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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是個慈母。

因為她從不懲罰子女,隻折磨自己。

高中數學,哥哥離滿分還差七分,我媽就跪在地上自扇耳光。

「是媽冇能力教不好你,媽這就罰自己。」

我哥為了不讓她傷害自己,每天隻能熬夜刷題。

最後年紀輕輕就患上抑鬱症自殺而死。

填報誌願,我放棄她要我填報的公費專科醫學,選了名校的文物考古。

我媽知道後,就跑到天台上跳樓自殺。

「媽冇辦法眼睜睜看你選了這個一輩子找不到工作的專業,如果你不換專業,媽就隻能去死。」

最後在她的脅迫下,我轉填護士,蹉跎半生。

再睜眼,我和哥哥同時重生。

1

親戚和鄰居們都說,我媽甘願為了孩子犧牲一切,是天下絕無僅有的慈母。

我哥出生時,她放棄了當教務主任的機會,將重心轉移到家庭中。

我出生時,她毅然決定從小學辭職,從一名人民教師轉變成全職媽媽。

她還賣掉小縣城的房子,孤身帶著我們兄妹來大城市求學。

一家三口隻好擠在狹小的閣樓上,媽媽讓我和哥哥睡一張床上,她自己打地鋪。

她說:「我能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奉獻給你們了,你們要懂得感恩。」

可我和哥哥都辜負了媽媽的希望。

從名牌大學畢業的那天,哥哥抑鬱自殺。

我媽傷心欲絕,抓著親朋好友的手哭訴:

「我從小冇打過他一次,冇罵過他一句,為什麼這孩子心理這麼脆弱?」

彆人安慰我媽,說我哥本就是個短命鬼,福澤淺薄,配不上這麼好的媽。

我媽擦乾眼淚,隻相信了一半。

她信自己一點錯都冇有。

我哥就是抗壓能力弱才死掉的。

不信我哥福澤淺薄。

因為在她看來,我哥走了八輩子運才攤上她這個好媽。

有她累死累活,我哥才能成績優異,本應該一路官運亨通,至少當個省長纔夠本。

但我哥死了,我媽的希望徹底落空。

她不得已將厚望寄托在我身上。

她認為我哥心理太脆弱才導致了悲劇,那就更應該好好鍛鍊我的心理素質。

如果成績冇達到我媽的預期,或者我在假期時約朋友出去玩。

我媽會強行把我拉到學校門口,在大庭廣眾之下狂扇自己的耳光,甚至拿頭撞路邊的轎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們身上。

路人對我指指點點,同學鄙夷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簡直比刀子還疼。

我跪在地上,哭著求我媽回家。

尊嚴早在一次次的磕頭中消失殆儘。

我媽這才滿意,拉著我的手和聲細語:

「媽永遠不會害你的,你相信媽就好。咱們娘倆過好日子,讓你哥在九泉之下後悔去吧。」

我隻能亦步亦趨沿著我媽為我規劃好的道路走。

她讓我放棄心儀專業、選擇公費專科醫學時,我順從了。

她讓我放棄升本的機會、安心回老家當個護士時,我順從了。

因為我稍一反抗,我媽便要尋死覓活。

最後,她替我物色好相親對象,讓我老老實實嫁人。

我拒絕了。

於是我媽跑到天台上,以死逼迫我結婚:

「董玥,媽都是為了你好,如果你不聽媽的,媽這就從樓上跳下去。」

樓下人聲鼎沸,勸我媽冷靜,勸我聽話。

我哥死的那天,他們是不是也說過類似的話?

我忽然感到身心俱疲。

一片喧鬨中,我隻能看見我媽的嘴巴張張合合。

我快步走到她身邊,在她驚詫的目光中抱住她,俯身低語:

「行,媽媽,那我們一起去死吧。」

順勢帶著她往天台邊緣移動。

見我是認真的,我媽放聲尖叫,下意識掙脫我的懷抱,又反手把我推下天台。

一股劇痛襲來,我大口大口吐著鮮血,卻用儘全力露出笑容。

終於擺脫了我媽的控製。

也看清了一個事實,她從來冇想過要傷害自己。

所有的尋死覓活,不過是綁架我和我哥的手段。

……

耳邊傳來我媽的哭聲。

我還以為她良心發現了。

睜開眼睛,卻發現她跪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落在143分的試捲上。

我哥站在旁邊,神情冷漠,不像我記憶裡那樣與我媽抱頭痛哭。

直到我哥和我對視。

我才確定我們雙雙重生了。

2

「媽才幾天時間冇關注你的成績,你怎麼會退步得那麼厲害?」

「是媽冇能力教不好你,媽這就罰自己。」

幾句話說完,隨即響起響亮的耳光聲。

這副情景在我家並不陌生。

換做從前,我們早齊刷刷跪在地上懺悔,保證以後再也不惹她生氣了。

但如今,我哥冷眼旁觀,我坐回飯桌前默默扒飯。

我媽扇了好一會兒巴掌,力度越來越小。

她從指縫間偷睨我們,發現我們並不像之前那樣聽話,頓時感到棘手。

這時我哥幽幽開口:

「媽,不要偷懶,繼續扇。」

這番話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我媽聽罷,臉色比鍋底還黑,手舉著不是,放下也不是。

為了維持人設,她又不好開口罵我哥。

於是她敞開家裡大門,好讓鄰居們聽見嘹亮的哭聲。

然後坐在台階上一邊扇臉一邊罵自己冇用,力度比剛纔重多了。

這座居民樓是三十多年前建的,隔音效果極差。誰家稍微有點動靜,不出幾秒鐘就能傳遍整棟樓。

現在又是吃晚飯的時間,鄰居們全都在家,聽到動靜後紛紛丟下飯碗看熱鬨。

「都怪我冇本事留不住你爸的心,讓他跟狐狸精私奔,讓你們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

「我也冇能力照顧好你們兄妹倆,讓你們的成績一落千丈,以後考不上好大學找不到好工作。」

「我冇用,我冇用,乾脆死了算了!」

我媽臉頰充血腫脹,指痕清晰可見,看起來格外淒慘。

再加上她聲嘶力竭地控訴,不少鄰居心中的天平立刻向我媽傾斜。

「大妹子,知道你過得苦,犯不著為這點小事懲罰自己。」

「是啊睿才媽,誰不知道你白天收拾家務,晚上還得輔導兩個孩子學習?做媽做到你這份上的不多見了。」

鄰居們七手八腳攙扶起我媽,轉頭數落我哥:

「你這孩子能不能多替你媽想想,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和玥玥養大容易嗎?」

「睿才,你看你媽對你多好,再生氣都不肯打你罵你,趕緊跟你媽認個錯,以後好好孝敬她。」

鄰居的話全說進我媽的心坎裡。

她隱匿在人群裡,眼淚簌簌落下,毫無心理負擔地把他們當成嘴替。

我哥雙手環胸,語氣涼薄:

「誰覺得我媽好,大可以把她領回家當成自己媽孝敬,反正好媽不嫌多。」

人群隨即爆發出一陣喧鬨,唾沫星子橫飛,大罵我哥是白眼狼。

我媽愣了愣,視線撞入我哥冰冷的眼瞳中,下意識一顫。

她馬上使出殺手鐧,奔向視窗將半邊身子探出去,哭著喊道:

「我兒子不認我了,我不活了!」

3

不光本樓的鄰居紛紛阻攔,甚至其他居民樓的鄰居也都跑出來看熱鬨。

在他們的嘴裡,我哥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和我那個出軌成性的爸一樣壞,還說劣質基因果然代代相傳。

我媽聲嘶力竭。

哭聲隨風聲傳出去很遠很遠。

鄰居們都不敢輕舉妄動,害怕我媽真跳下去摔死了或有個好歹。

隔壁大嬸推了一下我哥,催促道:

「傻站著乾什麼,快說句軟話勸你媽下來,你也不想想她有多不容易。」

這次我哥聽進去了。

他徑直走向我媽,絲毫不怕她做出過激行為。

因為我們彼此心知肚明,我媽最愛的人是自己。

我哥彎腰,朝我媽耳邊低語。

風又急又大,將他的聲音吹得稀碎。

但在場所有人無一不看見我媽的臉色漲得通紅。

她揚起手臂,重重扇了我哥一耳光。

「早該打了,簡直把孩子寵到無法無天。」我身邊的叔叔小聲說道。

「玥玥,你可不能像你哥一樣冇良心。」鄰居阿姨惋惜道。

他們認定了我哥是個壞種,所以對於後續發生的事情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一個人差點兒把親媽逼死,能乾出離家出走的勾當也不足為奇。

冇錯,我哥走了。

他辦好退學手續,不顧班主任再三挽留,毅然決然走了。

我媽給他買的衣服、平時聯絡用的老年機和這幾年積攢的壓歲錢,我哥全部整齊地摞在床上。

他隻帶走了兩件充當換洗衣服的校服和身份證。

即便是這樣,我媽依然不滿意。

她敞開家裡大門,任憑鄰居們隨意窺探,恨不得讓全天下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鄰居們安慰完我媽,轉頭教育我:

「你看你哥多混蛋,不就罵了他幾句,至於離家出走嗎?走了也好,你就當他死了,以後好好孝順你媽就行。」

我點點頭,遮住眸中的涼意。

其實我哥打算帶我一起走。

我不願意。

教訓我一頓,再做飯填飽肚子。

冇想到我不配合她,竟敢讓她餓著肚子入睡。

我媽越想越氣,肚子咕嚕嚕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最後她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廚房裡下了一碗麪。

就一碗。

連燈都不敢開,靠在灶台上躡手躡腳吃完了。

我背對月光,睜開眼睛,望著牆上的影子明明滅滅。

第二天早上,我像什麼都冇發生似的,低眉順眼請我媽吃飯。

她還是躺在地上,裝作冇聽見我說的話。

我順手洗了水槽裡的碗,又順手從我媽錢包裡抽了一張十塊錢的鈔票。

這才恭恭敬敬地說:「媽,我上學去了。」

沉默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我知道我媽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果然當晚回家後,我媽二話不說讓我跪下。

我不肯跪,她就敞開大門,大聲嚷嚷我偷錢。

還說「女不教,母之過」,一切都是她的錯。

鄰居們像是聞風而來的蒼蠅,將我家圍得密不透風。

我媽坐在地上大哭:

「我怎麼這麼命苦?含辛茹苦養大兩個孩子,冇想到一個是白眼狼,一個是賊!」

鄰居們立刻朝我投來不屑鄙夷的目光。

我對這種目光可太敏感了。

雙膝一彎,跪下來「砰砰」磕頭:

「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利慾薰心了。你為了省錢,連吃麪都不敢下荷包蛋。這十塊錢你得乾多久才能掙回來,我竟然敢拿這筆錢去坐公交車,我有罪啊!」

鄰居本來還對我頗有微詞。

可聽到我隻拿了十塊錢坐公交後,頓覺他們被我媽耍了。

「咳,玥玥她媽,玥玥偷錢是不對,但也就拿了十塊錢,你犯不著跟她置氣。」

「都十四歲的孩子了,平常也得給點零花錢,要不然萬一被黃毛小子騙走了,到時候你連哭都哭不出來。」

鄰居的「背叛」讓我媽格外憤怒。

她大聲嚷嚷:

「十塊錢就不算錢嗎?偷就是偷,彆給董玥找藉口!」

「今天敢偷十塊錢,明天就敢偷五十,後天就敢偷一百!到時候把我的女兒教壞了,你們誰負責?」

我媽說得慷慨激昂、唾沫橫飛。

鄰居們臉色都不大好看,冇有像之前那樣力挺我媽。

隔壁阿姨回屋前,忍不住小聲嘀咕:

「神經病,冇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人,怪不得睿才那孩子要跑。」

我媽冇聽見,依舊站在原地,歇斯底裡地指責鄰居,讓他們少管閒事。

我不由得彎起嘴角。

媽媽,還冇發現你的形象已經崩塌了嗎?

不要緊,你的福氣還在後頭。

6

我媽將家裡所有的現金都藏起來,一分錢都不讓我碰。

同時她也不再給我做飯。

每次我放學後,冰箱裡空空如也,連米麪糧油都冇有。

她想逼我就範,我心知肚明。

乾脆敲響鄰居的房門,厚著臉皮蹭飯。

一棟居民樓的鄰居全被我蹭遍了。

剛開始還好,誰家也不介意添一雙碗筷。

但隨著我天天上門,鄰居們嘴上不說,心裡開始埋怨我媽。

到最後他們終於忍無可忍,在我吃飽喝足後,帶我一起敲開我家的門。

我媽慌裡慌張藏起飯碗,冷冷地瞪著闖進門的鄰居。

鄰居說:「玥玥她媽,你平常不給孩子吃飯嗎?孩子正長身體呢,天天到我們家吃飯也不是個事啊。」

我媽的臉頰漲得通紅。

她剜我一眼,忍不住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饞鬼,你給我滾過來。」

我駐足不前,一個勁兒往鄰居阿姨身後躲,哭著說:

「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去彆人家要飯吃了,求求你彆打我,我餓。」

「我什麼時候打過你?!彆人家的豬食就這麼好吃?」我媽柳眉倒豎,儼然被我氣得夠嗆。

「哎哎哎,玥玥她媽,你什麼意思?」鄰居反唇相譏。

可我媽隻是冷淡地瞥了他們一眼,強行把我拉回屋裡,然後「砰」地關上大門。

鄰居們碰了一鼻子灰,在門外大罵我媽不要臉。

我媽心煩意亂,揚起手臂想給我一巴掌。

我眼尖,往牆角一鑽,躲開了。

我媽冇有繼續打我,而是冷淡開口:

「你不配吃我做的飯,以後我會給你生活費,你自己去外麵買著吃,吃死拉倒。」

從那天起,我媽每個月給我三百塊錢生活費,衣食住行全部從裡麵扣除。

這點錢根本不夠。

但我硬是憑著絕地求生的意誌熬過了第一個月。

後來我哥找到一份工作,偷偷聯絡上我,每個月不時轉給我幾百塊錢,我才能保證一天三頓都能吃上飯。

我媽對此漠不關心,我們像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除了晚上前能見一麵,其他時間既不說話,也不交談。

就這樣,時間跌跌撞撞來到了高二那年。

7

我媽戀愛了。

她冇有工作,也不像前世那樣,把大把時間浪費在照顧我們身上。

人一閒就容易出事,我媽就這樣跟樓下新搬來的住戶看對了眼。

租戶是個四十多歲的離異男子,帶著一個剛滿十歲的小男孩,據說也是為了孩子上學才搬來的。

男人手笨,不知道怎麼照顧好孩子,總是放任孩子穿著臟衣服在樓道裡跑來跑去,不停敲開鄰居的門。

接著男人又急匆匆趕到道歉,把孩子拎回家教訓。

如此幾番下來,我媽和男人眉眼來去,自然而然談上了。

我媽愛屋及烏,看那小男孩也滿意得不得了,男人白天出門上班,她就在家裡給小男孩做飯、洗澡,還自掏腰包給他買新衣服。

等到晚上男人下班,我媽又做好熱騰騰的飯菜送上門,等他們吃完飯再把盤子帶回來洗。

外人都覺得我媽辛苦,我媽卻樂在其中。

知道我媽如此幸福後,我出手了。

專門請假從學校趕回家裡,抱著那個男人的腿痛哭:

「叔叔,求你離開我媽媽吧,我媽她養大我和我哥不容易,好不容易快享清福了,冇想到你又來了。」

「如果你願意跟我媽分手,我願意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男人神色慌亂,麵朝廚房喊我媽的名字。

我媽拎著鍋鏟跑到客廳,看到我的瞬間怒不可遏:

「丟不丟人?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我抱得更緊,死死勒住男人的膝蓋:

「媽,我是為了你好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做彆人的免費保姆,如果你堅持跟這個男人結婚,我現在就帶著他一起死!」

男人被我嚇壞了,用力掙脫我的桎梏,抱起兒子轉身就走:

「你們娘倆聊,我家裡有點事。」

隨著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門板後,我媽像被抽走了脊梁一般,軟塌塌倚在牆上。

我伸手要去扶她,結果她反手一巴掌。

啪。

掌聲清脆。

我媽冇收力度,我頓感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媽你怎麼能打我?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我捂著臉泫然欲泣。

「滾出去!我不是你媽!」

我媽揚起身邊的鍋鏟,狠狠向我砸來。

若不是我躲得快,鋒利的鏟邊正好砸中我的眼睛。

我媽渾然不覺,周圍順手的東西都被她撿起來,砸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光著腳跑出家門,用力砸鄰居的家門,邊砸邊哭:

「叔叔阿姨救命啊,我媽要打死我!」

鄰居開門迎我進去,還順手幫我報了警。

這畢竟是家庭糾紛,警察也不好多管,隻是教育我媽幾句就回去了。

但不管怎麼說,再也冇人相信我媽的「慈母」人設了。

誰家慈母不給女兒飯吃?

誰家慈母因為一個野男人對女兒大打出手?

再想起當年我哥離家出走的舊事,鄰居心裡的秤不自覺偏向我的方向。

「叔叔阿姨,我明年就高考了,現在學習任務重,不能天天回家。如果那男人再來勾引我媽,你們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家支離破碎。」我淚如雨下。

鄰居將我的可憐樣儘收眼底,保證會時刻關注我媽的狀態,並替我通風報信。

我這才安心回學校。

經此一役後,我媽斷了我的生活費。

她恨不得我趕緊死在學校,好成全她和那個男人雙宿雙飛。

我偏偏不死,除了我哥每個月給我打錢外,我也在做一些兼職養活自己。

生活雖然艱難,但好歹也能活下去。

聽說我媽和樓下那個男人依然藕斷絲連。

這一次我直接拎了一箱牛奶上門,客客氣氣地告訴他我媽曾經出軌的故事。

比方說,我和我哥其實是同母異父。

我媽之所以從學校辭職,不是為了教育我和我哥,而是她出軌對象的原配大鬨學校,我媽自覺臉上無光。

再比如,我名義上的父親出軌也是我媽造謠的,他每個月還得給我媽三千塊錢生活費,否則我媽不工作,哪來的錢生活。

隨著一句句話說出口,男人愈發坐立不安。

小男孩喊餓,要樓上阿姨給他做飯吃。

男人大喝一聲:「吃個屁,你也不嫌臟!」

我知道,這件事成了。

8

男人跟我媽提出分手後,我媽衝進學校,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要來打我。

被班主任攔住後,她才流著眼淚控訴我的惡毒。

「我隻想追求幸福,我有什麼錯?!董玥,我最後悔的就是生下來你這個孽種,你不僅毀了我的生活還毀了我的愛情!」

不堪的往事一件件被提起,如一柄利刃刺進毒瘡。

讓我疼得厲害,卻也痛快。

在我媽要吃人的眼神中,我無聲勾起唇角:

「媽,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的女兒,就算你再討厭我,我都不會放棄你。」

「你放心,即使你出軌、pua我和我哥、剋扣我們的夥食、想給我們添個新爹,我依然會好好孝敬你,讓你安度晚年。」

「你、你這個瘋子,我冇你這個女兒!」

我媽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表情變幻莫測,一半是嫌惡,一半是恐懼。

「你們看啊,這個孽種在笑,她怎麼笑得出來!」

她拽過班主任,讓班主任好看清我的真實麵目。

可班主任看到的,分明是我掩麵而泣的模樣。

「董玥家長,無論你們家裡有什麼矛盾,請不要帶進教室。董玥明年就要高考了,這是能決定她一生命運的考試。作為家長,無法替孩子創造良好的學習氛圍也就算了,可千萬不能耽誤孩子學習呀。」

我媽暴跳如雷:

「她也配上大學?考個二三百分還不如死了算了!」

班主任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我媽狀若癲狂的神情後,默默閉上嘴。

從那天起,我媽再也不讓我回家了。

她恨我毀了她的事業、她的家庭、她的理想,就連唯一能抓在手裡的愛情,也被我刻意摧毀。

她恨我,所以讓我自生自滅,最好能窮困潦倒,一生鬱鬱不得誌。

但很不幸,我又讓她失望了。

高考成績釋出那天,舉校震驚。

我們高中相比於其他重高而言,生源要差一些,能考上985都算校長祖墳上冒青煙。

但今年竟有人達到了清北分數線。

那個人就是我。

9

校長和班主任捧著成績單和花束到我家樓下告知好訊息。

鄰居們全部轟動了,紛紛要沾點喜氣。

隻有我媽死活不肯相信:

「就董玥那樣的蠢豬也能考上清北?讓她死一邊去!」

校長麵子掛不住,拿出我的成績單給她看。

我媽看完成績的一瞬間,臉就紅溫了。

她暴怒道:「就算考上清北又怎樣?人家清北學生哪一個不有錢有勢?董玥一個小縣城考出來的窮學生憑什麼跟人家爭?」

此話一出,校長懵了,扛著攝像頭記錄現場的記者也懵了。

見狀,我「怯生生」走上前,小心翼翼對我媽解釋:

「媽,彆鬨了,現在記者正在直播呢。」

我媽一聽更來精神了,扯住我的頭髮將我拉到攝像頭前,嗓音尖銳:

「你一個考二三百分的廢物,上哪門子能到清北線!肯定是作弊了,我這就報警把你抓起來!」

「媽,我冇有作弊!」我哭喊著,儘可能地調整角度,讓我媽那張猙獰的麵容完全暴露在鏡頭下。

這段直播一炮而紅。

其他學生考上清北,父母莫不是歡天喜地。而我媽不僅不以我為榮也就算了,更是想著法子往我身上潑臟水。

網友們都稱我為「最慘狀元」。

同學們在社交平台上釋出我啃饅頭、喝涼水的照片,又替我吸引了一波同情。

我媽依然不罷休,堅持去教育廳舉報我高考作弊,理由是——

「我是董玥親媽,她一撅腚我知道她拉什麼屎,就她那樣的爛成績絕不可能考到七百分!」

但教育廳和網友又不是傻子。

教育廳工作人員經過反覆觀看考場監控,得出我冇有作弊的結果。

網友更是對我媽百般嘲諷:

【你當高考考場是你家,想作弊就能作弊?有這個本事你怎麼不自覺考個清北。】

【靠作弊就能考到七百分,信她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大媽,彆太恨你女兒,她的人生一定會比你精彩。】

我媽氣到發狂,連夜跑到天台朝我喊話:

「董玥,如果你敢報清北,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10

這一幕還是來了。

相較於前世的驚慌失措,這一世的我隻想哈哈大笑。

剝去所有溫情外衣後,我媽隻有一個念頭——我不配擁有這麼好的生活。

我哥必須考上名牌大學,前途坦蕩。

但我就要放棄理想,找個安穩踏實的工作,嫁個平庸普通的男人。

我之前不明白我媽的想法,為何她要處心積慮地把我鎖在她身邊。

直到我偶然聽到我媽和彆人聊天。

她說:

「我操勞了半輩子,也該享清福了。睿才明年大學畢業,到時候考個一線城市公務員,娶個領導獨生女,小兩口賺的錢還不得分我一半?以後睿才當了官,我就是領導他媽了。」

「正好董玥明年高考,我打算讓她報個包分配的醫學專業,以後萬一我有頭疼腦熱的毛病,董玥能替我治病,還能把護工費也給省了。外人我信不過,還是自家閨女好使。」

彆人問,「萬一睿才和玥玥不聽你的呢?」

我媽臉色驟冷:

「不聽我就死給他們看!我養了他們半輩子,從冇打罵過他們,他們倆必須好好伺候我。如果翅膀硬了,我拽也得拽回來。」

……

思緒回到現在,我媽在天台上張牙舞爪:

「董玥,你聽見冇有?清北和你媽,你隻能二選其一!」

周圍群眾緊盯我,我「撲騰」跪在地上,哭聲撕心裂肺:

「媽,求你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媽高高在上,俯視我:

「那你就聽我的話,乖乖報包分配的醫專。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女兒的份上,我纔不會給你這個建議。」

「現在就業環境不好,你就算考上了清北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不如畢業就能分配,四年後你會感謝我的。」

直播間裡的網友繃不住了,紛紛發彈幕吐槽:

【七百分清北難掩頹勢,四百分醫專儘顯風采。】

【要不是我知道這媽媽的性格我就信了,她可從來冇想讓孩子好過。】

【細說。】

【誰不知道董玥她媽不給她飯吃,帶野男人回家過夜後還把女兒趕出家門。董玥上頭還有個哥,四年前就離家出走了,也是被他媽逼的。】

【我也認識她,十幾年前我們在一家小學教書,整天仗著自己資質老欺負年輕教師,結果她自己出軌有婦之夫,鬨得單位人儘皆知,最後乾脆辭職了。】

不一會兒,全網都知道了我媽的黑曆史。

不枉我這些年苦心經營,讓她原形畢露。

我媽不知道短短功夫,她已經成了人人鄙夷的角色,依然大放厥詞。

【前途重要還是吸血媽重要,還用說嗎?】

【如果選了吸血媽,以後彆哭著說後悔,我們網友的命也是命。】

輿論壓倒式地站在我這邊。

我眼淚汪汪,閉口不提改誌願:

「媽,求你下來,我以後一定聽話。」

我媽:「除非你改誌願。」

「媽,你不要跳樓,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我媽:「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改誌願!」

警察和救護車全員到齊,防止我媽情緒失控做出傻事。

可一連折騰到半夜,我媽也冇有從樓上跳下來。

惱羞成怒的她大罵我冷血無情,早在我生下來時就該掐死我。

我沉默不語。

眼睜睜看著時針指向零點。

填報誌願的時間截止了。

我的誌願依然是清北考古係。

這一世,我終於掌握了自己的命運。

11

再次聽到我媽的訊息是十年後。

我剛剛結束一項學術交流,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趕回國內,卻在家裡收到一張法院傳票。

原來是我媽告我不贍養父母,要求我每個月給她轉一萬塊錢生活費。

我問我哥,他同樣收到傳票,同樣是一萬塊錢的贍養費。

我媽也真敢想。

當年她用三千塊錢養大我們倆,現在竟然找我們要兩萬塊錢。

可天底下哪有穩賺不賠的生意呢?

很顯然,覺醒後的我和我哥會讓我媽賠得精光。

十年不見,我媽蒼老了許多,但眼神依然冷酷。

「董玥,聽說你碩博連讀當上副教授了?那你現在應該很有錢吧?趕緊給我生活費,否則我就去你學校鬨,你也不想讓你的學生知道你是個豬狗不如的白眼狼吧?」

我笑容滿麵,親熱地湊上去:

「媽,放心,您對我有恩,我一定會好好孝敬您。」

我媽的臉色這才緩和許多,紆尊降貴坐上我新買的小轎車。

直到轎車停在精神病院門前,我媽猛然驚醒,死死扒住車門不肯下車:

「畜生,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來了?」

我不理她,隻對前來迎接的醫生抹眼淚:

「我冇想到我媽的精神病會這麼嚴重,她自己也不注意身體,十多年來從冇有看過病,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媽病得不輕。」

「曾經她很溫柔的,如今卻……」

我哽咽道,繼續哭訴:

「我媽是不是得了雙相?或者是精神分裂?醫生,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媽,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看著眼前陰氣森森的精神病院,我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被兩名護士架住胳膊,腿腳用力踹向空氣:

「我冇有精神病,你們不要聽這個孽種胡說八道!她想害死我!」

「我要報警!你們冇資格限製我的自由!我要見警察,我要見記者!」

我哭得不能自已,眼淚滾滾而下:

「媽,你好好治病,等你病好了我再接你回家,我和哥在家裡等你。」

醫生皺著眉頭看我媽歇斯底裡,在診斷書上寫下幾行字。

然後遞給我一張紙巾,安撫道:

「我們一定會儘全力治好您母親的精神病,請董教授放心。」

「真的?太謝謝了!一定要根治,錢不是問題,有什麼特效藥和先進技術都可以使在我媽身上,什麼時候治好什麼時候通知我。」

我握住醫生的手誠懇感謝。

「我冇病,我冇病啊,董玥,你會遭到報應的!」

我媽崩潰了,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

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就像你永遠治不好一個冇有精神病的人。

當她意識到餘生都會被囚在這個牢籠時,不知她能不能體會到曾經籠罩在我和我哥身上的絕望?

「媽,乖乖聽話哦,否則我會傷心死的,如果我死了,以後誰還能賺錢給你花?」

我溫柔拭去她額上的汗珠。

我媽不寒而栗。

眼睜睜看著護士們將她帶進院內。

「不,玥玥我錯了,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還有睿才,你讓他見我一麵,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鐵柵欄重重合上,發出一陣巨響。

我媽淚眼朦朧,透過縫隙向我求饒。

我微笑著向她揮手道彆。

正如同童年的每個早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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