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一味藥第1章_繁體小說網

我的妻子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神醫。

她有個最會製毒的竹馬師弟。

兩人你毒我解，熱鬨了十幾年。

直到我被下了劇毒，差點冇命。

醒來她邊寫藥方邊歎氣：

「你彆怪阿川，他就是孩氣慣了，不是有意要害你。」

「他知道我能救你，故意與我置呢。」

話剛說完，又被淩川的匆匆喚去。

她走的太急，以於方子少了味藥都不曾發現。

久違的係統終於被觸發：「死在女主手裡才能回家，解藥出錯變成毒藥，宿主可以選擇是否服用。」

我將方子遞給藥童阿湫，笑了笑：「拿去煎了吧。」

慕容雪回來的時候，阿湫剛把熬好的藥端過來。

熱騰騰的藥汁，氤氳了她的容顏。

她脫下外袍，朝我笑：「這般巧，可是等著我餵你呢？」

說著接過藥向我來，熟練的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我嘴邊。

我怔怔的望著，等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回去了。

見我不動，她微微挑眉：

「怎麼了？這藥趁熱喝效果最好。」

我聲的笑了笑，伸將藥碗接過來，仰頭飲儘。

許是喝的太急，嗆得我不住的咳嗽起來。

慕容雪一邊心疼的替我拍背，邊好笑：

「這麼急做什麼，又冇人跟你搶。」

「今日怎麼這麼乖，不鬨著要我餵了？」

我坐直了身子，牽了牽嘴角：

「不用了，以後都不用了。」

她微愣，臉漸漸暗淡下來，聲微沉：

「是還在生阿川的氣？」

她歎了口氣，伸手要抱我：

「他不過是孩子氣，本性並不壞，你既然冇事，就不要與他計較了吧？」

我不留痕跡的避開她，聲音淡淡的：

「倘若我真出事了呢？」

她怔住，隨後無奈的搖頭，啞然失笑：

「有我在，怎麼可能呢？」

是了，我的妻子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神醫，冇有她解不開的毒。

這麼多年淩川也冇少給我下毒，大到瞎眼失聲，小到起疹腹瀉，總能被慕容雪輕而易舉的治好。

這次，又怎麼會例外呢？

她望著我，桃花眼裡閃爍著淡淡的笑意，一副縱容寵溺的模樣。

彷彿我這一遭苦楚於她而言不過是場鬨劇。

怎麼變成這樣的呢。

起初，她明明也是在意過的。

那時我們新婚燕爾，淩川在我的酒水裡下了滿天星，我渾身起疹，癢的厲害。

慕容雪大怒，替我解毒後提著劍要和淩川斷斷絕往來。

然不過三日，她敗在了他的眼淚攻勢下。

淩川懸梁了。

她趕到的時候，他凳子都踢翻了，脖頸上勒出道道紅痕。

慕容雪又驚又怕的抱著他，愧疚又心疼。

「他心中難受，不過是想發泄一二。並非有意毒害你。廷昊，這事兒便算了吧。」

回來之後她疲憊的揉著眉心，告知我。

我這才知道，原來她和淩川許過婚約的。

她答應他，若二十歲那年仍冇有意中人，她就嫁給他。

可惜，二十歲生辰那日她遇到了我，一見鐘情。

淩川又瘋又鬨，她把人送到南疆，一心要嫁給我。

「說來也是我對不住他，廷昊，你我夫妻一體，便也讓一讓他，可好？」

從那之後我一退再退，一讓再讓，直到今日，她給我用了致命的毒。

係統說，慕容雪心中有我，如果我捨不得，讓她發現藥方有錯就好了，她一定愧疚極了拚命彌補我愛我。

我無語搖頭，我要她的愧疚做什麼，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可是宿主，你本來不是已經放棄回到現代了嗎？」

我沉默。

是的，慕容雪待我極好，讓我覺得死在她手中這項任務根本無法完成，左右家裡也冇有牽掛的人，倒不如留下來陪她。

我卻忘了，人心易變，故人難尋。

「不了，我還是回家吧。」

左右不過一個月的藥湯，我等得起。

淩川要來給我道歉。

我下意識的拒絕：「不用了吧。」

每次他過來，準冇好事。

慕容雪握著我手，柔情繾綣：

「怎麼能不用呢，你是我的夫君，我也不能總叫你受委屈。」

我垂下眼，若是以往我定然覺得感動，可現在我隻覺得噁心。

人都說慕容神醫懸壺濟世，無論達官顯貴貧民百姓，皆一視同仁，乃君子之風。

哪怕家中私事，她也是一碗水端平，是非公正，不叫旁人指摘。

可惜，她想不負如來不負卿，最終畫虎不成反類犬。

淩川給我敬了杯酒。

桃花釀的果酒，酒香繚繞，看起來很是醉人。

我冇有接。

我對桃花過敏，慕容雪知情的。

想必淩川也是清楚的，畢竟當初的使我起疹的滿天星便加了桃花。

慕容雪朝我眨眼睛：「快喝了它，你放心我備好瞭解藥，必不會叫你吃苦頭。」

「乖些，他被我逼的來跟你賠不是，心裡不痛快使點小性子也是正常，他既然答應道歉，你就彆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

我瞭然一笑，接過桃花酒，在她欣慰的目光裡，抬手潑了過去。

酒水順著淩川的頭頂滴答下流，混著他不可置信的眼睛，甚是狼狽。

慕容雪猛地站起身來看向我，一向溫潤的臉瞬間鐵青。

可能是要走了，心氣兒也順了，從前的委屈也不想再受了。

我淺淺的笑了：「早說過，我不需要道歉的。」

「下次這種粉飾太平，皆大歡喜的戲碼，彆再喊我了。」

慕容雪摔門而去。

她發了很大的脾氣，一連幾天都冇有回來。

傍晚，阿湫照例給我端藥，欲言又止。

等我喝完，終於開口：

「老爺，主子她人雖冇回，卻日日派人叮囑我看著老爺喝藥，她說淩公子的毒霸道，解藥少一日不喝都不可，要我千萬盯著您。」

阿湫麵色複雜：「老爺，主子心裡還是念著您的。」

我牽動唇角。

原來，她這麼怕我死啊。

真不知道，她發現是自己親手寫的藥方毒死我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

咳咳！

我想笑，卻咳出一口血來。

木桌猩紅一片，阿湫驚了一跳，

眼前一黑，我昏了過去。

是了，幾種毒混在一塊兒，我的身子愈發差了，隻怕連一個月也撐不到。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燭光下，慕容雪滿臉焦急，正要伸手給我探脈。

她風塵仆仆，衣衫染塵，看起來剛趕回來。

猝不及防碰上我剛睜開的雙眼，她頓時愣住，很快抿唇收回手，麵色難看。

「顧廷昊，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種把戲了？」

「我就說我的解藥不可能治不好你，你想我回來直說就是了，何必裝昏迷呢。」

我將手腕塞回被窩，背過身，不鹹不淡的頂回去：

「不想來，你就回去吧。」

好險，隻差一點，差點就被她發現了。

她噎住，麵色反而溫和下來。

一隻手攀上我肩膀，聲音輕柔：

「好了，還鬨脾氣呢，多大點兒事。你若是不喜歡，以後我不叫他來就是了。」

「你不是總唸叨著去江州嗎，過幾日我帶你回去可好？」

我心神一動，點了點頭。

我的養父母在江州，回家之前，我總是要再回去看看的。

由她護送我，也好。

可惜，她還是冇能陪我。

出發那日涼城爆發了瘟疫，慕容雪在馬車前被人喊住。

她愧疚的看著我：「廷昊——」

我瞭然的笑了笑：「無礙，你去吧。」

幾個百姓朝我作揖：「公子大義！」

我上了馬車，頭也冇回。

慕容雪是神醫，這樣的事情冇少發生過。

性命關天，我從未計較過。

人命的事情排在我前麵，是理所應當的。

隻我未曾想到，所有的事都能排在我前麵，淩川卻能排在所有事的前麵。

慕容雪還是去了江州。

我到的時候，她正在焦頭爛額的試藥。

見到我她有幾分尷尬，無奈的歎氣：

「阿川這小子胡鬨，拿幾戶百姓試毒被人鬨到堂前，我要趕緊把解藥製出來才行。」

「那瘟疫呢？」我盯緊她的眼。

慕容雪遲疑：「有其他人……」

我便知道，她根本冇去涼城。

淩川拿百姓試毒，已是常事。

他下毒，慕容雪來解，一來一回，已成了情趣。

我不是冇有勸過，慕容雪隻寵溺苦笑：「我能有什麼法子，自己的師弟，隻能寵著了。」

那日我才知道，悲憫蒼生的慕容神醫，也會為了他人視人命如草芥。

池塘邊，我見到了優哉遊哉餵魚的淩川。

他挑釁的瞥了我一眼，揚著下巴：

「早告訴過你，隻要我想，師姐就能隨時來到我身邊。這下你信了？」

我閉了閉眼：「那些都是人命。」

他挑眉：「那又怎樣，師姐說過不管什麼爛攤子，她都會替我解決。」

「再說，不過是些螻蟻，能讓師姐醫治一場，也是他們的福分。」

我冇有回答。

早晚他會知道，這些螻蟻遲早會讓他付出代價。

他的做所所為，我早已留了證據，走之前，我會將這些送到禦前。

慕容雪忙碌了一陣，終於製出瞭解藥。

救治完百姓，她又跑到官府給淩川求情銷案。

等做完這一切，她終於想起來找我。

「阿川想逛逛江州城，明日我帶他去，你可要一起？」

她瞧著我，笑意盈盈。

我搖頭拒絕，她有幾分失望，卻也鬆了口氣。

我是要去采買的，可卻不想和他們一起。

嫂子要生產了，我正要準備些物件兒。

許是江州城太小，冇過半個時辰，我便遇上了他們。

我眉心微皺，抬腳欲走。

「師姐你說，咱們的孩子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你更喜歡哪個？」

身子猛地頓住，我僵硬的轉過頭。

金玉樓的小窗前，淩川正舉著幾玫金鎖比劃。

慕容雪臉色一白，小心翼翼的捂住他的嘴：「胡說什麼呢，當心人聽見。」

淩川嘟囔著嘴：「怕什麼，早晚要讓他知道。」

渾身血液直衝頭頂，我幾乎站立不穩。

原來淩川與我道歉那日兩人就有了苟且。

淩川給自己下了毒，唯有合體能解。

一個激情似火，一個半推半就。

慕容雪猶豫著出聲：「你且等等，讓我想想該怎麼和廷昊說……」

我再也忍不住，幾乎逃也似的離開。

回房之後，眼圈還泛著紅。

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心硬，不想這麼多年的感情，怎能說忘就忘。

口中溢位腥甜。

我抹了抹唇角，又吐血了，連帶著胃也跟著抽疼。

沉睡中的係統突然醒過來：

【宿主宿主，好訊息，今天再服用一碗藥你就病入膏肓，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就再也不用擔心被女主發現啦。】

我藏起帶血的帕子，也跟著笑了：「是嗎，那可真是個好訊息。」

晚膳後，慕容雪回來了。

她湊到我身前，目露憂色：「可是哪裡不舒服，怎麼臉色不太好？」

我彆過身子。

「無礙，可能是還冇喝藥吧。」

「今日的藥怎麼這般慢，我去看看。」

我微怔，正要攔她，眼見阿湫端著藥過來。

我鬆了口氣，慕容雪邊接過邊笑：

「這藥是苦了些，你莫要偷懶，可是救命的藥呢。」

「來，我餵你——」

這次，我冇有搶過來，而是一口一口任由她餵了下去。

慕容雪，這最後送命的毒藥，是你親手餵我的。

我這一覺睡的極沉，一會夢到回到現代，一會夢到和慕容雪好的那些日子。

醒來之後，慕容雪不在身邊。

我亦冇有多問，用膳之後便準備去看看養父母。

剛要出二門聽見淩川氣急敗壞的叫喊：

「等等等，你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你就那麼怕顧廷昊嗎？」

「你明明答應過我，孩子出生前不碰他的，我親眼看見你從他房裡出來，你還親了他。萬一咱們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的……」

慕容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壓低聲音：

「我告訴過你，他最近身子不好，你就不能等他解毒嗎？」

「最遲一個月，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扯了扯嘴角，覺得好笑，早些晚些又有什麼區彆。

於是我抬腳走了出來。

「不必一個月了，就現在吧。」

慕容雪猛地回頭，一張絕色的臉瞬間煞白。

「廷昊——」

書房裡，四目相對。

慕容雪望著我，目露不安。

「那晚……是個意外。」

「阿川中了毒，我不救他他會死，廷昊……我冇有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麵前。」

「等後來，後來我想遠離他已經遲了，我已經有了身子，畢竟是親骨肉，廷昊……我不忍心。」

她總是為難，她總是冇有辦法，她總是有情可原。

她有那麼多的理由，可是我不想再聽了。

「說吧，麵首，還是平夫？」

她微愣。

我平靜的重複了一遍，又道：

「或者，你想要我讓位給她做正夫，也不是不行。」

她慌張的要拉我手：

「怎麼可能呢廷昊，正夫的位子的永遠是你的，我保證就算阿川進門身份也越不過你去。」

勾了勾唇，我笑：

「看來，是平夫了。」

「也行。」

她驚喜的睜大眼，雙眸迸發出亮光：

「廷昊，你答應了？」

我含笑點頭。

以後你要嫁誰嫁誰，我再也不會攔著了。

她鬆了口氣，伸手抱住我，聲音似是帶了哽咽：

「我就知道，廷昊最是賢良大度，不會怪我的。」

「你可知，我心中有愧，這些日子總吃不好睡不好想著怎麼對你解釋，人都瘦了……廷昊你可要好好幫我補補。」

心頭陣陣噁心，我不動聲色的將人推開：

「行了，快去給你的小師弟交代吧。」

因有身孕的緣故，婚期定的很近。

不過月餘，淩川便進了門。

仗著慕容雪有了他的骨肉，他性子也愈發嬌縱。

每每當著慕容雪的麵，要與我一較高下。

大到我的院子，小到一雙筷子，他都要和我爭上一二。

但凡慕容雪有一分猶豫，他便又哭又鬨，說孩子還冇出世，孩子娘就變心了，不如不要孩子。

「他生性敏感多疑，冇有安全感，左右不過是些物件兒，廷昊，你彆計較。」

慕容雪這樣安撫我。

我自然冇有計較，我要離開也帶不走這些，乾脆挪到了偏院，換個清淨。

可我冇想到，連個清淨也這麼難。

飯後我路過池塘邊時，淩川正陪著慕容雪散步。

兩人親昵地靠在一處私語，隱約聽到淩川說有益於胎兒健康。

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卻猛地推了慕容雪一把。

自己腳下也忘後跌去。

當著我的麵，兩人雙雙落了水。

好容易將兩人救上岸，淩川哭著說我推的。

**裸，明晃晃的陷害。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慕容雪死死的盯著我，像是要看穿一個洞來。

她很在意這個孩子，我知道，淩川也知道。

寢房裡，她負手踱步，臉色難看的厲害。

我冇有解釋，也不想解釋。

良久，她停下腳步，黑眸晦暗，聲音沙啞：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廷昊，你是我的夫君，我怎能不知你的性情，你從不屑做這種事。」

我挑眉，消失許久的暖意湧上些許。

可下一刻，涼到徹底。

「可她都用性命來陷害你了，證明他是真的忌憚你，廷昊，你和他道個歉吧，你讓讓他。」

我笑了，幾乎笑出眼淚來。

「慕容雪，你是不是有病？！」

她闔上眼，長長歎了口氣：

「我知道對不住你，可是廷昊，我冇辦法，他鬨著非要你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猶豫了片刻，她彆過頭：

「他說隻要你服了絕子藥，這事兒就算了，他就不再追究。」

說著她又看向我，目光殷切：

「廷昊，你的身子早就不能讓我懷孕，就算喝了也不妨事，你就當哄哄他，好不好？」

心底冰涼一片，我扯了扯嘴角：

「慕容雪，你知道我為什麼變成這樣的。」

原因便是那碗桃花做的滿天星。

那次起疹，冇有毀了我的相貌，卻導致我身體受損再不能使女人有孕。

「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

她沮喪的低垂著頭，撐在桌案的指骨泛白，看起來內心極為掙紮痛苦。

我這才注意到，淩川進門後的這些日子，她憔悴了許多。

慕容雪深吸口氣，再次執著的看向我：

「廷昊，他出身草莽不懂事，可你不一樣，你是書香門第出身，知禮守節，最是善解人意。」

「你已經不能有孩子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再四處胡鬨，害掉我肚裡的孩子。」

「就這一次，隻要這次你順了他，他答應我以後再不會為難你了。」

「廷昊，就當我求你了好不好，以後他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就當為了自己的骨肉——」

「啪！」

我再也聽不下去，一巴掌扇在她麵上，止住了她接下來的話。

我逼近她，一字一頓：

「慕容雪，你讓我覺得噁心！」

冇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淩川又哭又鬨，院子裡的東西摔的稀碎。

慕容雪為了哄他，將我身體受損不能讓女人懷孕的事兒說出來，也冇能讓他開懷。

「我不信，師姐你騙我，你就是喜歡顧廷昊那個廢物，你就是不願意給他用絕子藥，你明明就是隻想要他的孩子不願意要我的！」

淩川歇斯底裡，狠狠地盯著她的肚子，攥緊拳頭雙眼泛紅：「既然如此，你肚裡這個孽種還不如現在流了……也好過孩子出世後，我父子倆不受待見的好。」

慕容雪又驚又怕，慌忙抱住低聲誘哄他。

「說什麼傻話呢！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的，也絕計不會讓你們爺倆受委屈。」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阿湫來告訴我這些事兒的時候，我正在服用止痛丸。

許是歸期將至，毒發越來越快了，有時候疼起來，簡直要命。

我嚥下藥丸，胃裡鬆快了幾分。

感受著疼痛慢慢緩解，我擠出淡淡的笑意：

「看吧，有的鬨呢。」

淩川的性子，囂張跋扈，佔有慾極強，冇得到的時候尚且能收斂幾分，眼下得到了更是原形畢露。

他這般折騰，隻怕不止慕容雪消受不起，身孕能不能保住還是未知。

果然，冇過幾日慕容雪來尋我。

廊簷下，她神色陰鬱，原本很明顯的孕肚不見了，整個人都瘦了下來，憔悴不已。

她瞧著我，眼底冇有悲喜，開口便是：「孩子冇了。」

我抬眼，不置可否。

「你滿意了嗎，廷昊？」

她的聲音淡淡的，可我聽得出，隱忍下的風暴。

我冇有回答。

下一刻，她一掌拍擊在門框，黑眸染紅，幾欲滴血，望著我的目光又恨又怒：

「顧廷昊，你幾時變得這般冷血無情？」

「若非你不願道歉，阿川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又怎麼會用藥害掉我的孩子？」

「事到如今，你連半點愧疚不忍都冇有嗎？！」

我這才知曉，他把淩川吃醋自殺，以及下藥害她小產的果，歸結到我身上。

我簡直氣笑了：「不知他害我斷子絕孫的時候，慕容神醫可否問問你的好師弟有冇有半分愧疚和不忍呢？」

「他是無心的！」

幾乎脫口而出的爭辯。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說完像是意識到什麼，她擺了擺手，神色灰敗沮喪，踉蹌的後退了一步：

「罷了，說這些也冇什麼用了。」

「這段日子我會好好陪著阿川，無事你不要到前院來刺激他，等他情緒平複了我再來見你，你好自為之吧。」

慕容雪說到做到，從那日後她再也冇進過我的院子。

聽聞在她的精心照顧和陪伴下，淩川慢慢的好了起來，情緒也漸漸恢複穩定。

倒是我，病症越來越重，血色越來越少。

阿湫歡喜又擔憂：

「淩公子身子大好了，神醫也該來見老爺了，老爺定要讓神醫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麼緣故，怎麼病的越來越厲害了呢。」

我笑了笑，冇說話。

左右像係統說的，現在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我了，被慕容雪發現也無妨。

終於，在阿湫說完的第二日，慕容雪過來了。

不過她不是來為我診病的，而是來送我下獄的。

「阿川在江州毒害百姓的事情被人發現了，我因為他未去涼城治瘟疫一事也被人告發，如今聖上傳召……」

「他身子剛好受不得刺激，我已經讓人向上稟告江州一事是你所為，反正百姓也知道我本來要護送你去江州的——廷昊，隻要你給阿川替了這一回，以往種種我便再也不追究了，可好？」

她望著我，麵色複雜。

天色破曉，氤氳的霧氣隔著她的臉，我像是第一次認清眼前這個人。

第一次相見時的驚喜驚豔，海棠樹下的柔情蜜意，洞房花燭的海誓山盟，過往種種從腦海中一一閃現，最終定格在這張冷淡無情的麵孔上。

我恍然憶起，無望山下的那株海棠花，我本不該送的。

也不會，一錯許多年。

良久，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好。」

冇想到我答應的這麼爽快，她怔了片刻點了點頭：

「你能想通最好，你放心，你是我的夫君，他們不會怎樣你的，最多……」

她抿了唇，冇再多言。

也是，慕容神醫是太後座上賓，他們自然不會拿她的丈夫怎麼樣，最多，也就是幾日牢獄之災罷了。

作為交換，我要了一整罐止痛丸。

她有幾分緊張，問我哪裡疼痛。

我敷衍的彎唇：「心痛——」

她沉默，垂下頭。

我譏諷的笑了，從她身邊掠過：

「騙你的。」

「娶你，纔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身側的人影陡然僵硬。

去京城那天，我除了帶走了藥丸，還帶走了一方錦盒。

這裡，收集了淩川和慕容雪這些年所作所為。

當今太後寵信慕容雪，天子卻不是好相與的人，若他知道這二人玩弄百姓性命，定然不會輕饒。

我要做的，便是要將這些帶到禦前。

這也是我答應慕容雪的原因。

事情很順利。

唯一的意外是止痛丸。

慕容雪騙了我，藥罐裡的不是止痛丸，而是用於房事的春風丸。

所以當聖上問我何所求的時候，我從太醫院要了一張止痛藥方。

毒發越來越頻繁，疼痛時不時的出現，幾乎讓我恨不得馬上歸西。

我麵色蒼白如紙，連出門抓藥都拿幕籬遮麵，唯恐嚇著路人。

淩川是這時候出現的。

他笑嘻嘻的指著我手中的一味藥，歡快的回頭叫喊：

「娘子，找到了，這兒有何首烏。」

他胖了許多，麵色也比往日裡紅潤，看來我不在，他果然過得極好。

順著他叫喊，慕容雪大步跟過來，掃了一眼也跟著笑道：

「又胡鬨了，冇看到這位公子已經買下了。」

淩川可憐巴巴的搖了搖她手臂，撒嬌：

「師姐，阿川就想要這個。」

慕容雪歎了口氣，無奈的颳了刮他鼻子，轉身朝我一揖到底：

「外子需要這味何首烏入藥，不知這位公子可否割愛，公子若願意，在下可以出雙倍價錢。」

故人的人影與眼前人重疊，恍惚記起她也曾這樣為我請求他人。

隻眼下，被請求的人卻是我了。

我淡淡笑了，沙啞的嗓子不甚好聽：

「如果我說不願意呢？」

慕容雪的身形猛地頓住。

阿湫適時的出現，焦急的奔到我身邊：

「公子，你怎麼一個人買藥來了，可讓我好找。」

慕容雪將目光移向她，很快又回到我身上，聲音略微顫抖：「廷昊？」

幕籬落下，露出我慘白的臉。

「慕容神醫這是何意，又要搶我的東西送人？」

她微怔，剛想說不是。

觸及淩川眼巴巴的模樣，繼而抿唇，又道：

「你不懂藥也不懂毒，要這何首烏做什麼？」

我冷笑一聲：「與你何乾？」

「我還冇有問一問慕容神醫，何時這藥罐裡的止痛丸成了春藥？」

我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罐來，擲在桌麵上。

慕容雪麵上有幾分尷尬，她彆過頭乾巴巴道：

「是阿川頑皮，偷偷將藥給換了，我想著你要止痛丸也冇什麼事，便冇有過問。」

淩川也湊了過來，好奇的去開藥罐，笑嘻嘻的：

「哥哥生這麼大氣做什麼，不過是幫哥哥消遣的玩意罷了。」

又是淩川。

想起這些日子的苦楚都是拜他所賜，心頭突然湧上一陣濃濃的厭煩。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抓住藥丸，捏著他的下巴灌了下去。

「那好啊，也來給你消遣消遣！」

他被逼著嚥了幾顆，嗆得直咳嗽。

慕容雪將我拉開甩到一邊，不可置信的望著我：

「顧廷昊，你是不是瘋了？」

被阿湫扶住，我堪堪站穩。

我是瘋了，早該瘋了。

那包何首烏到底還是冇能回到我手裡。

而慕容雪，在消失三天後，終於過來見我。

她眼底青黑，腳步虛浮。

看來那幾粒春風丸幾乎將她掏空。

幾步之遙，她望著我咳嗽，眼底似有幾分心疼：

「廷昊，你為何臉色如此差，可是在宮中受了什麼委屈？」

「我放心不下你，原本是想來京城找你的，可阿川非鬨著要跟來，說想要製新毒。這才耽擱了。」

見我不語，她雙眸晦暗，接著道：

「既然你平安出宮，之前的事便既往不咎了，今後我們三人好好過日子，阿川性子天真率直，卻冇有壞心思，你多擔待些多教教他，總會好起來的。」

「過幾日阿川生辰，他出身鄉野，生辰從未大辦過，我想給他大辦一場，也算證實了他平夫的身份，廷昊，你費心操辦一二，阿川會領情的。」

我有些好笑：

「我為什麼要讓他領情？」

「他是我什麼人，為什麼我要擔待他？」

「哪來這麼大臉麵呢，慕容神醫？」

冇想到我這麼直接拒絕，慕容雪臉色脹的通紅，噎的說不出話來。

我無意多說，袖中掏出一頁紙鋪在桌案上，歎了口氣：

「和離吧，慕容雪。」

可能的話，我希望走之前和這個人徹底斷清乾係。

慕容雪抬頭，不敢相信的盯著上麵三個字：

「你要與我和離？」

「是因為何首烏？還是因為阿川的生辰宴？」

「廷昊，連你也要跟我鬨？」

我無意與她爭辯，直接研磨將筆遞了過去，認真道：

「你簽個字，就知道我是不是鬨了。」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終一言不發甩袖而去。

慕容雪又發脾氣了。

她帶著淩川住進了我所在的彆苑，大張旗鼓的操辦起生辰宴來。

彆苑熱鬨非凡，我這裡卻人前冷落。

要命的是，有藥方冇藥，我這渾身疼的毛病更難捱了。

阿湫想法設法出去買藥，卻被人趕了回去。

管家冷冷丟過來一句：「冇有老爺允許，任何人不能外出。」

這個老爺，是指淩川。

慕容雪為了氣我，故意讓他掌家。

疼的打滾的時候，我問係統什麼時候能死。

係統遲疑，應該快了吧。

我歎氣，大約這是我留在這個世界的代價。

血淚讓我認清這個教訓，女人不能信。

阿湫不知又在哪裡受了委屈哭哭啼啼的跑過來：

「主子不信，我說老爺快死了，她說老爺在鬨，說您好端端的怎麼會死，還說您騙過她裝昏迷，說您要是知錯就親自去求她，可是——老爺已經病的下不了床了啊！」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緊跟著出現，帶著冷笑：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真是——」

目光觸及我的瞬間，她視線陡然凝住。

「你——怎麼成了這樣？」

我知道，定然是我隻剩下骨架的身子驚嚇到了她。

她臉色煞白，瞳孔緊縮，欲搭上我手腕的指尖也跟著顫抖。

疼痛在慢慢減退，大概真的要死了。

我咧嘴想笑，卻猝不及防噴出一口鮮血。

慕容雪的麵孔瞬間一片狼藉，閉上眼的前一秒，是她驚恐到絕望的臉。

真好，這下能死了吧。

身子飄蕩在半空，我看到下麵一片哀嚎。

慕容雪抱著我，翻來覆去的給我診脈，嘴裡不停的唸叨著：「怎麼會這樣，明明我解毒了啊，怎麼會這樣呢？」

阿湫跪坐在地上哭：「老爺用了您的藥方，不僅冇好轉，還病情加重了，我想請主子您看看，老爺說不打緊。」

慕容雪猛地彈起來，雙眸睜大：「藥方，藥方呢？」

阿湫掏出一張枯黃的紙：「我很仔細的一個個對著熬藥的，可老爺還是不好嗚嗚……」

慕容雪捏著紙張的指骨泛出青白，她茫然無措的四下看了個遍，口中喃喃自語：

「不對啊，怎麼會少了一味藥呢，怎麼會冇有呢？」

阿湫不解：「少了什麼？」

慕容雪麵上的肌肉像是凝固，她突然將紙張叩在麵上，仰麵而泣，聲線乾澀：

「何……首烏」

原來是何首烏啊，那可真是太巧了。

我大概冇死徹底。

魂魄一直飄在半空，冇有回到現代的意思。

係統不太高興。

【所以說是神醫呢，死人也能拉回去兩天。】

我也很無奈，不會真活回去吧？

係統堅定的搖頭：

【不可能，最多兩天，你必定魂飛魄散，不對，魂歸現代。】

行吧，我再等等。

我的身體大概成了活死人，有氣兒能呼吸，能吞會咽，卻不會說話不會動。

慕容雪抱著我，像是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儘管我不言不語，她也不厭其煩的給我喂藥擦身。

不停的跟我說話，溫柔耐心：

「廷昊，是我不好，是我對不住你,

我會把你救回來的,

你信我。」

「止痛丸我餵給你了，你再也不會痛了,

何首烏我也要回來了，我還重新寫了藥方，這次的藥方絕對冇有錯，不信你看看。」

她翻出一張嶄新的方子，放到我麵前。

嘴裡泛苦，我噗的一聲全吐在了藥方上。

她臉色一白,

強笑著收拾擦洗：「沒關係，我們重新寫一張。」

自欺欺人,

冇意思。

有小廝來報,

說是老爺來了。

她瞬間怒了：「什麼老爺，你們的老爺在這兒。」

淩川被攔在門口,

目眥欲裂：

「師姐,

他死了，顧廷昊他死了，你救不回來了！」

慕容雪怔怔的望著他，雙眼突然迸發出光亮：

「是你,

都是你,

如果冇有你,

我也不會少寫一味藥，廷昊也不會死。」

「都是你的錯,

都是你，廷昊吃了那麼多苦，他好疼啊……」

「如果你也受過這些,

廷昊他開心了她就回來了……」

我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事實證明,

果然不對。

慕容雪給淩川下了毒。

起疹，失語,

失聲，我吃過的苦頭她一一給淩川來了一遍。

她抱著我的身體,

麵無表情的望著淩川掙紮。

嘴裡誘哄著：「廷昊你看，我給你報仇了,

你可以回來了吧。」

哪怕飄蕩在半空，我也覺得渾身惡寒。

慕容雪，她大抵是瘋了。

係統說的很對,

慕容雪留了我兩天。

兩天後，一道白光閃現,

我回到了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