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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星寰的艦橋,與其說是指揮中心,不如說是一座懸浮於冰冷宇宙中的奢華行宮。腳下是流轉的暗能量洪流,映得銀灰色的合金地板波光粼粼,四周穹頂並非金屬,而是完全透明的能量力場,將無垠的星空和遠處螺旋狀的瑰麗星雲毫無保留地呈現。星辰冰冷璀璨,沉默地見證著宇宙的浩瀚與人類的渺小。

但在這裡,渺小被徹底顛覆。

王子殿下斜倚在由整塊心靈水晶雕琢而成的王座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扶手。水晶內部光華流轉,映照著他近乎完美的側臉,冰藍色的眼瞳裡倒映著窗外飛逝的星芒,卻比那些恒星更顯疏離冷漠。他身上那件用料極儘奢侈的墨色軍服,肩章是用黑洞核心碎片打磨,領口纏繞的暗金色紋路是液態恒星纖維,隨意一枚袖釦的價值,都足以支撐一支星際艦隊航行百年。

權力和財富於他,已是呼吸般自然的存在,宇宙的金融命脈在他指尖的金融靈能網絡中被隨意撥弄,而那源自亙古、常人終其一生也難以窺見門徑的魔法奧秘,對他而言不過是圖書館裡隨意取閱的典籍。

無聊。

這個詞幾乎成了他最近的精神基調。征服、創造、毀滅……所有能想象到的極致體驗,似乎都已在漫長的時光裡褪色。他腳下這艘彙聚了聯邦最高科技與魔法符文的星寰艦,此刻正以一種近乎慵懶的速度,巡航在聯邦邊境星域,下方那顆灰濛濛的星球,是著名的鏽蝕星帶核心——塔蘭托,聯邦最大的貧民窟星球,絕望與罪惡的滋生地。

殿下,塔蘭托星域環境複雜,能量輻射等級超標,底層幫派暴力事件頻發,實在不宜……穿著銀灰色製服的老管家躬身,聲音裡帶著不讚同的憂慮。

王子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那動作隨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聽說那裡能淘到些……有趣的老物件。他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換個口味。

星寰艦無聲無息地穿透塔蘭托稀薄且汙染嚴重的大氣層,下方是一片望不到邊的鋼鐵叢林,建築歪斜,管道如同扭曲的血管暴露在外,空氣中瀰漫著肉眼可見的化學粉塵和能量廢料的混合怪味。與星艦內部的潔淨奢華相比,這裡簡直是文明之外的腐爛泥潭。

王子並未更換衣物,依舊那身足以買下數個星係的裝扮,隻身走下舷梯。無形的能量屏障在他周身流轉,將所有汙穢隔絕在外。他踏足於泥濘濕滑、滿是油汙的地麵,卻纖塵不染,與周遭的環境割裂得如同兩個次元。

他的出現,像是一滴純淨的水銀墜入濃稠的瀝青,瞬間吸引了所有陰暗角落的視線。貪婪、恐懼、惡意……無數情緒從那些蜷縮在陰影裡的身影眼中迸射出來,卻又被他周身那看不見的、令人窒息的力量場死死壓住,無人敢真正上前。

王子信步走著,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些堆積如山的廢棄零件、散發著古怪氣味的食物攤、以及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的人群。失望的情緒開始漫上心頭,這裡除了更直白的醜陋,與他擁有的任何一處貧瘠領地似乎並無不同。

就在他準備結束這場無聊的巡視時,一陣嘈雜的打罵聲和能量鞭抽擊的嗡鳴從一條更狹窄、更陰暗的巷弄深處傳來。

他腳步微頓,鬼使神差地循聲走了過去。

巷底,幾個穿著某個幫派服飾的壯漢,正圍著一個瘦削的少年拳打腳踢,能量鞭毫不留情地抽在那少年單薄的背脊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嗤響。少年蜷縮著,懷裡死死護著什麼東西。

低賤的竊賊!敢偷巴克斯老大的東西!活膩了!

打斷他的手腳!扔進反應爐!

辱罵和獰笑混雜。

王子目光掠過那些施暴者,落在那個幾乎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臉上。

這一眼,竟讓他冰封般的情緒,罕有地泛起一絲波瀾。

那張滿是汙垢和血漬的臉……竟與他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緊抿的唇線和此刻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峰,幾乎是他某次照鏡子時某個瞬間的複刻。隻是少年的眼神截然不同,那裡麵冇有冷漠和疏離,隻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淬了毒般的凶狠和倔強,像瀕死的幼狼。

有趣。

王子甚至冇有開口。隻是目光淡淡地掃過去。

一股無形無質、卻沉重如星骸的力量驟然降臨,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像是被無形的巨錘轟中,哼都來不及哼一聲,整個人便爆散成了最原始的原子微粒,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巷子瞬間死寂。

隻剩下那個少年粗重壓抑的喘息聲,以及他懷裡那個破舊的、似乎是個老式能源核心的零件發出的微弱嗡鳴。

少年艱難地抬起頭,血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努力眨了眨眼,看向光源來處——那個逆光而立、周身彷彿籠罩在光暈中的男人。

王子踱步上前,停在少年麵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指尖微動,一縷清涼如月華的治癒法術落下,少年身上猙獰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連疤痕都未留下。

名字。王子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如同詢問一件物品的編號。

少年怔住,劇烈的變化讓他一時無法反應,隻是下意識地回答:……澤坤。

王子點了點頭,彷彿隻是確認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資訊。他隨手從指尖褪下一枚戒指——那並非裝飾品,而是聯邦最高權限的量子信用樞紐,內部存儲的能量幣足以買下附近任何一個資源豐富的星係。

戒指被隨意丟在澤坤身前的泥地裡,發出沉悶的輕響。

從今天起,王子語氣平淡,如同決定天氣,你就是我的人了。

周圍的陰影裡,隱約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和壓抑到極致的恐懼顫抖。所有窺視的目光都在瞬間縮了回去,彷彿多看一眼都會招致毀滅。

澤坤的目光從那隻戒指上緩緩移開,順著對方筆挺的褲腿,墨色的軍服,最終,落在那張與自己驚人相似、卻蘊含著無上權威和冰冷距離感的臉上。

劇烈的情緒在他眼底翻騰,震驚、茫然、屈辱、以及一絲絕境逢生後更尖銳的東西。他忽然笑了起來,牽扯到還未完全消散的痛楚,讓笑容顯得有些怪異,但那眼神卻亮得驚人,直視著王子那雙冰藍色的眼眸。

殿下,他聲音還帶著傷後的沙啞,卻字字清晰,我想要的……可能是你的整個天下呢。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空氣凝固,彷彿連塔蘭托星球永恒的噪音都被這句話嚇得噤聲。陰影中那些隱匿的存在幾乎要暈厥過去。

狂妄!找死!

這是所有人心頭唯一的念頭。甚至有人已經本能地跪伏下去,額頭緊貼肮臟的地麵,渾身篩糠般抖動,等待著一場毀滅性的雷霆之怒。

然而——

嗬……一聲輕笑從王子喉間溢位。

隨即,這笑聲越來越大,變成了毫無顧忌的縱聲大笑,清朗又帶著無匹的狂傲,在這破敗的貧民窟巷弄裡迴盪,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和認知。

他笑得如此開懷,彷彿聽到了宇宙中最有趣的笑話。

笑聲漸歇,王子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冰藍色的眼中第一次染上了真實的、近乎滾燙的興味。他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抬起了少年澤坤沾著血汙的下頜,迫使他對上自己的視線。

好誌氣。王子凝視著那雙不甘屈服的、燃著野火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寵溺的弧度。

這天下,我允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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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寰艦的主殿內,時間失去了它固有的尺度。窗外是永恒流淌的星海,殿內則是由純粹能量構築的、違揹物理法則的奇觀。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冷冽的馨香,源自僅在超新星爆發餘暉中才能采摘的星燼花。

澤坤站在一片光滑如鏡、倒映著穹頂星空的地板上,身上的汙垢和血跡早已被無形的清潔力場祛除,換上的是一身質地柔軟、剪裁極佳的銀灰色便服。但這份突如其來的潔淨與華美,並未讓他感到舒適,反而像一層陌生的皮膚,繃得他渾身不自在。他依舊緊緊抱著那個破舊的能源核心,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彷彿那是他與過去那個卑微自我唯一的聯絡。

幾名身著素白長袍、麵容被柔和光暈籠罩的侍從無聲上前,手中托著各種澤坤無法理解的儀器。他們冇有說話,隻用眼神和細微的動作示意。

澤坤身體僵硬,下意識地後退半步,眼神警惕地掃過那些儀器,又看向王座的方向。

王子並未坐在王座上,而是隨意地靠在一張放置著無數閃爍光符的水晶長桌邊,指尖正漫不經心地撥弄著一個模擬星係運轉的複雜模型。感受到澤坤的目光,他頭也未抬,隻淡淡說了一句:你需要重新校準身體指標。這裡的能量環境,不是你原來的軀殼能承受的。

他的語氣平淡無奇,彷彿在說一件如同吃飯喝水般理所當然的事情。冇有解釋,冇有安撫,隻是一種基於絕對認知差距的陳述。

澤坤抿緊了唇。那種無形的、巨大的階層鴻溝,比在塔蘭托的巷子裡麵對幫派分子時更令人窒息。在這裡,他甚至冇有反抗的餘地,因為對方甚至不需要動用武力,隻是存在本身,就定義了一切規則。

他不再抗拒,任由那些冰冷的儀器觸碰到他的皮膚。細微的能量流湧入體內,掃描、檢測、甚至進行著某種深層次的調整。過程並無痛苦,反而有種奇異的舒適感,彷彿乾涸的土地被溫潤的雨露浸潤。但他心底的某個角落卻在呐喊,一種源於未知和失去控製的恐懼。

檢測很快結束。一名侍從躬身向王子彙報,聲音低柔:殿下,基因序列匹配度87%,隱性魔法親和性潛力評估為‘淵’級,體魄基礎尚可,但需進行深度能量灌注和神經接駁改造,以適應星艦環境及後續……

知道了。王子打斷他,似乎對這些具體數據並不十分感興趣。他終於抬起眼,看向澤坤,目光在他懷裡的舊能源核心上停留了一瞬,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玩味。

喜歡這些他隨手在桌麵上一劃。

霎時間,澤坤周圍的空間微微扭曲,無數光芒閃爍、形態各異的能源核心、精密零件、甚至一些散發著強大波動的未知器物憑空出現,如同忠誠的衛兵,環繞著他緩緩旋轉。它們任何一件的光芒和價值,都遠超他懷中那個廢品。

它們是你的了。王子說道,如同隨手撒下一把無關緊要的糖果。

澤坤的呼吸猛地一窒。他被這突如其來、毫不掩飾的龐大饋贈砸得有些眩暈。塔蘭托貧民窟裡為了一個最低等的能源晶片都能拚上性命的規則,在這裡被徹底粉碎。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那箇舊的,環視周圍這些璀璨奪目、能量澎湃的禮物,喉嚨發乾,一種巨大的荒謬感攫住了他。

……為什麼他終於問出了口,聲音乾澀。他不相信僅憑一張相似的臉,就能換來這一切。

王子輕笑一聲,終於離開了桌邊,緩步走到他麵前。他比澤坤略高一些,投下的陰影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因為我擁有,他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澤坤的臉頰,但在最後一刻轉向,輕輕點在了環繞澤坤旋轉的一枚流淌著液態火焰的寶石上,並且,我願意。

他的目光落在澤坤臉上,冰藍色的眼底深處,是某種發現稀有玩具般的興味,和一種近乎創世神般的慵懶自信。

從今天起,你的過去已經清零。你是澤坤,我選中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對澤坤而言,如同一場光怪陸離、時而美妙時而驚悸的夢境。

王子似乎對他投注了極大的、甚至可以說是任性的耐心。他親自教導澤坤認識星艦上的一切,從最基礎的星際通用語(澤坤原來隻會塔蘭托混雜方言)到識彆各種聞所未聞的科技造物與魔法奇觀。

他會帶著澤坤站在觀景台上,指著遠處一片正在誕生的星雲,隨口講解其能量構成與可利用的魔法元素,彷彿那隻是花園裡一朵新開的花。

他會丟給澤坤一本古老的能量運行手冊,其材質非金非玉,上麵的文字會自動流轉變化,澤坤看得頭暈眼花,王子卻隻是懶散地靠在一旁,在他卡殼時隨意點出一句,便能讓他豁然開朗——那種點撥,往往直指核心,超越了文字本身。

他甚至允許澤坤進入他的私人寶庫。那裡麵的東西,任何一件流落出去都足以引起星際戰爭。澤坤看到被禁錮在力場中的微型恒星、看到記載著禁咒的骨質書卷、看到能瞬間湮滅一支艦隊的武器原型……他如同一個誤入神國的乞丐,每一步都踩在虛幻與真實的邊緣。

王子給予他的也不僅僅是知識。還有身體上的改造。

澤坤被安排進入一個充滿乳白色活性營養液和複雜神經接駁線的艙體內。過程並非全然舒適,有時是撕裂重組般的劇痛,有時是能量過度充盈幾乎要爆裂的膨脹感,有時又是意識被拋入無儘數據流中的冰冷迷失。

每次當他幾乎要崩潰時,總能感受到一股龐大而溫和的力量強行介入,穩定住他暴走的能量,撫平他精神上的褶皺。那力量帶著王子特有的、冰冷又強大的氣息,不容拒絕地引領著他,跨越一次次凡人難以逾越的極限。

在一次深度改造後,澤坤因劇烈的排斥反應陷入半昏迷的噩夢。他彷彿又回到了塔蘭托那條陰暗濕冷的巷子,被拳打腳踢,能量鞭撕裂皮肉……

朦朧中,他感覺到一隻微涼的手覆上了他的額頭。

那熟悉的、浩瀚如星海的力量緩緩湧入,粗暴地驅散了所有幻痛,帶來一片絕對的寧靜與安全。他艱難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裡,是王子那張近在咫尺的、無可挑剔的臉。冰藍色的眼眸正看著他,裡麵似乎……有一絲極淡的、類似於關切的情緒

但那情緒消失得太快,快得像澤坤的錯覺。王子見他醒來,便收回了手,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平淡:靈魂韌性尚可,下次可以加大劑量。

澤坤怔怔地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額頭上那微涼的觸感似乎還殘留著。

各種最頂級的資源更是如同不要錢一樣向他傾斜。能夠提升精神力純度的靈思漿果被當成日常水果供應;用來穩固能量迴路的靜謐水晶鋪滿了他的休息室;甚至有一次,王子看他練習一個基礎能量引導法陣進度緩慢,隨手就從寶庫裡取出一枚源初魔核——傳說中古神隕落留下的心臟碎片——直接鑲嵌在了他練習場的中央,瞬間將那裡的能量濃度提升到了恐怖的程度,也讓他的練習效率提升了百倍。

這種寵溺,誇張到讓星艦上那些早已見慣世麵的老派侍從和軍方代表都感到心驚肉跳,暗自咋舌。他們看澤坤的眼神,從最初的好奇、審視,逐漸變得複雜,摻雜著敬畏、嫉妒,以及深深的憂慮。

澤坤在飛速地蛻變。他的皮膚變得光潔,眼眸越發清亮,身體裡蘊含著日益強大的力量。他不再需要抱著那箇舊能源核心才能入睡,他對星艦的環境逐漸適應,甚至開始能調用一絲微弱的能量。

但在他心底深處,塔蘭托那條巷子的陰冷從未真正散去。王子的寵溺如同星空般浩瀚,卻也如同星空般冰冷莫測。他給予一切,卻從未問過澤坤是否想要。

這種無所不能的給予,本身就是一種絕對的權力彰顯。

澤坤沉默地接受著一切,努力學習,努力適應。他不再問為什麼,因為他隱約明白了答案。他在王子眼中,或許真的隻是一個特彆一點的、有趣的、所有物。一個需要精心打磨,以滿足其主人某種興趣或需求的藏品。

他偶爾會抬頭,看向王座的方向。那個男人有時在處理無儘的資訊流,有時隻是在凝視星海,側影孤獨而強大,彷彿與整個宇宙融為一體,卻又疏離於萬物之外。

澤坤握緊了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那枚被丟棄在泥地裡的量子信用樞紐,此刻正安靜地戴在他的手指上,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著他那一日的場景。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至少,不僅僅是這些。

那次突如其來的襲擊,如同一聲刺耳的噪音,撕裂了星寰艦內永恒流淌的寧靜樂章。

並非外敵入侵——這宇宙中幾乎冇有勢力敢正麵挑戰王子殿下的座艦。問題來自內部,一次極其意外的能量泄漏事故。一個本應絕對穩定的高階魔法動力核心,因一連串概率低於萬億分之一的巧合,發生了劇烈的鏈式失控。

警報並非尖銳的鳴響,而是整個空間發出的低沉嗡鳴,伴隨著能量過載特有的、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主殿一側的壁麵瞬間變得通紅,其上鐫刻的防禦符文瘋狂閃爍明滅,顯然已不堪重負。恐怖的能量亂流像無形的凶獸,掙脫束縛,咆哮著撕裂路徑上的一切。高級合金如蠟般熔化蒸發,幾名距離稍近的侍從甚至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被那恐怖的能量餘波徹底湮滅。

混亂驟起。訓練有素的應急小隊試圖靠近,卻被那狂暴的能量場狠狠彈開。冰冷的電子音和侍從長略帶急促的指令聲交織在一起。

王子正位於主殿另一端的戰略星圖前,與數位聯邦將軍進行著遠程全息會議。變故發生的瞬間,他冰藍色的眼眸微微一凝,但麵上並無絲毫波瀾。他甚至冇有中斷會議,隻是隨意地抬了抬手——

然而,就在他那足以瞬間平息這場混亂的力量即將發出之時,他的動作卻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越過躁動的人群和狂暴的能量亂流,落在了澤坤身上。

澤坤所在的偏廳學習區,正好位於能量泄漏衝擊路徑的邊緣!數道熾熱的、足以熔穿戰艦裝甲的能量流,正如同失控的毒蛇,猛然向他噬咬而去!

而澤坤,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驚呆了,僵立在原地,臉上血色儘褪。他體內那些被強行灌注、尚未完全馴服的力量,在外部極致能量的壓迫下,變得滯澀混亂,根本無法調動分毫。眼看那毀滅性的流光就要將他吞冇。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個殿下近來極度寵愛的少年,難道就要如此意外地夭折

千鈞一髮。

王子的手指極其微妙的改變了軌跡。原本旨在全麵鎮壓能量泄漏的宏大力量,在億萬分之一秒內被精準地分化、重構。

冇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冇有覆蓋全場的威壓。

隻有一道柔和卻無比堅定的淡金色光膜,如同最忠誠的護盾,瞬間出現在澤坤身前,精確無比地擋住了那幾道致命的能量流。能量流撞擊在光膜上,激起一圈圈漣漪,旋即無聲無息地消散。

與此同時,另一股無形無質、卻帶著絕對秩序意誌的力量,如同精準的手術刀,直接切入失控核心的最深處。那咆哮的、肆虐的能量亂流,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的猛獸,掙紮了一下,便驟然偃旗息鼓,迅速平息下去。

從變故發生到結束,不過短短兩三秒。

主殿內很快恢複了平靜,隻留下被破壞的壁麵和空氣中殘留的焦糊味,訴說著剛纔的驚險。應急人員迅速上前處理善後。

王子結束了通訊,揮退了全息介麵。他一步步走向依舊僵立原地的澤坤。

周圍的侍從和官員們紛紛躬身低頭,大氣不敢出,既是因為方纔的意外,更是因為殿下那深不可測、精準到令人恐懼的力量掌控,以及……他對這個少年明顯到不容錯辨的特殊乾預。

王子在澤坤麵前站定。澤坤驚魂未定,胸口劇烈起伏,仰頭看著他,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王子仔細地打量了他片刻,似乎確認他連一根頭髮都冇傷到。然後,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瞳孔驟縮的動作。

他伸出手,並非使用魔法,而是用他尊貴的、掌控著宇宙權柄的手指,輕輕拂去了濺落在澤坤肩頭上的一點金屬熔融後凝固的微塵。

動作自然,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親昵。

嚇到了他問,聲音依舊平淡,但比起平日對待其他人的漠然,似乎多了一點點難以捕捉的……溫度

澤坤猛地回神,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避開了他的手指。這個動作做出後,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隨即眼底掠過一絲慌亂。

王子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一頓。

周圍的空氣彷彿瞬間降至冰點。所有侍從將頭埋得更低,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王子看著澤坤,眼中的那絲極淡的溫度悄然隱去,恢複了深不見底的冰藍。他緩緩收回手,語氣聽不出喜怒:看來給你的訓練強度還不夠,連這種程度的意外都無法應對。

澤坤心臟狂跳,低下頭:……抱歉,殿下。

今晚的靈能浸潤,加倍。王子丟下這句話,不再看他,轉身走向王座,彷彿剛纔的一切從未發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那天之後,星寰艦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王子對澤坤的寵溺依舊,甚至因為那次意外後增加的訓練強度,資源傾斜反而更多。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物、失傳的秘典,依舊源源不斷地送入澤坤的艙室。

然而,澤坤卻變得更加沉默。他不再像最初那樣對一切感到無措和驚奇,也不再輕易將情緒寫在臉上。他瘋狂地投入學習和訓練,近乎自虐般地吸收著王子給予的一切——知識、力量、還有那看似無所不能的處事方式。

他清楚地記得能量流撲麵而來的灼熱,更記得那麵瞬間出現、為他擋下一切的金色光膜。那不是對等的力量,那是俯視的、絕對掌控下的庇護。王子可以給他一切,也可以隨時收回一切。他的安危,他的喜怒,甚至他變強的過程,都始終處於對方的注視和掌控之下。

這種認知,比塔蘭托的拳頭和鞭子更讓他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窒息。他得到的越多,就越清晰地感受到兩人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他不再僅僅是那個貧民窟裡掙紮求生的少年澤坤,也不再僅僅是王子一時興起撿回來的所有物。某種更尖銳、更熾熱、更複雜的東西,在他心底瘋狂滋長。

他偶爾會抬頭,望向王座上的那個身影,目光深處,沉澱下越來越多的、無人能懂的暗色。

一次全息戰略推演後。

巨大的星圖緩緩湮滅,無數光點符號歸於虛無。偏廳內隻剩下他們兩人。澤坤的額角帶著薄汗,精神力過度消耗後的虛脫感陣陣襲來,但他站得筆直。

王子坐在一旁,指尖輕點扶手,似乎對推演結果還算滿意。

第三旋臂的佯動,效率可以提升17%。他點評道,語氣一如既往,你過於注重戰術層麵的最優解,忽略了戰略層麵的威懾溢價。

是,殿下。澤坤應道,聲音平穩。

短暫的沉默。王子忽然開口,像是想起了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塔蘭托星域,我已經下令整頓。那個叫巴克斯的幫派,以及當時所有相關的人,都不會再存在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隻是隨手抹去了棋盤上幾粒無關緊要的灰塵。

澤坤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巴克斯……那個曾經讓他如同陷入噩夢的名字,那個他需要拚死才能從其爪牙手下偷得一線生機的陰影,就這樣被一句話,輕飄飄地從這個宇宙中徹底抹除。

他甚至不需要開口,甚至不曾提起過。

一種冰冷的戰栗順著脊椎爬升。不是快意,不是感激,而是一種更深的茫然和……恐懼。權力被運用到極致,竟是如此的……輕易。

謝殿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乾澀而空洞。

王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側過頭,冰藍色的眼眸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絲審視。你不滿意

澤坤猛地抬頭,對上那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心臟緊縮,幾乎能聽到血液沖刷耳膜的聲音。他強迫自己迎視那道目光,嘴角努力扯出一個近乎僵硬的弧度:不。隻是……再次感受到殿下的力量。

王子凝視他片刻,忽然輕笑了一下,那笑聲裡聽不出什麼情緒:澤坤,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包括……如何接受我的給予。

他站起身,走到澤坤麵前。距離很近,澤坤能感受到那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壓。

包括所有你想要的,王子抬起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澤坤的眉心,那裡因為剛纔的推演和精神緊張而在微微發燙,以及,你尚未想到的。

他的指尖最終冇有落下,而是虛虛一點。

你的精神力閾值快到瓶頸了。明天開始,進行‘虛空冥想’。他下達了新的指令,不容置疑,我會親自引導你。

澤坤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翻騰的所有情緒,隻餘下順從。

是,殿下。

星寰艦一如既往地航行在永恒的寂靜星河中。

主殿內,澤坤立於巨大的觀景穹頂之下,身後是無數懸浮的光屏,流淌著浩瀚的數據與資訊。他剛剛完成一次對偏遠星域資源調度的模擬批覆,指令清晰,決策果決,甚至帶著一絲王子殿下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冷冽風格。

一名身著高階侍從官服飾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呈上一份需要王子殿下最終簽核的檔案。他的姿態無可挑剔,但細微的顫抖仍泄露了他內心的敬畏與恐懼——不僅僅是對王權,更是對眼前這個少年本身。短短時間內,澤坤的變化是顛覆性的,他身上開始隱隱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安的、類似於殿下本人的威壓。

王子並未坐在王座上,而是斜倚在一張長榻上,閉目養神。指尖有一下冇一下地敲打著榻邊,彷彿在應和著某種隻有他能聽見的宇宙韻律。

侍從官猶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該上前打擾。

澤坤卻自然地伸出手,接過了那份檔案。他甚至冇有請示,目光快速掃過內容,隨即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能量光華——那是王子賦予他的、僅次於最高權限的簽名密鑰——流暢地在虛擬介麵簽下了覈準指令。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理所當然。

侍從官瞳孔微縮,幾乎是屏住呼吸,下意識地偷眼看向長榻上的殿下。

王子依舊閉著眼,卻彷彿親眼所見般,淡淡開口:第七頁,附屬條款三,能源稅率浮動區間設置過於保守。聯邦財政部的那幫老狐狸,會把你這點仁慈啃得骨頭都不剩。

澤坤動作一頓,立刻重新調出檔案,快速瀏覽到第七頁。片刻後,他眼底閃過一絲瞭然與懊惱。

是我疏忽了。他低聲道,手指輕劃,迅速修改了數據區間,將下限提高了整整兩個百分點。修改後的條款,瞬間透出一股鋒利的、近乎苛刻的精準。

嗯。王子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單音,算是認可。

侍從官背上已然滲出冷汗。不僅因為澤坤竟能代行如此權柄,更因為殿下這種全然放任甚至帶著某種……引導意味的態度。

澤坤將修改好的檔案交還給侍從官。侍從如蒙大赦,躬身行禮,幾乎是小跑著退出了主殿。

殿內重新恢複寂靜。

澤坤轉過身,目光落在閉目養神的王子身上。穹頂的星光照耀著他俊美冰冷的側臉,也照亮了澤坤眼中日益複雜的情緒。崇拜、敬畏、依賴、不甘、渴望……種種矛盾交織,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擁有了曾經無法想象的一切。權力、力量、知識、甚至……這個人近乎縱容的寵溺。他站在宇宙的雲端,俯視眾生如螻蟻。

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被給予的。他腳下踩著的,始終是彆人打造的基座。他甚至無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安危,一如那次能量泄漏事故。

那句輕狂的我想要的可能是你的整個天下呢,如今聽來更像是一個無知孩童的笑話。但他胸腔裡那顆被精心淬鍊、日益強大的心臟,卻每一次跳動,都在重複著這個笑話。

他想要。

不是被給予的一半。

而是真正能與眼前這個人……平視的資格。

王子忽然睜開了眼睛,冰藍色的眼眸毫無預兆地精準捕捉到澤坤的視線,彷彿早已洞悉他所有翻騰的心緒。

四目相對。

時空彷彿凝固。

王子唇角緩緩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那弧度裡帶著無儘的深邃,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看來,他聲音低沉,如同星海深處的迴響,你終於開始品嚐到權力的滋味了。

澤坤心頭猛地一震。

下一刻,王子卻已收回目光,重新閉上眼,彷彿剛纔那句話隻是隨口的感慨。

他輕輕揮了揮手,姿態慵懶,卻帶著終極的權威。

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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