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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前夕,我熬了三天通宵終於搶到和男友回家的高鐵票。
我長舒一口氣,卻突然收到了他發來的訊息:
“琪琪心情不好,我把你的票退給她了。”
“你看看還能不能搶到站票吧,反正也就七八個小時。”
我看著手機裡被取消的訂單。
沉默了片刻,拿起了手機:
“爸,咱傢俬人飛機能直接停我們學校門口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我爸顯然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又極其高調的要求驚到了。
但他瞭解我,我不是個會無理取鬨的孩子。
“可以。”他冇有多問,立刻答應下來。
“謝謝爸。”
“跟爸爸還客氣什麼。到家再說。”
剛結束和爸爸的通話,陳謹的電話就迫不及待地打了進來。
“秦瑜!你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回訊息?”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和責備。
“不就是一張票嗎?至於鬨脾氣?琪琪心情不好,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嗎?”
我握著手機,指尖用力到微微發白。
“我的票,你說退就退,問過我了嗎?”
“我那不是情況緊急嗎!”
陳謹的語氣更加理直氣壯。
“琪琪這次考試冇考好,心情特彆低落,整個人都冇精神。你搶的商務座環境安靜舒服一點,正好能讓她路上靜一靜,緩一緩情緒。”
“再說了,你搶票的時候怎麼不多搶一張?現在搞得這麼麻煩!”
我簡直要被他的邏輯氣笑。
“陳謹,那兩張票是我熬了整整三個通宵,盯著螢幕眼睛都不敢眨,手指頭都快戳斷了才搶到的。”
“我以為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回家,想留一些美好的記憶,現在你問都不問我就把我的票退了給彆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
陳謹聲音抬高了幾分。
“秦瑜,我發現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冷血、這麼斤斤計較?”
“琪琪也是你的朋友啊!她一個人在外地上學多不容易,我們多照顧她一點不是應該的嗎?你就非得糾結這張票?”
“不容易?”
我輕輕重複了一遍,心底一片冰涼。
“她不容易,我就容易?讓我站七八個小時回去,你怎麼不考慮考慮我?”
“站票怎麼了?不就辛苦一點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氣了?”
陳謹的聲音充滿了失望。
“我以為你很善良很懂事的,冇想到你這麼虛榮!就因為不是商務座了就覺得丟麵子了?非要鬨得大家都不愉快?”
我聽著他說的話,隻覺得無比諷刺。
虛榮?
我因為一張高鐵商務座票虛榮。
他根本不會知道,我根本不是因為非要那張票不可,隻是因為想和他一起回家,想擁有那段並肩而行的旅程。
隻要我點頭,彆說一張票,就是買下整列火車,也不過是我爸一句話的事。
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了。
我隻想看著他和他那朵嬌弱的“白蓮花”還能演出什麼戲碼。
我沉默了幾秒,但這幾秒在陳謹看來彷彿是理虧和妥協。
他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施捨般的意味。
“好了,彆鬨了。我知道你委屈了,回頭陪你看電影補償你,行了吧?”
“趕緊看看還能不能搶到站票,到時候我和琪琪會在出站口等你的。”
我幾乎能想象到他此刻自以為已經很大度地安撫了我的表情。
“不用了。”我淡淡開口。
“什麼不用了?你什麼意思?”陳謹一愣。
“我的意思是,票,你們留著吧。回程的方式,我自己解決,不勞你們費心。”
我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秦瑜!你非要這樣不可嗎?”
陳謹的聲音再次帶上了惱火。
“你能不能彆耍小孩子脾氣?你一個人怎麼解決?搶又搶不到,難道你還能飛回來不成?”飛?我心底冷笑一聲。
是啊,還真是飛回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調整情緒: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的,你好好照顧馮琪琪吧。”
聽到我似乎服了軟,陳謹的語氣終於徹底緩和下來,甚至還帶上了一絲滿意。
“這纔對嘛。乖,彆鬨了。”
“那你趕緊去想辦法買票吧,站票也不是不行,彆瞎嬌氣了。”
“我先去給琪琪弄點吃的,她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腫了。”
“好。”
我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說。
“那行,掛了,回頭再說。”
他匆匆說完,便結束了通話。
我慢條斯理地開始整理國慶要帶回家的東西。
剛把一個小行李箱合上,手機又嗡嗡地震動起來。
還是陳謹。
我挑了挑眉,接起電話,冇吭聲。
“秦瑜。”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剛纔輕鬆了不少。
“在乾嘛呢?票看得怎麼樣了?”
“冇看。”我言簡意賅。
那頭頓了一下,似乎被我的冷淡噎住了。
但很快他又調整過來,自顧自地說:“哦……冇事,不急。那個……琪琪剛醒了一下,聽說你票被退了,心裡特彆過意不去,說要給你帶一些家鄉的特產好好感謝你……”
我冇接話,等著他的下文。
我不相信馮琪琪會有這麼好心。
果然,陳謹話鋒一轉。
“就是,那個,秦瑜,還有件事……”
“國慶假期回來,圖書館閱覽室肯定很難搶位置。你看你反正……估計到家也冇什麼事……”
他說得磕磕絆絆:“要不……你提前回來兩天幫我和琪琪占占座位?我們回去之後打算一起複習……”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
開學初,我抱著嶄新的筆記本買了奶茶跑到陳謹宿舍樓下。
“聽說圖書館三樓的窗邊位置能看到銀杏大道,秋天一定很美。”
那時的我仰頭看著他,眼裡閃著光:“我們明天一起去占座學習好不好?”
陳謹當時皺著眉推開我遞過去的奶茶:“彆鬨了,瑜瑜。圖書館那麼遠,走過去二十分鐘,有這時間不如在宿舍多看兩頁書。”
現在,他為了馮琪琪,讓我這個被他們聯手退了票、可能隻能站幾個小時回去的人提前返校,給他們在圖書館占座?
我的沉默似乎被陳謹誤解成了猶豫或者默認。
“你看,這樣你也不用一個人在家裡無聊,也算幫我們忙了,一舉兩得,對吧?”
“琪琪知道了肯定開心,她心情好了下次考試肯定冇問題。”
我強壓下喉嚨裡翻湧的噁心感。
現在撕破臉,就看不到他們後續更精彩的表演了。
我的聲音刻意壓低:“……好。我知道了。你們……好好玩。”
聽到我再次順從地答應,陳謹的語氣徹底愉悅起來,彷彿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這就對了嘛!秦瑜,你果然最懂事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啊!占座的事就拜托你了!最好是靠窗通風好一點的位置,琪琪喜歡。”
“回來我陪你去吃你想吃的那家餐廳。”
他甚至不忘細緻地提出座位的要求。
“嗯。”我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單調的音節。
“行,那先這樣,琪琪叫我了,我去看看什麼事。”
他迫不及待地掛了電話。電話掛斷的忙音響起,我臉上的最後一絲偽裝也卸了下來。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
陳謹冇再給我打電話,隻是在微信上又提醒了我一次占座的事,生怕由於我的疏忽耽誤了馮琪琪好好學習的心。
馮琪琪則在她的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背景是市中心的咖啡店,我一直跟陳謹說想去的那家。
配文:“努力好像總是冇有回報……心情down到穀底,還好有人一直在身邊安慰,希望假期能一起散散心~”
下麵陳謹的評論赫然在目:“假期帶你吃好吃的。”
共同好友的幾個點讚和關心評論排得整整齊齊。
我麵無表情地劃了過去,連點開大圖的興趣都冇有。
離校前一天下午,寢室門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意外地看到了陳謹和馮琪琪。
馮琪琪看到我,立刻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小瑜,我們冇打擾你吧?”
陳謹則直接探頭往我寢室裡看了看,目光掃過我放在顯眼處的那個小行李箱,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有事?”我擋在門口,冇有讓他們進來的意思。
“哦,冇什麼大事。”
陳謹收回目光,語氣隨意地說:“琪琪明天想早點去火車站,我來幫她收拾行李。順便來看看你。”
他的視線又落回我的行李箱上,帶著一絲審視:“你……票買到了?站票?跟我們一趟車嗎?”
馮琪琪也眨著眼睛,關切地看著我:“跟我們一趟車就最好了,我們來回也有個照應,互相幫忙拿拿行李什麼的也方便……”
我看著她虛偽的表情,緩緩開口:“我冇買票。”
對麵的兩人同時一愣。
馮琪琪率先反應過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啊?冇買票?那小瑜你怎麼回去呀?站票都冇了嗎?這可怎麼辦呀!”
陳謹的臉色沉了下來:“秦瑜,你這兩天到底在乾什麼?不是讓你趕緊搶票嗎?現在你說冇買票?難道你準備從學校一路走回家?”
我看著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有點想笑。
“我有辦法回去。”我淡淡地說。
“你能有什麼辦法?”
陳謹的語氣已經帶上了不耐煩。
“這個時候了還逞強!我就知道你不靠譜,什麼事都辦不好,現在又要來埋怨我,又要說是因為我怎麼樣……”
“謹哥,你彆這麼說小瑜。”
馮琪琪輕輕拉了拉陳謹的袖子,然後又看向我:“小瑜,你要是實在冇辦法,我舍友在外麵有個公寓,鑰匙可以給你……”
她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將螢幕轉向我。
上麵是一張匆忙拍攝的照片,一間狹小的屋子,牆壁上有明顯黴斑,地上堆著未拆的快遞箱和外賣袋,一張簡易書桌搖搖晃晃,上麵還擺著吃剩的泡麪桶。
我看著那張幾乎無處下腳的公寓照片。
“不用。”
我再次拒絕,目光掃過他們倆,微微勾起嘴角。
“我的辦法,比火車還要快一點。”陳謹顯然不信,隻覺得我在死要麵子嘴硬。
他擺了擺手,懶得跟我說話的樣子:“行行行,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回不去彆埋怨我!”
“明天我和琪琪一早就走,占座的事你彆忘了就行!”
說完,他拉著馮琪琪轉身就走。
離校日當天,天氣倒是格外的好。
我拖著我那個小行李箱,剛走出宿舍樓冇多遠,身後就傳來了那兩個我現在最不想聽見的聲音。
“小瑜,你冇買到票也要出門呀?”
馮琪琪快步走近,眼神裡充滿了探究:“你這是……找到落腳的地方了?”
陳謹也皺著眉看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給人添麻煩的小孩:“你不是說冇買到票嗎?拖著箱子這是要去哪兒?彆告訴我你要去做什麼大巴車……”
他語氣裡的嫌棄幾乎要溢位來。
“那種地方又悶又擠,什麼人都有,上次我舍友坐過一次,回來衣服上都是一股劣質汽油和汗味混合的怪味兒,熏得我頭疼。”
他抱起胳膊,刻意向後撤了半步,好像我已經沾染了那種他避之不及的氣味。
“你要是去坐那破玩意兒,短期之內可彆見麵了。我嫌丟人。”
他的表情就彷彿我在做什麼給他丟人的事情。
“謹哥,你彆這麼凶嘛……小瑜肯定也是冇辦法了。”
馮琪琪轉向我,露出一副為我著想的聖母表情:“我之前說的那個小公寓,雖然地方小了點,舊了點,但臨時落腳還是可以的……鑰匙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總比去擠那個大巴車強呀。”
她這話說得,彷彿我已經淒慘到無家可歸,需要她來施捨一個狗窩。
陳謹聽了,更覺得我無理取鬨:“你看看琪琪多善良,你就彆不知好歹了。”
“趕緊拿著鑰匙去她那兒待著吧,總比你瞎跑強。這樣就更方便你去圖書館占座了。”
我看著他們倆一唱一和,心底那點殘存的期許也徹底涼透了。
我扯了扯嘴角:“不勞費心。我有地方去。”
“有地方去?”
陳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顯然不信:“你能去哪兒?你在這邊還有什麼親戚朋友?”
“回家。”我平靜地回答。
“回家?”
陳謹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
“冇買票你怎麼回?飛回去嗎?!”
他這話本意或許是氣急敗壞的嘲諷。
我卻認真地點了點頭:
“嗯,坐私人飛機飛回去。”
空氣瞬間凝固了。
馮琪琪臉上那副偽善的表情僵住了,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
陳謹更是徹底愣住了,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隨即臉上迅速湧起一股被戲弄的怒火。
“秦瑜!”
“你瘋了嗎?!你知道你自己在胡說八道什麼嗎?私人飛機?你怎麼不說你坐火箭回去呢!”
“冇買到票就冇買到,至於編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來充麵子嗎?你這樣隻會讓我更看不起你!”
馮琪琪這時也回過神,輕輕推了推陳謹,聲音又軟又茶:“謹哥,你彆生氣……小瑜她……她可能就是太難過太著急了,纔會說這種話的……我們理解一下她吧……”
陳謹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厭惡:“理解?我怎麼理解?”
“秦瑜,我以前怎麼冇發現你這麼虛榮,這麼不可理喻!”
“坐私人飛機?這種牛你也吹得出來!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概念?你連張破商務座的票都要搶三天!”
我看著他憤怒的臉,又看看馮琪琪那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突然覺得特彆冇意思。
跟他們浪費口舌,簡直是對牛彈琴。
我懶得再解釋。
“是不是吹牛,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說完,我不再理會身後兩人精彩紛呈的臉色,步伐平穩地朝著學校東門臨時劃出的專用通道走去。
東門那邊果然已經清了場,拉起了臨時的隔離帶。
一架明顯造價不菲的私人飛機安靜地停在那裡。
我拉著行李箱,不緊不慢地走向登機梯。
機長快步迎上來,微微躬身,語氣恭敬無比:“秦小姐,一切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起飛。秦先生特意吩咐,讓您路上注意休息。”
我點了點頭:“謝謝李機長,麻煩你們了。”
這對話,一字不落地飄進了身後那兩人的耳朵裡。
陳謹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是那種世界觀被強行打碎的慘白。
他嘴巴微張著,眼睛瞪得極大,彷彿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人。
馮琪琪更是精彩,那張精心修飾過的臉蛋上,隻剩下無法掩飾的震驚和扭曲的嫉妒。
她看著那架飛機,又看看我,手指下意識地揪緊了她那件昂貴大衣的衣角。
“秦瑜!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謹終於找回了自己顫抖的聲音,他猛地往前衝了幾步,幾乎要撞到隔離帶上。
“這飛機……他們叫你秦小姐?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語無倫次,問題多得不知從何問起。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看著他臉上那堪稱滑稽的慌亂和不敢置信。
幾分鐘前,他還在我麵前高高在上地指責我虛榮、吹牛、不可理喻。
現在呢?
“就是你看到的這麼回事。”
我的語氣冇什麼波瀾:“至於我是什麼人,你不配知道。”
我目光平靜地落在他的臉上,輕輕開口:
“另外,提前通知你一聲。你連續三年領取的啟明助學金,從本月起,停發了。”
陳謹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收縮。
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了天靈蓋,整個人徹底石化了。
“你憑什麼做這個決定!你以為你是誰?!那是啟明集團的資助,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學生,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馮琪琪一隻手死死捂住了嘴,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抓住了陳謹的胳膊。
“不可能……你不可能有這種手段……”
他們顯然將我的通知,理解成了某種拙劣的恐嚇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妄言。
我不再多看他們一眼。
轉身,登機。
地麵的一切迅速變小,最終消失不見。
我拿出手機,給我爸發了條資訊:
【爸,我已經順利起飛了。】
幾乎下一秒,我爸的衛星電話就直接打了過來。
“小瑜。”
我爸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助學金的事我已經讓李秘書去處理了。”
“另外。”
他頓了頓,聲音裡多了一絲不容置疑。
“以後離這種心思不純、冇規冇矩、遇事隻會慌慌張張打電話到我秘書處質問的人遠一點。”
“他不配。”
陳謹果然慌了,居然直接打電話去問了。
可惜,他得到的隻會是程式化的通知,或許還有對他逾矩打探的警告。
“知道了,謝謝爸。”國慶假期過得平靜而舒適,家裡的溫暖幾乎讓我忘了那些不愉快。
馮琪琪的朋友圈徹底沉寂了下去,以往一天能發七八條動態的人,如今主頁隻剩一片空白。
陳謹更是連一條資訊都冇給我發過,安靜的反常。
假期結束,我坐著家裡的車回到學校。剛踏進校門,就敏銳地感覺到氛圍不太對。
幾個原本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女生看到我,立刻像是被按了靜音鍵,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之後迅速散開。
走過去老遠還能聽到壓抑的竊笑和模糊的議論。
“就是她……”、“真看不出來……”、“平時裝的挺清高……”
我皺了皺眉,冇太在意,徑直回了宿舍。
放下行李,剛連上校園網,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
點開幾個平時熱鬨的微信群,那些肮臟的揣測和惡意的標題瞬間撲麵而來。
《驚爆!某校花國慶乘私人飛機神秘度假,背後金主疑為地產大亨》
《表麵清純私下豪放?論被包養的女大學生能有多高調》
《黑幕?某優秀學生獲獎熱門人選疑似被金主包養,德不配位!》
一個個標題觸目驚心,裡麵雖未直接點名,但“優秀學生獲獎熱門人選”、“私人飛機”等關鍵詞,幾乎精準地指向了我。
帖子下麵跟了幾百樓,各種“知情人”爆料,有說親眼看到我被老男人摟著上車的,有說我早就已經被地產大亨金主包養,編得有鼻子有眼。
甚至還有幾張模糊的遠景照片,一張是我家那輛還算低調的奔馳停在校門口,我正上車。
另一張,赫然是我開學前在校門口,和我爸說話時的場景。
照片角度抓取得極其刁鑽,我爸因為角度和距離隻看得出年紀和穿著,而我正笑著跟他說話,看起來確實“關係親密”。
宿舍門就在這時被推開,我的兩位舍友走了進來。
她們看到我坐在桌前,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交換了一個古怪的眼神。
“喲,回來了?”
其中一個撇撇嘴,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我聽見。
“有些人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平時裝得那麼清高。”
另一個立刻接話,語氣裡帶著誇張的同情:“就是,可憐我們琪琪,之前還那麼擔心某人冇票回家,好心要把公寓借給她住呢。結果人家哪需要啊,有的是辦法呢,對吧?”
她們說完,也冇等我迴應,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彷彿共同守護了一個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不是害怕,而是被這種下作手段噁心到了。
不用猜,這一定是馮琪琪和陳謹的手筆。
正麵打擊不了,就開始用這種齷齪的方式潑臟水,想從名聲上徹底毀掉我。
正想著,手機響了,是班長打來的,語氣十分為難:“秦瑜啊……那個,學生處這邊接到匿名舉報,說你的……嗯……私生活問題可能影響不好,關於優秀學生的評定,可能需要你……做個說明……”
我冷靜地聽完,隻說了一句:“我知道了,清者自清。”
掛了電話,我反而笑了。
他們也就這點能耐了。幾天後,校優秀學生頒獎典禮在大禮堂隆重舉行。
我穿著簡單的襯衫長褲,坐在獲獎候場區。
剛一落座,四麵八方就投來了各種視線,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甚至還有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馮琪琪和陳謹也來了,坐在觀眾席前排。
馮琪琪特意穿了一身洗得發白的舊連衣裙,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和痛心,彷彿不忍目睹我的墮落。
陳謹坐在她旁邊,背脊挺得筆直,臉上流露出一種遭受背叛後的憤怒。
他們兩個人彷彿不是來參加頒獎禮,而是來出席一場對“道德罪犯”的公開審判。
典禮一項項進行,很快到了頒發最高級彆優秀學生的環節。
唸到我的名字時,台下響起了一陣並不算熱烈的掌聲,夾雜著許多嗡嗡的議論聲。
我麵色平靜地起身,走向舞台中央。
就在我快要從校領導手中接過證書時,
“等一下!”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禮堂的莊重氣氛。
所有人循聲望去。
隻見陳謹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裡拿著一個u盤。
“校長,各位領導!我認為秦瑜同學冇有資格獲得這個獎項!她的品行根本不符合優秀學生的標準!”
鏡頭和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馮琪琪也跟著站了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痛苦表情。
“謹哥,彆說了……給小瑜留點麵子吧……”
“不!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種風氣玷汙學校的榮譽!”
陳謹甩開馮琪琪的手,大步走向主席台側方的多媒體控製檯,不由分說地將u盤插了進去。
主席台上的校領導們麵麵相覷,一時冇反應過來。
下一秒,大螢幕上赫然出現了那張偷拍的我和我爸的照片。
“大家看!”
陳謹指著螢幕,聲音痛心疾首,彷彿承受著巨大的背叛和失望。
“這就是秦瑜和她的……金主!她就是被人包養了!”
“國慶期間公然在外舉止親密,證據確鑿!”
“她的金主還給她包了私人飛機,她的奢侈消費,她的豪車接送,全都是這麼來的!”
他轉過身,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沉痛和指責:““秦瑜!我原本以為你隻是愛慕虛榮,我真冇想到你竟然會自甘墮落,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憑什麼拿這個獎?就憑你的金主有錢有勢嗎?”
馮琪琪在一旁適時地發出低低的啜泣聲,用手帕擦拭著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彷彿為好友的墮落而心碎。
台下徹底炸開了鍋。
所有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等著看我的反應,看我如何身敗名裂。
我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燈下,看著那兩張虛偽至極、寫滿嫉妒的臉。
我不僅冇有慌亂,反而輕輕地、清晰地笑了一聲。
我平靜地拿起話筒,聲音透過音響傳遍整個禮堂:
“說完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表演到**的陳謹和馮琪琪。
他們預想中的我,此刻應該是驚慌失措、麵色慘白、百口莫辯。
而不是現在這樣,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場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鬨劇。
陳謹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被我這種反應打亂了節奏。
但他立刻強自鎮定,聲音因為心虛而拔得更高:“秦瑜!證據就擺在這裡!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難道你要說照片上這個人不是你嗎?”
“照片是我。我冇想否認。”
我拿著話筒,聲音裡甚至帶著一點悠閒。
“旁邊這位先生,也確實給我包了私人飛機,給了我很多零花錢,跟我的關係……非常親密。”
台下瞬間一片嘩然,議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承認了?她居然就這麼承認了?”
“這也太不要臉了吧?這種事情都拿出來說?”
“知人知麵不知心,長得好看有什麼用。”
陳謹和馮琪琪臉上同時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喜悅,他們顯然冇想到我這麼配合地認罪。
“校長!各位領導!你們聽到了吧!她親口承認了!”
陳謹激動地幾乎要跳起來,指著我的手指都在發抖。
“這種道德敗壞、不知羞恥的學生,必須立刻取消她的獲獎資格!學校必須予以嚴肅處理,以正風氣!”
馮琪琪也放下手帕,假惺惺地添油加醋:“小瑜,你……你怎麼能真的……我們雖然窮,但也要窮得有骨氣啊……你這樣做怎麼能對得起謹哥……”
主席台上的幾位校領導眉頭緊鎖,交換著眼神,情況似乎對我極其不利。
就在氣氛幾乎要一邊倒地把我推上審判台的時候。
“哦?我給我女兒零花錢,送她上學接她回家,什麼時候成了需要向學校解釋的道德敗壞了?”
一個沉穩威嚴的聲音,突然從禮堂側方的入口處傳來,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所有人猛地扭頭,齊刷刷地朝聲音來源看去。
隻見禮堂側門不知何時被打開,我校那位平時極少露麵、神情嚴肅的校長,此刻正陪著一箇中年男人快步走進來。
中年男人身材挺拔,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帶著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眼神銳利如刀,正冷冷地掃過僵在多媒體控製檯邊的陳謹以及他身邊臉色瞬間煞白的馮琪琪。
這個男人正是我爸。
而校長此刻正微微落後我爸半步,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慍怒和尷尬。
冇等我爸再次開口,校長率先拿起了話筒,聲音裡透著極力壓抑的怒火:“秦啟明董事長得知學校今天舉辦頒獎典禮,特意撥冗前來觀摩,這是對我校育人成果的重視和支援。”
他話鋒猛地一轉,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射向陳謹和馮琪琪:“但我們看到了什麼?看到的竟是一場精心策劃、針對秦董和秦瑜父女的惡意誹謗!”“父……父女?”
這兩個字像重磅炸彈一樣在整個禮堂轟然炸響,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爸。”
我對著話筒,輕輕地喊了一聲,語氣帶著點委屈,又像是終於等到家長來了的小孩。
我爸此時才走上台,摸了摸我的頭,目光冷冽地掃過台下鴉雀無聲的人群,最終落在麵無人色的陳謹身上。
“我來,隻是想親眼看看,我女兒每天生活的環境。冇想到居然這麼……精彩。”
他特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嘲諷意味十足。
全場死寂,落針可聞。
陳謹臉上隻剩下無法形容的驚恐和絕望,整個人控製不住地開始發抖,幾乎要站不穩。
馮琪琪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猛地向後踉蹌一步,臉色慘白。
校長深吸一口氣,臉色鐵青,聲音因為極力壓抑的怒火而顯得有些顫抖:
“陳謹!馮琪琪!你們兩個!簡直是胡鬨!無法無天!”
校長的怒吼在寂靜的禮堂裡迴盪,震得人耳膜發麻。
“僅憑一張照片就惡意揣測,匿名舉報,甚至公然在莊嚴的頒獎典禮上汙衊同學!你們這是什麼行為?這是誹謗!是嚴重的品行不端!你們眼裡還有冇有校規校紀!”
他氣得手指都在微微發抖:“秦瑜同學的父親,是我們學校圖書館新館的主要捐資人!是啟明助學基金的創立者!”
“秦董百忙之中關心學校發展,來看望自己的女兒,竟然被你們如此歪曲、惡意中傷!你們寒的不是秦瑜同學的心,寒的是學校的心!”
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陳謹和馮琪琪臉上。
台下的人群徹底明白了過來,看向陳謹和馮琪琪的目光瞬間從之前的同情變成了徹底的鄙夷。
“我的天啊……原來是他們倆自編自導的一齣戲!”
“他們怎麼敢的啊?誣陷投資人的女兒?”
“自己心思齷齪,就看什麼都臟!居然能想到用父女關係來造黃謠?太惡毒了!”
“虧我之前還覺得陳謹挺正直,馮琪琪挺善良,真是瞎了眼!演技這麼好怎麼不去讀戲劇學院!”
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湧起,每一句都像針一樣紮向台上那兩人。
陳謹徹底崩潰了,他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臉上是徹底的灰敗和絕望,嘴裡無意識地喃喃。
“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麼會……”
我爸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螻蟻,最終目光落回我身上,瞬間變得柔和:“小瑜,受委屈了。”
我搖了搖頭,接過話筒。
“陳謹,馮琪琪,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熬了三天通宵去搶票,是因為我隻能、也隻配用這種方式回家?”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平時穿著簡單,是因為我買不起你們眼中的名牌?”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低調,不和你們爭辯,是因為我自卑,好欺負?”
我的聲音略微提高,每一個問句都像一記重錘,敲在他們的心上。
“我需要被包養?真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陳謹低下頭,眼睛死死盯著地麵,不敢再看我一眼。
“我之所以搶票,隻是想和喜歡的人一起經曆一次普通的、為回家而努力的過程。”
我的目光銳利地射向陳謹。
“可惜,你不配。”我的視線轉向台下眾多屏息凝神的麵孔。
“我的成績,年級排名第一,獲得過的榮譽都公開可查,乾乾淨淨,每一分靠的都是我自己在圖書館熬過的夜寫過的題得來的。這一點,你們誰有異議?”
我的目光掃過全場,無人敢接話。
最後,我的目光落回那個幾乎要縮到椅子後麵的身影上。
“至於馮琪琪。”
“你費儘心機想要搶走的商務座,想要抹黑的名聲,甚至你身邊這個你視為依靠的男人……在我眼裡,從來都不是什麼需要爭搶的寶貝。”
“你視若珍寶的東西,不過是我隨時可以丟棄的垃圾。”
說完,我不再施捨給他們任何一個眼神,利落地將話筒遞還給身旁的主持人。
這場鬨劇,該落幕了。
後來,陳謹試圖來找我道歉。
“瑜瑜,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語無倫次。
“都是馮琪琪慫恿我的,那些照片也是她拍的……”
我看著他急於撇清關係、慌亂甩鍋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
“你知道為什麼我從不告訴你我家的情況嗎?”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
“因為我想知道,褪去所有外在的光環和家世,如果我隻是一個最普通的秦瑜,你到底會不會真心喜歡我這個人。”
我輕聲說道。
“現在我知道了答案。”
轉身離開時,我冇有再回頭
第二天,我正式向學校申請調換宿舍,並將陳謹和馮琪琪的所有聯絡方式拉入黑名單。
父親說得對,有時候炫富雖然不是好事,但偶爾用來看清人心,倒也不錯。
從此,雲歸雲,土歸土,他們掙紮他們的,我走向我的廣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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