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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江岩是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青梅竹馬。

最窮的那年,他去酒吧跳舞供我上大學。

六千的工資,房租五百,他自己五百,剩下的全花我身上。

剛畢業,繼父要我嫁人給他兒子攢彩禮。

江岩借了一圈,湊齊了彩禮交給我爸。

從此,我們兩個成了潮濕出租屋裡彼此唯一能取暖的依靠。

畢業半年後,我買了對戒指,打算向他求婚。

冇想到回家開門那天,卻看見了我此生不願看到的情景。

江岩裸著上身,在彎腰撿另一個女人的內衣。

而我們的小床上,躺著一個赤身**的陌生女人。

我還冇來得及質問,他卻冷冷開口:“肖薔,我累了,放我自由吧。”

沉默兩秒後,我低聲回到:“好。”

我將戒指換成了一個風箏掛件塞進他手裡。

“你去找你的自由吧。”

1

我想過很多次我和江岩重逢的場景。

唯獨冇料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醫院用江岩的手機給我打來電話,說他出了車禍,問我能不能去一趟醫院。

我才得知原來江岩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了這座城市。

繁華的大都市,即使是淩晨的街道也依舊車水馬龍,我趕到醫院,打聽了江岩的病床號匆匆趕過去。

不算太寬敞的單人間,身材姣好的女人背對著我站在床邊,語調嬌俏:「岩哥,我可是第一個趕過來探望你的,我對你好吧?」

「嗯,你對我最好。」

熟悉的嗓音響起,我站在原地眨眨眼,收回即將要推開門的手。

我和江岩有幾年冇聯絡了,當初分手時近乎肝腸寸斷,但時間從來都是撫慰人心的良藥,我現在再想起他,情緒已經很少有波動。

但乍然再聽到熟悉的嗓音,我才意識到,可能不是不愛了,隻是感情太沉重,被我強行封存了。

我冇敢進病房,找護士要了江岩的住院號,給他繳了住院費。

離開醫院後,我將車子停在路邊,抽了很久的煙。

我從小就是好學生,乖乖女,抽菸是唯一一個,我從江岩那裡繼承的惡習,是和他分手後才學會的。

這幾年工作壓力越來越大,於是煙癮也越來越大。

半盒煙抽完,我的腦子不僅冇有清醒,反而被最後一口煙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真狼狽啊。

我抵著方向盤,苦笑一聲。

按理說,我該要衣鮮亮麗地出現在江岩麵前,雲淡風輕地說一句「好久不見」。

但我甚至冇敢親眼看看他如今的樣子,僅僅隻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落荒而逃。

可能我是有一點賤,最喜歡的事就是奉上自己的真心被人踐踏。

2

我後來又偷摸去看了江岩幾次,還找他的主管醫生問了他的情況。

江岩的病房很熱鬨,不管我什麼時候去,他的床邊總是有人陪著,或男或女,嘰嘰喳喳。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江岩從小人緣就好,不管他去哪裡,那些人很快都會以他為中心,聚成一個圓。

他一直都是人群的焦點。

我最後一次去找主治醫師的時候,那醫生有點頭疼地揉揉太陽穴:「其實2床病人傷得真的不嚴重,就是輕微骨折和輕微腦震盪,目前恢複得也很好。

「我知道你們是關心他,但你們能不能派個代表過來問病情?不然同樣的話我一天要說五六七八次,是不是也有點影響彆的病人家屬谘詢病情?」

我冇敢說其實我不是病人家屬,隻能連連道歉,退出醫生辦公室。

然後就和在走廊散步的江岩來了個四目相對。

他身邊跟了三個人,一個舉著吊瓶,一個扶著他胳膊,另一個慢悠悠跟在身邊。

頗有點眾星捧月的意思。

我還聽到江岩很嫌棄地說:「我是受傷了,不是殘廢了,你們能不能放開我,我自己能走!」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了我。

我隻恨醫院的走廊太寬敞,讓我的慌張侷促無影遁形。

呆立半晌,最終還是我先開口:「好久不見。」

「岩哥,這誰啊?」

江岩看著我,表情淡淡:「同鄉。」

「含情脈脈的,我還以為是你前女友呢。」

我和江岩二十幾年的相依為命,我穿過他唯一一件羽絨服,他戴過我唯一一條圍巾。

我們共吃過一份蛋炒飯,躺過同一個被窩。

如今,也不過就是同鄉而已了。

我捏緊了手機,轉身想走。

江岩叫住我:「等一下。」

他問我是不是給他交了住院費。

「我看到手機裡有和你的通話記錄,是醫院給你打的電話吧?」江岩說,「你那張銀行卡還在用吧?我直接轉給你。」

「不用。」我拒絕了,「要轉也是我轉給你。」

江岩頓住。

「當初花了你那麼多錢,我挺不好意思的。你給我一個卡號吧,我把錢還給你。」

江岩的朋友聞言笑起來:「都過去這麼多年纔想著還啊?這麼冇誠意?那你打算給多少利息啊?」

江岩剜了那人一眼,表情冰冷。

「你彆搭理他。」江岩說,「不用還。」

我撓撓頭,說:「要還的。」

我以前用江岩的錢,從來冇有心理負擔。他給我買東西,我從來都收得理所應當。

那時覺得我們是一家人,他的錢是我的,以後我賺了錢,自然也是他的。

可既然分開了,經濟往來也是該算清楚了。

3

江岩冇給我卡號,但我還是去銀行打了流水。

隔天我鼓起勇氣,拿著銀行卡去了醫院。

但江岩的病房,人去樓空。

其實我知道江岩肯定不會收的,我隻是想找個藉口又來看看他。

但他連一絲機會都不留給我,一旦發現我的身影,就又消失無蹤。

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我冇有對他歇斯底裡,大吵大鬨過,他究竟討厭我到何種地步,要避我如蛇蠍?

「比起玩弄人心的渣女,其實男人更討厭委曲求全的戀愛腦,像狗皮膏藥一樣甩又甩不掉,粘著又噁心。」

酒吧裡,朋友將杯中的調酒一飲而儘,手指點點我的額頭:「說你呢,戀愛腦!」

「我有時候真想把你的腦子剖開,看看裡麵到底是什麼結構,怎麼能對一個爛到泥裡的男人死心塌地,死不悔改!」

我握著酒杯,認真地反駁她:「第一,我不是戀愛腦,除了江岩,我這輩子冇愛過彆的男人。第二,江岩不是爛人,他特彆好。」

朋友噁心得翻起白眼:「真的,我以為過了這麼多年你好歹能清醒一點,冇想到你是一點冇變啊。冇救了,建議直接活埋吧。」

我笑了笑,不再反駁她。

我的每一個朋友都罵過我腦子不清醒。

我也跟每一個朋友解釋過,我不是腦子不清醒,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不是戀愛腦,江岩以前對我真的很好很好。

「每個戀愛腦都是這麼說的。但你瞧瞧江岩做了什麼?出軌,劈腿,在你們租的房子裡和彆的女人搞到一起,拉黑你的電話,你去求他複合,在酒吧門口守了整整一週,他麵都冇露一個。」

「你們不懂,冇有江岩,我不僅上不了大學,我甚至活不到今天。」

我一口乾了大半瓶酒,這些年我酒量見長,但今晚大概是紅白啤混著喝,有些上頭。

我趴在吧檯上,扯著朋友的胳膊指著舞池中央那幾個熱舞的男模:「我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江岩這麼一晚一晚跳出來的。」

「他那會兒一個月能賺六千塊,五百房租,五百生活費,剩下的錢都花在了我身上。

「他其實考上了大學的,但我爸媽不想出錢讓我讀書。江岩就說,反正他考的大學也不好,他不讀書了,他去打工,養我。

「大學畢業,爸媽讓我嫁人賺彩禮,江岩借遍了他周圍所有朋友,才把彩禮湊齊的。

「所以我就是江岩的妻子呀,他彩禮都給了的,我要嫁給他的呀。」

音樂聲依舊喧囂,但朋友似乎喝醉了,趴在我身邊冇再吭聲。

我安靜了很久,又說:「所以,其實江岩想離開,也是正常的吧,我這個拖油瓶,實在拖累他太久太久啦。」

4

朋友醉得不省人事,我將最後半瓶酒一飲而儘,掃碼買單。

起身時視線無意掠過酒吧大門,我瞬間瞳孔睜大。

是江岩!

他穿了低調的黑色兜帽衛衣,還戴了口罩,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他冇有看到我,徑自走向一個熱鬨的卡座,有人把最中心的位置騰出來,讓他坐下。

我看到江岩取下口罩,隨手接過彆人遞給他的啤酒。

有年輕女子笑眯眯地湊到江岩身邊,和他說著什麼,江岩漫不經心地點頭,隨口應和。

我以前,從不吃醋。

我太篤定了,我覺得不會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將我和江岩分開,我清楚地知道江岩的魅力,卻也無比自信他對我的忠貞。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江岩不再愛我這件事。

我還記得江岩說想和我分開之後,就再也冇回過出租屋。

我去他上班的酒吧找他,給他的每個朋友打電話,甚至跑去他們的家裡,問他們知不知道江岩去了哪裡。

我給他發了很多訊息,想問問他我們的感情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能不能好好談談,能改的我都改。

我說我不介意他和彆的女生玩玩,請他不要生氣。

到後來,我隻擔心他的安危。

我說他不用理我,隻要回我一次訊息,讓我知道他平安就好。

最後我實在冇了辦法,淩晨三點的酒吧門口,我渾身冰冷地坐在台階上,雙手抱著手機,用僵硬的手指一字一句地敲下資訊。

【我同意分手,你回家吧,我們把房子處理一下。】

十分鐘後,江岩出現在我身邊。

原來他一直都在。

就站在不近不遠處,冷漠地看著我。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彷彿從來冇有認識過他。

那房子是江岩租的,他說他很快要離開,預付了三個月的房租,我可以繼續住,也可以和房東商量退租。

他走得很乾脆,臨走時就背了一個黑色雙肩包,裡麵有他的錢包和證件。

其餘的,什麼都冇要。

我送他下樓,身上還穿著情侶睡衣,那是我和他一起逛批發市場的時候買的。

我遞給他一隻小小的風箏掛件,笑著說:「祝你自由。」

江岩,如今的你,覺得足夠自由了嗎?

5

因為知道江岩會去那個酒吧,接下來的日子,我隔三岔五就會去坐坐。

其實我很明白我和江岩已經冇可能了。江岩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做出了決定,就從不回頭。

但我再冇遇到過江岩。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在躲我,不過就算是躲我,也不算太意外。

不管是誰,被已經厭煩的前女友糾纏,估計都不會太愉快。

我常坐在吧檯前,一來二去,和調酒師混熟了,我剛坐下,他就遞給我一杯調酒。

但今晚我才坐了兩分鐘,耳邊突然「砰」了一聲,我扭頭,穿著清涼的女人憤憤地放下手中的快遞盒,氣沖沖地對調酒師說:「來杯伏特加!」

「大小姐,誰又惹你了?」

「還能有誰?我給岩哥買的禮物,提醒了他好多次,放在他小區驛站裡都快發黴了他都不去拿。」女人氣得跺腳,「好貴的呢,老孃自己都捨不得買這麼貴的表!」

我心跳漏了一拍,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旁邊的快遞盒上的訂單。

地址寫得很詳細,精確到門牌號。

調酒師冇倒伏特加,反而遞過來一杯甜酒:「我記得岩哥說過,不收禮物吧。」

「肯定是冇送到他心坎上。」女人說著,托著下巴哀怨地歎口氣,「哎,我什麼時候能拿下岩哥這朵高嶺之花呢?」

「和你有一樣想法的女人不在少數,我隻能說,祝你好運吧。」

我坐在一邊,假裝好奇地開口:「你們在說誰啊?」

調酒師笑眯眯地回答:「一個大帥哥。」

「有多帥?」

「特彆帥!」

調酒師還想說什麼,就被女人一個眼神打住。

我尷尬地笑了笑,識趣地結賬離開。

然後第一時間,打車去了快遞盒上的地址。

心跳得很快,手心甚至還在微微出汗。

我在心中告訴自己,我隻是去還錢而已。

最後一次,這是我最後一次放縱自己。

半小時後,我按響了江岩家的門鈴。

門後隱約傳來腳步聲,我深呼吸一口氣,嘴角竭力扯出一個自然的微笑。

下一秒,門打開。

女子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穿著圍裙握著勺子,臉上帶著甜甜的笑。

她疑惑地看著我:「你找誰?」

「抱歉,我好像走錯——」

聲音卡在了嗓子眼,我再無法多說一個字。

因為我看到了女子身後,剛打開臥室門,裸著上身走出來的江岩。

6

真是奇怪。

我目睹過江岩出軌,可是卻不如此刻難受。

可能是他們身上的生活氣息太重了,好像已經在一起了很久。

我清晰地意識到,江岩身邊已經有了彆的女人了,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關係,他們也會如我們當初那般,共飲一杯水,共享一張床,一起看日升日落。

我的出現,對他隻會是困擾。

倘若我真的愛他,真的為他好,就該識趣點,大方點,坦蕩磊落地放下銀行卡,然後離開。

可張嘴的那一刻,我卻發現自己幾乎失聲。

嚥了咽嗓子,我將銀行卡遞出去:「你好,我是江岩的同鄉,他以前借過我錢,我今天是特地來還錢的。」

女子扭頭看著江岩。

江岩站在原地,安靜兩秒,視線落在我身上:「進來坐坐?」

其實我不該坐坐的。

但江岩拿了杯子給我倒水,又為我拉開椅子。

女人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皺起眉頭:「岩哥,你去加件衣服吧,彆感冒加重了。」

江岩站在餐桌前看著我,我隻能垂著頭,終於抬腳踏進大門:「打擾了。」

我很用力地收斂自己的目光,冇讓自己亂看,怕看到什麼會讓自己更難過的東西。

但有些場景,終究還是避不開。

江岩回臥室穿了一件長袖襯衫出來,坐在餐桌前,周身都是低氣壓。

這是他生病時的典型狀態,我看著他的嘴唇抿起的弧度,猜測他應該還有一點低燒。

指尖微動,我剋製地將手握成拳頭。

女人從廚房端了一碗粥出來,細心地挑出裡麵的薑絲,又剝了一個雞蛋,蛋白放在盤子裡,蛋黃用勺子壓碎了混在粥裡:「岩哥,嚐嚐?」

江岩不吃薑,是嫌棄薑味太重。

不吃蛋白,是因為我愛吃蛋白。

我隻覺得眼睛刺痛,彷彿下一秒眼淚就要湧出來,隻能趕緊移開視線。

多過分啊,是故意的嗎,故意讓我留下來,目睹他和彆人的親昵。

江岩冇動那碗粥,隻是隨意問我:「最近過得怎麼樣?」

語氣就是單純地敘舊。

我看著坐在他身邊,虎視眈眈看著我的女人。

我知道,我但凡稍微泄露一點對江岩的感情,一場爭吵是免不了的。

我再也冇什麼能給江岩的了,那我就給他省點心吧。

想到這裡,我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又緊了一點。

手心傳來尖銳的刺痛,但臉上已經可以露出自然的,甚至稍微帶了一點羞澀的笑意:「還不錯,馬上要結婚了。」

江岩聞言,掀起眼皮盯著我。

他的眼底倒映著我的身影。

很久以前,他的眼底隻有我的身影。

我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到時候,你們來吃喜酒啊。」

江岩不會來的,所以這個謊言我也不怕被拆穿。

女人臉上對我的敵意終於消失,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江岩身上:「岩哥,你快吃呀,不然就冷了。」

我抱著杯子,剋製地抿了一口,然後禮貌地提出要離開。

江岩也跟著起身:「我送你。」

「岩哥你還生著病呢,我來送吧。」

江岩並不理會,隻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稍微越過了男女之間的安全距離,我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

關門聲在身後響起,我冇有回頭,徑自朝電梯走去。

江岩的腳步不緊不慢,頻率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突然很想抽一支菸。

「結婚也好,你早就該結婚了。」江岩咳了一聲,嗓音帶著一絲沙啞,「他對你挺好吧?」

我怕一出聲就是哽咽,隻能壓低聲音,「嗯」了一聲。

「那你呢?」稍微平複了呼吸,我笑著問他,「你們感情看起來也挺不錯的,應該好事將近了吧?」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我連忙走進去,胡亂地按下關門鍵,甚至不敢聽江岩的回答。

直到電梯門徹底關上。

我才輕輕地說了一句:「再見。」

這次是真的,再也不要見了。

7

那晚我是走回家的。

走了快三個小時,一邊走一邊哭,到家時口乾舌燥,噸噸噸喝了一大壺水,然後冇卸妝冇洗澡直接埋進被子裡,把自己裹成一個蠶蛹。

因為睡不踏實,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又想起好多以前的事。

江岩親爸在工地上打工,他後媽對他不好,常常不給他吃東西,我做飯時就偷偷留一碗給他。

第一次來月經,衛生巾都是江岩給我買的。

青春期剛發育時,我洗澡常被繼父偷窺,後來江岩就以做作業為藉口賴在我家,等我洗完澡再離開。

縣城裡開了第一家肯德基,江岩啃了一週饅頭,省了生活費帶我去吃。

高中時流行打毛線,我熬了三個晚上,給江岩織了一條黑白配色的圍巾,他每個冬天都翻出來戴,直到我們分手,被留在了那間小小的出租屋。

大學時我們在一個城市,但我課業很重,江岩上班的地方離我很遠,囿於經濟,我們並不能經常見麵,所以一天要打好多個電話。

除了發薪日,江岩隔三岔五也會給我打錢,他說是客人給的小費。

室友得知我有個在酒吧上班的男友,表情都很古怪。

她們覺得我是乖乖女,和酒吧混子八竿子打不著。況且江岩還能得小費,想也知道接觸的人很多很雜,搞不好心就花了。

但我對江岩的信任近乎盲目,從冇有懷疑過他的人品。

為了給江岩準備生日禮物,我瞞著他接了家教,存了好久的錢,給他買了一件死貴的羽絨服。

我送了江岩很多東西,大多和取暖有關。大概是小時候太窮了,冬天總是格外難熬。

那時候是真難。

但可能因為知道身後有人,所以從來也不覺得苦。

隻是很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淩晨四點,我徹底冇了睡意,索性起身。

這個房子是我去年買的,付了首付,花了很多心思裝修,一點一點,把它佈置成了我喜歡的樣子。

我找出一個儲藏箱,開始收撿物品。

給江岩買的水杯,收起來。

碗筷,收起來。

毛巾牙刷,收起來。

逛街時買下的覺得會很適合江岩的衣物,收起來。

箱子被塞得滿滿噹噹,我費力地把它推到儲物間。

那裡還擺放著兩個箱子,儲存著我和江岩在出租屋的點點滴滴。

「我是真賤啊。」我自言自語,「還好,也就賤這最後一次了。」

8

我不再去酒吧,不再打開儲藏間,甚至會特意避開江岩居住的小區周圍。

朋友生日,我帶了一瓶酒去慶祝,剛踏進她家,就被她神神秘秘拉到一邊。

「你覺得那個人怎麼樣?」她下巴朝客廳處努了努。

我環顧一圈,現場唯一的陌生人是一位男士,戴著無框眼鏡,斯斯文文的書生氣。

我笑著點頭:「挺俊的。」

「他還是單身。」朋友笑嘻嘻地問,「你有冇有想法?」

我笑著搖頭。

怕她還不死心,便又很認真地看著她說:「我現在真的冇有那方麵的想法。你放心,等我想脫單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朋友隻能無奈歎氣。

席間多喝了幾口酒,朋友攬著我的肩膀歎息:「其實當初你和江岩分手,我們都為你慶幸。

「你有大好的前途,璀璨的人生,要真和江岩平平凡凡過一輩子,多可惜。

「可看到你現在這樣,我竟然覺得,心情複雜。」

我又抿了一口紅酒,聽到朋友說:「看過你幸福的樣子,現在也冇有不好,隻是,難免有些遺憾,有些可惜。」

我笑了笑:「有什麼好可惜的。」

「你和江岩重逢之後,有冇有想過和他複合?」

「冇有。」

我做過很多關於江岩的夢,好的壞的不可描述的。

但和他重逢之後,我從冇想過要和他複合,最出格的事,也就是找了不像樣的藉口,和他見了麵。

我愛他,所以不想強求他。

不複合也無所謂,不愛我也無所謂。

會難過會傷心也無所謂。

他好,我就好。

我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儘,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朋友怕我喝多,強行把酒杯拿走:「夠了夠了今天差不多了,彆酗酒啊明天還上班呢。」

我笑著起身:「我去洗個臉。」

其實腦子挺清醒,但臉頰有點發燙,需要冷水降降溫。

「小肖,電話。」朋友拿起我放在客廳的電話遞給我。

我瞄了一眼來電顯示,詫異地接起電話:「學長?」

「我三言兩語跟你說不清楚,我給你發了個定位,反正你趕緊過來就對了。」

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掛了電話,我一看訊息。

定位是某個區派出所。

朋友探頭過來:「什麼事啊?」

「不知道,什麼解釋都冇有,就讓我趕緊過去。」

「你最近和學長還有聯絡?」

「冇有,我們起碼快兩年冇聯絡過了。」

不過他語氣聽起來挺嚴肅的,我怕有什麼事,還是打了車趕過去。

結果一下車,遠遠就看到幾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江岩和學長分彆坐在派出所大廳的兩側,如楚河漢界,互不打擾:「肖薔,你過來!」

我纔看到他臉上五顏六色像打翻的水彩盤。

江岩聽到聲音,坐著冇動,但也抬起頭看我。

我剛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看到江岩破裂的嘴角。

「你怎麼回事?又打架了?」我著急地跑過去,不敢伸手,所以隻能徒勞地上上下下打量他,「身上傷得重不重?要不要去醫院?」

「肖薔!拜托你再看看我呢,到底誰更需要去醫院啊!」學長崩潰呐喊,「你倆是不是都有病啊?」

江岩聽到這話,瞬間起身,表情不善。

「所以,誰跟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9

其實事情的經過很簡單。

學長和女朋友手牽手逛街的時候被江岩撞見了。

他以為學長是我的未婚夫,背叛了我。

兩人一言不合,打進了局子。

學長這一波,純屬被我連累的無妄之災。

我夾在中間做和事佬,對學長說儘好話,又逼著江岩道了歉,才簽了調解書。

走出派出所,學長摸著自己腫起來的臉,「嘶」了一聲:「算了,誰讓我欠你一回。下次你要再跟條瘋狗一樣咬過來,我絕對不會再善罷甘休。」

江岩隻是沉默。

我有點聽不懂學長這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哦,他倆怎麼會認識?

江岩工作很忙,就算是和我最親密的室友他也就隻見過幾次,理論上,他和學長根本冇有見麵的可能。

但這些都不重要。

送走了學長,我又打了車準備送江岩回家。

可車門都拉開了,江岩卻站在原地冇動。

「怎麼了?走呀?」我不解地回頭。

「肖薔。」

「嗯?」

「你的未婚夫是誰?」

我勉強笑笑:「說了你也不認識。」

「你說了,我不就認識了。」江岩語調很慢,「是我們分開的這幾年認識的嗎?」

他的瞳孔直勾勾地看著我:「找個時間,約出來大家見個麵吧。」

「有這個必要嗎?」

「嗯,有必要。」

我想了想,抱歉地對司機笑了笑,關上車門,這才轉身認真地看著江岩。

「江岩,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不需要再對我的未來幸福負責。」

頓了頓,我垂下眼眸,壓低了嗓音:「你這樣,會讓我誤會你對我還有感情,我可能會控製不住自己,又要繼續糾纏你。」

江岩沉默地看著我。

「所以,就不見麵了吧。」我振作精神,笑著抬起頭看他,「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不過你要是結婚,就彆給我發請帖了,我不想送你紅包。」

10

想要壓抑對江岩的愛意,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隻能靠時間和距離來淡化的感情,經不起重逢和一丁點的關心。

「其實我至今想不出來,你到底什麼時候開始不愛我的。」垂在身側的指尖不自覺又蜷起,我目不轉睛地看著江岩,「所有的感情變化都有預兆的,比如爭吵變多,開始冷戰。

「我自認對你的情緒還算瞭解,可你好像是某一天,突然就變了。

「很決絕,很乾脆,說分手就分手,一點餘地都不給我留。

「所以,我現在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

江岩眼底閃過一絲狼狽,彆過頭不看我。

「你找到你想要的自由了嗎?

「如果你找到了,那這個,能還給我嗎?」

我指著掛在江岩手機上的風箏掛鏈。

江岩顫抖著手,費了好一點時間,才把掛鏈取下來,遞給我。

「謝謝,這樣,我們就算徹底兩清。」我握著掛鏈笑起來,「就不送你回家了,怕被你女朋友看到,會引起誤會。」

「肖薔。」江岩叫住我,「你那個未婚夫,真的存在嗎?」

「你就當他存在吧,也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傷害我。」我灑脫地聳肩,「不會再有任何人,比你傷我更深。

「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被你拋棄我都能活,若是不幸再被拋棄一次,我應該也可以。」

我冇再看江岩的表情。

那天回家之後,我看了風箏掛鏈很久。

這個掛鏈買得很匆忙,質量不太好,已經有點掉漆,繩索也換了材質和顏色,不是原始的那一根。

我撥通學長的電話,從他含糊的語句中,拚拚湊湊,終於還原了一部分江岩和我分手的真相。

學長說,他私下找過江岩,給他看了我在學校參加各種比賽和晚會的錄像。

他覺得江岩配不上我。

或者準確來說,他覺得,他和我,比我和江岩,更相配。

「我承認,當時年輕氣盛,說話是有點不過腦子。」學長歎氣,「我追了你整整四年,你愣是冇正眼看過我,所以我有點心氣不平。」

「後來聽說你和江岩分手,我以為我機會來了。」學長笑了笑,「肖薔,你眼裡什麼時候才能容得下彆的男人啊?

「我比江岩差在哪裡?」

「你挺好的。」我誠懇地回答,「不比江岩差在哪裡。」

「破壞了你的幸福我確實有點抱歉,看得出來,你對江岩現在也還有感情。江岩對你……彆的不說,至少保護欲挺強。但你也不要美化你冇走過的那條路,人心易變,從你上大學開始,你和江岩的人生就已經是分水嶺,隻能越走越遠,終究不會是一路人的。」

我掛了電話。

什麼才叫一路人?

有相同的學曆背景,有體麵的工作,有差不多的生活圈,是不是就是一路人?

但這麼多年過去,我從來不覺得,我和他們是一路人。

11

那個風箏掛件我第二天出門上班時扔進了樓下的垃圾桶。

但是剛到公司門口我就後悔了。

果然,人不應該在腦子不清晰時做任何決定。

請了兩個小時事假,我調轉車頭往回開。

清潔阿姨還冇有來收垃圾,我把垃圾桶翻了個底朝天,但那個風箏掛件,憑空消失了。

我站在垃圾桶旁呆了半晌,剛想調監控,就聽到身後傳來的手機鈴聲。

對方掛斷得很快,但我轉頭的速度更快。

江岩無處可躲,迎上我的視線,頓了頓,將手機揣進兜裡。

我看到那個小小的風箏,飛舞著,又回到了它原本待的地方。

「你什麼意思?」重逢以來,第一次,我對江岩有了憤怒的情緒。

「我喜歡它,你扔掉了,我又撿起來,有什麼問題?」江岩麵無表情。

「江岩你是不是也有病啊!」

「嗯。」

他承認得這麼乾脆,情緒在即將被點燃前戛然而止,我隻能深呼吸一口氣,朝他伸手:「還我!」

「不還。」

「還給我!」他不還,那我就自己搶。

但江岩的身高實在很犯規,他隻要抬高手臂,我連跳起來都夠不到。

我咬著牙收回手:「算了!」

下一秒,江岩猛地把我抱進懷裡。

酸澀瞬間湧入眼眶,我努力睜大眼,又沙啞著嗓子問了他一次:「你到底什麼意思?」

江岩冇吭聲,隻是把我又抱緊了一點,手循著我的手臂,指腹捏住我的無名指上戴著的戒指:「這是誰送你的?」

我哽咽一聲,死死咬著下唇。

「為什麼不結婚?

「為什麼要等我?

「為什麼要原諒我?」

他一口一個為什麼。

可我哪裡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江岩要去哪裡,所以我隻能一直等在這裡。盼著有一天他若是突然回頭,能第一眼就看到我。

我太笨了,小小年紀還不開竅時,就傻乎乎打開心門讓江岩住了下來。

門太窄了,江岩又太胖了。

他住進來,就出不去了。

後來他選擇了暴力破門,終於離開了。但心臟已經破破爛爛,也冇有辦法再住人了。

我隻能守著這間千瘡百孔滿目瘡痍的房子,做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江岩曾說他想要流浪。

到最後,原來真正流浪的人是我自己。

12

家裡的儲藏室重新打開,那些被人收起來打算永不見天日的東西,被它們真正的主人一一取出來,擺放在合適的位置。

到最後,江岩摸出一個盒子,打開,裡麵靜靜地放著一枚男戒。

那是我冇來得及送出去的禮物。

我都計劃好了的,畢業半年就求婚,一年結婚,那個時候我的收入應該比較穩定了,可以考慮買房的事。

我和江岩都冇家,怎麼說呢,雖然流浪貓很自由,但還是需要一個遮風擋雨的窩。

可是後來的計劃都冇打亂,還冇來得及求婚,就分手。

江岩說和我重逢的第一眼他就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了。

那時他以為我已經結婚了。

「對不起。」他跪在我麵前,很誠懇地道歉。

我咬他,扯他頭髮,對他拳打腳踢,可惜做了幾年白領,體力嚴重下降,江岩頂多受了點皮外傷,我卻是腳下一空,直接倒地。

江岩眼疾手快伸手撈住我,做了我的人肉墊子。

我啃著他的肩膀就開始哭。

江岩歎口氣,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安撫著我的後背。

「你從來都是這樣,從來不問我到底要不要,隻要你覺得對我好,就擅自做決定。」

就像他給我買禮物的時候從不問我要不要,喜不喜歡,直接就買了。

所以他覺得我和他分開會更好,他也不會問我願不願意分手。

「你這個習慣很不好!」

「嗯,以後你管錢。」

「你有那麼多朋友,就算身上一分不剩,你想走,永遠都能想到辦法的。」

江岩抱著我,沉默了很久。

我差點以為他又是默認,就聽到他說:「走不了了。

「試過一次,發現走不了,纔回來的。」

「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我狼狽地把眼淚鼻涕全糊在江岩身上。

「我以前也冇相信你對我的感情。一比一,我們打平了。」

江岩已經主動給自己戴好了戒指。

他比分手前瘦了些,所以這枚男戒有點大了。

但是沒關係,我可以再養胖他。

13

其實我和江岩似乎不該和好得這麼容易。

但人生隻有短短百年,我們快到三分之一。

分開太久,即使以後的每一天我們都在一起,也隻剩下幾十載。

所以,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和好的那天我狠狠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手機上多了一個吊墜。

是一捲風箏線。

我眯著眼睛打了個嗬欠,身後的身軀堅韌有彈性,攬著我腰肢的手臂稍微用力,將我更深地送到他懷裡。

「幾點了?」江岩嗓音低啞,顯然還冇睡夠。

我翻身,整個人貼上去,安撫地拍拍他的腰:「還早,再睡會兒。」

從此,夜夜好眠。

14

江岩番外

江岩模樣俊,幼兒園的時候,就有女生為了和他做同桌大打出手。

但他身邊來來去去的朋友很多,異性也不少,卻冇見他和哪個女生距離近。

除了肖薔。

肖薔是江岩的青梅,是他的鄰居,底線和原則,軟肋和盔甲。

他會把每一個人都默默分類,排位。

肖薔戴著皇冠,坐在他所有分類的頂端。

他過了很多年的苦日子,但他其實一點都冇覺得苦。

在酒吧打工的那幾年,幾乎每個晚上,都有人拿著手機,想和他來一場無傷大雅的曖昧。

但他忙著賺錢,忙著給肖薔買東買西,哪有空陪那些人聊天。

身邊人都知道他有個讀名牌大學的女朋友,因為江岩的手機螢幕和聊天背景都是他和肖薔的合照。

有人藉著關心他的名義,明裡暗裡提醒江岩,怕他辛苦一場,最終隻養了個白眼狼。

江岩的回答是把那個人揍掉了一顆牙。

他像一隻戴著項圈的狼犬,繩子虛虛窩在肖薔手中。她鬆一點,他就好奇地跑遠一點。她緊一點,他就乖乖貼在她的腿邊,哪兒也不去。

大三那年,肖薔代表學校參加了主持人大賽,江岩偷偷請了假,想給肖薔驚喜。

肖薔穿著他給她買的淡黃色小裙子,在台上熠熠生輝。

那一瞬間,冇來由地,江岩突然就感到了自卑。

她在台上,他在台下,隔著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卻仿若隔了銀河。

大四畢業,肖薔和家裡鬨翻,江岩借遍了周圍朋友,湊齊了肖薔父母想要的彩禮。

他們買斷了親緣,代價是兩人身上加起來不超過一千塊。

所以隻能租了一間很破舊的房子。

肖薔很厲害,她去市場淘了一些二手玩意兒,一點一滴,把房子整理得總算能住人。

江岩心疼她受了委屈,隻想發誓努力多掙錢,讓肖薔過上更好的生活。

就在此時,他遇到了那個男人。

那個曾經和肖薔肩並肩站在台上一起發光的男人。

對方有著卓越的家世,優雅的氣質,不凡的談吐,和江岩有著天壤之彆。

他說,肖薔跟著江岩,隻能住三百塊一個月的出租屋,吃五塊錢一份的盒飯。

而跟著他,肖薔有車有房有優渥薪水。

肖薔這些年吃了太多苦了,希望江岩能識趣一點,主動退出。

江岩當時並冇有什麼想法,他隻是沉默地回家,發現門鎖又壞了。

這個門鎖經常壞,他得和房東商量,換個新的。

他一邊想著,一邊煩躁地脫掉

t

恤想洗個澡。

身後傳來腳步聲,不像是肖薔的頻率,所以江岩隻是冷漠地回頭。

是酒吧某個追了他很久的女生,鼓起勇氣站在江岩麵前,一件一件脫掉衣物,想毛遂自薦。

這種事江岩遇到過很多,這年頭的女性麵對自己感興趣的男性,似乎都非常主動。

江岩之前住在酒吧宿舍的時候,有一天下班,發現自己的床上躺了一個裸女。

出於愛屋及烏,江岩對於和肖薔同一性彆的人很少會像麵對男人那樣直接動手,最多也就是無視。

但對方的內衣都甩到他腳下了,他覺得有點反胃,想撿起來扔掉,然後洗手。

就是這個時刻,肖薔回來了。

江岩的大腦空白一秒,張嘴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隨即而來的,是那句一直在腦海中不斷徘徊的話。

「你和肖薔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忍心讓肖薔跟著你一起吃苦,身上的光芒慢慢黯淡嗎?」

在他還冇想清楚之前,他的嘴巴先大腦一步。

說了分手。

真說出了口,原本一直落不到實處的心臟,突然就有了個支點。

江岩覺得,他和肖薔相依為命二十年,緣分似乎也隻能到這裡了。

為了斷得乾脆,他什麼都冇拿。

其實那個風箏掛件他也不該拿的,但他當時大腦渾渾噩噩,強撐著不心軟已經耗儘了他所有的精力,再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了。

他逃了,逃得很遠,很狼狽。

離開肖薔之後,他的生活瞬間冇了重心。

他無所事事,朋友讓他喝酒他就去,喝多了就臭著臉坐在角落,一臉的生人勿近。

後來他又覺得不行。

肖薔是個冇脾氣的,又冇有很強的事業心,萬一以後婆家嫌她身家不夠怎麼辦?

想到這裡,江岩重振旗鼓,戒了煙,戒了酒,開始搞事業。

他確實腦子很靈活,也有賺錢的資本,和朋友合開的酒吧運行得不錯,朋友就說,想開個分店,問江岩選址建議。

江岩條件反射,說完了,才反應過來。

那是有肖薔在的城市。

他有很多機會後悔,但否決的話到嘴邊,卻像被堵住。

或許他一直在隱隱地期盼,等著一個合理的藉口出現,讓他又回去。

新店開業,江岩忙裡忙外。

其實他不需要那麼親力親為,但是忙碌一點,累一點,他就能更好地剋製想窺探肖薔的念頭。

可惜似乎是累過了頭,新店開業不久,他剛鬆口氣,就出了車禍。

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是看手機。

他記憶力好,通訊錄冇有任何人的名字。

唯獨緊急聯絡人那一欄,寫著肖薔,下麵是她的電話。

他看到了通話記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念頭,希望見到肖薔,

又覺得還是彆見了。

直到走廊重逢。

耳邊的喧囂都消失了,

江岩第一眼,

就看到了戴在肖薔無名指上的戒指。

她結婚了啊。

挺好的。

真是奇怪,那枚戒指很小,

他怎麼就一眼看到了呢。

隨即江岩又想,

不是說是富二代嗎,

怎麼這麼摳,

連鑽戒都捨不得買。

又聽到肖薔說要還他錢,

江岩的臉色就越發冷峻。

現在要和他劃清界限了?憑什麼?他給她花錢是他樂意的,

她憑什麼還錢?

那天晚上他躺在病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生怕睜開眼就看到肖薔捏著卡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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