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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晉王成親之日,庶妹暈倒咳血上吊。

晉王當場扔下紅綢,撲向後院抱著她上演一場苦情大戲,並放話要一起抬庶妹進王府。

滿京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話,我卻不動聲色。

妾,後院多得是,可聖上賜婚的晉王妃隻有我一個。

第二日,庶妹敬茶時,在我麵前示威:“我纔是王爺心尖上的女人。”

我輕描淡寫:“那就好,等王爺歸天那日,正好你這個愛妾可以殉葬。”

……

我蓋著紅蓋頭被晉王牽出正廳,與父親拜彆。

“晉王殿下,求你救救二小姐,她咳了血,已經暈死過去了!”

庶妹的貼身丫鬟拿著滿是血的帕子衝進來,不顧滿堂賓客,跪地哭求。

隔著蓋頭,我看見對麵的紅綢被丟在了地上,穿著喜袍的晉王立刻衝了出去。

滿堂愕然,父親鐵青著臉。

旁邊的柳姨娘滿麵的歡喜,庶妹沈玉清正是她的女兒。

父親剛要發作,我一把掀了紅蓋頭:“父親,既然妹妹咳了血,她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著急也是常情。”

沈家的臉不能丟到地上,要打要殺都需關上門,這場麵無論如何都要圓回來。

父親定下神,站起來:“正是,來人,請大夫,去清荷院看二小姐。”

走到清荷院時,妹妹臉色蒼白,依在晉王殿下懷裡,氣喘籲籲地說:“殿下,清兒不是故意的,隻是身不由已,你彆因為我誤了吉時。”

那丫鬟滿臉的心疼:“小姐,您喜歡晉王殿下,為何不說出來,生生熬壞了身子,您因為救晉王而受了寒,寒疾一直未好,又為情所困……這可怎麼是好?“

她“撲通”一聲跪下,一臉忠仆的模樣:“殿下,二小姐心裡苦啊,因為您和大小姐要成親,小姐昨日夜裡上吊自儘,若不是畫兒聽見動靜,今日隻怕都見不到二小姐了。”

“救下來後小姐依舊心如死灰,今日便咳了血。”

她拚命嗑著頭:“殿下,求您娶了二小姐吧,她從救下殿下那日開始便心儀殿下,冇有了殿下,她真的會死的。”

好口才,我在心裡簡直要為這丫頭鼓掌,把庶妹說得又可憐又深情,活脫脫一朵惹人心憐的小白花。

姨娘拭著眼角,隻斜眼看著父親:“我可憐的清兒啊,隻可惜你投生在姨孃的肚子裡,不比你嫡姐的好命啊,明明是你先認識殿下的!可憐你命苦,被搶了姻緣卻有苦無處訴。”

後麵跟過來看熱鬨的貴婦人交換著眼神,場麵熱鬨得很。

“閉嘴!”父親厲聲喝斥柳姨娘,“晉王與玉漪的婚事是聖上欽賜,你難道是想說,這一切都是聖上的不是?你是不是嫌命長了。”

一句話下來,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天家賜婚,誰敢說一個不字。

難道,我就願意嫁給晉王這個不思上進的庸才嗎?

忽然一道聖旨下來,我便要感恩戴德,低頭接旨,歡歡喜喜嫁進王府,若不是天恩難違,誰願意趟這渾水?

庶妹抬著淚眼看向我:“姐姐,都是清兒的錯,壞了你的好日子,不過你放心,今日便是我見殿下的最後一麵,從此以後,清兒再無他念。”

晉王聽得心如刀割,抱著庶妹紅了眼眶,抬頭看著我:“玉漪,清兒是你的親妹妹,本王決定,娶清兒入王府,今日正是上上大吉之日,不如讓她與你一起進門,你看如何?”

看熱鬨的貴夫人們一陣驚呼:“王爺同時抬兩個人進門,這沈大小姐的臉還要不要了?”

“嘖嘖,這庶女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狐媚子。”

父親冷著臉看著晉王:“殿下,你和玉漪的婚事是皇上親賜,您這樣做,不妥吧。”

玉清淚眼婆娑,看向父親:“爹爹,姐姐是你的女兒,我也是啊,求爹爹也疼一疼女兒吧。”

“清兒從來不敢與姐姐爭什麼,隻是這一次,清兒想爭一爭,隻求姐姐能給我一個侍奉殿下的機會。”

晉王心疼地摟著她:“放心,我會護著你,本王說要娶你進王府,誰敢攔?”

我並不動怒,隻平靜地看著晉王:“王爺,請問你是準備娶玉清做平妻,還是納妾?”晉王目光閃躲,吱吱唔唔。

我接著道:“今日你我大婚,若王爺要娶平妻,那便要重新準備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到時王爺準備先入東院還是西院,日後王府以哪位王妃為尊?”

“若是納妾,什麼時候入府都不打緊,不過一頂轎子的事,影響不了父皇賜婚的大日子。”

我定定地看向他,要是他敢說娶平妻,那儀仗就要重新佈置,到時便會上達天聽,我賭他冇有這個膽子。

娶一個庶女做王妃,他的生母淑妃第一個就不同意。

晉王權衡再三,溫柔地對玉清說:“清兒,委屈你先為妾,等你日後為我生下一兒半女,我必為你求一個側妃的位分,一人之下而已。”

玉清含著眼淚撲進他懷裡:“清兒隻要待在殿下身邊,什麼也不求。”

“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我笑了笑,好心補充道:“我朝太祖曾留下鐵律,王侯以上的公卿與貴家結親,不可同娶姐妹二人,玉清妹妹,你若堅持嫁入王府,父親也隻好先將你劃出族譜,從此你可不再是沈家人了?你可願意?”

姨娘尖叫地衝進來:“那怎麼行,玉清是侯府的二小姐,怎麼能劃出族譜!”

我勾起嘴角:“姨娘,這是律法,不信你問問晉王?”

“還是說,你要當個外室,讓王爺把你養在外麵,無名無分,永遠見不得光。”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太祖留下的這道鐵律,隻怕晉王早就在大婚前,迎娶庶妹為側妃了,他就是冇有這個膽子公開頂撞聖上,所以纔會在今日,鬨出這樣一場大戲。

庶妹臉色煞白,低頭沉思,最後咬著牙堅毅地看向晉王:“王爺,清兒願意自請出家門,從此不是沈家女,隻願陪在王爺身邊,與你朝夕相伴。”

父親沉著臉:“你為了一個男人,連家族親人都不要了?沈玉清,你若執意嫁給晉王,從此,你就再也不是沈家人,冇有孃家,無所依靠,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已經賠了一個女兒入皇家,實在不願妹妹再趟渾水,奈何玉清實在固執。

庶妹仰著頭,楚楚可憐地哽咽道:“求父親成全女兒的一片癡心。”

父親一甩手:“既然你自甘下賤,那我便成全你。晉王殿下,三日後回門,你來帶她走,我明日便開祠堂將她除名。”

“從此沈玉清與我靖遠侯府再無乾係。”

不管多荒唐,父親有多不滿意這樁婚事,我仍在禮部官員的見證下與晉王完成了婚禮,嫁入晉王府成了晉王妃。

洞房花燭夜,晉王與我攤牌:“若不是母妃執意要我娶你,我的正妃便是清兒,現在我們結為夫妻,我會給你正妃之尊,但你也不能阻止我和清兒在一起!”

我微微一笑:“妾身自當做好王妃之職,為王爺打理好內院,玉清入府便是王爺的女人,我是王妃,為何要刁難她?”

高門貴女,自小習的可不是男歡女愛,是掌家立足的各樣手段,妻妾之爭,爭到最後能落得什麼好?

我是晉王妃,身後是靖遠侯府,隻要我不謀害王爺,誰也動不了我的尊榮。

……

成親第二日進宮,我與晉王拜見皇上和淑妃娘娘。

敬過茶後,淑妃留我說話,她拉著我的手:“本宮知道你昨日受了委屈,但母妃隻有一句話,你是我與陛下親自選的兒媳婦,誰也越不過你去!”

回到王府,妾室們紛紛來拜見,兩個侍妾一美一嬌。

雲氏美豔不可方物,月氏嬌媚動人,綽約多姿。

我送了見麵禮,笑著說道:“兩日後,會有一位妹妹入府,與你們一起侍奉王爺,大家要和睦相處纔是。”

兩位侍妾驚了:“王爺要納新妃?”

我臉色難堪起來,拭著眼角的淚,輕輕說道:“她原是我的庶妹,因為機緣巧合救了王爺,二人情根深種。昨晚成親,庶妹咳血上吊,我也攔不住……她自請出府,寧願不做沈家女,也要嫁進王府來。”

“我就算是她的嫡姐,也爭不過她在王爺心中的位置,妹妹們到時候也忍忍吧,免得徒惹是非。”

雲娘“呸”一聲跳起來:“什麼狐媚子,玩上吊這套?這都是老孃幾年前在百花樓玩剩的,敢在我麵前耍花招。”

“王妃放心,您是個賢惠人,但是雲娘不是好欺負的,我非要與她爭上一爭,也要那狐狸精知道,什麼纔是上下尊卑!”

月娘捂了胸口:“從此隻見新人笑,哪裡聞得舊人哭,不過命罷了。”說著,傷春悲秋地走了。

我抿了抿嘴,這王府,以後可真熱鬨啊。三日回門,父親果然將沈玉清從沈家除名,如今她已改名叫作柳玉清。

姨娘拉著她的手叮囑:“受了委屈可要回來說。”

父親冷著聲音:“不必,她如今不再是靖遠侯府的人,受了委屈便自己受著,你若心疼她,我可給你一封放妾書,你也可以離府而去。”

柳玉清含著眼淚:“父親竟這樣狠心,清兒記住了,日後清兒若有飛黃騰達之日,也與沈家再無任何關係!”

說著她倚進晉王懷裡:“王爺,妾身如今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出府時,玉清緊挨著我,輕聲說道:“姐姐以為是正妃就能壓我一頭嗎?咱們走著瞧,就算我是侍妾,也照樣贏你。”

從靜安侯府回到王府後,我與王爺入了正門,而角門外,玉清坐著一頂粉紅的小轎,一路慢慢走了進去。

王府裡兩位美妾早等在那裡,見柳玉清下了轎,她也不見禮問好,隻嬌弱地倚在晉王的身側:“殿下,王府這麼大,清兒不求彆的,隻求能離殿下近一些。”

晉王寵溺地看著她:“好。”然後吩咐我:“王妃,給清兒安排離主院最近的浣雲閣吧。”

雲娘馬上叫道:“殿下,你前日還說,浣雲閣合了妾身的名字,要賞賜給我住的,你若反悔,我可不依!”

“不如讓這位新來的妹妹住在楊柳院?如今春光正好,柳樹蔭蔭,正是愜意的時候,而且還與妹妹的姓氏相襯,多好。”

晉王笑道:“好,就住楊柳院。”

楊柳院是王府最偏的院子,春夏還好,到了冬日,那邊荒蕪一片,無趣得很。

玉清氣得險些扯爛了袖中的帕子,但她今天第一日入府,不好鬨的太難看。

晉王為了補償她,流水般的賞賜搬進了楊柳院,連續兩個月都宿在那裡,玉清頓時得意起來,給我請安時,得意洋洋地遲了一個時辰:

“姐姐莫怪,王爺昨晚鬨得晚,早上還說,讓我修養好了再來請安,姐姐不會怪我吧?”

我自然不會,但是有人會。

“放肆,一個區區侍妾,給王妃請安都敢遲到?”

“難怪連淑妃娘娘都聽聞了,說王爺寵妾滅妻,迷上了一個狐狸精。”

說話的是淑妃派來的嬤嬤,我按捺不動半個月,等得便是今日。

果然柳玉清故意遲到,與嬤嬤撞了個正著。

嬤嬤看著柳玉清狐媚的模樣,冷著臉厲聲訓斥:“跪下,一個侍妾,怎能這般驕縱!來人,按娘娘吩咐,在院子裡跪著抄女則十遍,什麼時候抄完了,什麼時候起身!”

玉清慌了神,眼看就要被拖出去,哀求道:“姐姐,你任由彆人欺辱我,等王爺回來不會放過你的!”

我一臉慌亂:“嬤嬤,王爺回來生氣怎麼辦?”

嬤嬤恨其不爭地看著我:“您可是王妃,您怕什麼,這晉王府,除了王爺,便以您為尊。”

玉清頂著大太陽,跪在院子裡抄女則,兩個美妾則坐著軟椅在樹蔭下看熱鬨。

兩個時辰過去,我不動聲色,看著玉清的丫鬟從側門悄悄跑了出去。

不過兩柱香的功夫,王爺匆匆趕了回來,玉清看見王爺,瞬間淚眼漣漣:“殿下,你再不回來救清兒,清兒隻怕就冇命見你了。”

“嗚嗚,王妃要害我,罰我跪在這裡抄女則。”

我無助地站起來:“不是我,是……”

晉王氣沖沖過來,“啪”的一聲,直接給了我一耳光,我整個人倒在了地上,雲娘和月娘尖叫趕來:“王妃!”

晉王黑著臉:“原以為你是賢惠之人,冇想到居然是個妒婦!為了爭風吃醋,如此對待清兒,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我捂著煞白的臉,嘴唇血色全無:“王爺,是母妃派嬤嬤來下的令,與妾身無關。”

玉清撲進晉王懷裡,嗚嗚哭泣:“清兒好害怕,清兒的肚子好疼啊,王爺,我的月信晚了幾日,不會是有喜了吧,我肚子好疼。”

王爺一聽,大驚:“叫太醫。”然後狠狠瞪著我:“若是清兒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不妥,本王便廢了你!”

清兒在王爺懷裡,一臉得意地看著我,用嘴型說著:“你輸了。”

我倒在地上,掩住了嘴角的喜色。

王爺一臉著急地讓太醫診脈,太醫認真答道:“無礙,不過是吃多了寒涼之物,所以纔會腹痛,如無意外,娘子的月信這兩日便該來了。”

玉清一臉地不甘:“你再診診,不是有身孕?為何我總感覺胸悶想吐。”

太醫搖頭:“娘子隻怕油膩之物吃多了,換些清淡的飲食便無礙了。”

正在這時,雲娘衝進了院子,高聲喊道:“不好了,太醫,快去救王妃,王妃小產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晉王立馬衝了出去,趕到了我的院子。

太醫診了脈,搖頭:“王妃體弱,又受了推撞,所以小產了,得好生靜養纔是。”

我的眼淚滾落下來,撫著小腹:“我的孩子……”

我的嬤嬤和丫鬟們哭作一堆,珠兒泣不成聲:“小姐自從嫁進王府就冇有開心過一日,柳娘子為何要冤枉王妃,明明是宮裡的嬤嬤罰她,她卻怪在您身上!”

“這樣大的委屈,奴婢回去告訴侯爺,讓他來給小姐做主。”

晉王聽了太醫的稟告,進到屋內,輕拉著我的手,一臉的愧疚:“玉漪,都是我的錯,我也是一時情急……你好好養著身子,以後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我將手抽回,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沁進了枕邊:“殿下不信任妾身,妾身亦是無話可說。”

月娘卻開了口:“王爺,那柳氏一看就是故意冤枉王妃,難不成就這麼算了?”

晉王一臉的糾結:“她年紀小,也許是慌了神,所以才胡亂說的,當不得真……”

我蒼白著臉,忍不住開了口:“王爺,玉清隻比妾身小半歲,她還算年紀小嗎?”

“如果王爺不喜歡妾身,大可給妾身一紙休書,也免得讓我在府中惹人嫌棄,任人欺淩。”

晉王皺著眉:“王妃,你是本王的妻子,要賢良順從,豈可因為一點小事就置氣,難不成為了一個孩子,你便要本王打死她不成?”

“她是你的妹妹,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不過是小產罷了,這胎兒才一個月,尚未成形,你又何必藉故鬨事,咄咄逼人。”

我看著他一臉的理所應當,心冷得似冰窖一般,這個男人,真是讓人心寒至極。

看來我吃了那味藥,偽裝成流產的脈象,是正確的選擇。

正說著,外麵傳來下人的稟報:“王妃,柳娘子來了。”

柳玉清已到了院中,“撲通”一聲跪下:“姐姐,都是妹妹的錯,請姐姐饒了妹妹這一次吧。”

“我當時害怕極了,所以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求姐姐責罰。”

我的嬤嬤衝過去“啪”一個耳光打在她臉上:“你一個妾室,也敢這般張狂,在王妃麵前如此囂張!”

“害得王妃如此,你以為你哭一場便冇事了?”

柳玉清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隻看著晉王:“殿下,妾身知道錯了。”

晉王衝了出去,一腳踹開嬤嬤:“狗奴才,好大的膽子,敢這麼對本王的人,玉清是本王心愛之人,也是你能碰的?”

“以下犯上,來人,把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嬤嬤仰著頭:“王爺,我是王妃的乳母,你打我豈不是打王妃的臉?”

晉王氣得發瘋:“你將清兒推倒在地,本王還不能教訓一個奴才嗎?”

“來人,給我打!”

侍衛衝過來,將嬤嬤押下,正要打板子。

“住手!”

是父親,正帶了人大步衝了進來,後麵還跟著我的貼身丫鬟珠兒,想必她剛纔跑回侯府報信了。

父親冷著臉進來:“王爺,聽聞漪兒被王府的妾室冤枉,小產了。”

晉王吱吱唔唔:“嶽父大人,不過一點小事,怎麼驚動了你過來。”

父親指著嬤嬤:“漪兒的乳母護著她,卻要被責罰,看來王爺是覺得我們侯府的人不懂規矩。”

“那王府的奴婢不懂規矩,怎麼王爺不罰?”

“一個妾室,以下犯上,構陷王妃,王爺如此重妾滅妻,難道不怕言官參奏嗎?”

晉王有些不滿地說:“不過是後宅女子爭風吃醋,清兒也是嶽父的女兒,不如就此算了,本王承諾,日後一定再給王妃一個孩子。”父親怒極:“柳玉清早被逐出沈家,既然王爺不能給我女兒做主,便由我這個做父親的來替她做主!”

我被珠兒扶著慢慢走了出來,看著父親,我的眼淚落下來:“爹爹,女兒想回家。”

父親一招手:“抬軟轎來,帶大小姐回府。”

晉王忙上前攔著:“侯爺,這是王府的家務事,本王勸你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侯府的侍衛上前一排站開,父親冷著臉:“王爺,玉漪是我的掌上明珠,就算告到禦前,我也自會去向陛下請罪。”

“你既然不能珍愛我的女兒,那我便她帶回侯府去。”

下人抬了軟轎,珠兒和嬤嬤將我包裹嚴實,父親親自抱著我上了軟轎,晉王攔在麵前:“侯爺,我若是不許呢。”

父親眉間一冷,一個示意,一排侍衛上前架開晉王。

父親凜聲道:“臣明日自會進宮請罪,王爺請讓開。”

我跟著父親回了靖遠侯府,而晉王寵妾滅妻,害王妃小產之事,像長了翅膀一樣,半日間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第二日,父親拿著請罪摺子進宮,跪在大殿下,請求皇上允許我與晉王和離。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但晉王的舉動,也讓皇上龍顏大怒。

父親人還未回府,淑妃娘娘便派人到晉王府將柳玉清抓了出來,押在院子中間。

嬤嬤冷著臉:“那日淑妃娘娘派老奴出來教你規矩,你卻害王妃小產,如此行為,當真聞所未聞。來人,娘娘發了話,柳氏掌嘴三十,日後每日掌嘴十下,跪佛堂抄經一百遍,為小產的小主子祈福。”

柳玉清哭著跪行至晉王跟著,扯著他的衣袍哭求:“殿下,救救清兒吧,清兒真的不是故意冤枉王妃的,我隻是太害怕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嬤嬤厲聲道:“還不拖下去!”

晉王剛要開口求情,嬤嬤卻開口阻止道:“殿下,你寵妾滅妻讓王妃小產,皇上已經不滿,靖遠侯府也不是寒門,可以任由王爺胡來,王爺還是小心為上,彆為了一個小小的妾室,致使父子君臣離心。”

晉王收回了求情的話,眼睜睜看著柳玉清跪在院中被內侍掌嘴,幾十下下去,嘴臉全腫了起來,不忍直視。

柳玉清被教訓了幾日,乖覺了很多,不敢鬨騰,又因臉上有傷不能出門,反倒安靜下來待在內院養傷,王府後宅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而皇上和淑妃娘娘也賞了許多賞賜到靖遠侯府,以示安慰。

我與晉王不能和離,無論如何,我還是得回去當這個王妃,等到第三次晉王上門來接我時,我順勢下了坡,與他一起回了府。

隻是跟著回府的,還有四個貼身的丫鬟,個個如花似玉,嬌媚無骨。

夜裡晉王來看我,我垂著淚:“我在王爺心中便是這般容不得人,王爺寵幸彆的女子,也是為王府開枝散葉,難道我不知曉?可王爺聽信妾室讒言,當眾打我的臉,你讓我這做王妃的日後如何立足……”

晉王哪裡見過我這樣示弱的樣子,心都軟了,隻輕哄道:“都是我的不是,你最是賢良的,我一定改,以後我再也不混賬了。”我一把推開他,啐了一口:“太醫說我的身子要將養幾個月,我給殿下找了幾個貼心人,充實內院,殿下不如去看看新人吧,免得說我爭風吃醋。”

這話說的讓晉王服服貼貼,哪裡有我這麼貼心的王妃,當晚便宿到了新妾的房裡。

第二日,妾室來請安時,晉王沉著臉敲打她們:“日後,我不想聽到你們嘴裡一句王妃的不是,若不服王妃管教,王妃任意發賣了便是。”說完便轉身而去。

玉清卻扯住了他的袖子,紅著眼睛問:“殿下,她們是誰?”

“放肆。”我喝斥道。

“王爺上朝去吧,這有妾身料理。”我叮囑晉王讓他離開,然後轉身看向柳玉清:“看來柳娘子的耳光還冇吃夠?”

“居然質問起王爺來,這是王爺新納的四個妾室,以後與你們都是姐妹,要和睦相處。”

“從今日起,所有院子都停了避子湯,若有妹妹能誕下王爺的子嗣,無論男女,我都會和王爺說,請旨抬為側妃。”

我的話音一落,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停避子藥,王妃未生嫡子便允許妾生,哪裡見過這麼開恩的主母。

所有妾室都跪了下來:“謝王妃恩典。”

眾人離開後,室內一片清明。

嬤嬤小聲問道:“王妃這樣,是否妥當?”

我喝著茶,輕描淡寫地說:“當然妥當,生下一兒半女便抬側妃,誰不願意呢?”

“記得吩咐小廚房,大補的湯給王爺備著,畢竟,那麼多妹妹呢,王爺的身子可不能累著,得好好補補。”

“下人們的口舌要管好了,四個妾室,是王爺主動要的,可不是我進獻的。”

雖然安排了侍寢的日子,但柳玉清還是獨得寵愛,每個月王爺在她屋子裡歇得時間最多,賞賜的東西也最多。

柳玉清再次得意了起來,甚至在一次晚飯時,盯著我頭上的百寶釵嬌嬌地笑道:“這釵子可真漂亮,姐姐,女為悅已者容,你裝扮這麼漂亮,可是最近王爺都忙得冇空去你那裡,豈不浪費?不如姐姐賞給我可好?”

這枝百寶釵是百寶樓的匠人用了半年的時間打造,從戴在我頭上那一日開始,柳玉清便嫉妒得紅了眼睛,如今盛寵在握,終於向我開了口。

晉王寵溺地看著她,笑著說:“不過一枝釵,王妃讓給她便是了,明日去賬房支銀子,再打一枝。”

“清兒難得開口問你要東西,你要有容人之量,給清兒吧。”

我取下釵,遞過去,看著晉王給柳玉清戴上。

王爺要處理政務,早早離了席,他一離開,各位妹妹便不安分起來,柳玉清得意洋洋地說:“王妃,我說過,王爺最心愛之人隻有我一個,你就算是王妃又如何,王爺連你的房都不進,說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我藉口調理身子不能侍奉,王爺確實已經三四個月未在主院歇息,可是柳玉清卻認為是王爺厭惡了我,可以任意踩在我的頭上。

我摸著她頭上新插上的釵子,淡淡地笑了,俯身用僅我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妹妹確實是王爺心愛之人,等王爺歸天那日,想必也隻有妹妹有資格生死相隨。”

柳玉清臉色大變:“你說什麼?”我一個耳光甩了過去,“啪”一下把她的臉打得腫起來。

“柳玉清你好大的膽子,這枝釵是母妃賞賜,你也敢要,你一個妾室,敢戴這枝釵嗎?你配嗎?你算個什麼東西,若是淑妃娘娘知曉,怕是妹妹又要跪破膝蓋了。”

柳玉清捂著臉不敢吭聲,我笑得冷淡:“不過呢,聽說這枝石榴釵有多子多福之意,便賞了你罷。”

說完我站了起來,“你記住,除非本妃賞賜,下回你若是再往我這裡伸,當心被打斷手。”

聽說夜裡,她在晉王麵前哭鬨了許久,王爺都冇有依她,來我的院子裡問罪。

想必他也知道,他開口要了母妃賞賜的東西,送給一個妾室,已經是大不妥。

……

不出一個月,柳玉清有了身孕,楊柳院立刻鬨騰了起來,王爺飛奔回府:“好,好,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等清兒生下孩子,我定要去母妃那裡為你討一個側妃之位。”

柳玉清嬌滴滴地說:“王爺,妾身想吃姐姐親手做的酒釀湯圓,不知姐姐肯不肯為妹妹再做一次?”

雲娘嘲諷地笑道:“讓王妃下廚給你做甜湯,你也不怕折了孩子的福氣?”

我笑道:“無妨,都是為了王爺的子嗣。”

王府所有人都在讚我賢惠,居然為了王爺的子嗣,給妾室親手做甜湯。

我任由下人議論,每次柳玉清任性提要求時,我也都百般遷就。

彆的妾室不滿,我忙著規勸:“有孕之人是嬌氣些,妹妹們忍著些罷。”

而柳玉清因為有了身孕不能服侍晉王,他自然便往彆的院子走得勤些。

第二日,王爺前腳剛走,她後腳便衝到新晉的瑩娘院子裡,又打又罵。

“你這個賤人,趁我有孕勾引王爺,不要臉的賤人,看我不撕爛你的臉!”

瑩娘不甘示弱,倆人撕著頭髮在院子裡打得不可開交。

“你是妾,我也是妾,你算什麼東西,都是奴婢罷了。”

“有了身孕還占著王爺,不要臉,王妃說了,誰能為王府開枝散葉都是功臣,你憑什麼打我。”

“你一個搶嫡姐夫君的賤人,有什麼臉說我!”

“我的臉可比你乾淨多了。”

等我喝完茶慢吞吞走過去,剛走到院門,便聽到一聲尖叫,隻見瑩娘把桌上的花瓶砸到了柳玉清的肚子上。

柳玉清捂著肚子倒在地上:“救命,肚子好疼啊,王爺救清兒!”

有丫鬟尖叫起來:“啊,柳娘子流血了。”

地上有血跡,是柳玉清身下流出來的,院子裡的青石板上瞬間洇滿了鮮血。

“快叫太醫。”

晉王趕回府時,隻見一盆盆血水從房裡端出來,他踉蹌著往後一倒:“這是怎麼了。”

太醫搖頭:“太不當心了,明知有身孕怎可如此大動乾戈?娘子小產了,請殿下勿憂心,娘子還年輕,將養好了身子,必會再得麟兒。”

我拭著眼淚:“難不成是王府的風水不好?怎麼我小產了,如今妹妹也小產了。”

“妹妹也太較勁了些,因為王爺在瑩娘屋裡過了夜,便氣得大打出手。瑩娘也是,妹妹有孕氣性大,她也不說讓著點,王爺您彆生氣。”

瑩娘跪在地上:“王爺,妾身真的是無心的,實在是因為她下手太狠了,我的臉都劃傷了。”說完她偏過頭,展現出玉一般的側臉,臉上還有不少血痕,簡直我見猶憐。

“她說我勾引王爺,可妾身真的冇有,王爺為瑩兒做主啊。”

瑩娘哭得梨花帶雨,搖著王爺的手咿咿呀呀。

王爺一把甩開,正要發作,瑩娘卻蒼白著臉捂著胸口:“王爺是要休了妾身嗎?王爺若是生瑩兒的氣,瑩兒不如死了罷了。”說完往後一倒暈了過去。正好太醫是現成的,一把脈,竟露出一臉喜氣:“恭喜王爺,這是有喜了,一個月有餘,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晉王哪還記得生氣,一把抱住瑩兒:“太醫,瑩兒可有大礙?快開些安胎藥來。”

我忙喜道:“快用軟轎抬去屋裡,把我庫房裡的人蔘取出來,煮了蔘湯端來。”

王府喜氣洋洋,圍著瑩娘忙得翻了天,哪裡還記得有個小產的柳玉清。

她躺在床上正等著王爺進去安慰,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了,才知道瑩娘有了身孕,太醫,王爺全去了她那裡,無人再理會她。

玉清砸碎了一地的東西,隻哭鬨著:“是她故意害我,我小產,她卻有了身孕,去叫王爺來,讓王爺賜死那個賤人!”

我帶著嬤嬤進到她屋子裡:“玉清,王爺說了,你氣性太大,怕你找瑩娘麻煩,這幾個月你便呆在院子裡好好反省,等瑩孃胎坐穩了再讓你出來。”

“你也該知道,在這王府,子嗣最重要,冇有子嗣,什麼都不是。”

她尖叫起來:“你不也是一個子嗣都冇有!”

我笑了,指著自己道:“我?我是皇上欽點的晉王妃,無論你們誰生下孩子,都會記在我的名下,不分嫡庶我都會當成親生的一般看待。”

“誰人不知,靖遠侯府的大小姐,端方賢良,是一頂一的賢惠女子,就連淑妃娘娘都說,聖上幾個兒媳,哪個有我這般心胸?你一個妾,想和我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柳玉清恨毒了我,咬著牙:“你再尊貴有什麼用,冇有王爺的寵愛你什麼也不是!”

我笑了:“王爺的寵愛?我不需要,留給你罷,柳玉清,知道你為什麼上不了檯麵嗎?因為你永遠不懂,女子該靠什麼東西立足。”

晉王不在乎哪個妾室有孕,反正都是他的子嗣。

等柳玉清禁足解除能出院子時,瑩孃的胎已經有七八月大,隻等著瓜熟蒂落。

可是晉王卻在騎馬的時候摔了下來,太醫說晉王吃了太多虎狼之藥,身子早已虛空了,所以賽馬時頭一暈,從馬上掉下來,肋骨摔斷了,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而太醫也回稟了淑妃娘娘和皇上,晉王的身子虛空得厲害,可能很難再有子嗣。

我跪在皇帝和淑妃麵前,哭訴不已,隻說自己冇用,勸不住夫君流連床事,也勸不了他寵幸妾妃,願意自請下堂贖罪。

晉王的荒唐世人皆知,皇上更是心知肚明,淑妃聽了,隻執起我的手:“這怎麼能怪你,是我將他寵壞了,日後王府還要多靠你,你可要撐住啊!”

晉王知道後,砸爛了一個屋子的東西,但是也抵不住事實。

隻有柳玉清,偷偷地買了大補的虎狼之物,悄悄讓晉王吃,讓他暫時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一個月後的某個深夜,一聲尖叫打破了晉王府的平靜,晉王暴斃在了床上,而尖叫的人正是玉清。

太醫說他一次性吃了太多虎狼之藥,所以暴斃而亡。

我紅著眼,帶著一府的妾室,滿身縞素為王爺守孝。

淑妃拉著我的手:“可憐你年紀輕輕便要守寡,皇上問了你爹的意思,如果你想的話,皇上允你大歸。”

皇上允我大歸?說得如此動人,但是自我朝以來,還未有一個王妃能大歸的,這關乎皇家顏麵。

我搖著頭跪下:“母妃,我是晉王妃,我不會離開王府的,等瑩娘生下孩子,我會好好撫養他,日後繼承他父王的衣缽,將王府發揚光大。”

淑妃感動地看著我,淚水砸在我的手背上:“好孩子,你放心,母妃不會虧待你的。”

“他那些妾呢?要如何處置,若按規矩,是要全部殯葬的……”

我猶豫了一下:“瑩娘懷著身孕不能動,另外幾個王爺生前也不怎麼寵愛,不如放她們去廟裡祈福,王爺最喜歡的隻有一個柳氏……”

淑妃冷著聲音:“當日便該絞殺了她,如今殉葬倒便宜她了,罷了,讓她殉葬吧,其它的妾室由你處理,本宮實在傷心,管不了這些。”

晉王是淑妃的次子,她雖傷心,卻還是要打起精神來,畢竟還有彆的兒子可以指望。

“是,兒媳一定處置好。”

柳玉清被帶走時尖叫:“我是王爺最喜歡的人,你們敢動我!”

我輕聲道:“正因為他最喜歡你,所以纔派你去陪王爺呢。”

其它的妾室,都去了廟裡祈福,幾年後世人淡忘了,我悄悄派人,陸續替她們做了假死的收尾,將她們全都送出了京城,讓她們選了自己喜歡的地方,帶著安身錢四散去了。

至於我帶去的幾個丫頭,我將她們的身契還給她們,允了她們自由。

瑩娘在兩個月後生下晉王的兒子,出了月子後,她自請離府而去。

我問她為何要走,她說:“瑩兒無父無母,如今自己雖然做了母親,卻也嚮往自由天地。”

看著她決然的模樣,我有些感慨,“這一走了,他日若要回頭,可就難了。”

瑩娘拜倒在地:“瑩兒不會後悔,還望王妃對這孩子視如己出。”

幾年後,世子承襲了晉王的爵位,皇上和淑妃對這個遺腹子,都很疼愛。

孩子被我養在膝下,教養得很好,與我很親近,每日叫著:“孃親,孃親。”

父親問我是否後悔,如果想離開也不是冇有辦法。

我看著遠處玩耍的孩子,搖頭:

“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女兒不後悔。”

“如今偌大的王府,都是我和孩子的,冇有王爺,隻有王妃,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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