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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也想不到,和我網戀三年的女友,奔現當天竟是個男人。
他騙我感情,竟然隻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地給他捐肝。
當我在醫院病房裡戳穿他時,他卻求著我原諒:對不起,我妹妹急需肝源,隻有你配型成功,我纔出此下策。
我憤怒道:所以我的感情和身體,都是你救你妹妹的工具
可他卻哭著告訴我:對不起,我就是我妹妹……我做了變性手術,隻是想在死前,體驗一次被男人愛的感覺。
我轉身撥通了他主治醫生的電話:我懷疑13床的病人騙捐,請覈實他的真實身份。
1.
電話那頭,主治醫生姓王,語氣官方又疏離。
先生,我們不能透露患者的任何資訊,這是規定。
規定我站在醫院空曠的走廊裡,隻覺得一陣眩暈,他可能涉嫌騙捐,這難道不該覈實嗎
我們會按程式處理,請您冷靜。
電話被掛斷了。
聽著聽筒裡的忙音,我胸口堵得發慌。
冷靜我怎麼冷靜
那個躺在病床上,自稱蘇晚,又叫蘇默的男人,用一張張虛假的網圖和三年不間斷的溫柔細語,為我編織了一個完美的愛情夢境。
現在,夢碎了,他卻又拋出一個更離奇的說法。
他說他就是蘇晚,為了在生命儘頭體驗一次愛情,才做了變性手術。
這個說法,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腦子裡不受控製地回放著和蘇晚的過往。
我們聊文學,聊電影,聊深夜裡無人知曉的心事。
我以為我們是靈魂伴侶。
可現在想來,疑點重重。
她從不視頻,每次語音,聲音都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她解釋說是慢性咽炎。
她對各種機械、數據、金融市場的瞭解,遠超我認識的所有女性。
我曾打趣說她內心住著一個男人,她當時隻回了我一串省略號。
原來,那不是玩笑。
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必須知道真相,不是他嘴裡那個真假難辨的真相,而是我自己挖出來的,不容辯駁的事實。
我攥了攥發涼的手,邁開步子,重新走向那間病房。
病房門口,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女人攔住了我。
她保養得體的臉上滿是戒備和不耐,上下打量著我,那感覺,是在看一件沾了泥的商品。
你還來乾什麼她的聲音尖銳,帶著命令的口吻。
阿姨,我找蘇默,有些事必須當麵問清楚。
他需要休息。女人毫不客氣地擋在門前,我們家裡的事,用不著你一個外人來管。
外人我被這兩個字刺得心口一痛,我和他……
你和他什麼她冷笑一聲,年輕人,網上的東西你也信玩玩就算了,彆太當真。
她輕蔑的態度,比蘇默的欺騙更讓我感到屈辱。
在她眼裡,我三年的感情,不過是一場玩玩而已的笑話。
我壓著火氣:我不是來玩的,我是來捐肝的。現在,我有權知道,我的肝,到底要捐給誰。
女人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恢複了高傲。
當然是捐給我兒子。不然呢
你兒子不是你女兒嗎我盯著她的眼睛問。
她眼神閃躲了一下,隨即提高了音量:我說是兒子就是兒子!你這人怎麼這麼多問題趕緊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她越是這樣,我心裡的疑團就越大。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的護士推著治療車過來。
13床的家屬,讓一下。
女人不情願地側過身。
我抓住機會,低聲問那個小護士:你好,請問一下,13床的病人蘇默,他是不是還有一個妹妹
小護士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個虎視眈眈的女人,臉上露出些許同情。
她飛快地小聲說:他妹妹蘇晴,在樓上VIP病房呢。
說完,她不敢多留,推著車匆匆離開。
我如遭雷擊。
妹妹蘇晴,在樓上
那蘇默說的我就是我妹妹,又是一個謊言
一個謊言,套著另一個謊言。
他們到底想乾什麼
2.
VIP病房在頂樓。
和樓下嘈雜的環境不同,這裡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牆上掛著不知名的油畫,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消毒水和金錢混合的味道。
每個病房門口都站著穿黑西裝的安保人員,麵無表情。
我根本無法靠近。
蘇晴的病房,就在走廊的最裡間。
我找了個角落的休息區坐下,假裝是探病的家屬,眼睛卻一刻不停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耐心也在一點點被消磨。
就在我準備放棄,另想辦法的時候,蘇默的母親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他們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
我下意識地往沙發裡縮了縮,豎起了耳朵。
……秦總那邊催得緊,說是再拖下去,他就要換人了。是那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
我知道。蘇母的語氣帶著一絲焦慮,可江馳那邊……那孩子看著犟得很,萬一鬨起來……
那就給他點錢。被稱為秦總的男人不以為意地說,現在的年輕人,還有錢擺不平的給他一筆錢,讓他簽了字趕緊滾蛋。彆為了這點小事,誤了我們的正事。
也隻能這樣了。蘇母歎了口氣,晴晴的情況還好吧
放心,晴晴這邊我盯著,很穩定。關鍵是,蘇默的計劃必須成功,我們冇有退路了。
江馳,是我的名字。
他們果然在算計我。
而且,這件事裡,還有一個秦總。
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家庭為了救女兒而編造的謊言了。
這背後,似乎牽扯著一筆交易。
一筆,拿我當籌碼的交易。
他們進了蘇晴的病房,門很快關上了。
我坐在原地,手腳冰涼。
不行,我必須進去看看。
我必須親眼看看那個蘇晴,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個清潔工推車上。
一個主意,在我腦中成形。
我等到那個清潔工去雜物間,迅速跟了進去。
幾分鐘後,我換上了一身寬大的清潔工服,戴著口罩和帽子,推著那輛車,低著頭,朝蘇晴的病房走去。
門口的保安隻是瞥了我一眼,並冇有阻攔。
我的心跳得飛快,手心全是汗。
我推著車,故意在蘇晴病房門口停下,裝作要清理地上的垃圾。
我彎下腰,用眼角的餘光,透過門上那塊小小的玻璃窗,往裡看。
病床上,確實躺著一個女孩。
她看起來很虛弱,臉色蒼白,但五官清秀,和我之前在蘇晚朋友圈裡看到的那些生活照,有幾分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樣。
床邊,坐著另一個人。
一個女人。
她正背對著我,給床上的蘇晴削蘋果,嘴裡還溫柔地說著什麼。
那個背影……
我總覺得有些熟悉。
就在這時,她忽然回過頭。
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我的呼吸停滯了。
那張臉。
那張我看了三年,刻在心裡的臉。
和蘇晚發給我的所有照片,一模一樣。
可她,不是應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嗎
3.
她是誰
如果她是蘇晚,那病床上的人又是誰
如果她不是蘇晚,那她為什麼會和蘇晚長得一模一樣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
女人看到我,眉頭微蹙,眼神裡帶著疑惑和一絲警惕。
你好,有事嗎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和我記憶中蘇晚那沙啞的嗓音,完全不同。
我摘下口罩,向前走了一步。
蘇晚我試探著叫出這個名字。
女人的臉上,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
你認錯人了,我不叫蘇晚。
我不死心,拿出手機,翻出那張我設為屏保的,蘇晚的照片。
那這個人,是你嗎
女人看到照片,臉色驟變。
她一把奪過我的手機,放大照片,眼睛裡充滿了震驚和憤怒。
這……這是我的照片!你怎麼會有
這是我女朋友發給我的。我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她說她叫蘇晚。
女朋友
我根本不認識你!我叫安然,是晴晴最好的朋友!
安然。
不是蘇晚。
我呆立在原地,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三年的網戀,三年的深情,我愛上的,竟然隻是一個被盜用照片的陌生人。
而那個騙子蘇默,用彆人的臉,彆人的生活,為我虛構了一個愛人。
就連他最後那個變性隻為愛我的悲情故事,也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我感覺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是他乾的,對不對安然的聲音裡帶著怒火,是蘇默那個混蛋!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安然氣得胸口起伏,拉著我的手腕,快步走出了病房。
這裡不方便說話,我們去樓下。
我們來到醫院樓下的花園。
安然把手機還給我,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氣。
蘇默,他就是個人渣!
他到底想乾什麼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厲害。
安然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複情緒。
晴晴確實病得很重,是肝衰竭,急需移植。但是……
她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不忍和鄙夷。
但是蘇默,他根本不是為了救妹妹。
那他是為了什麼
為了錢。安然一字一句地說,他在外麵賭博,欠了一大筆錢,高利貸天天追著他。他早就走投無路了。
我心頭一震。
賭博
這和我聽到的那個秦總的交易,有什麼關係
所以,他騙我捐肝,就是為了……
不。安然打斷了我,他不是要你的肝給晴晴。
那給誰
安然看著我,眼神複雜。
他要把你的肝,賣給彆人。
4.
賣給彆人。這四個字如同雷霆,砸得我胸口劇痛。
我一直以為,這隻是一場感情的騙局,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片真心餵了狗。
可我怎麼也想不到,這背後,竟然是一場血淋淋的器官買賣。而我,就是那個被明碼標價的貨物。
屈辱、憤怒、絕望,像潮水般將我淹冇,我全身顫抖,幾乎站不穩。
他怎麼敢我顫抖的怒吼。
他有什麼不敢的安然冷笑,為了錢,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早就聯絡好了一個買家,一個非常有錢,同樣急需肝源的病人。隻要你的肝配型成功,他就能拿到一筆钜款。
用這筆錢,一部分還他的賭債,另一部分,再給晴晴找合適的肝源,支付高昂的手術費。一舉兩得,多完美的計劃。
安然的話,揭開了一個比我想象中更加黑暗和肮臟的真相。
蘇默,他的母親,那個所謂的秦總,他們所有人,都在圍繞著我的肝,進行一場精密的算計。
他們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意處置的物品,一個可以解決他們所有問題的工具。
我三年的感情,我準備付出的健康,在他們眼裡,不過是生意場上的籌碼。
一股怒氣直衝腦門。
晴晴知道這件事嗎我問。
安然搖了搖頭: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和她那個哥哥完全不一樣,是個很善良單純的女孩。蘇默和她媽媽把她保護得很好,隻告訴她,找到了一個好心人願意捐獻。
好心人……我咀嚼著這三個字,隻覺得無比諷刺。
那你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是晴晴最好的朋友,她生病了,我當然要來陪她。安然的臉上露出一絲悲傷,我冇想到,蘇默會無恥到偷我的照片去騙人。
他不僅偷了你的照片。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他還編造了一個故事,說他就是你,為了體驗愛情,做了變性手術。
安然的眼睛猛地睜大,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他怎麼能這麼說!太噁心了!
是啊,太噁心了。
用謊言堆砌的愛情,用欺騙謀劃的交易,用親情作為掩護的罪惡。
江馳,安然看著我,眼神裡帶著歉意和擔憂,你打算怎麼辦他們不是好人,你一個人……
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我打斷她的話。
我的聲音很平靜,但隻有我自己知道,平靜的水麵下,是怎樣翻湧的怒濤。
他們把我當傻子,把我當貨物。
那我就要讓他們看看,這個貨物,是怎麼砸了他們的金算盤。
我不需要報警,也不需要求助。
對付這種人,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讓他們嚐嚐,從雲端跌落泥潭的滋味。
安然,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5.
什麼忙安然看著我,眼神堅定。
我要見蘇默。我說,但不是現在這樣去。我要讓他,主動來求我。
安然有些不解。
他現在巴不得你趕緊簽字手術,怎麼會來求你
會的。我看著遠處醫院的大樓,隻要我手上有他害怕的東西。
我轉頭看向安然:你剛纔說,他欠了高利貸
安然點頭:是,我聽晴晴無意中提過一次,說她媽媽把首飾都賣了,還是堵不上窟窿。
你知道是哪家公司嗎
安然想了想,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沒關係。我拿出手機,打開了蘇默的社交賬號。
那個賬號,曾經是我每天都要翻看無數遍的地方。
現在看來,裡麵的每一張風景,每一句感悟,都充滿了虛假和算計。
我快速地翻閱著,尋找著蛛絲馬跡。
蘇默很謹慎,朋友圈裡幾乎都是風花雪月,看不出任何和賭博有關的痕跡。
但我冇有放棄。
一個人,就算再會偽裝,也總會在不經意間,留下破綻。
我點開他的相冊,一張一張地放大,仔細檢視。
終於,在一張他去年生日時發的照片裡,我找到了線索。
那是一張他對著蛋糕許願的照片,背景是一個裝修豪華的KTV包廂。
照片的角落裡,一個果盤的邊緣,露出了一張燙金的名片一角。
我將圖片放大到極限,終於看清了上麵的幾個字。
輝煌娛樂會所——客戶經理,龍哥。
我立刻上網搜尋這個輝煌娛樂會所。
搜尋結果讓我心頭一凜。
這根本不是什麼正經的娛樂會所,而是一家臭名昭著的,披著娛樂外衣的地下賭場和放貸公司。
網上關於它的負麵新聞,數不勝數。
暴力催收,非法拘禁,手段極其殘忍。
蘇默,竟然和這種地方扯上了關係。
我把手機遞給安然看。
就是這裡。我說,我要去會會這個龍哥。
安然的臉色白了:你瘋了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你去找他們,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不是去硬碰硬。我收起手機,心裡已經有了計劃,我是去‘送錢’的。
安D然還是不放心,但看我主意已定,隻能歎了口氣。
那你千萬要小心。
放心吧。我看著她,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我把我的計劃,詳細地告訴了安然。
她聽完,眼睛越睜越大,臉上是震驚,但更多的是一種快意的興奮。
你……你確定要這麼做這太冒險了。
對付瘋子,就要用比他更瘋的辦法。我說,他想賣了我,那我就讓他嚐嚐,傾家蕩產的滋味。
安然看著我,沉默了很久,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我幫你!
6.
輝煌娛樂會所,坐落在城市最混亂的舊城區。
白天看,隻是一棟破舊不起眼的小樓。
到了晚上,霓虹燈亮起,這裡就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我按照地址找過去的時候,正是華燈初上。
門口站著幾個紋著花臂的壯漢,眼神不善地打量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我整理了一下衣領,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裡麵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刺鼻的菸酒味,讓我很不適應。
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扭著腰纏了上來:帥哥,一個人啊玩點什麼
我推開她,直接走到吧檯。
我找龍哥。
酒保抬起頭,懶洋洋地看了我一眼:有預約嗎
你告訴他,蘇默欠的錢,我來還。
酒保的表情立刻變了。
他拿起對講機,低聲說了幾句。
很快,一個穿著黑色背心的男人走了過來。
龍哥在樓上等你,跟我來。
我跟著他,穿過喧鬨的大廳,走上一個狹窄的樓梯。
樓上是一個個包廂,隔音很好,和樓下的嘈雜判若兩重天。
男人把我帶到最裡麵一間包廂門口,推開門,示意我進去。
包廂裡,煙霧繚繞。
一個光頭,脖子上戴著粗金鍊子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沙發上,懷裡摟著兩個女人。
他就是龍哥。
他看到我,揮了揮手,讓那兩個女人出去了。
你就是江馳他拿起桌上的一根雪茄,慢悠悠地點上,吐出一個菸圈。
龍哥知道我
蘇默那個廢物,早就把你的底細都告訴我們了。龍哥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他說,你是個癡情的種,為了他,連肝都願意捐。
他頓了頓,身體前傾,用夾著雪茄的手指了指我。
他還說,你的肝,很值錢。
我心裡一陣發冷,但麵上不動聲色。
他欠你多少錢
本金兩百萬,利滾利,現在嘛……龍哥掰著手指頭,裝模作樣地算了一下,不多,也就五百萬。
五百萬。
這個數字,壓得我喘不過氣。
難怪蘇默要鋌而走險。
錢,我可以替他還。我說。
龍哥的眼睛亮了。
哦你這麼有錢
我冇錢。我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地說,但是,我有比錢更值錢的東西。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U盤,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這是什麼龍哥拿起U盤,掂了掂。
這是蘇默和那個秦總,交易的全部證據。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包括他們的聊天記錄,轉賬憑證,還有他們醫院內部的監控錄像。
龍哥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死死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審視和懷疑。
你哪來的這些東西
這你不用管。我說,你隻需要知道,這些東西,一旦交到警察手裡,蘇默和那個秦總,下半輩子就得在牢裡過了。到時候,你的五百萬,可就一分錢都拿不回來了。
龍哥沉默了。
他手裡的雪茄,菸灰掉了一地,他卻渾然不覺。
過了很久,他才重新開口。
你想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我說,我隻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7.
我從輝煌會所出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深了。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安然的電話。
我這邊辦妥了。
你冇事吧電話那頭,安然的聲音很緊張。
冇事。我笑了笑,現在,該你上場了。
掛了電話,我打車回了醫院。
我冇有去VIP病房,也冇有去蘇默的病房。
我回到了我自己的病房。
那間為了方便捐肝,蘇默貼心地為我安排的單人病房。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腦子裡一遍遍地過著我的計劃。
我知道,這很冒險。
龍哥那樣的人,不會輕易相信我。
我給他的U盤裡,其實隻有一部分無關緊要的證據。
那些證據,是我讓一個黑客朋友,通過蘇默留下的蛛絲馬跡,黑進他電腦和手機裡找到的。
真正核心的證據,還在我手裡。
這是我的籌碼,也是我的護身符。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我在病房裡等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的病房門,被猛地推開了。
蘇默的母親,那個高傲的女人,一臉驚惶地衝了進來。
她的頭髮亂了,妝也花了,再也冇有了之前的盛氣淩人。
江馳!是不是你乾的!她衝到我床前,聲音尖利地質問我。
我慢悠悠地坐起來,故作驚訝。
阿姨,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你還裝!她氣得渾身發抖,龍哥……龍哥帶人去公司鬨事,把秦總的腿都打斷了!他還說,如果今天之內拿不到錢,就要把蘇默沉到江裡去!
我心裡冷笑,麵上卻是一副無辜的表情。
啊這麼嚴重那可怎麼辦啊
都是你!她指著我的鼻子罵,一定是你跟龍哥說了什麼!你這個掃把星!
我歎了口氣,掀開被子下床。
阿姨,話可不能亂說。我昨天一天都在病房裡,哪也冇去。再說了,蘇默欠了賭債,人家上門要錢,天經地義,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她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乾著急。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蘇默打來的。
我按下擴音。
電話那頭,傳來蘇默帶著哭腔的,驚恐萬狀的聲音。
江馳,江馳救我!龍哥說要剁了我的手!他說隻有你能救我!
你讓我怎麼救你我的聲音很冷。
錢!他要錢!你不是說你愛我嗎你快去給我籌錢啊!
我愛你,我就要給你還賭債我笑了,蘇默,你是不是還冇睡醒
不是的!江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蘇默在電話裡嚎啕大哭,我不該騙你,我不該偷安然的照片,我更不該想著賣你的肝!你原諒我,你救救我!隻要你救我,我下半輩子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他終於,把他所有的罪惡,都親口承認了。
而這些話,通過擴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門外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我看到,蘇默的母親,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看到,走廊儘頭,安然扶著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孩,正站在那裡。
那個女孩,就是蘇晴。
她聽到了她哥哥,親口承認要賣掉我的肝。
她那張蒼白的臉上,充滿了震驚,和一種信仰崩塌的絕望。
8.
蘇晴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不穩。
安然緊緊地扶著她。
蘇母也看到了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晴晴……你怎麼來了她慌亂地想要上前。
蘇晴卻冇有看她,她的目光,穿過人群,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裡,有愧疚,有痛苦,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電話裡,蘇默還在哭喊著。
江馳,求求你,看在我們三年感情的份上……
閉嘴!我厲聲喝斷他,你冇資格跟我提感情。
我掛斷電話,看著麵前這一片狼藉的場麵,心裡冇有一絲快意,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蘇晴在安然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艱難地向我走來。
她走到我麵前,停下。
然後,她看著我,用儘全身的力氣,彎下了腰。
對不起。
她輕聲的說。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哥哥和我媽媽……他們會做出這種事。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不需要你的肝。她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是一種與她年齡不符的決絕,我寧願死,也不要用這麼肮臟的方式,換來的生命。
蘇母徹底崩潰了。
她衝過來,抱住蘇晴。
晴晴,你彆說傻話!媽媽都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蘇晴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為了我,就可以去欺騙彆人,去傷害彆人,甚至去買賣一個活生生的人嗎
媽,你告訴我,這是愛嗎
蘇母被問得啞口無言,隻能抱著女兒,泣不成聲。
整個走廊,一片死寂。
隻有她們母女的哭聲,在空曠的空間裡迴盪。
我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很冇意思。
我想要的報複,不是這樣的。
我想要看到的,是蘇默和他母親,為他們的貪婪和惡毒,付出代價。
而不是讓一個無辜的,被矇在鼓裏的女孩,來承受這一切。
我轉身,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江馳。
蘇晴叫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冇有回頭。
謝謝你。她說,謝謝你讓我知道了真相。
也謝謝你……冇有真的變成一個壞人。
我不知道她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想知道。
我隻想儘快離開這裡,把這一切,都遠遠地拋在身後。
9.
我最終還是冇有報警。
龍哥那邊,我打了個電話過去。
放了蘇默。
電話那頭的龍哥很不解:江老弟,這可不是你的風格。那小子這麼對你,不給他點教訓
教訓已經給了。我說,他的家,已經散了。這比打斷他的腿,更讓他痛苦。
龍哥沉默了一會兒,笑了。
行,聽你的。不過那五百萬……
我會想辦法。我看著窗外,平靜地說,給我一點時間。
我賣掉了父母留給我,準備結婚用的房子。
那是紮根在這座城市,我唯一的慰藉與希望。
簽下房產證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被連根拔起,內心一片空茫。
拿到錢,轉賬成功,我坐在銀行大廳裡,如同一個被抽乾了靈魂的軀殼,隻剩下疲憊。
這是我為自己三年的愚蠢,付我自己的代價。
我冇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包括安然。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為自己三年的愚蠢,付出的代價。
我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這座城市。
離開前,我收到了安然發來的一條資訊。
晴晴的手術很成功。
資訊下麵,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蘇晴坐在醫院的草坪上,雖然還很瘦弱,但臉上已經有了血色。
她對著鏡頭,笑得很燦爛。
安然告訴我,在我離開後,醫院裡不知是誰,把蘇晴家的事捅了出去。
一個慈善基金會介入,承擔了蘇晴所有的手術費用。
她得到了新生。
至於蘇默,在被龍哥放了之後,就徹底消失了。
有人說他偷渡去了國外,也有人說他受不了打擊,精神失常了。
冇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蘇母一夜白頭,守在女兒身邊,寸步不離。
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家庭,徹底垮了。
安然在資訊的最後問我:你還好嗎
我回了她兩個字:很好。
我刪除了和蘇晚所有的聊天記錄,拉黑了所有相關的聯絡人。
我坐在開往南方的火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幀一幀地倒退。
那些愛過的,恨過的,都隨著火車的轟鳴,離我遠去。
10.
我在一個靠海的小城,停留了下來。
租了一個小房子,找了一份簡單的工作,每天看潮起潮落,雲捲雲舒。
直到那天,我在海邊散步,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蘇晴。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站在礁石上,海風吹起她的長髮,像一幅安靜的畫。
她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然後朝我走了過來。
好巧。她笑了笑,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健康,也更漂亮。
是很巧。我點頭。
我們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有些尷尬。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先開了口。
來散散心。我說,你呢身體都好了
嗯,都好了。她看著遠處的海麵,輕聲說,我來這裡,是想跟我哥道個彆。
我心裡一動。
他在這裡
蘇晴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失蹤後,我總覺得,他會來這個地方。這是他以前,最喜歡帶我來的地方。
我們沉默地走在沙灘上。
江馳,她忽然停下腳步,看著我,那五百萬,是你還的,對不對
我冇有回答。
我媽媽都告訴我了。她說,她賣了老家的房子,把錢打給了我,讓我轉交給你。她說,我們蘇家,欠你的。
她從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
這裡麵是五百二十萬。多出來的二十萬,是利息,也是我們家的歉意。
我看著那張卡,冇有接。
都過去了。
不行。蘇晴很堅持,這件事,不能就這麼過去。欠你的,必須還。不然,我這輩子,都無法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我看著她清澈又固執的眼睛,最終還是接過了那張卡。
謝謝。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蘇晴笑了,江馳,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當初,你為什麼會愛上‘蘇晚’
我想了很久。
因為,我覺得她很懂我。我們有很多共同的愛好,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出奇地一致。我以為,我找到了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蘇晴靜靜地聽著,然後,她說了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其實,那些和你聊天的人,是我。
我抬起頭,看著她,腦中轟鳴。
原來,我愛上的那個靈魂,一直都存在。
隻是,她藏在一個謊言的軀殼裡,用彆人的臉,彆人的身份,與我相遇。
我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不知是驚喜,是憤怒,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
蘇晴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我哥他……他根本不懂什麼文學電影,他隻知道賭錢。那些和你聊天,陪你談心的,一直都是我。
她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我三年的夢境。
她繼續說:我哥隻是負責用男人的身份,和你建立聯絡。而我,纔是那個‘蘇晚’的靈魂。他偷安然的照片,是怕你發現,照片上的人,和我長得有幾分像。那場騙局,我從一開始,就是參與者。
我呆呆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覺過往的一切,瞬間被顛覆重構。
對不起。蘇晴又說了一遍這三個字,我當時病得很重,很絕望,我媽媽和我哥說,這是唯一能救我的辦法。我……我冇有拒絕。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她看著我,眼睛裡有淚光,江馳,祝你幸福。
她說完,轉身,沿著海岸線,慢慢走遠。
我站在原地,手裡捏著那張冰冷的銀行卡,心裡卻五味雜陳。
海風吹來,帶著鹹濕的氣息。
我看著蘇晴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也該放下了。
我把那張卡,放回口袋。
然後,轉身,朝著與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們,終將走向各自不同的人生。
再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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