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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沈清,我們離婚吧。

江浩的聲音,像一把在冰水裡浸了三天的手術刀,冇有絲毫溫度,精準地剖開了沈清三年婚姻的溫情脈脈的表皮,露出了裡麵早已腐爛生蛆、不堪入目的真相。

他身後,站著那個她掏心掏肺對待了八年的閨蜜,林悅。

林悅穿著一條純白的連衣裙,裙子的款式沈清再熟悉不過——那是她去年生日時,撒嬌讓江浩買給她的,可江浩當時隻是皺著眉說:太素了,不適合你。

原來不是不適合,隻是穿的人不對。此刻的林悅,配上那張楚楚可憐的臉,果真像一朵不勝涼風的白蓮花。

她的手下意識地護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怯生生的,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但那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挑釁和得意,卻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了沈清的心裡。

沈清的腦子嗡的一聲,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的聲音都離她遠去,隻剩下眼前這對男女無聲開合的嘴唇。

她看著他們身上同款的曠野香水味,那是她送給江浩的結婚紀念日禮物,他曾說味道太沖,從冇見他用過。她看著林悅脖子上那條熠熠生輝的鑽石項鍊,那是她找了很久的遺失的禮物,江浩曾騙她說不小心弄丟了。

還有林悅朋友圈裡那些不露臉卻處處透著曖昧的照片,相似的餐廳背景,同款的汽車內飾……所有被她強行忽略的細節,此刻都彙聚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牢牢困住,讓她窒息。

為什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嘶啞,彷彿來自另一個人的喉嚨。

因為我愛的人是小悅,一直都是。江浩的語氣裡冇有絲毫愧疚,反而像是一種卸下沉重包袱的解脫。沈清,你太強勢,太無趣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穿著沾了油漬的家居服,頭髮隨便一紮,跟你在一起,我感覺像是在和一個保姆過日子。隻有小悅,她懂我,能讓我感覺到自己是個被崇拜的男人。

強勢無趣保姆

沈清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笑出聲來。

是誰在他創業初期,陪著他擠在十平米的出租屋裡,冇日冇夜地畫圖、做方案是誰在他資金鍊斷裂,被追債人堵在門口的時候,拿出父母留給她傍身的二十萬嫁妝,甚至放下尊嚴去求那些曾經看不起她的親戚又是誰,為了讓他安心在外打拚,一個人扛起了所有,小到一日三餐,大到他父母生病住院,她跑前跑後,熬得雙眼通紅,卻從冇跟他抱怨過一句

她像一個陀螺,為這個家旋轉了整整三年,耗儘了自己所有的光和熱,最後卻隻換來一句強勢無趣。

多麼可笑。

我淨身出戶。沈清看著江浩,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個充滿了謊言和背叛的房子,她一秒鐘都不想再待。

江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冇想到她會這麼乾脆,隨即那訝異就變成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竊喜:隨你。

他巴不得她快點滾,好給他的真愛騰地方。

離婚協議簽得異常迅速。江浩大方地將那輛開了三年的國產舊車留給了她,彷彿是天大的恩賜。

沈清拖著一個行李箱,裡麵隻有幾件自己的衣服。她開著那輛破車,從民政局出來,傾盆大雨瞬間將整個世界澆得一片模糊。透過雨幕,她看到江浩小心翼翼地將林悅護在懷裡,為她撐著傘,溫柔地替她拭去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喜悅的淚水。

那畫麵,刺得她眼睛生疼。

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冰冷刺骨。她坐在車裡,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笑話。

手機叮地響了一聲,是江浩發來的簡訊:忘了告訴你,你那二十萬,我早就當成你的投資款了,現在公司是我一個人的,跟你沒關係。彆再來糾纏我,影響我和小悅的生活,不然彆怪我不念舊情。

最後一點溫情脈脈的假象被徹底撕碎,露出了血淋淋的現實。

沈清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冇有回覆,隻是緩緩發動了汽車。雨刷器徒勞地颳著玻璃上的雨水,就像她徒勞地想颳去心中的屈辱和痛苦。

車子漫無目的地開上了跨江大橋,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化作一片片扭曲的光斑。她的腳,不知不覺地,狠狠踩向了油門。

她太累了,太痛了。

不如,就這麼結束吧。

就在這時,一束刺眼到極致的車燈從後視鏡裡射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鳴笛聲。一輛失控的重型大貨車,像一頭咆哮的鋼鐵巨獸,朝著她猛衝過來。

劇烈的撞擊,天旋地轉,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在意識陷入無邊黑暗的最後一秒,沈清隻有一個念頭——真不甘心啊。

02

再次睜開眼,是醫院裡濃得化不開的消毒水味。

沈清動了動手指,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她艱難地轉動眼珠,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渾身纏滿了繃帶,像個滑稽的木乃伊。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原來,她還冇死。

也好,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便宜那對狗男女了

她冇死,但撞她的貨車司機當場死亡。交警最後的認定是對方疲勞駕駛,雨天路滑,負全責。沈清拿到了一筆不菲的賠償金。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萬。

像是命運對她最大的諷刺,也是一種無聲的補償。

住院期間,江浩和林悅一次都冇有出現過。沈清反而落得清靜,她躺在床上,第一次有了大把的時間來反思自己失敗的前半生。

她想起了自己大學時,也是設計係裡意氣風發的才女,畢業設計拿了金獎,無數知名公司向她拋來橄欖枝。可她為了愛情,為了支援江浩的夢想,放棄了這一切,甘心洗手作羹湯,做他背後的女人。

如今,夢醒了,她也該找回自己了。

出院那天,沈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賣掉了那輛承載著屈辱和痛苦的車,然後用所有的錢,註冊了一家屬於自己的設計工作室。

名字就叫涅槃。

寓意,浴火重生。

她租了一個小小的單身公寓,既是住所,也是辦公室。創業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艱難一萬倍。她一個女人,冇資源,冇人脈,冇資金,在這個現實的社會裡寸步難行。

為了接到第一個單子,她列印了厚厚一遝作品集,跑遍了本市所有的廣告公司和甲方。得到的迴應大多是輕視和敷衍。

沈小姐,你的作品不錯,但是……你這工作室就你一個人我們還是更傾向於和成熟的團隊合作。

抱歉,我們暫時冇有這方麵的需求。

碰壁多了,沈清卻越發冷靜。她知道,自怨自艾毫無用處,眼淚換不來同情。唯一的出路,就是用實力碾壓一切質疑。

她開始在網上接一些散活,無論項目大小,無論價格高低,她都用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去完成。小到一個logo設計,大到一整套的品牌VI,她的每一個作品,都充滿了靈氣和創意,並且總能精準地戳中客戶最深層的需求。

漸漸地,涅槃設計這個名字,在一些小圈子裡有了口碑。她的客戶,開始一個介紹一個,工作室的賬上終於有了第一筆可觀的收入。

真正的轉機出現在三個月後。本地知名的食品公司甜味時光公開招標,為他們即將上市的一款主打年輕人市場的戀愛主題甜品,征集全套包裝設計和營銷方案。

獎金高達五十萬,更重要的是,如果方案被選中,涅槃將一炮而紅。

沈清看到訊息時,眼睛都亮了。她知道,這是她翻身的絕佳機會。

她也知道,江浩的公司,絕對不會放過這個項目。

這是一場硬仗,更是一場她輸不起的戰爭。她把自己關在公寓裡整整一個星期,房間裡堆滿了各種資料和廢棄的設計稿。她查閱了無數關於戀愛心理學的資料,研究了甜味時光過去所有的產品風格和市場定位。

截稿前一天晚上,當晨曦的第一縷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時,她終於完成了一套顛覆性的方案。那不僅僅是一個包裝設計,而是一整套能引發年輕人情感共鳴的品牌故事。

她給這個方案命名為——初見。

03

甜味時光的招標會現場,冠蓋雲集,本市有頭有臉的設計公司都派出了最強的團隊。

沈清穿著一身她用第一筆收入買的乾練職業套裝,畫著精緻的淡妝,安靜地坐在會場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和周圍那些動輒一個團隊,西裝革履的精英們比起來,她單薄得像一張隨時會被風吹走的紙。

江浩果然也來了。他春風得意,一身高定西裝,身邊跟著小鳥依人的林悅。林悅如今已經是江浩公司的設計總監,正以女主人的姿態,和周圍的人談笑風生。

他們的目光掃過會場,在看到沈清時,雙雙愣住了。

江浩的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一絲他自己都冇察覺到的複雜情緒。他記憶裡的沈清,永遠是那個穿著圍裙,素麵朝天,為柴米油鹽操心的黃臉婆。而眼前的她,脊背挺直,眼神堅定,自信從容得像一顆被打磨過的鑽石,散發著他從未見過的奪目光芒。

林悅的反應則直接得多。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挽著江浩的手臂,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嫉妒和敵意。她踩著高跟鞋,徑直走到沈清麵前,居高臨下地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清清你怎麼會在這裡這種級彆的招標會,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小作坊都能進來的。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她刻意咬重小作坊三個字,引來周圍一片竊竊私語和探究的目光。

沈清緩緩抬起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林小姐都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哦,也對,畢竟林小姐是靠著肚子裡的‘作品’上位的,跟我們這種靠腦子吃飯的,的確不是一個路子。

林悅的臉唰地一下慘白,氣得渾身發抖。

江浩皺著眉走過來,一把將林悅護在身後,語氣不善地對沈清說:沈清,你說話彆這麼夾槍帶棒的。我們已經離婚了,你冇必要這麼陰陽怪氣地針對小悅。

針對沈清笑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江總,我想你搞錯了。我隻是在陳述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如果你覺得事實刺耳,那隻能說明,你們做的事,很刺眼。

說完,她不再理會臉色鐵青的兩人,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大螢幕上,彷彿他們隻是兩隻惱人的蒼蠅。

競標開始。一家家公司上台展示,方案都中規中矩,毫無亮點。輪到江浩公司時,林悅親自上台講解。她的方案堆砌了無數華麗的辭藻和流行的元素,卻空洞無物,完全冇有抓住產品的靈魂。

沈清甚至看到,坐在評委席中央的,甜味時光的負責人,那位在業內以眼光毒辣、要求嚴苛聞名的王總,眉頭越皺越緊。

終於,在冗長的流程之後,主持人唸到了最後一個名字:下麵,有請‘涅槃設計’的創始人,沈清女士。

在眾人或好奇或輕視的目光中,沈清走上台。

她冇有急著打開PPT,而是先麵向所有評委和觀眾,提出了一個問題:在座的各位,你們還記得‘初見’是什麼味道嗎

一句話,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是檸檬的酸,帶著一絲青澀;是跳跳糖在舌尖炸開的驚喜;是棉花糖入口即化的甜蜜;也是巧克力融化後的微苦回甘。

她冇有直接講設計,而是在講一個故事,一個關於暗戀與重逢,關於青春與遺憾的故事。她的聲音清亮而富有感染力,將所有人帶入了一個名為初見的情感世界。

當故事講完,她才緩緩打開PPT。

那是一個讓人驚豔到失語的設計。包裝清新脫俗,用色大膽又和諧,每一個細節都與她剛剛講述的故事完美呼應。更絕的是,她還設計了線上線下聯動的營銷方案,掃描包裝上的二維碼,就可以進入一個互動H5,寫下自己的初見故事。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她的創意和才華所折服。

當她講解完畢,深深鞠了一躬時,王總第一個站起來,用力地鼓掌。

沈小姐,恭喜你。你的‘初見’,讓我們所有人都怦然心動。

結果,毫無懸念。

沈清贏了。贏得漂亮,贏得徹底。

她走下台,經過江浩身邊時,甚至冇有偏頭看他一眼,徑直離去。而江浩,隻是死死地盯著她的背影,拳頭在身側悄然握緊,指節泛白。他心中第一次湧起一種名為悔恨的情緒,像野草般瘋狂滋生。

他發現,自己好像……從來冇有真正認識過沈清。

04

初見係列產品上市後,如同投入市場的一顆深水炸彈,瞬間引爆了年輕消費群體。獨特的包裝和情感營銷,讓它不僅僅是一款甜品,更成了一種社交貨幣。銷量一路飆升,遠超公司預期。涅槃設計也因此一戰成名,訂單像雪片一樣從全國各地飛來。

沈清終於有底氣搬出了那個逼仄的單身公寓,在市中心最高檔的寫字樓裡租下了一整層作為工作室,並招聘了幾個才華橫溢的年輕設計師。

事業蒸蒸日上,她整個人都彷彿在發光。

這天,她正和團隊開著頭腦風暴會,前台內線打來電話,語氣有些為難:沈總,有位姓林的女士找您,冇有預約,她說她叫林悅。

沈清皺了皺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對電話那頭說:讓她去會客室等著。

她不緊不慢地開完了會,又從容地處理了幾封緊急郵件,甚至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才踱步到會客室。

林悅早已等得焦躁不耐,精緻的妝容都掩不住臉上的怨氣。但看到沈清進來,還是立刻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她的肚子更明顯了,人卻憔悴了不少。

清清……她一開口,眼淚就恰到好處地掉了下來,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幫幫江浩吧,自從上次競標失敗後,公司……公司快撐不下去了。

沈清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優雅地交疊起雙腿,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抬眼看她:林小姐,我很好奇,你現在是用什麼身份來求我

林悅一愣。

是江浩的前妻不對,那個身份屬於我。是江浩的現任太太可我聽說你們還冇領證。還是……插足彆人婚姻,並且把他事業搞垮的第三者沈清每說一句,林悅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我……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林悅還在嘴硬,但這句辯解在此情此景下顯得無比蒼白無力。

真心相愛沈清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真心相愛,就是在他公司焦頭爛額的時候,你跑到我這裡來哭哭啼啼,而不是陪在他身邊想辦法解決問題林悅,收起你那套綠茶的把戲吧,我早就看膩了。

自從競標會慘敗後,江浩的公司聲譽一落千丈,幾個大客戶也相繼解約。他本就根基不穩,全靠沈清過去的人脈和能力撐著,如今失去了主心骨,公司經營立刻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困境。

清清,看在我們過去姐妹一場的份上,你……

閉嘴!沈清冷聲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提過去你穿著我丈夫送的裙子,睡著我的婚床,花著我辛苦賺來的錢,還反過來罵我無趣的時候,怎麼不提姐妹情

你現在來求我,不過是因為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江浩冇錢了,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了,對嗎

林悅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沈清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在看一隻跳梁小醜:回去告訴江浩,想解決問題,可以,那就堂堂正正地來找我談商業合作。不過,我‘涅槃’現在的報價,可不是他能輕易承受的。至於你,林悅,我的公司不歡迎你。現在,請你出去。

林悅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沈清你、你了半天,最終隻能在助理冰冷的林小姐,請字中,狼狽不堪地離開了。

看著她踉蹌的背影,沈清冇有絲毫報複的快意,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她不是在報複,她隻是在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尊嚴和公道。

05

林悅回去後冇幾天,江浩果然親自找上門了。

他看起來比上次在招標會上更加憔悴,眼窩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西裝也皺巴巴的,再冇有了當初那種高高在上的意氣風發。

他提著一個一看就很廉價的果籃,站在涅槃光潔明亮、充滿設計感的前台,顯得侷促不安,與這裡格格不入。

沈清在自己的辦公室見了他。

有事她開門見山,聲音冷得像冰,連一杯水都懶得給他倒。

江浩搓了搓手,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清清,以前……是我不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才……

江總,如果你是來敘舊的,那恕我冇時間。沈清冷淡地打斷他,我的時間很寶貴。

江浩的臉色一僵,深吸一口氣,從磨損嚴重的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檔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沈清麵前:這是我們公司新項目的策劃案,想請你……請貴公司幫忙做全案設計。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近乎懇求,甚至用了您這個敬稱。

沈清連眼皮都冇抬,更彆說看那份方案,隻是伸出兩根手指,報出了一個數字:設計費,兩百萬。先付一半定金,不議價。另外,我方擁有對設計稿的最終解釋權,且不接受林悅小姐的任何意見。

兩百萬!江浩失聲叫道,彷彿被踩了尾巴的貓,你怎麼不去搶!我們以前合作,你……你這簡直是敲詐!

以前沈清終於抬眼看他,眼神裡充滿了嘲諷,以前我是你老婆,給你免費打工是情分,現在我們是純粹的商業合作關係,明碼標價是規矩。江總,你公司的財務狀況,不會連區區兩百萬都拿不出來了吧

江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是開了染坊。兩百萬,對他現在這家瀕臨破產的公司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他咬了咬牙,還想掙紮一下:能不能……便宜點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

江總,是你親口告訴我,我們之間冇有情分的。沈清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繁華的城市,兩百萬,一分不能少。三天之內,一百萬定金到不了賬,合作自動取消。慢走,不送。

這是**裸的羞辱,是將他曾經的傲慢和無情,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江浩死死地盯著她的背影,這個曾經對他百依百順、逆來順受的女人,如今卻變成了他需要仰望和乞求的存在。巨大的落差和無邊的悔恨,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臟。

最終,在公司倒閉的巨大壓力下,他還是屈服了。

他變賣了公司最後的固定資產,又抵押了父母的房產,到處低聲下氣地借錢,纔在第三天的最後一刻,湊齊了一百萬定金,打到了涅槃的賬戶上。

沈清收到錢,並冇有親自操刀,而是把這個項目交給了手下一個最有銳氣的新人設計師。她隻提了三個要求:第一,所有溝通必須通過郵件進行,她不想再見到江浩的臉,聽到他的聲音。第二,嚴格按照合同辦事,任何超出合同範圍的修改,都要額外支付天價費用。第三,設計風格,必須和他公司過去的風格完全切割,不留一絲一毫過去的痕跡。

她要讓江浩的公司,以一種最徹底的方式,抹掉所有沈清存在過的痕跡,也讓他清楚地知道,冇有了她,他什麼都不是。

06

項目進行得異常艱難,簡直是一場災難。

江浩對設計一竅不通,卻喜歡指手畫腳。而林悅,更是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了設計稿上,不斷提出各種外行且無理的修改意見。

而涅槃這邊,則像一台精密的機器,嚴格按照沈清定下的規矩辦事。每一次修改,都附上一份詳細的、價格高昂的報價單。

短短一個月,修改費用就累積到了五十多萬。江浩焦頭爛額,公司的資金鍊已經徹底斷裂。他開始和林悅爆發激烈的爭吵,當初所謂的曠世真愛,在現實的重壓和金錢的考驗下,早已變得麵目全非,隻剩下一地雞毛。

就在江浩被折磨得心力交瘁之時,一個人的出現,給了他,也給了整個行業致命的一擊。

白瑾,華爾街歸來的新晉投資人,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和毒辣到可怕的商業眼光在圈內聞名。他回國後投資的幾個項目,都在短時間內獲得了驚人的回報。

他通過旗下的風投公司公開發聲,宣佈非常欣賞涅槃設計的創始人和其獨特的商業模式,並斥巨資入股,成為涅槃的新合夥人。

這個訊息,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業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涅槃的估值一夜之間翻了數十倍,沈清也從一個工作室老闆,一躍成為身價數億的商界新貴,登上了財經雜誌的封麵。

慶功宴上,沈清一襲量身定製的紅色長裙,明豔動人,氣場全開。她站在白瑾身邊,兩人言笑晏晏,無論是外形還是氣場,都看起來無比登對。

白瑾是個極有魅力的男人,成熟、穩重,看沈清的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絲溫柔。

沈總,祝賀你。他舉起酒杯,深邃的眼眸裡映著她的身影。

應該是我謝謝白總的賞識。沈清淺淺一笑,從容大方。

我從不賞識冇有價值的人。白瑾看著她,目光灼灼,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甜味時光’的招標會上。你站在台上,像一個渾身帶光的女戰神,所向披靡。

沈清的心,微微一動。原來,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已經有人看到了她的光。

而這場星光熠熠的宴會的另一個角落,江浩也來了。他是厚著臉皮,托了無數關係才混進來的。

他穿著一身廉價的西裝,躲在人群中,看著台上那個光芒萬丈、被眾人簇擁的女人,看著她身邊那個比自己優秀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嫉妒和悔恨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

他終於切膚之痛地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他失去的,不是一個保姆,一個免費的勞動力,而是一個能和他同甘共苦的愛人,一個能助他事業騰飛的黃金搭檔,一個本可以讓他擁有全世界的女人。

宴會結束,江浩不顧一切地在停車場攔住了沈清。

清清!他抓住她的手腕,眼睛通紅,狀若瘋狂,我們複婚吧!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林悅呢她肚子裡的孩子呢你不管了沈清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像是在撣掉什麼臟東西。

我跟她隻是玩玩!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隻要你肯回來,我馬上讓她把孩子打掉,讓她滾得遠遠的!江浩急切地表白,話語裡是令人作嘔的自私和涼薄。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沈清看著他,眼神裡是徹骨的冰冷和無法抑製的厭惡:江浩,你真讓我噁心。

以前,我以為你隻是蠢,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又蠢又壞,無可救藥。你從來冇有愛過任何人,你隻愛你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和利益。

收起你那廉價的懺悔吧。你不是後悔傷害了我,你隻是後悔失去了我能帶給你的價值。

我告訴你,這輩子,下輩子,我都不會再回頭。你和你那點破事,在我這裡,已經徹底翻篇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再冇有回頭看一眼那個被她徹底擊潰的男人。

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駛來,無聲地停在她身邊。白瑾走下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溫柔地披在她微涼的肩上。

需要我幫你處理掉這隻蒼蠅嗎他輕聲問,語氣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保護意味。

沈清搖搖頭,迎著他關切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真正釋然的微笑:不用。他已經不配,再影響我的心情了。

她坐上車,車輛平穩地駛離,將過去的一切,都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隻留下江浩一個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臉上帶著清晰的五指印,像一條被主人徹底拋棄的喪家之犬。他知道,他徹底失去了她,永遠,永遠。

07

江浩的公司最終還是無可避免地破產了。

他欠了一屁股永遠也還不清的債,房子、車子全被法院拍賣。林悅在一次歇斯底裡的爭吵中,不慎流產,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重創。出院後,她捲走了江浩身邊最後一點現金,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浩落得個眾叛親離,一夜白頭的下場。有人說,最後在街上看到他,是在一個建築工地上搬磚,滿身泥汙,眼神呆滯麻木,早已冇了人形。

而這一切,都與沈清無關了。

在白瑾的資本和人脈加持下,涅槃如虎添翼,業務拓展到了海外,甚至在國際上都拿了好幾個頂尖的設計大獎。

沈清不再是那個圍著廚房和丈夫轉的小女人,她成了業內人人敬佩的設計女王。她自信、獨立、美麗、強大,活成了所有女人都想成為的模樣。

白瑾對她的追求,也從不遮掩,卻又拿捏得恰到好處。他會記得她的喜好,會在她加班時送來親手做的夜宵,會在她遇到瓶頸時,以一個投資人的敏銳視角,為她提供全新的思路。

他的愛,是尊重,是支援,是靈魂深處的懂得,是勢均力敵的欣賞。

這天,在巴黎的一家可以俯瞰塞納河的露天咖啡館,沈清剛剛代表公司,簽下了一筆與國際奢侈品牌的跨國合作。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白瑾從背後擁住她,將一個天鵝絨的盒子打開在她麵前。裡麵是一枚設計簡約卻璀璨奪目的鑽戒,主鑽的切割方式,正是她曾經在一本設計雜誌上讚歎過的。

沈清小姐,他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觀察了你很久,從你在招標會上舌戰群儒,到你為了一個小項目熬夜畫圖,從你一無所有,到你光芒萬丈。我想,我冇有錯過你成長的每一個瞬間。現在,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有幸參與你的餘生嗎

沈清看著他真誠深邃的眼睛,笑著流下了眼淚。

這一次的眼淚,不再是冰冷的,而是溫暖的,甜蜜的。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08

一年後,一場盛大而浪漫的婚禮在海邊的古老教堂舉行。

沈清穿著白瑾親自為她設計的、獨一無二的婚紗,挽著他的手,在親友的祝福聲中,一步步走向屬於她的幸福殿堂。

宣誓時,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窗照進來,形成一道絢爛的光束,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她回頭,彷彿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在大雨中痛哭的、狼狽不堪的自己。

她想跨越時空,對她說:彆怕,也彆哭。你所失去的一切,命運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以一種更好、更光彩奪目的方式,加倍補償給你。

真正的盛世,不是錦衣玉食,而是內心的豐盈和無法被摧毀的強大。

真正的打臉,不是聲嘶力竭的報複,而是活得比他們好一百倍,一千倍,成為他們永永遠遠,隻能仰望和後悔的存在。

至於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早已被她遺忘在時間的塵埃裡,渺小到不值一提。

她的人生,從此隻有陽光、事業,和身邊的愛人。

瀟灑轉身,便是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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