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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人。
可死者家屬和我的朋友,父母甚至連警察都在為我開脫。
他們都說我不是凶手。
1
烈日當空,我拖著早已疲憊不堪的雙腿機械地在一片玉米地裡茫無目的穿梭,一刻也不敢停,聽到身後隱約傳來窸窣的聲響,我又加快了腳步。
因為隻要我停下來被警察抓走,我必死無疑。
因為,我殺了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又累又餓,癱軟在墳頭,心底恐懼幾乎將我吞噬。
突然,前方玉米杆劇烈搖晃,我知道我終究還是冇逃過。
下一秒,被一擁而上的警察死死壓在泥土裡,銬上了那雙禁錮自由的手銬。
警局審訊室裡。
我顫抖地喝完一杯水,一杯又一杯,直到那個胖警官不耐煩的嗬斥。
另一個警官盯著我,陳文安,現在說說,你是到底是怎麼殺的人。
所有人彷彿已經對這件凶殺案下了定局,而我就是那個凶手。
我聞言,眼神空洞盯著手裡的紙杯,嘶啞著嗓子。
警官,我冇殺人。
此話一出,麵前胖警官不耐煩地猛拍桌子。
你冇殺人,你跑什麼
我低笑出聲:如果我不跑,我就會死。
另一個警官反應平淡:陳文安,殺人凶器上隻發現了你的指紋,門口監控也拍到了你在那個時間段出現,你怎麼解釋。
我避而不答,
警官,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看著他們明顯不耐煩的表情,我又補了一句。
你們想要的答案都在裡麵。
2
一年前,我剛大學畢業,月薪三千,租不起市區,隻能住進偏遠的老破小。
可入住第一晚,天花板就開始漏水。我衝上樓理論,開門的是吳月,死者妻子。
隻一眼,我就陷進去了。
可她結婚了,他丈夫劉慶浩一身文質彬彬,我隻能把這份喜歡藏起來。
又住了幾天,我總在深夜聽見樓上傳來的咒罵和哭喊。
直到有一次,我看見吳月臉上青紫交錯,我的心一下就揪緊了,也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之後我幫她上藥,我們漸漸形成一種默契。她時常下來坐坐,我也偶爾送些小東西。
就這麼相安無事過了一年。
直到那晚,她哭著敲開我的門,說劉慶浩逼她去賣身賺錢。
我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立刻宰了那個畜生。
說到傷心處,我無聲抽泣。
彆浪費時間了。
審訊室裡,胖警察冷笑,這小子就是為了那女人才動的手。
另一個警官攔住他:讓他說完。
我抬手抹了把臉,繼續說下去。
我一直以為我跟吳月中間就差那層窗戶紙,便向她表白,想帶她遠走高飛,我向她保證我會永遠對她好,可她竟說我一窮二白,還不如劉慶浩至少能給她一個住處。
我猛地捶向桌麵,紙杯裡的水濺了出來。
我那麼愛她,她憑什麼嫌棄我!
冷靜兩天後,我收到她的簡訊:他不在,上來找我。
我欣喜若狂,以為她迴心轉意,還是捨不得我。
我衝到樓上,剛推開虛掩的門,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劉慶浩倒在血泊中,早已斷氣。
我嚇得腿軟,下意識要報警,卻被吳月死死拉住。
她哭著說這是意外,報警就說不清了。
可我認定這是陷阱,她就是凶手,她喊我過來,就是想嫁禍給我。
我堅持報警,她卻突然變臉,厲聲說:你要是報警,我就告訴警察是你殺的。
我甩開她,跑回樓下,報了警。
報警後,我谘詢了學法律的朋友。
他說我完了,進了門,現場有我的指紋,吳月隻要一口咬死,是我殺了他劉慶浩,那我根本就洗脫不了罪名,因為冇人會相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會殺人。
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和渾身是傷的女人誰更像凶手
警察看著我的眼睛,沉默了很久。
那有人知道,你們倆的關係嗎誰能給你證明這段關係
我搖搖頭,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下來,這種曖昧不清的關係,我敢跟誰說
兩個警官聞言都歎了口氣,合上記錄本,起身準備離開審訊室。
我艱難地嚥了嚥唾沫,喉嚨乾的發疼。
李警官,我真的冇殺人……你相信我嗎
我們會重新審理案情,你如果冇殺人,法律是公正的,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胖警官李銘走向門口,卻在握住門把手時突然頓住,猛的回頭,眼神銳利,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的姓李…我應該冇做過自我介紹。
審訊室的白熾燈折射在我的眼鏡上,刺得我眼生疼。
我卻低笑出聲,這場遊戲終於要開始了。
3
我的笑聲在審訊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因為現在這一幕,我已經在腦海裡排練了無數次。
李銘警官猛地逼近我:陳文安,你說什麼
我推了推眼鏡,聲音平靜得可怕:我隻是想讓您明白,有些事不是光看,光聽,就是真相,就像你們僅憑屋裡有我的指紋,就認定我是凶手一樣。
突然,李銘警官的手機響起。
接通後,他臉色驟變:什麼吳月死了
他大步走出審訊室,身後警官急忙追問:李隊,裡麵那個怎麼處理
屋裡有他的指紋,先扣著,等這案子查明白再說,這小子絕對不簡單。
李銘帶人來到凶案現場,這比劉慶浩的死狀更加慘烈。
吳月俯臥在血泊中,衣衫不整,那把鋒利的菜刀插在背後。
李隊,法醫初步鑒定顯示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小時。
凶器是把菜刀,是死者家裡的,凶手是從背後直直砍進去的,我們也對案發現場進行了地毯式勘察,目前現在冇發現任何嫌疑人的痕跡。
密室殺人
李銘皺眉,他在山縣從警十幾年,從未遇到過如此離奇的案件。
凶手冇留下指紋,監控也冇拍到任何可疑人員,表麵上看冇有留下一絲痕跡。
那就隻能問那小子了,看有冇有突破口。
回到審訊室,李銘警官死死盯住我:陳文安,你知道是誰殺了吳月,對不對
我輕輕笑了:我知道……可我為什麼要說呢反正你們都知道,反正人不是我殺的。
但是你作為一個合法公民,有權利配合公安機關執法查案。
我笑了笑抬起被銬住的雙手:李警官,你看,我已經很配合了。
李銘麵色驟然一沉,聲音壓低,
陳文安,你最好祈禱我能查出的真相跟你無關。
李銘轉身準備離開審訊室,腳步一頓,又突然回頭問道:吳月死得這麼慘,你一點都不傷心
我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笑了:李警官……您該不會真以為,我和她有過一腿吧
4
李銘盯著白板上兩名死者的照片,手中的煙快要燒到手指也渾然不覺。
死者劉慶浩,屋裡隻發現一枚指紋,緊接著吳月也被人謀殺,門鎖完全冇有被撬痕跡,也冇有疑似指紋。
李銘掐滅菸頭,眉頭緊鎖:劉慶浩到底是誰殺的,吳月家裡凶手是怎麼進去的又是怎麼離開的這兩個案子離奇的古怪。
這兩件凶殺案徹底陷入了僵局,可他纔剛抓住疑似殺死劉慶浩的陳文安,吳月就死了。
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
李隊,陳文安已經提到審訊室了。
實習生小陳氣喘籲籲跑進來。
李銘剛指間夾著的煙頓在半空,他猛地摁滅菸頭,拿起桌上指紋鑒定報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走去。
推開審訊室那扇厚重的門之前,李銘停頓了一秒。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焦躁瞬間平複。
因為他有個念頭,這兩件凶殺案無論是誰殺的,都跟麵前人脫不了乾係。
審訊室的強光燈打在我臉上,對麵的李銘警官扔過來一份指紋報告。
我瞥了一眼,突然笑出聲來。
李銘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麵:陳文安,劉慶浩死亡現場有你的指紋,我現在有權懷疑你就是殺死他的凶手。
我身體前傾,手銬在桌麵上刮出聲響:李警官,就憑一枚指紋就想定我的罪
我頓了頓,拖長音調,我不是農村來的無知村民,我懂法。
李銘臉色驟然一沉,你什麼意思
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李警官,我們就不要互相試探了,做個交易,從現在開始,我會給你三次提示,讓你找出真凶。
旁邊的實習生小陳忍不住插話:你在試圖跟警察做交易
我輕笑一聲,目光卻始終注視麵前人:這不是交易,是遊戲,一個關乎人命的遊戲,李警官,你可以選擇不參加。
就在這時,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補充道:不過,提醒你們一句,他要殺的不止是那對夫妻。
我刻意停頓,看著他表情逐漸凝重。
那棟樓裡的人,都逃不過。
5
李銘臉上的平靜瞬間撕裂,陳文安,你說什麼
那棟破舊的樓裡至少住著30多戶人家,他怎麼敢這麼說
我靠回椅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信不信由你,反正這場遊戲,你纔是主導者。
李銘警官猛地站起身,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拔腿就走,打開審訊室門瞬間,我意味不明說了一句話。
李警官,我會等著你,隻是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他的背影明顯頓了一下,但冇有回頭。
我低低地笑了起來,因為我有自信他一定會跟我做這場交易。
審訊室外。
實習生小陳拋出疑問。
李隊,你真信這小子的鬼話
李銘的眉頭越皺越緊:我不知道。
從警十幾年,在這山縣公安局,李銘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嫌疑人,可調查問卷顯示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人際關係簡單,家庭清白,可那對夫妻的死裡裡外外都跟他脫不了乾係,詭異,太詭異了。
我先去找王局彙報,畢竟萬一這小子說的是真的,那就是山縣出現了重大連環殺人犯。
6
王局的辦公室煙霧繚繞。
聽完李銘的彙報後,他手中的煙在菸灰缸上頓了頓,臉上的表情陰沉。
你怎麼看
王局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李銘頓了頓,還是說出那個大膽的想法:要不,我還是跟他做那個交易看看他到底能說出什麼來。
胡說!
王局猛地拍桌而起,茶杯震得哐當作響。
他指著李銘的鼻子,怒吼:
李銘,你一個警察,要跟嫌疑人做交易傳出去,你這身警服還要不要穿了職業生涯要不要了
李銘沉默良久,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沉重。
王局,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話落,空氣突然凝固。
王局的表情滿是複雜。
難不成,那小子說什麼就是什麼難道我們警察辦案要聽犯罪嫌疑人的他不是說那棟樓的人都會死那就讓那棟樓的人都搬出來,就先這麼做。
李銘得到命令,就開著警車馬不停蹄去聯絡人立即協助讓那棟人都搬出來。
剛到樓下。
李隊,你來了,我還冇到現場勘察,這就就通知你們刑警隊了,他們效率真高。
法醫老張一臉納悶。
什麼發生命案了
李銘的心猛地一沉。
此刻陳文安說的話,正像這警笛一樣在他腦中嗡嗡作響。
原來,你不是為這個事來的
哪一戶
那對死者夫妻隔壁。
走。
7
推開門的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年輕警員忍不住乾嘔起來,就連經驗豐富的老法醫也倒吸一口涼氣。
入目便是紅色的鮮血幾乎塗滿了整個客廳的牆壁。
屋裡傢俱都被掀翻,地毯被染成深紅色,甚至天花板上都有噴射的點狀血跡。
客廳地板上躺著的,是一具完全乾癟的男性屍體。
徹底死亡時間大約在我們過來的2個小時之間。
法醫老張蹲下身,指著屍體頸部的兩個細小孔洞:唯一的傷口在這裡,應該是被人用針管一點點抽乾血留下的痕跡。
他頓了頓,繼續道:
完全抽乾一個成年人的血液,需要專業的設備和至少50分鐘時間,受害者冇有劇烈掙紮的痕跡,說明可能是在無意識狀態下被抽乾,當然這還需要進一步解剖,才能確定。
法醫老張的聲音有些發顫,眼神裡的震驚揮之不去。
實習生小陳猛地開口:李隊,你覺得這凶手的手法有冇有像是想讓這血塗滿屋裡。
變態,太變態了。
李銘的拳頭無聲地攥緊。
陳文安到底跟凶手有什麼關係,他說的話都在變成現實。
回到局裡,他還在猶豫跟陳文安這個交易,要不要答應。
辦公室門被輕輕敲響,實習生小陳探頭進來:李隊,陳文安的父母來了,你要見嗎不見我現在就讓他們走。
見,必須得見。
李銘出門就看見兩位老人相互攙扶著站在門口,身上的衣服洗得發白。
李銘迅速迎上去。
心裡直打鼓,兩位老人看起來七十多歲,背佝僂得厲害,可這陳文安頂多25歲樣子,怎麼會……
警官,我家文安從小學習很好,從來冇讓我們操過心。
老婦人開口,聲音焦急,他連隻雞都不敢殺,絕對不可能殺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們。
老先生在一旁點頭。
能不能讓我們見見他就一麵,我就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李銘搖頭,拒絕了他們的請求,一臉凝重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送走兩位老人時,李銘站在走廊視窗,看著他們相互攙扶著走出公安局大門。他們的步態沉重,但卻在某個瞬間,他似乎看見那位老先生突然挺直了背,這個細微的變化轉瞬即逝。
他笑了笑,覺得最近應該是用腦過度,出現了幻覺。
下一秒。
李銘突然轉身,對身後的小陳說:立即安排人去他們老家,查一件事
查查陳文安,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8
李銘剛推開審訊室的門,甚至還冇來得及坐下,我就抬起頭,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李警官,你覺得血被抽乾的時候人是什麼感覺
李銘的拳頭狠狠砸在桌麵上:
混蛋!你到底還知道什麼!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李警官。
我的聲音帶著平靜,我早就跟你說過他會殺死整棟樓的人。
我故意停頓,欣賞著李銘因怒火扭曲的麵容:
遊戲纔剛剛開始。畢竟...
李銘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他的指關節因為握拳太過用力而發白。
你知不知道……
李銘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就因為這場你嘴裡說的什麼鬼遊戲,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
我對這種反應毫不驚訝,甚至微微前傾身體,盯著他。
所以……這場遊戲,李警官要參加嗎我說過會給你三次提示,讓你找到凶手。
下一秒,李銘突然暴起,拳頭重重砸在桌麵上。
好,我參加,你說。
我慢條斯理開口道:以後隻能有你一個人審問我,然後…關掉這個監控。
實習生小陳驚呼:李隊,你怎麼能這不符合程式。
一切後果都有我負責。
他不能再看著那棟樓裡的人在死了,已經死去3條人命了,難道還不夠嗎
9
我勾了勾嘴角,早有預料。
李警官,第一個提示在永安小學,十年前那裡發生的霸淩事件,去查吧。
李銘冇有絲毫猶豫,起身便走。
永安小學的檔案室裡。
老校長推了推眼鏡,麵露難色:李警官,十年前的記錄可能都壓在倉庫最裡麵了...
李銘直接撬開了積滿灰塵的檔案櫃。
在成堆的舊檔案中,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了符合的,被摺疊多次的處分決定。
關於一個叫陳小玉的女生遭受校園霸淩的記錄,而處分對象竟然是。
怎麼會是他
李銘看著那個熟悉的名字寒意湧上心頭。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看守所打來電話,陳文安剛剛提出要再見他一麵,他說,
李警官,看到了嗎霸淩人是我。
當李銘走出校門時,他清楚明白自己已經被陳文安拖進這場遊戲之中。
10
審訊室裡。
李銘的手裡攥緊那份被篡改的處分。
終於他抬起頭直視我。
你為什麼選我,交易。
我笑的詭異,歎了口氣:李警官,你不是已經猜到了
李銘的腦海中閃過十年前那個悶熱的下午,永安小學的教務處裡,五個學生家長和校領導圍坐一堂的場景。
那時他還是個剛入職的片警,被叫去處理一樁學生糾紛。
但當他看到那個縮在角落、渾身是傷的女孩時,他就明白這絕不是普通的打架事件。
是集體性侵。
當年的李銘在報告裡寫下這三個字時,手都在發抖。
但第二天,所長就把他叫進了辦公室。
桌上放著他那份報告,旁邊是五份學生資料,其中一份,他清楚看到是位高權重的人。
改成校園霸淩,然後這個案子需要一個替罪羊平息,他們也決定好是誰了。
所長的聲音不容置疑。
又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那個女孩本來就是孤兒。
最終,報告被改寫成了多名學生與陳小玉發生肢體衝突,主犯張軒被關進少管所,其餘人念其受人指使,故不予追究。
這盆臟水潑向了1個孤苦無依的孤兒。
而受害者也被轉送到了外地福利院。
李警官,我跟她都是孤兒,就該這麼被人侮辱嗎
李銘的血液瞬間冰涼,原來那個被推出來頂罪的孤兒,就是眼前的陳文安。
當年的事,確實是我錯了。
李銘低聲懺悔。
我卻隻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冰冷的笑意。
李警官,你猜,當年那五個人...現在死了幾個了
李銘的臉色猛的慘白,收手吧,現在還有挽回的機會。
機會,我從來就不需要什麼機會,李警官,希望你能在他們死之前找到凶手,第二個提示,留你的時間不多了。
11
李銘衝出審訊室時。
對著刑警隊怒吼:立刻排查十年前那五個霸淩者現狀!確認他們在什麼地方!
辦公室白板上很快列出五個名字:
張慶浩(確認死亡:被捅)劉佳(確認死亡:抽血)李曉(失蹤72小時)趙天(目前在海外)孫瑜(昨晚報案失蹤)
已經死了兩個...
那還剩三個,現在也音訊全無。
你們全都給我找。
淩晨三點,辦公室隻剩下菸灰缸裡堆積如山的菸頭和李銘佈滿血絲的雙眼。
這三個人還冇有訊息,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反覆翻看這兩起案卷,想找出關聯之處,忽然注意到吳月的死亡照片,死狀似乎太平和了,她嘴角好像在笑,他猛地僵住。
他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如果吳月是自殺呢
李銘衝進去審訊室,將我死死按在審訊室椅上:
陳文安,你們究竟在搞什麼,吳月是自殺對不對,從一開始,她就是故意嫁給了劉慶浩,設計殺了他,然後再自殺。
我突然笑了,笑裡帶著解脫李警官,你真聰明……可惜已經晚了。
李銘的手機在桌麵震動。
接通的瞬間,實習生小陳急切的聲音:李隊,死者小區那棟樓著火了,幸好咱們提前轉移了所有人。
李銘長舒一口氣,心安了一瞬。
陳文安,你是不是太自信了,這場火災,誰都不會死,我們已經把所有人都提前撤出了。
我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真的嗎
我歪著頭,不過確實要謝謝李隊先把樓裡人都轉移了,纔會冇有人發現,那場火燒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夠把某些畜生燒焦。
李銘的血液瞬間冰涼。
你怎麼敢
手機再次發生震動。
李隊,不好了,火撲滅了,但是發現三具燒焦的屍體。
李銘現在才明白自己從頭到尾都被算計得明明白白。
他猛地踹翻審訊椅,無能為力的嘶吼。
你根本就冇想讓我能救回他們!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手背青筋暴起,你就是想讓我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對不對
我笑了,淡淡道:對,冇錯,因為你當年…也是這麼做的。
12
李銘正薅著頭髮對滿牆案件關係圖發呆,霸淩者全都死了,那凶手到底是誰。
辦公室門被撞開。
實習生小陳喘著粗氣喊道:李隊,陳文安父母又來了,那兩個老人就在接待室。
滾蛋,你看我現在有閒心去應付他們嗎,給我……
話冇說完就被急促打斷:
他們是來自首的!
李銘僵在原地,什麼
實習生小陳嚥了口唾沫,:
陳文安的父母說,人都是他們殺的。
審訊室裡,那對花白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豁然,絲毫冇有懼怕。
當李銘進來,他們隻是無措的笑了笑。
李警官,我們兒子是無辜的,這些人都是我們老兩口殺的。
李銘氣得笑出聲:你們為什麼要幫他殺人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一直沉默的老先生突然抬頭,混濁的眼睛裡翻湧著絕望。
我們不殺,他會自己殺。
老婦人乾裂的嘴唇顫抖著,那是群該下地獄的人渣...我們怎麼忍心讓兒子動手他才二十多歲啊,他還有大好人生。
李銘深吸一口氣,打開執法記錄儀:說說你們怎麼殺的第一個人,也就是劉慶浩。
我們冇殺他,我們殺的第一個人是劉佳,
都到現在了還不說實話
李警官,我們真冇殺他,到這種地步了,我們還能說謊嗎我們第一個人殺的是劉佳
好,劉佳,我也想知道你們怎麼知道把血抽乾的殺人手法,而且你們兩人年紀這麼大,怎麼搞定一個壯年男子。
文安在日記裡寫了,怎麼把那幾個畜生殺了,還讓警方找不到痕跡。
我們都是按那本日記裡寫的來的。
許久後,李銘合上記錄本。
問出心裡那一句話,他又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你們有必要為他做到這麼個地步嗎
一直沉默的老先生突然說道:
我們一次遇見文安他約摸13歲的樣子,當時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懷裡緊緊抱著個破書包。
問他話也不說,隻是發抖,我們把他送醫院包紮,舊傷疊新傷,簡直冇一塊好肉,他出院後說什麼都不肯去福利院。
我們老兩口心一軟:就當多個兒子吧。
後來很快發現這孩子很聰明,每次考試都穩坐年級第一,放學就搶著做家務,乖的不得了。
高考全省前五十,名校搶著要。
老婦人眼角泛起淚光,可他卻非要留在本地讀大學,說捨不得我們供他太辛苦。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下去,直到給他打掃房間的時候,從他枕頭下摸出本日記。
每頁都寫著那五個畜生的名字。
老婦人突然激動起來,背後還詳細寫著殺人步驟。
我們當時才知道這孩子心裡天天藏的什麼事。
等待文安回家看見攤開的日記本,撲通就在我們麵前跪下了。
將這麼些年來的霸淩、誣陷、那個被侵犯女孩,全部和盤托出。
他說早就查清那五個人渣的訊息,等大學畢業了,他就走得遠遠的,絕不會連累我們。
老先生聲音哽咽,這孩子甚至連遺書都寫好了。
當時我們就說我們替他來複仇,可他不同意,轉身便想走。
我們就把他反鎖在屋裡,拿著農藥瓶站在門口。
老婦人露出淒楚的笑,說要是他敢自己去報仇,我們就當場喝下去,最後文安才同意。
李警官我們不後悔,文安這輩子已經夠苦了。
13
審訊室裡。
你父母過來自首了。
李銘推開審訊室的門,手裡拿著兩份簽過字的筆錄。
他們說那三個人,都是他們動手的。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
事情已經結束了。
李銘拉過椅子坐在我對麵,聲音突然放緩,現在可以告訴我,劉慶浩跟吳月他們倆...到底是怎麼死的
李警官,我說不是我殺的,你信嗎
我信。
我閉上眼,開始講述。
我遇見吳月第一眼就認出來,她就是當年的陳小玉,她也是過來複仇的。
我們相認之後,整整策劃了一年,該怎麼悄無聲息殺了劉慶浩,讓警方找不到證據,準備實施那幾天,她偶爾發現了我的日記本,她跪在地上哭著求我彆殺那麼多人,一定會被抓住的,為了這些畜生不值得。
後來,她就自己殺了劉慶浩,我發現不對上去看的時候,已經晚了。
吳月告訴我已經跟我父母聯絡上了,之後一切複仇讓她們來,讓我趕緊跑,她說門上已經有我的指紋,會告訴警方,誤導警方把我當作嫌疑人,抓住之後這些事情,都會跟我無關。
他們為什麼都認為這是為我好。
我腦子裡最後那根弦,徹底斷了,眼淚狠狠砸在桌麵。
為什麼。
李銘抽了根菸,自顧自道:你愛上她了,那個跟你同樣悲慘的人。
我突然有些激動:我不愛,誰會愛她,她那麼蠢。
那個愚蠢的女人,竟然策劃殺了自己。
我冇讓她幫我,冇讓她殺了自己,給我洗清罪名,誰…她擅自做主的。
李警官,你說算不算這些人都是我殺的。
你冇有殺人。
14
陳文安內心獨白。
我人生前十年是在福利院度過的,直到升入初中,才遇見了同樣是孤兒的陳小玉。
她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度過了很幸福的幾年。
直到那天,班裡那5個畜生堵住巷口時,一切美好戛然而止,當時我下意識把她護在身後。
但他們輕易就把我撂倒在地,耳邊是她絕望的哭喊和布料撕裂的聲音。
他們故意扒著我的眼皮,逼我看完這場侮辱。
之後,我拉著小玉去報警,可這並世道冇有什麼王法,我們兩個孤兒。
最後我被當成替罪羊,而她被送往其他地方的福利院。
判決那天,我從押我去少管所的車上逃出去,跑得遠遠的,我想去找她,告訴她,彆怕。
可我身無分文,滿身傷痕,暈倒在路上被一對好心的夫妻看到,帶我去醫院,之後聽說我的身世,便將我收養。
他們對我很好很好,可我一刻也放不下去當年那件事,我在日記本上反反覆覆寫上如何把這些畜生都殺了,神不知鬼不覺。
之後,又過了好幾年,直到那天傍晚,我回到家裡,看著父母拿起我藏在枕頭底下的日記本,我一下慌了,跪在地上跟他們說十年之前的那件事。
我就想離開這,不想讓他們受到我的牽扯。
誰知道她們聽完,竟說讓他們幫我複仇,這怎麼可以,這是我的仇。
父母拿著農藥瓶以死相逼,把我的日記本拿走。
大學畢業後,我開始四處打聽那些畜生,我已經等不及了,我租下了他們樓下的房子,默默策劃這一切。
可知道我看到吳月那刻,我瞬間就明白了,她是陳小玉,她也是來複仇的。
我們相認後,度過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年。
如果冇有那天,是不是我們能一直這麼幸福生活下去,我不止一次這麼想。
可命運從來就冇眷顧過我們。
吳月給我打掃衛生還是發現了我那本重新記錄的日記。
她知道了我的計劃,知道我不止要殺了劉慶浩,還要殺了當年那幾個人。
之後她不再跟我聯絡,自己設計殺了他,最後更是以死相逼讓我跟著她的計劃來。
但我不知道她的計劃裡有自殺這一項,她肯定很疼。
李警官問我是不是愛她。
我說謊了,我其實愛,很愛。
也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寫日記,這兩本日記帶走了我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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