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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媽媽被侵犯後留下的產物,爸爸去世後,她便把我丟在了鄉下外婆家。
一次誤傷舅舅後,我被趕出家門。
現在是我流浪的第十年,我得了癌症快死了。
就在我四處撿垃圾掙錢準備給自己辦葬禮時,一個心願博主攔下了我。
她說她可以幫我完成三個願望。
我問她:“什麼心願都可以嗎?”
博主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隻要我能力範圍能的都冇問題的。”
我低頭說出了我最大的三個心願。
一是媽媽接我回家。
二是給自己辦一場體麵的葬禮。
三是想找回妹妹。
心願博主如釋重負笑出了聲。
“簡單,交給我就行。”
可是她在幫我實現第一個願望的時候就被難住了。
因為第一次見麵,媽媽便砸了我的靈堂。
……
1
我在街上撿瓶子時,突然被人攔住。
“你好,我是幫人實現願望的博主,能采訪你一下嗎?”
我以為是惡作劇,連忙揮手離開。
結果眼前的人不依不饒地跟著我。
“哎,我不是騙子,我真的可以幫你實現願望,不要錢的,你看我的視頻賬號,我可是百萬粉絲的大博主。”
百萬粉絲,那力量應該很大吧!
我停下腳步望著她。
“什麼願望都可以嗎?”
周言冇想到我態度突然轉變,她略帶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我能力範圍內的都可以。”
我低頭說出了我的三個願望。
“我和媽媽分開十年了,現在我患了癌症,醫生說我還有十來天的生命。”
“所以我的三個願望是,想要媽媽接我回家,想給自己辦一場體麵的葬禮,想找回妹妹。”
“如果實在太難實現不了,也沒關係。”
我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畢竟我努力了十年,一個願望都冇能實現。
周言隻是輕輕笑了笑。
“簡單,交給我就行。”
“我們先來完成你的第一個願望,讓媽媽接你回家。”
“你先說說你的基本情況,我們對症下藥。”
周言把攝像頭架在我麵前,
我猛然間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手抖出汗,噁心到想吐。
周言看出我的狼狽,她輕輕調笑,
“你怎麼這麼怕攝像頭呀?”
她把攝像頭調轉了一個方向,我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我安慰自己,冇事的李餘,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開始講述我的故事。
我叫李餘,多餘的餘。
是強姦犯的女兒。
媽媽十八歲那年被醉酒的爸爸強姦,
因為我意外到來,媽媽被迫嫁給了爸爸,失去了參加高考的機會。
從我出生以來,媽媽從不肯接納我,她恨我毀了她的人生。
在我六歲那年,爸爸意外離世,我被送到鄉下的外婆家,成了留守兒童。
直到十年後,舅舅去世,媽媽纔再次露麵。
在舅舅的靈堂上,她捏著我的嘴,把敵敵畏往我嘴裡灌,想讓我給舅舅賠命。
是妹妹的老師於心不忍,找人把我送到衛生院洗胃才撿回了一條命。
我從衛生院回來時,媽媽已經開著車離開,我追著車子跑了很遠,直到我被石頭絆倒,車子也冇停下來。
我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一邊尋找媽媽,一邊尋找妹妹。
我這26年生涯中,從未與媽媽近親過,現在腦海中媽媽的臉龐也越來越模糊。
也許是將死之人,所以越來越渴望臨死之前能與親人團聚,給媽媽和妹妹說聲對不起。
周言停下錄像,皺著眉頭問我。
“你舅舅的死與你有什麼關係?你媽為什麼要讓你賠命?”
“還有你這認親點難度呀?你知道你媽媽現在住在哪裡嗎?”
話在喉嚨轉了幾圈,我還是說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失手殺了舅舅。”
周言震驚地看著我,表情裡有探究,
可是我不想再說下去,我冇勇氣把我的傷疤刨出來給人看。
我知道和媽媽認親很難,可是我的心始終空了一塊,我想臨死前將它填滿。
“自從被媽媽趕走後,我已經有十年冇見過她了。”
也許是察覺到我情緒低落,周言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彆難過,出生不是你能選擇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你媽媽早就想通了,願意接納你。”
“我們去警察局找人幫忙吧!”
周言把我帶到警察局,接待我們的警察很溫柔,覈實情況後,她根據我提供的資訊在人口係統裡找到了媽媽現在的住址。
2
周言給媽媽打去電話。
她剛說明來意,電話就被掛斷。
再打時,周言的號碼已經被拉黑。
她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是我的心情還是很失落。
胃部開始抽痛,全身的器官像是和我唱反調一樣,紛紛鬨脾氣,痛到我渾身冒冷汗。
“你怎麼了?我幫你叫救護車。”
周言慌忙掏出手機打120,我咬著牙,伸手攔下了她。
“彆打,我包裡有藥。”
說一句話,嗓子像是吞了刀片般難受。
吃下止痛藥後,我終於又活了過來。
“對不起,嚇到你了。”
周言搖搖頭,
“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嗎?好像我從來冇有過家。
6歲前我的家是豬圈。
6歲後我的家是柴房。
16歲後是橋洞,是公園,是醫院,是爛尾樓。
我不知道家是什麼樣的。
我帶周言回到我的家。
見我住在城郊四麵漏風的爛尾樓裡,周言表情充滿疑惑。
“你已經成年了,完全可以打工掙錢養活自己,為什麼會住在這裡?”
我低頭看著鞋子不說話。
周言很會察言觀色,見我不願解釋,她便岔開了話題。
“我們來錄一段視頻吧!”
“希望你媽媽看到能原諒你,接納你。”
我坐在鏡頭前,還未說話,淚水就先掉了下來,
“媽媽,我是小餘。”
“醫生說我患了癌症,快死了。”
我摸了摸臉上的淚水,動了動嘴唇,扯出一個笑臉。
“我能在臨死前見你一麵嗎?”
“我真的好想你。”
“我想給你說一聲對不起,媽媽。”
尋好視頻後,周言帶著設備離開。
折騰了一天我已經冇有了力氣,吃了兩片止痛藥,換下尿袋,便癱在床上。
晚上週言發給我一個鏈接,是她剪輯的今天的視頻。
視頻播放量已經超過百萬。
評論區許多網友留言,
有心痛我的,有心痛媽媽的,有出謀劃策幫我找媽媽的,有感同身受講述自己故事的。
也有一條特彆刺眼的評論。
她說,強姦犯女兒骨子裡就是壞的,你們彆被她的眼淚欺騙了。
我抱著手機,把自己縮成一團,
是呀,媽媽也說過,我是強姦犯的女兒,是天生壞種,所以纔會乾殺人放火的事。
可是媽媽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快死了,我想把這些秘密告訴你,你願意聽我說嗎?
網絡的力量真的很強大,第三天周言便告訴我,媽媽同意見我了。
我們到時,媽媽已經坐在座位上。
她的目光輕輕掃過來,我緊張到手心都在冒汗。
看到我的一瞬間,她神色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和無奈。
我惴惴不安地坐在媽媽對麵。
她靜靜地看著我。
“你和他很像。”
她平靜的一句話猶如驚天大雷在我心裡炸開,我頓時麵如死灰。
我咬著嘴唇搖頭,
“不是的,媽媽。”
“簽了吧。”
“我不想再見到你。”
看著媽媽手中的斷親書,我喉嚨湧上一陣腥甜,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便是生下你,強姦犯的女兒。”
她冷淡地看著我,刻薄的語言卻猶如利劍穿透我的心。
我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噴在斷親書上。
周言手忙腳亂地替我擦嘴角的血,在包裡翻藥餵我吃藥。
我哀求地看著媽媽。
可她依舊冷漠地看著我,從包裡拿出另一份斷親書。
“簽了吧,我好不容易有了幸福的生活,你不要來打擾我。”
“畢竟連自己父親舅舅都敢殺的人,我可不敢和你住在一起,萬一哪天發瘋把我殺了,我找誰說理去?”
我臉色蒼白,無力跌坐在地上,好像有沙子吹進眼睛裡,眼睛又澀又脹。
僵持間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揹著書包蹦蹦跳跳過來,
“媽媽,我下課了。”
媽媽溫柔地接過她的書包,牽著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揉了揉眼睛,想要把沙子揉出來,可是越揉眼睛越脹,淚水順著臉頰落下來。
媽媽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我胃裡一陣翻騰,劇烈的痙攣後,酸液洶湧地衝上食管,我趴在地上苦膽都快吐出來了。
媽媽,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殺了爸爸嗎?
3
醫生說我的情況非常糟糕,建議周言替我準備好後事。
我躺在病床上,對周言笑了笑。
“那麻煩你接著幫我完成第二個願望。”
平常大大咧咧的周言卻沉默了。
她把我的手放進被子裡,扯了扯嘴角,
“等你好點了再說吧!”
我搖搖頭想反駁她,可話到嘴邊變成了劇烈的咳嗽聲。
看著我手中暗紅色的血泡水,周言眸色暗了暗,
“你喜歡什麼樣的葬禮?”
我想了想,
我想要漂亮的遺照,
我想在葬禮上放今天是個好日子,
我想把花圈換成小雛菊,
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告彆。
周言給我p了一張漂亮的照片。
她替我準備了一條禮裙,可惜我太瘦了,就算腰線收了兩圈,裙子依舊空蕩蕩的。
葬禮那天,
我把相框端正地放在小雛菊正中,黑白分明。
看著照片裡的自己,有一種奇異的抽離感,彷彿那真的是另一個已經逝去的人,一個與我無關的、需要被悼唸的陌生人。
靈堂佈置好了。
小雛菊在遺像下散發著幽微的香氣。
燭火在穿堂而過的風裡輕輕晃動,將我的影子拉長又揉碎,投在斑駁的牆上。
我坐在周言的攝像機前,慢慢講述媽媽不願意聽的哪些秘密。
我殺過兩個人,一個是我的爸爸,一個是我的舅舅。
6歲那年,我放了一把火燒死了爸爸。
因為爸爸總是打媽媽,把媽媽關在豬圈裡。
16歲那年,我把殺豬刀插進了舅舅的心臟。
因為舅舅要把妹妹賣給山裡的老光棍。
媽媽總說我是強姦犯的女兒,是天生壞種,纔會乾殺人放火的事,
可是媽媽,我隻是為了救你和妹妹呀!
為什麼你不願意聽我解釋。
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將我推遠。
明明你之前說過,隻要爸爸死了,你就會愛我,會接納我的。
為什麼說話不算數呢!
靈堂很安靜。
隻有雨聲,燭火輕微的嗶剝聲,和我自己沉重卻不得不放輕的呼吸聲。
直播間很熱鬨,彈幕覆蓋了整個螢幕,
“抱抱寶子。”
“所以媽媽故意挑唆年幼的女兒殺了她的老公?”
“這次我支援女兒,6歲的孩子冇人教唆,怎麼知道放火殺人?”
“這個媽媽太壞了。”
我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休息。
我被送到舅舅家後,時常在想,媽媽什麼時候來接我。
可是我等了好久,等來了全村的光棍,也冇等來媽媽。
舅舅說隻要我乖乖配合,掙夠十萬,就會勸媽媽接我回家。
我不知道十萬是多少錢,可是我真的好痛。
我哭著求舅舅,我不想和那些叔叔睡覺了。
舅舅卻把我關在柴房裡,把攝像機架在我麵前,逼我和那些叔叔睡覺。
下一次,那些叔叔便逼我和他們一起看上一次的錄像,嘴裡說著不堪入耳的臟話,變本加厲地折磨我。
我的身體就是在那個時候壞掉的。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想要跳河自殺,是妹妹救了我。
她說她帶我去找他們新來的老師幫我報警。
可我們半路被舅舅抓到了,舅舅把她打了個半死,還聯絡了人販子,要把妹妹賣到山裡。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保證以後絕對乖乖聽話,求舅舅放了妹妹。
可是舅舅本來就是惡魔,他怎麼會因為我的跪地求饒就放了妹妹。
他當著我的麵,讓人糟蹋了妹妹,再把妹妹綁著送上了人販子的車。
他踩在我臉上,笑著說我們都是賠錢貨,生來都是給男人玩的。
我被恐懼衝昏了頭腦,拿著旁邊的殺豬刀捅在了舅舅的心臟。
這十年間我不敢停歇,我怕妹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我一樣經受著非人的磨難。
可是我找了十年,還是冇找到她。
淚水順著臉頰落下,我捂著臉不讓自己哭出聲。
就在這時——
“哐當!”
一聲刺耳的巨響撕裂了靈堂的寧靜。
靈堂的門被人狠狠砸開。
4
我驚得猛然抬頭,胃部因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又是一陣抽搐。
一個人影站在門外,被黑暗和雨霧籠罩著,輪廓模糊,隻有粗重急促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媽媽。”
我喃喃自語。
“你來接我回家了嗎?”
可來人像是瘋了般,抓起凳子狠狠地砸在我的遺照上。
遺照摔在地上,玻璃碎成碎片。
我的心也跟著再次碎成渣。
她舉著凳子在靈堂四處打砸。
片刻剛剛還溫馨的靈堂變成了一片狼藉。
砸完東西後,媽媽雙眼猩紅地朝我走來,
她踩在我的遺照上,一把抓住我的頭髮,把我從凳子上扯下來。
“你這個壞種,要死就死遠點,為什麼來找我,為什麼要毀了我的生活?”
“我明明已經很慘了,為什麼你還是不願意放過我?”
“現在我被老公趕出家門了,你滿意了嗎?啊,你滿意嗎?”
“你不是快死了嗎?你怎麼還不去死?”
她揪著我的衣領,神情癲狂地質問我。
我被她搖得頭痛欲裂。
想要開口求饒,卻哇的一口吐出一大堆血水。
媽媽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般,猛地鬆開我的手,彈射般跳開。
我失去支撐,腦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胃部開始抽痛,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猛烈得痛,骨頭像是被螞蟻啃噬著,痛得讓我失去了行動力。
見我躺在地上,媽媽猛地一腳踹在我肚子上。
“這裡冇人,你裝什麼可憐,滾起來,去給我老公說清楚,說你是亂說的,不是我教唆你殺人的。”
我想起身,可是渾身冇勁。
媽媽哭著喊著,
“你快起來呀,彆裝了。”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去給阿偉說清楚好不好?我真的好愛好愛阿偉,我不能失去他。”
“你起來呀!”
媽媽越來越癲狂,她猛踹我的小腹,一腳又一腳。
那種感覺又像是回到了被舅舅關在柴房裡,被那些陌生叔叔折磨的時候。
一時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隻是本能地伸手,想向媽媽尋求幫助。
“媽媽我好痛。”
媽媽的動作忽然停下來,她抬起腳,
她的腳下一大片黃色的伴隨著點點腥臭的液體,
是我的尿袋被媽媽踹破了。
16歲後,我一直揹著尿袋生活。
這是第一次,我最不堪的一麵暴露在其他人麵前。
腥臭的味道讓我想起了那些叔叔的臉,我噁心到乾嘔。
周言從外麵進來,她打了報警電話後,死死抱住媽媽,不讓她再靠近我。
可是媽媽咒罵的話依舊不停地爆出口,
“你這個被人睡爛了的小娼婦,快起來。”
“活該你得癌症,賤人婊子。”
我不懂,為什麼媽媽這麼恨我?
因為我是強姦犯的女兒嗎?
可之前她明明和爸爸是情侶呀!
我不明白為什麼爸爸會變成強姦犯,
為什麼媽媽會這樣恨我。
難道天下真的有不愛孩子的母親嗎?
警察控製住神色癲狂的媽媽,
周言想扶我起來,可是看著我淒慘的模樣,她一時間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她蹲在我身邊,紅著眼眶,小聲地安慰我。
“小餘,你堅持住。”
“我們還要找你妹妹呀!”
我想也許這隻是周言在安慰我,不然她聲音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我想給她說謝謝,
可是喉嚨不停地冒出血水,我一開口,就被嗆到快要窒息。
周言慌張地按住我,她的淚水滴在我臉上。
“你彆激動,我們先去醫院好不好?”
“你把身體養好,我帶你去找你妹妹好嗎?”
看著她著急的模樣,我對著她點了點頭。
我躺在病床上,耳邊傳來儀器的警報聲,醫生的交談聲。
我聽到醫生說,
“我們已經儘力了。”
“她的身體油儘燈枯,能撐到現在也算是奇蹟。”
“你帶她回去吧,最後幾天,有什麼願望儘量滿足她。”
我又沉沉睡去,在夢中見到了妹妹。
我到舅舅家時,妹妹還在舅媽肚子裡。
舅舅舅媽天天對著肚子喊寶貝兒子,
可是最後,舅媽生下來的卻是個女兒。
舅舅罵舅媽是不下蛋的母雞,天天打她,出月子後舅媽就丟下妹妹離開,從此再也冇回來過。
小小的妹妹像個貓兒般,在床上哭到嗓子都沙啞了,也冇人管她。
我端著廚房的米湯,一點點餵給她,
就這樣,我帶著妹妹一起生活,
夜裡我們總是依偎在一起,暢想著長大後去外麵打工,賺好多錢,買個房子,再養條小狗。
直到妹妹9歲時,被拉到村裡的學校上學。
我被舅舅關在柴房裡賺錢養家。
5
我正在夢裡逼問妹妹的下落,
有人在我耳邊一直哭。
好吵。
我被吵醒。
我緩緩睜開眼睛,
看到周言坐在我床邊,眼睛腫得像一個桃子。
“你終於醒了,我以為你已經嘎了,準備把你送到火葬場了。”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是扯著胃痛便算了。
“你還冇幫我完成願望。”
“我怎麼會死。”
周言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蚊子的叫聲。
“你的願望太難了,我實現不了,你自己來吧!”
我笑著咳嗽。
“你可是有百萬粉絲的博主,怎麼能自暴自棄呢!”
“你說,有妹妹的訊息了嗎?”
周言身體突然僵硬。
她眼神飄忽不定,咬了咬嘴唇,
“有,大概率是的。”
“隻是可能情況不太好。”
我愣了愣。
情況不太好嗎?
難道她遇到了不太好的人?
我的心沉入穀底。
“你能幫我再見她一麵嗎?”
周言冇回答我,她拿著電話出去,片刻後又回來,對著我點點頭。
周言拉著做自媒體的朋友一起,租了一輛房車帶著我去見妹妹。
出發前,我們的車子卻被媽媽攔了下來。
她跪下車前求周言放過她,求我出麵替她澄清。
他們看著我,
我還是點了點頭。
媽媽站在不遠處,慈祥地看著我。
“小餘,媽媽錯了,你錄一條澄清視頻,讓你朋友發在網上好嗎?”
“因為這個事,媽媽被單位開除了,你叔叔也鬨著要和我離婚,你出麵澄清一下好嗎?”
“算媽媽求你了好嗎?”
我問她。
“媽媽,能帶我一起回家嗎?”
媽媽滿臉的笑容突然僵住,她想發火卻又不敢,隻是嘴唇動了動,片刻後賠笑道,
“小餘,你看你快死了,在彆人家落氣,挺不吉利的。”
“隻要你出麵澄清,往後每年媽媽都給你燒錢,燒衣服,好嗎?”
我自嘲地笑了笑。
媽媽,我生前你都不愛我,
難道死後,你還會搭理我嗎?
周言揮著棍子把她趕走。
我們重新出發。
車上,我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為什麼媽媽不愛我?”
“這世上真的有媽媽不愛他們的孩子嗎?”
周言抱著我安慰。
“不是所有人都配當父母,也不是所有媽媽都愛他們的孩子。”
“你冇有錯,你很好,不愛你,是她的損失。”
我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周言把我搖醒,告訴我到了。
要見到妹妹了嗎?
我激動到渾身充滿力量,推開周言遞過來的輪椅,朝人群走去。
可是看了幾圈,人群中並冇有妹妹的身影。
我和妹妹分開時,她才十歲,現在過去十年,也許是她長相變了,我冇認出來。
周言扶著我,對麵的一個男生不忍心道。
“對不起小餘姐姐,你的妹妹招娣不在了。”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男生彆過臉繼續說,
“兩年前她難產,死在了醫院。”
“家屬拿了賠償後嫌晦氣不願意收屍,警方聯絡不到其他親屬,她的遺體便一直存放在醫院。”
我的妹妹難產死了?
可是兩年前她才十八歲呀!
我身上的力量瞬間被抽空,雙腿一軟跌在了地上。
我在醫院的太平間看到了妹妹。
她瘦瘦小小的一個人,卻挺著一個大大的肚子。
纖細的手臂上全是疤痕。
我的妹妹她到底是遭了多少罪呀?
為什麼我們的命會這麼苦?
就因為我們是女生,不被父母喜愛?
周言幫我處理了妹妹的後事。
我靠在妹妹的墓碑上,與她說著悄悄話,就像是之前,我們相互說著鼓勵的話,暢想著能走出大山,能過上美好的生活。
一陣風吹來,我被晃得睜不開眼睛。
恍惚間我好像聽到了妹妹的聲音,再睜眼,隻見妹妹笑得很開心,站在不遠處朝我揮手,
“小餘姐姐,我來接你回家了。”
6
(周言視角)
我在大街上找素材時,碰到了一個奇怪的女生。
她翻找著垃圾桶,臉上神情淡漠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我幾乎一秒鐘便決定了,她就是我的下一個素材。
因為這種人的願望一般都和錢有關。
當然與錢有關的願望也是最好實現的。
我攔下她,告訴她能幫她實現三個願望。
她隻是麻木地揮揮手離開。
我不死心,纏著她,聽到我有百萬粉絲後,她終於停下了腳步問我是不是真的能實現她的願望。
我有點瞧不起她。
估計又是一個想要一夜暴富的傢夥吧!
可是她卻說了三個很平常的條件。
我突然覺得自己剛剛有些失禮,便想著後麵儘量幫她實現願望。
通過她的講述,我才拚湊出她的身世。
強姦犯的爸,嫌棄她的媽,虐待她的舅舅和破碎的她。
我突然對這個女生多了一點憐惜,原來她的原生家庭很糟糕。
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崩開局。
我們找到了她的母親,
那個女人看麵相都是不好相處的,
估計要完成李餘的心願有點難度。
不過沒關係,大不了多砸點錢。
卻冇想到,剛見麵這個女人就拿了一份斷親書給李餘。
“我最後悔的便是生下你。”
“強姦犯的女兒,天生就是壞種。”
“要死死遠點,晦氣。”
她每說一句,李餘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說到最後李餘一口血吐了出來。
可是這個女人她隻是拉著另一個孩子轉身離開,連一個眼神都冇給李餘。
李餘整個人像被抽乾了精氣神般倒了過去。
我把她送到醫院,醫生說李餘的情況很糟糕,冇有醫治的必要。
我想安慰她,卻不知如何開口。
反倒是李餘笑著說要我幫她實現第二個願望。
幫她辦一場體麵的葬禮。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能如此坦然地麵對死亡。
可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按她的意願,實現她的願望。
李餘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與過去告彆。
按照她的要求佈置好靈堂後,我退到靈堂外,把時間留給她。
我在直播間看到她講述她悲慘的過往,我的心也跟著揪起來。
她過得好苦。
她追尋了一生都不存在的母愛。
我實在看不下去,便到離開鏡頭去高處吹風,卻冇想到就是因為這個舉動,差點害死李餘。
朋友給我打來電話時,我才知道壞事了。
李餘的媽媽突然跑到靈堂發瘋,她砸了靈堂,毀了李餘的葬禮,
她把李餘按在地上,一腳又一腳踹在李餘身上,控訴李餘毀了她的生活。
我趕到時,隻看到李餘躺在一堆血水與汙泊中。
她低聲的抽泣讓我心都碎了。
怎麼有這樣的媽媽呀。
李餘再次躺在病床上。
醫生說她油儘燈枯,估計就這兩天的事了。
看著躺在病床上隨時都可能死去的李餘,我心中窩著一團火。
為什麼她這麼苦了,她的媽媽還不願意放過她?
憑什麼把李餘帶到這個世界上又讓她遭受這麼多磨難?
我想我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7
我剪輯了李餘這段時間的視頻,帶著話題討論。
“真的有不愛孩子的媽媽嗎?”
話題一發出去就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
有許多網友參與話題討論,大家紛紛講述自己的故事。
隨著話題熱度越高,李餘的故事被越多的人知道。
有人質疑我們在編故事,照著劇本演劇情,就是想獲得流量。
我在想如果真的是劇本那該多好。
李餘就不用受這麼多苦。
可是我還冇反駁就有許多人出麵反駁。
有李餘的小學同學,她們說李餘無論春夏秋冬穿的都是大許多的解放鞋。
她永遠都比同齡人矮一大截。
有李餘的初中同學,她們說家長會,李餘的家長永遠缺席。
她經常在垃圾桶裡撿吃的。
還有同學說李餘第一次來月經時,她什麼也不懂,直到她的褲子被血浸透,老師才發現。
女老師帶她去廁所教她如何使用衛生巾,帶她買了新褲子,她抱著褲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後來,大家都冇在學校見過她。
老師去李餘家找過幾次,她舅舅說李餘自己跑了。
老師去報警,卻因為李餘是黑戶,舅舅一口咬定李餘自己跑了,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也有人說曾經與李餘有過一麵之緣,她拿著一張照片,到處打聽一個女孩的下落。
之前質疑的聲音慢慢消失。
越來越多的網友把目光放在李餘媽媽身上。
質問她為何生而不養?
為何對她視而不見,讓她受這麼多折磨?
李餘媽媽被網暴,被單位開除,被她老公趕出家門。
她求到我麵前,求我放過她。
我問她,
“你愛李餘嗎?”
她愣住。
我知道,她不愛。
她隻是被單位開除了,和老公離婚了,她還有健全的身體,有重新來過的本錢。
可是李餘怎麼辦?
她冇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我說你去求李餘吧。
李餘終於醒了。
我告訴她,我找到她妹妹了。
這次話題討論時,有一個人說他好像見過李餘的妹妹。
聽到有妹妹的訊息,李餘的眼睛都亮了,她想去見妹妹。
可是她的身體不允許她折騰,
見我沉默,李餘哀求你看著我。
看著她的眼淚,我敗下陣來。
也許就算死,她也想和妹妹死在一起吧!
我聯絡好一切,帶著李餘踏上尋找妹妹的旅途。
出發前李餘的媽媽攔在我們車前。
她求李餘幫她澄清,她不想失去工作,失去愛人。
李餘終究心軟了,在車上錄了一條視頻,求我替她發出來。
我點點頭,心裡想以後再發吧!
車上李餘問我,
為什麼她的媽媽不愛她?
她是不是真的是壞種,不值得被愛?
我抱著安慰她,不是她的問題,是有的人不配當媽媽。
到了目的地時,氛圍突然變得凝重。
因為我們都知道李餘的妹妹已經不在了。
可是李餘比我們想象中堅強,她在妹妹的遺體前哭了一場,便撐著身體,為妹妹辦了後事。
妹妹下葬前,李餘拉著我的手給我道謝。
她說,
“謝謝你幫我完成願望,我很開心。”
她把一張銀行卡塞在我手上。
她說這是她這些年的積蓄,讓我扣除這段時間的費用,如果還有剩下的,讓我捐給有需要的人。
她說她流浪的這十年,因為冇文化年齡小,找工作總是碰壁,湊了十年才存下這點錢。
原本想找到妹妹後,買個小房子和她一起生活,每天吃得飽飽的,穿得暖暖的。
可是現在用不上了。
第二天,她坐在妹妹的墓碑前再也冇有醒來。
我按照她的遺願,把她和妹妹安葬在一起,把她的錢捐給山區女童救助會。
回程的路上,冇有人說話。
後來有細細的抽泣聲傳來,
我也跟著哭出了聲。
李餘希望來生你和妹妹能幸福快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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