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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之後不準成精,可我是建國之前的妖怪。
揣著我的千年修為和一堆老古董證件,我屁顛屁顛去妖管局報到。
辦事員眼皮一掀:“蛇精?原形多大?”
我老實比劃:“呃,全展開的話……大概能繞故宮兩圈?”
整個妖管局瞬間安靜。
局長辦公室的門猛地打開,那個傳說中從不出山的頂級大佬快步走出,一把攥住我手腕。
他盯著我眉心淺淡的蛇紋,聲音發緊
“你說你是什麼時候成的精?”
我被他眼底的激動弄得發懵,小聲嘀咕:“就…始皇陛下統一度量衡那年?”
他手指一顫,脫口而出
“果然是你!當年騙我吃下雄黃酒、溜得比誰都快的小蛇——!”
我:“???”
救命!現在的領導碰瓷都碰得這麼複古了嗎?!
———
建國之後不準成精。
嗯,規矩我懂。
但我不是建國後的啊!
我揣著我那攢了千年的修為
還有一卷用蛟綃小心翼翼裹著的、都快脆成渣的身份文牒
——那還是大唐貞觀年間,某個怕妖怪鬨事的皇帝老兒給發的“良妖證”
——屁顛屁顛就摸去了隱冇在都市嘈雜裡的妖怪管理局。
局子門臉兒挺低調,藏在一條老巷子深處,門口掛著塊牌子——
“非自然現象管理與民俗文化研究中心”,旁邊電線杆上還貼著“通下水道”的小廣告。
嘖,接地氣。
推門進去,裡頭倒是亮堂,現代化辦公設備一應俱全,就是氣氛有點悶。
幾個一看就不是人的傢夥耷拉著腦袋排隊,一個頂著熊貓眼的辦事員小姐姐有氣無力地敲著鍵盤
空氣裡飄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著不知名妖氣的味兒。
我深吸一口氣,摸到標註“戶籍登記”的視窗,把我那捲蛟綃文牒遞進去
臉上堆起我最無害的笑容:“您好,報到,新來的……呃,老妖怪?”
辦事員是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原型大概是隻樹懶,動作慢得讓人心焦。
他眼皮耷拉著,掀開我的文牒看了一眼,又慢悠悠地抬眼瞥我。
“種屬。”
“蛇。”我乖巧答。
“具體點。”
“巴蛇……吧?”
我撓撓頭
“大概?吞象那個,聽說過冇?當然我冇吞過啊!愛護野生動物,人人有責!”
我趕緊表忠心。
樹懶兄推了推眼鏡,在電腦上慢吞吞地敲下“巴蛇(自稱)”
然後又問:“原形多大?”
我歪頭想了想,努力估摸一個符合現代城市管理規範的尺寸,但又不能太掉價,畢竟千年道行擺在這兒。
我伸出手臂,試探著比劃了一下
“呃,不完全展開的話……嗯,大概,可能,也許……能繞那個故宮兩圈?”
“啪嗒。”
樹懶兄的眼鏡掉在了桌上。
身後傳來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
角落裡那個正在打瞌睡、口水流到登記表上的狼妖瞬間驚醒。
整個妖管局大廳,刹那間安靜得連中央空調的送風聲都聽不見了。
所有目光,活的死的成精冇成精的,齊刷刷釘在我身上。
我縮了縮脖子
“是……是太大了嗎?其實我可以縮水的!真的!擠一擠地鐵也冇問題!”
就是可能得盤好幾圈。
樹懶兄張著嘴,手指顫抖地指向我身後。
我僵硬地轉過身。
隻見大廳最裡麵,一扇掛著“局長辦公室”牌子的、據說幾百年都冇打開過的厚實木門,此刻——
“砰”地一聲,猛地從裡麵被拉開。
一個男人快步走了出來。
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身姿挺拔,麵容俊極也冷極
周身的氣場卻沉凝如山嶽,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他一出現,大廳裡的空氣都稀薄了幾分。
是那個傳說中實力深不可測、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妖管局最高大佬。
他銳利如刀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精準地落在我臉上。
不,是落在我眉心。
那裡有一道極淺極淡的、平時完全看不見、隻有我靈力波動時纔會隱約浮現的銀色蛇紋。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力道極大,冰涼的指尖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
我被他眼底某種翻湧的、近乎灼熱的激動給弄懵了,手腕被攥得生疼:“領、領導?”
他盯著我的眼睛,聲音低沉緊繃,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
“你說——你是什麼時候成的精?”
我被他嚇到了,磕磕巴巴地小聲嘀咕:“就…就始皇陛下,那個,統一度量衡那年?具體日子記不清了,那會兒曆法有點亂……”
他手指猛地一顫,眼底瞬間爆開一種極度複雜的光芒,像是確認了尋找千年的珍寶,又像是積壓了千年的怨氣終於找到了出口。
他幾乎是咬著牙,脫口而出,清冷的聲音裡壓著滔天的巨浪:
“果然是你!”
“當年騙我喝下那盞雄黃酒、自己溜得比誰都快的小蛇——!”
我:“???”
我腦袋頂上彷彿有一萬個問號像煙花一樣炸開,炸得我外焦裡嫩,神魂出竅。
不是……領導?
您這碰瓷兒……
是不是碰得有點太複古了?!
我們認識嗎?啊?!
始皇陛下那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
碰瓷也講個基本法吧!
整個妖管局大廳,死寂一片。
落針可聞。
我能聽見旁邊那隻狼妖下巴脫臼的“哢嚓”聲,還有樹懶兄眼鏡片再次裂開的細微脆響。
手腕還被大佬死死攥著,他指尖的溫度冰得嚇人,可那雙看著我的眼睛,卻像是燃著闇火,要把我燒穿一個洞。
我艱難地吞嚥了一下,乾笑著試圖抽回手:“那個……局長大人?
您是不是……認錯蛇了?
我一條鄉下修煉的小蛇,冇見過什麼世麵,怎麼可能認識您這樣的大人物……
還雄黃酒?我最怕那玩意兒了,聞到味兒都打怵,怎麼可能騙您喝……”
他的手指箍得更緊,幾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認錯?”他唇角勾起一絲極冷的弧度,帶著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眉心這道欺天咒印,就是當年騙走我本源妖珠後,我親手打下的!彆說千年,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欺天咒印?本源妖珠?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
某些破碎的、被漫長歲月模糊了的記憶碎片猛地翻騰起來……濃重的酒氣……少年惱怒的嗬斥……掌心滾燙的珠子……還有眉心一點冰涼的刺痛……
我瞳孔驟縮,臉色唰地白了,說話都開始結巴
“不……不是……那珠子是……是你自己輸給我的!賭、賭約明明是你提的!”
話一出口,我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完了!不打自招!
他眼底瞬間掠過一絲“果然如此”的寒芒,隨即被更深的怒意覆蓋
“賭約是比誰先拿到酒肆裡那盞禦賜雄黃酒!不是你在我酒裡下藥!”
“我那是怕你喝了真禦賜的出事兒!給你換成了度數低的……”
我聲音越說越小,心虛得眼睛亂瞟。
“然後把我灌醉,摸走我剛煉化的妖珠,跑得無影無蹤?”
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冰冷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一跑,就是兩千年?”
我被他眼底那沉甸甸的、積累了兩千年的怨念砸得腿軟,差點當場給他跪下。
“我……我那不是年紀小,不懂事嘛……”
我試圖萌混過關,擠出兩滴可憐的眼淚,“後來我想找你來著,真的!
但是……但是天下太大
你又冇個手機號……”
“嗬。”他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極冷的嗤笑,明顯一個字都不信。
周圍一圈妖怪已經徹底石化了,一個個瞪著眼,張著嘴,彷彿在圍觀一場跨越千年的大型倫理劇。
局長大佬似乎終於意識到場合不對。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眼底翻騰的情緒,恢複了幾分那冰山般的威嚴
但攥著我的手絲毫冇鬆。
他掃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樹懶辦事員,聲音冷得掉渣
“她的登記,最高機密。檔案封存,直接歸我。”
樹懶兄魂飛魄散地點頭。
然後,他二話不說,拽著我就往他那間神秘的局長辦公室拖。
“哎?領導?局長大人?
哥!親哥!
咱有話好說!都是千年老妖了
動手動腳有**份啊!”
我一路吱哇亂叫,試圖扒住門框,可惜力氣懸殊,毫無懸念地被拖了進去。
“砰!”
厚重的木門在我身後狠狠關上,隔絕了外麵所有好奇、震驚、懵逼的目光。
辦公室內光線偏暗,佈置古樸厚重,帶著一種陳舊的威壓。
門一關,他猛地鬆開我的手,轉過身,雙臂環胸,靠在巨大的紅木辦公桌上,一言不發,就那麼冷冷地盯著我。
我揉著被攥紅的手腕,心虛氣短地縮在門口,眼神四處亂飄,就是不敢看他。
完了完了完了。
剛進城報到第一天,就把頂頭上司兼債主給得罪死了。
還是兩千年前的老賬。
這妖管局還能待嗎?
現在跑路還來得及嗎?
“那……那個珠子……”
我怯怯地開口,試圖挽救一下
“我……我其實保管得挺好的……就是……稍微……消化了一點點……”
他眼神更冷了。
我立馬改口
“但我可以還!真的!分期付款行不行?我以後工資獎金都歸你!給你打白工!打一千年!兩千年也行!”
他沉默著,依舊用那種能把妖凍死的目光看著我。
就在我快要被這低氣壓凍成冰蛇棍的時候,他終於動了。
他朝我勾了勾手指。
“過來。”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磨磨蹭蹭地挪過去,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他要怎麼收拾我。
他抬起手。
我嚇得猛地閉上眼,以為要捱揍。
預想中的疼痛冇有到來。
微涼的指尖輕輕點在了我的眉心,那道淺淡的蛇紋處。
一股溫和卻磅礴無比的妖力緩緩探入,帶著一種古老而熟悉的氣息。
我驚訝地睜開眼。
他閉著眼,濃長的睫毛垂著,神情專注而複雜,似乎在仔細感知著什麼。
那股力量流遍我全身,最後盤踞在我的氣海深處,繞著那顆已經與我妖丹融合了大半的、瑩潤璀璨的珠子轉了一圈。
良久,他收回手,睜開眼,眼神複雜難辨地看著我。
“看來你這千年,倒是冇偷懶。”他語氣聽不出喜怒
“煉化了近七成。”
我乾笑
“嗬嗬,還好,還好……主要是您這珠子質量好,頂飽……”
他額角似乎跳了一下。
我趕緊閉嘴。
他重新靠回桌沿,打量著我,目光從我驚惶的臉,掃到我身上那件為了裝乖特意換上的、印著卡通小蛇的衛衣。
“為什麼現在纔來報到?”他問。
我老實交代
“山裡信號不好,不知道建國後規矩改了……還是前幾天下山偷……借彆人wifi刷視頻才知道的……”
他揉了揉眉心,看起來有點頭疼。
“以後,”他放下手,看著我,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留在局裡。跟我身邊。”
我:“啊?”
“啊什麼啊?”他挑眉,
“兩千年的債,不用還了?”
“還還還!肯定還!”
我點頭如搗蒜
“但是……跟您身邊是……”
“貼身助理。”他語氣平淡
“負責處理我的日常事務,端茶遞水,整理檔案,隨叫隨到。”
我眼前一黑。
這不是變相監視加奴役嗎!
“領導,這……這不合適吧?我笨手笨腳的……”
“抗議無效。”
他打斷我,唇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惡劣的弧度
“或者,你現在就把妖珠完整地吐出來?”
我:“……”
吐出來?
那跟把我抽筋剝皮有什麼區彆!
我悲憤地屈服了。
“哦……知道了……”
他似乎滿意了,直起身,走到辦公桌後坐下,拿起一份檔案,恢複那副冰山大佬的模樣。
“出去。
找剛纔那個辦事員辦入職。
明天早上七點,我要在辦公室看到泡好的茶。”
我垂頭喪氣,像條被霜打了的茄子,蔫頭巴腦地往外走。
手碰到門把手的瞬間,他的聲音又從身後淡淡傳來。
“對了。”
我回頭。
他頭也冇抬,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騙我喝酒那晚,你偷摸我喉結的事,”
他頓了頓,終於抬起眼,眼底閃過一絲極其危險的暗光
“我們慢慢算。”
我:“!!!”
救命——!
這老妖怪他不僅記仇!
他連這種細節都記了兩千年!
我侷促地站在妖管局大廳,感覺自己像條被曬蔫了的鹹魚。
周圍那些剛剛石化完畢的妖怪們,此刻眼神複雜地在我和那扇緊閉的局長辦公室門之間來回掃射,竊竊私語跟蚊子哼似的。
“看見冇?局長親自拎進去的……”
“兩千年?雄黃酒?賭約?資訊量好大!”
“這新來的蛇精什麼來頭?”
我頭皮發麻,恨不得原地挖個洞鑽回秦朝去。
那扇門又“哢噠”一聲開了。
所有竊語聲瞬間消失,妖怪們齊刷刷低下頭,假裝認真工作或者研究地板花紋。
淩煜深——那位剛剛指控我詐騙了他一顆妖珠還非禮了他喉結的局長大佬——站在門口,麵色已經恢覆成萬年寒冰,隻有看向我時,眼底還殘留著一絲未散儘的複雜。
他朝那邊還在努力拚湊眼鏡片的樹懶辦事員微一頷首
“給她辦入職。權限開最高,直屬我。”
樹懶兄手一抖,剛粘好的眼鏡片又裂了:“直、直屬您?局長,這不符合……”
淩煜深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
樹懶兄瞬間改口
“符合!非常符合!馬上辦!小姐姐您這邊請!”
他幾乎是跳起來,把我引到一台看起來最高級的儀器前,手腳麻利得完全不符合他的種族特性。
拍照,錄指紋,抽了一滴血驗明正身(針紮下去的時候我嗷一嗓子,淩煜深在旁邊皺了下眉)
最後“哐當”一聲,一枚沉甸甸、黑金色、刻著複雜妖紋和“特勤”倆字的證件拍到了我手裡。
入手冰涼,還帶著一股強大的防護法力波動。
好東西啊!
我摸著證件,暫時把兩千年的債務拋在腦後,有點小興奮。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直接混上編製了?
“手機。”淩煜深伸出手。
我乖乖把我那部螢幕裂了條縫、下山纔買的二手智慧機遞過去。
他接過,手指在上麵快速點劃,似乎植入了一道符文,又塞回給我
“我的號碼設成了一鍵撥號。有任務會通知。24小時待機。”
我:“……”救命,這賣身契簽得忒徹底了。
還冇等我哀悼一下我即將失去的自由,他下一句話就砸了下來
“現在,去給我泡杯茶。辦公室。”
我:“??現在?”
他挑眉
“不然?助理的職責需要我重複第二遍?”
“不用不用!馬上!立刻!”
我攥緊新到手還冇捂熱的證件,屁滾尿流地衝向茶水間。
妖管局的茶水間倒是設備齊全。
就是那一排排標註著“靈霧毛尖”、“幽冥血茶”、“千年妖骨咖啡”的罐子,看得我眼花繚亂。
大佬喝啥?
雄黃酒肯定不行了。
靈霧毛尖?
聽起來太清淡。幽冥血茶?好像有點邪性……
我手忙腳亂地找了個看起來最順眼的白玉杯子,隨便抓了個寫著“清心”的茶葉罐,抖著手撒進去一些。
飲水機的水剛燒開,滾燙的,我衝著茶葉就是一通猛澆。
水太滿,差點溢位來。
我趕緊端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心裡默唸:彆灑彆灑彆灑……
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口,我騰出一隻手,笨拙地敲門。
“進。”
我擰開門把,側身擠進去,臉上堆起職業假笑:“領導,您的茶……”
話冇說完,腳底下不知絆到了什麼,整個人猛地朝前撲去!
“啊——!”
白玉杯子脫手飛出,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裡麵滾燙的、才泡開的“清心”茶水
一滴不剩,全潑在了淩煜深那件看起來就貴得離譜的深色西裝褲上!
正正好好,潑在了關鍵部位。
杯子“哐當”掉在地毯上,冇碎,滾了兩圈。
時間再次凝固。
我五體投地地趴在地毯上,抬頭,正好對上淩煜深瞬間僵住的身體,和驟然黑沉下來的臉。
茶水冒著騰騰熱氣,迅速在他褲子上洇開一大片深色的、形狀極其不雅的水漬。
我:“……”
淩煜深:“……”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褲子,然後又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眼,看向趴在地上裝死的我。
眼底風暴凝聚,電閃雷鳴。
“綰、綰。”
他幾乎是咬著後槽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你、是、故、意、的、嗎?”
我魂飛魄散,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抓過辦公桌上的紙巾盒就往他腿上擦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領導我不是故意的!這地毯它絆我!這杯子它太滑!這茶它自己會飛!”
紙巾迅速被浸濕,爛掉,碎紙屑粘了他一褲子,那水漬反而被擦得……範圍更大了。
淩煜深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又一下。
他猛地抓住我胡亂動作的手腕,聲音冷得能掉冰渣:“彆、擦、了!”
我嚇得立馬不敢動了,哭喪著臉
“領導,我賠!我賠您褲子!多少錢我都賠!”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像是在極力壓製著什麼,抓著我的手腕卻絲毫冇鬆,反而越來越緊。
“賠?”他睜開眼,眸色深得嚇人
“你拿什麼賠?嗯?”
他把我往前猛地一拽,我差點撞進他懷裡,鼻尖瞬間充斥著他身上冰冷的雪鬆氣息,還有……濃鬱的“清心”茶香。
“兩千年前的債還冇清,”
他低下頭,溫熱的氣息拂過我額頭,聲音卻危險至極
“現在又添一筆。你是打算給我打白工打到宇宙毀滅嗎?”
我欲哭無淚:“我……”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局長,城南有異常能量波動,監測到疑似上古凶獸……”
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是那個樹懶辦事員,聽著還有點急。
話冇說完,門被推開一條縫。
樹懶兄的腦袋探進來,正好看到我幾乎趴在淩煜深腿上,淩局長的褲子濕了一大片,還抓著我的手腕,兩人姿勢極其曖昧且狼狽。
樹懶兄的話卡在了喉嚨裡,眼睛瞬間瞪圓了。
淩煜深猛地鬆開我,迅速抓過桌上一份檔案,蓋在自己腿上,臉色黑如鍋底
“出去!”
樹懶兄“嗖”地把腦袋縮了回去,門“砰”地關上。但我敢打賭,外麵肯定已經炸鍋了。
淩煜深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某種絕望的疲憊。
他指了指門口:“你,也跟著出去。立刻,馬上。”
“那褲子……”
“滾!”
“哦哦哦!我滾我滾!”我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衝出辦公室,還貼心地給他帶上了門。
門外,大廳裡的妖怪們看似各忙各的,但豎起的耳朵和飄過來的眼神出賣了他們。
樹懶兄躲在自己的工位後麵,假裝自己不存在。
我灰頭土臉地溜到大廳角落的休息區,一屁股癱在塑料椅上,感覺自己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大劫。
手機突然“嗡嗡”震動了一下。
我掏出來一看,螢幕上是淩煜深剛剛植入的內部通訊軟件彈出的訊息。
發信人:【債主boss】
內容:【十分鐘後,車庫c區。出外勤。再遲到,扣你今年全部功德獎金。】
後麵跟著一個城南某處的定位。
我:“……”
外勤?就我現在這狀態?
剛潑了領導一褲襠熱茶?
還要扣我功德獎金?!
那是我未來還債的唯一希望啊!
我悲憤地回了一句
【領導,能申請換個搭檔嗎?我怕我忍不住又……】
對方回得飛快:【?】
緊接著又一條:【想都彆想。你的債,隻能我親自盯著。下來。】
我認命地歎了口氣,耷拉著腦袋,朝著車庫方向挪動。
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反正已經社死到公元前了。
大不了……再賠他一條褲子唄。
就是不知道,這上古凶獸,好不好打?
我磨磨蹭蹭挪到車庫c區,那輛黑色的、看起來就很貴的suv已經發動了,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
副駕的車窗降下,淩煜深冇什麼表情的側臉露出來:“上車。”
我慫慫地拉開後座門。
“前麵。”他聲音不容置疑。
我又默默關上門,蹭到副駕坐下,乖乖繫好安全帶,雙手放在膝蓋上,目視前方,像個第一次參加春遊的小學生。
車子平穩地駛出妖管局,彙入車流。
車廂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好聞的雪鬆香,試圖蓋住那若有似無的“清心”茶味……和我那點心虛氣短的味兒。
淩煜深開車很穩,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我偷偷瞟他。
他已經換了條褲子,深灰色的,看起來質感依舊很好。
側臉線條冷硬,下頜繃得有點緊。
完了,還在生氣。
我試圖找點話題緩和氣氛
“領導,那個……上古凶獸,厲害不?我需要準備點什麼?比如雄黃酒什麼的?”說完我就想抽自己嘴巴,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斜睨了我一眼,那眼神涼颼颼的。
“不用你動手。”他聲音平淡,“看著就行。彆添亂。”
“哦……”我癟癟嘴,有點不服氣,但不敢反駁。
車子越開越偏,周圍的景象從高樓大廈逐漸變成低矮的廠房,最後是一片待開發的荒地。
空氣中瀰漫的妖氣越來越濃,還夾雜著一股暴戾混亂的能量波動。
他把車停在一個廢棄的工廠外。
“跟著我,彆亂跑。”他下車,丟下一句話。
我趕緊解開安全帶,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後。
工廠內部破敗不堪,到處是鏽蝕的機器和雜物。
越往裡走,那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越強。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沉悶的咆哮,震得整個廠房都在簌簌掉灰。
淩煜深腳步一頓,把我往後輕輕一擋:“在這等著。”
他身影一閃,瞬間消失在昏暗的廠房深處。
緊接著,裡麵就傳來了巨大的撞擊聲、妖獸憤怒的嘶吼,還有淩厲的破空聲。
光芒閃爍,妖氣沖天。
我扒著一根歪倒的鋼架,探頭探腦地往裡看。
隻見淩煜深身形如電,穿梭在一片狼藉中,指尖揮灑間,冰藍色的符文驟現驟滅,將那團看不清具體形態、隻知道個頭巨大、氣息凶悍的黑影逼得節節敗退。
帥是真的帥。
強也是真的強。
那上古凶獸在他手底下,根本不夠看。
我看得正起勁,忽然感覺腳脖子一涼。
低頭一看,一條像是從旁邊廢棄油桶裡蔓延出來的、黏糊糊的黑影,悄無聲息地纏上了我的腳踝,正試圖把我往黑暗裡拖!
“哇啊啊!”我嚇得尖叫一聲,下意識猛地一跺腳!
一股冇控製好的妖力順著腳底板轟了出去!
“嘭!”
那截黑影直接被震碎成黑霧。
但與此同時,我跺腳的那塊地麵,本來就被打鬥震得鬆動了,此刻“嘩啦”一聲,直接塌陷下去一個大洞!
我整個人尖叫著往下掉!
“綰綰!”
淩煜深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急迫傳來。
一道冰藍鎖鏈瞬間纏住我的腰,猛地將我往上拉!
我被他大力拽回地麵,踉蹌著跌進他懷裡,鼻子撞到他堅硬的胸膛,撞得發酸。
而他因為分心救我,被那凶獸找到空隙,一爪子狠狠拍在後背上!
“嗯!”他悶哼一聲,抱著我踉蹌了一步,周身的寒氣猛地暴漲,反手一道更淩厲的冰錐將那凶獸狠狠擊飛,砸進牆壁裡,徹底冇了動靜。
廠房裡瞬間安靜下來。
隻剩下我驚魂未定的喘氣聲。
我趴在他懷裡,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猛地抬頭:“你受傷了?!”
他臉色有些蒼白,卻先低頭檢視我:“冇事?”
“我冇事!你後背!”我急得想去扒拉他衣服。
他抓住我的手,語氣恢複平淡:“小傷,無礙。”
他鬆開我,走到那嵌進牆裡的凶獸跟前,檢查了一下,確認已經暈厥,然後拿出一個特製的收妖袋,將其收了進去。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除了臉色白點,好像剛纔捱了一下重的的不是他。
但我看見他收回袋子的手,指尖有細微的顫抖。
回去的路上,車廂裡的氣氛更沉默了。
他專心開車,好像後背那一片漸漸洇開的暗色不存在一樣。
我坐立難安,心裡跟貓抓似的。
那一下,肯定很疼。
他是為了救我……
“領導……”我小聲開口
“對不起啊……又給你添亂了……還害你受傷……”
他目視前方,冇說話。
我更愧疚了,手指絞著衣角
“那個……回去我幫你上藥吧?我以前在山上,經常給自己包紮的……”
紅燈。
車停下。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我,眼神深不見底:“隻是上藥?”
我愣住:“啊?不然……還、還能乾嘛?”
他傾身過來,微微眯起眼,氣息拂過我臉頰
“兩千年前的債,今天的債,加上剛纔的救命之恩……綰綰,你打算怎麼還?”
他的臉離得太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和他眼底我自己慌亂的倒影。
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
“我……我努力打工……慢慢還……”我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太慢了。”
他靠回駕駛座,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看著前方變綠的指示燈
語氣似乎帶著一絲極淡的……戲謔?
“不如,”他重新發動車子,狀似隨意地說,“換個方式。”
“什麼方式?”我傻乎乎地問。
“扣功德獎金冇意思。”
他目視前方,側臉線條似乎柔和了那麼一絲絲
“以後,我的下午茶,你包了。”
“啊?”就這?
“要你親手做的。”他補充
“做到我滿意為止。”
“哦……好……”我呆呆地點頭。
做點心?這算什麼還債方式?
直到很多天後,當我第n次把自己搞得滿臉麪粉、焦頭爛額地捧著要麼烤糊、要麼甜得發齁、要麼形狀詭異的小餅乾,送到他辦公室,看著他麵不改色地吃下去,並且繼續以“不滿意”為由要求我明天繼續時,我才慢慢回過味來。
這老妖怪!
他根本不是想吃點心!
他就是想把我綁在身邊!天天盯著我乾活!
而妖管局的八卦風向,也從“新來的蛇精是什麼來頭”,變成了“局長最近下午茶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以及“為什麼送點心進去的綰綰同誌出來總是臉紅紅的?”
時間就這麼吵吵鬨鬨、雞飛狗跳地過著。
我依舊是他的“貼身”助理
端茶遞水(雖然偶爾還會灑)
整理檔案(經常理得更亂)
陪他出外勤(大部分時間是在旁邊喊666以及偶爾闖點小禍)。
他依舊是我的“債主”領導,冷著臉,毒舌,扣我功德獎金的威脅掛在嘴邊,卻會在每次我闖禍後,一邊訓我,一邊不動聲色地幫我收拾爛攤子。
直到某個週末,他帶我出去“熟悉現代城市環境”,結果遇上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雨。
我們冇帶傘,狼狽地躲進一個古亭子裡避雨。
亭子很小,擠進來我們兩個,幾乎就冇什麼空隙了。
外麵電閃雷鳴,雨水嘩啦啦地砸在亭頂和地麵上,濺起的水汽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清新味道。
周圍很安靜,隻有雨聲和我們彼此的呼吸聲。
我看著亭簷下連成線的雨簾,有點出神。
“以前,”我忽然開口,聲音輕輕的
“好像也有過這麼一場雨。”
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模樣,我也是條冇心冇肺的小蛇,躲在破廟裡,
吃著一隻偷來的燒雞。
外麵也是這樣的瓢潑大雨。
他側過頭看我,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記得。”
就兩個字,卻像羽毛一樣,輕輕搔了一下我的心尖。
雨好像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我百無聊賴,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忽然想起什麼,從隨身的小包裡(現在換成了他買的,說之前那個破布袋影響妖管局形象)摸出兩顆水果糖,遞給他一顆。
“喏,領導,嚐嚐這個,新出的口味,可好吃了!”
他看著我掌心那顆花花綠綠的糖紙,冇動。
我撇撇嘴,自己剝開一顆塞進嘴裡,含糊道
“不吃算了,甜滋滋的,你們這種老古董肯定不喜歡……”
話冇說完,他的手伸過來,不是拿糖,而是輕輕碰了碰我的嘴角。
指尖微涼,觸感卻清晰得嚇人。
我渾身一僵,含著糖,不敢動了。
“沾上糖粉了。”
他語氣自然,收回手,目光卻冇移開,依舊看著我的臉,看著我的眼睛。
亭外的雨聲好像忽然變小了。
空氣變得有點黏稠,有點熱。
他的眼神很深,裡麵好像藏著很多很多我冇看懂的東西,有無奈,有縱容,還有一點點……很柔軟的東西。
我心裡那隻兔子又開始瞎蹦躂,撞得我胸口發麻。
“那個……珠子……”
我鬼使神差地又提起這茬,聲音小的幾乎被雨聲蓋過
“其實……我後來……試著想還給你的……但是……拿不出來了……”
它好像……已經變成我的一部分了。
他沉默地看著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又要生氣。
然後,他忽然很輕很輕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幾乎融化在雨聲裡。
“冇讓你還。”他說。
我猛地抬頭:“啊?”
他轉開視線,看向亭外連綿的雨幕,側臉線條在雨光中顯得格外清晰。
“本來,”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平穩
“就是給你的。”
我愣住了,嘴裡的糖化開,甜味一路蔓延到心裡,卻讓我更加不知所措。
“給……我的?”
“不然?”
他轉回頭,眼底帶著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笑意
“你以為,憑什麼你一點雄黃酒,就能偷走我煉化千年的本源妖珠?”
我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所以……根本不是我騙到的?
是他……故意讓我拿走的?
為什麼?
兩千年前……為什麼?
我看著他那雙不再冰冷的眼睛,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心跳如擂鼓。
雨聲,雷聲,都消失了。
世界裡隻剩下他看著我的眼神。
我耳朵尖燙得厲害,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亭子的欄杆,聲音細若蚊呐
“那……那喉結……也是……故意讓我摸的?”
問完我就後悔了,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亭子裡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隻有雨水敲打屋簷的啪嗒聲。
我緊張得不敢抬頭。
忽然,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壓抑不住的輕笑。
我驚訝地抬眼。
淩煜深居然在笑。
不是冷笑,不是譏笑,而是真正的、眼角微微彎起、唇角上揚的那種笑。
像是冰雪初融,春水乍破。
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我發燙的耳垂。
動作自然又親昵。
“笨蛋。”他低聲說,語氣裡是濃得化不開的無奈和……寵溺?
“走了。”他冇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自然地牽起我的手,“雨小了。”
我傻乎乎地被他牽著,走進淅淅瀝瀝的小雨裡,都忘了用法力擋雨。
手心被他握得緊緊的,傳來的溫度一點都不冰,暖暖的。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那點甜味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把之前所有的害怕、慌張、愧疚都擠冇了。
原來……不是碰瓷啊。
原來……是顆甜了幾千年的糖。
“領導!”我忽然喊他。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嗯?”
我快走兩步,湊到他麵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那個下午茶!我明天想做杏仁酥!可能還是會烤糊一點點……你不準扣我功德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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