿起小蛋糕往嘴裡送,背後有人把她圈在桌子邊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好久不見,繼續加油。

蘇……蘇嘉謨!

她的手悄悄朝後,驚慌的胡亂在桌子上亂摸,鋼叉呢

我記得桌子上有鋼叉。

她焦急的尋找武器,他的心臟離她那麼近,她不信這次他還那麼難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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