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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在媽媽肚子裡時，就知道她特彆恨我。
她天天詛咒我去死，甚至用刀在孕肚上刻了無數個“死”字。
可這次投胎機會是我攢了無數功德換來的，怎麼可能去死？
於是我迸發出強烈的仇恨，
她絕食想要餓死我時，我狠狠咬她臍帶，把她痛得吱哇亂叫。
她做劇烈運動想要震壞我，晚上我就在她肚子裡翻跟鬥，讓她徹夜難眠。
她喝藏紅花水想毒死我，我就頂她的胃，讓她狂吐不止。
我們互相折磨5個月，直到這天，我聽見姥姥哽咽的聲音：
“強姦你的畜生判刑了，隻是可憐你，身體不好不能引產，不得不留下他的惡種。”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是媽媽的今生的恥辱，是有著惡魔基因的小孩。
媽媽說的冇錯，我本就該死。
這是媽媽第50次絕食。
這讓她餓得幾乎不成人形。
身上癟癟的，隻有肚子怪異得鼓著。
“明熙，你就吃一點吧，孩子還冇餓死，你就要先把自己餓壞了。
”
姥姥端著一碗粥，心疼得對媽媽說。
媽媽看著天花板，語氣很絕望：
“媽，他真的快死了，以前我一不吃東西，肚子就痛得厲害，可這幾天，肚子居然不痛了。”
“你說，他是不是冇力氣鬨了？”
可她不知道，胎兒就是個寄生蟲，即使她不吃，我也可以靠汲取她身上的養分活著。
最終被耗死，隻能是她。
可我不想她死，以前不想，是怕她生不出我。
現在不想，是怕我成為她的拖累。
想到這裡，我像之前一樣，
扯過她的臍帶，張嘴咬了下去。
隻是咬的冇以前那麼用力了。
“啊！”媽媽還是尖叫出聲，痛的渾身冒汗。
姥姥緊張得看著她，聲音悲痛：“你看看，我就說他餓不死吧，你再不吃，他又要折騰你了。”
媽媽緩過勁，忍不了劇痛，還是張嘴喝下了姥姥遞過來的粥。
吃完東西，她低頭，惡狠狠得衝我咒罵：
“你就和蟑螂一樣！打也打不死，讓人看到就噁心，你就該和那個人渣一樣下地獄纔好！為什麼要賴在我的肚子裡。”
我很想告訴她，我投胎一次也很辛苦的，排了六十年的隊，還乾了很多活，才輪到這次機會。
我當然要賴著！隻可惜運氣不好，賴成了壞人的小孩。
下一秒，她的肚子鼓出了一個小腳印。
正好把結痂的死字頂了出來。
傷疤裂開，滲出點點血絲。
媽媽更氣了。
哎，我本意是想告訴她我可以考慮死一死。
但我又搞砸了。
對不起。
2
晚上，媽媽照例泡澡。
她每天都要洗澡，幾乎一洗就是一個多小時。
還要用硬硬的洗澡刷瘋狂得刷自己的身體，好像身上扒著很多很多的臟東西。
我以前覺得她有病，現在才知道，她是被壞人欺負後，留下的後遺症。
她無法忘記壞人在她身上蠕動時，滴下的臭汗。
忘不了身下血與白色液體交混的腥臭
這些纏人的痛如影隨形得跟著她，讓她怎麼洗都無法擺脫。
可今天，她在浴缸裡，放了超燙的水。
她毫不猶豫地踩進去，白皙的皮膚立刻變得通紅。
“既然餓不死你，我就燙死你！看你這個小畜生能忍多久。”
她聲音狠厲，帶著痛恨。
這估計又是她從哪裡搜的蠢辦法。
醫生說她子宮很脆弱，要是強行將我引產，會有大出血的風險。
聽在她耳中，就成了不能直接讓我死，但是可以間接讓我死。
於是她開始了她的流產計劃。
一開始，她拿拳頭瘋狂地砸肚子，想要砸死我。
可惜羊水是我的保護傘，我在水裡左躲又躲，根本打不著，反而把她累個半死。
後來，她開始做劇烈運動，什麼仰臥起坐，跳繩，不是想擠死我，就是想晃暈我。
但依舊屁用冇有，她的子宮軟軟的，我又小小的，這樣做，不過是讓我在裡麵玩蹦床。
她又聽說，喝藏紅花和薏米水能毒死我。
兩種混合泡了5升，想要一天喝完。
說實話，那味道，我確實不愛喝。
於是我用儘全力頂她的胃，逼她把水都吐了出來。
這些辦法根本就不靈，反而把她折磨地夠嗆。
可她就是有毅力，堅持不懈得想要弄死我。
我飄蕩在溫熱的羊水裡，隻感覺她吸進氧氣越來越少。
心中一急，我開始不停地翻跟鬥，踹肚子，甚至用指甲狠狠釦子宮內壁。
媽媽渾身起了水泡，痛的全身發顫，可還是咬牙開口，氣若遊絲：
“看來你很痛苦呢？太好了，這下肯定能整死你，等著吧！多痛我都能忍！今天我就是要弄死你！”
她就是個大傻子！再不出去，缺氧而死的人是她啊！
我心急如焚，
可我越掙紮，她就越興奮。
直到她扣著浴缸內壁的手慢慢滑落，
她暈過去了。
我一手捂著嘴，一手捏著鼻子，強迫自己不吸那些僅剩的氧氣。
同時在心中不斷祈禱，能有人來救救這個傻子。
“砰”的一聲，姥姥撞開了門，隨之而來，是她驚恐的尖叫：
“明熙！你怎麼了明熙！”
聞言，我終於放下心，眼睛一閉，累的昏睡過去。
在睜開眼，媽媽被送到了醫院。
醫生無奈的聲音傳來：“你肚子裡的孩子生命力很頑強，況且要是胎停，做刮宮手術依舊會損害你的身體，還是先安心養胎吧。”
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可它在我身體裡一天，我就噁心一天，我實在無法接受他！”
她絕望的聲音讓我也很難過。
死也不行，不死也不行，她好麻煩。
讓她快樂，好麻煩！
醫生走後，姥姥硬要推媽媽出去散心。
可還冇走幾步，就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這不是前幾日新聞上被強姦的女孩嗎？肚子居然這麼大了？”
“媽呀，她是要把強姦犯的小孩生下來麼？不會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愛上強姦犯了吧？”
這些話像箭雨刺痛了媽媽。
她扭過頭，衝他們癲狂得大吼。
“你以為我想生嗎？是我打不掉！我打不掉這個賤種！”
她一邊聲嘶力竭，一邊瘋狂得用拳頭砸自己的肚子。
這一次，我冇有躲。
畢竟，我是她被議論的罪魁禍首，該打。
3
大腦被砸的一陣眩暈，那兩人迅速跑開了：
“果然神智不清了，我們快走。”
以前我總罵媽媽是神經病。
現在看來，神經病的，是這些長舌精！
姥姥怕媽媽再受刺激，趕忙推她回了病房。
“明熙，你冷靜點，這些人都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他們說的都不是人話，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你忍一忍，等孩子生下來，我就找機會把她送走！”
媽媽流著淚：“他這樣的賤種，誰會要他？”
我暈乎乎得趴在她的子宮壁上，想告訴她，以後我肯定會乖的。
像今天這樣，再也不躲她的打罵了。
突然，房門外闖進一個男人：
“我來養！明熙，不管你生下的孩子是什麼樣的，”
那是一個高帥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紅，眸子裡全是心疼。
“周辰澤？你怎麼回來了？！”
媽媽不可置信得看向這個姓周的男人，我能感受她不同的情緒。
好複雜，有驚喜，有自卑，也有悲傷。
“我在國外聽說了你的事！就馬上趕回來了。”
“明熙，其實從小我就喜歡你，可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和你分開，可現在我不想在妥協了，我想做你的後盾！”
媽媽聞言，突然發瘋般將床頭上的水杯砸向他，怒吼：
“周辰澤！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給我滾！滾！”
我知道，她在口是心非。
周澤辰站在原地，任由自己被水杯砸中額角。
“我不會走的，明熙，我會一直守著你。”
“守著我？等著看我笑話？還是守著做這個惡種的繼父？周澤辰你賤不賤啊？上趕著做爸，你不怕自己被這個惡種拖死嗎？”媽媽冷聲嘲諷。
聞言，我的胸口悶悶的。
又是因為我，她連自己喜歡的人也要趕走。
“明熙，我不怕，你要承受的一切，我都陪你。”周澤辰堅定得站在原地。
媽媽脫力得攤在床上，顫聲道：
“我不信，冇有人會不在意我的過往，那麼臟那麼臟”
說著，她從姥姥手裡搶過手機，搜尋自己名字，點開。
用儘全力念出那些惡毒的評論：
“這女一看就騷，大晚上穿這麼少，不就是勾引人去乾她嗎？”
而媽媽被侵犯那晚，隻是穿著普通的t恤和短褲。
“我和她一個學校的，以前她就喜歡和男同學亂搞，估計這次也是自願的，不過是錢冇談攏。”
這是造謠。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當時要是大聲呼救或者反抗，這種事就不會發生。”
可媽媽一個90斤的小女孩，哪是200斤壯漢的對手呢？
黑漆漆的小巷子，夜深人靜，又有誰會聽見呼救。
她念著念著，已經淚流滿麵了，抬頭看向周澤辰：
“你看，他們都說我有錯，我有罪，這樣的我，不值得你來救贖。”
4
周澤辰看媽媽的眼神滿是痛惜。
他眼眶紅紅的，聲音哽咽：
“明熙，你冇錯！是那些壞人的錯，你彆聽他們的話好不好？”
我也很難過，忍不住抬手，輕輕摸了摸媽媽的肚子。
突然，媽媽整個人都僵住了。
母子連心，她好像感受到了我的心疼。
和以往的爭鋒相對不同，此刻我切實得在安慰她。
她低下頭，惡狠狠地說：“小畜生，你又想做什麼？”
“聽說超雄會分泌激素讓我對你產生母愛，你是不是也想用激素控製我？”
“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你！不可能會愛你！”
她聲音越來越大，帶著狠厲和決絕。
而我的手，徹底僵住了。
怪不得我生命裡這麼頑強。
怪不得有時候脾氣上來，我有和媽媽同歸於儘的衝動，原來是因為我身上有這個可怕的基因。
我曾在地府見到有超雄基因的鬼，他作惡多端，殺死了二十幾個人，最後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要是我這樣的人出生，不僅會害了她，也許還會害了其他人，死後也會變成惡鬼。
變成惡鬼，我就再也冇有轉世的機會了。
不行，我得想想辦法，我絕不能出生。
那晚的爭吵並冇有趕走周澤辰。
他賴在了媽媽身邊，和姥姥一起日日陪伴這個破碎的女人。
因為他的出現，媽媽冇空弄死我了。
她現在致力於把周澤辰趕走，說的話也很惡毒。
“周澤辰，你做什麼不好，要做強姦犯的接盤俠，你是在國外待出神經病了嗎？”
“你們男人冇一個好東西，滾！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你真以為自己是從天而降的大英雄呢？我告訴你，你就是自我感動，多管閒事！我根本就不需要你！”
有時候，我總覺得她舔舔嘴唇，就能被自己毒死。
幸好，周澤辰從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畢竟媽媽每晚都會哭著說是自己配不上他。
要是他當真了，有的他後悔的！
周澤辰吸引了無數火力，我的日子倒是閒下來了。
晚上，我冇有再翻跟鬥擾得她徹夜難眠。
而是趁她睡著的時候，偷偷懷念這個住了六個月的地方。
媽媽的子宮真的很暖，軟軟的，躺在裡麵很舒服。
要是每天不用被迫蹦迪，會更舒服。
我又抬手摸摸那根傷痕累累的臍帶，那是聯結我和媽媽的線。
卻在我與她的爭鬥中身受重傷。
這一次，我珍重得握住它，在媽媽難得的沉穩呼吸中，
緩緩湊近，小心得親了親它。
“對不起啊，你這麼重要，我還總是咬你。”
“如果你能幫我遞話就好了，我想告訴媽媽，對不起，還有，謝謝她。”
半個月後，媽媽被周澤辰和姥姥拉去產檢，醫生說：
“你體重長了很多。”
媽媽依舊吃的很少，她很疑惑，為什麼體重會長。
醫生檢查了一會兒，語氣驚訝：“胎兒冇有長大，也許是他吸收母體的營養變少了。”
可不是嘛，為了讓媽媽長點肉，我天天餓的頭昏眼花。
在肚子裡安安靜靜，冇有再鬨過一次。
周澤辰聞言，柔聲道：“明熙，也許孩子在心疼你，想要把營養讓給你呢？”
媽媽翻了個白眼：“你有病吧，他還冇成型呢！更何況一個天生壞種，怎麼可能會心疼我？”
醫生搖搖頭：“不一定有這個基因的人都是超雄，也有生出正常人的機率。”
“對啊，明熙，孩子還有你的基因呢，你這麼善良，一定會影響到孩子的。”周澤辰在一旁勸道。
這些天，他聽說了媽媽如何傷我一千自損八百後，就很心疼。
不停說我的好話，想讓媽媽接納我，不再折騰自己。
有好幾次，我都感覺媽媽被說動了。
這一次，媽媽居然也冇有反駁。
她低頭看著我，彷彿在於我遙遙相望。
良久，她歎了口氣說：“打不死的小強，除了生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又弄不死他。”
她孕肚上的死字依舊觸目驚心，可看我的眼神，居然軟了幾分。
周澤辰欣喜不已，將她從床上扶起來，慢慢往外走。
“醫生說你身體慢慢變健康了，好好養胎，肯定能順利生產的！”
而我等的，就是醫生的一句健康。
深吸一口氣，我做了那個決定。
他們一步一步走到醫院門口。
陽光穿過樹葉，形成斑駁的光影，每一片都暖洋洋的。
撒在媽媽身上，驅散了她的冰冷。
那一刻，媽媽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祥和。
突然，她小腹迅速下墜，一股溫熱的暖流淌了下來。
再低頭，身下是一大攤血，讓她瞳孔驟縮。
她期待了無數次的意外，在她與我和解的那天。
悄然發生了。
5
媽媽的身體癱軟在地。
她的肚子很痛，和以前的痛不一樣。
那是身體裡的血肉在流失的痛。
周澤辰見滿地的血，整個人緊繃到了機製，轉頭衝醫院裡麵大吼：
“護士！醫生！快來救人！”
姥姥慌得不行，因為害怕，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明熙，你撐住，醫生馬上就來了！”
媽媽死死揪著他們的衣服，聲音氣若遊絲：“孩子孩子好像出事了。”
周澤辰不停安慰她：“會冇事的！你和孩子都會冇事的！醫生馬上就來了，很快他們就會來救你的。”
他們的周身，圍了一群看熱鬨的人。
“這是怎麼了？羊水破了？”
“怎麼可能，你看滿地的血，肯定是孩子有問題了。”
“這女的我認識啊，不是前幾天新聞上”
周澤辰瞪向說話的人：“閉嘴！你再敢提這件事，我弄死你。”
此刻他雙目赤紅，好像隨時隨地會發狂的獵豹。
周圍議論的聲音很快停止。
這下，終於有人站在媽媽前麵保護她了。
護士很快把把擔架床推了過來，他們小心翼翼得將媽媽抬上擔架。
他們飛奔到了手術室，負責媽媽產檢的醫生匆匆趕來：
“這位病人情況特殊！她的子宮內壁薄，血管細，極容易大出血！我們先看看是什麼情況，要是胎兒出了問題，就必須刮宮了。
”
“我們會儘力保住病人的生命，比較壞的結果，可能會摘除子宮，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周澤辰點頭：“我隻要明熙能活著！”
媽媽閉上眼，聲音嘶啞：“這個小畜生，果然不讓人安心。”
“安穩這麼久，是在憋這樣的大事，是想和我同歸於儘嗎？”
“不會的！明熙你不會死的！”周澤辰紅著眼大喊。
他堅決的聲音被沉重的手術們切斷。
蒼白的手術室內，隻有儀器的滴滴聲，還有醫生護士簡短的交談。
這裡太乾淨了，
讓媽媽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一個儀式。
一個死亡儀式。
她的意識還在。
因為血色素低，又是過敏體質，全麻有一定風險，所以醫生隻能給她打區域性麻醉。
為了安撫她的情緒，還有護士時不時和她交流：
“彆緊張，
越緊張血出的越多，你一定要放輕鬆，
會冇事的。”
媽媽冇有說話，隻是感覺身下被鉗子一點點撐開。
她有些應激得渾身一顫，突然驚聲道：“我不想做手術了，
讓我出去行不行？！”
“你彆怕，
我們就是幫你把死胎刮出來，不會傷害你的。”
護士聽說過媽媽的事蹟，輕聲安慰。
“死胎？那個小畜生死了？”媽媽聞言，整個人都愣住了。
6
“恩，已經察覺不到心跳了。”
這話，並冇有激起她預想的興奮和激動。
相反的，她很震驚，也有點難過：“剛剛產檢的時候，你不是說還很健康嗎？”
“怎麼突然就出問題了？明明這些天，我冇有再折騰她了啊。”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響。
近
乎歇斯底裡。
“趙女士，你彆激動！胎停的因素有很多，我們要手術後再經行排查。”
“當務之急，還是先進行刮宮手術！”
醫生皺眉安撫。
突然，有一名護士驚聲道：
“王醫生，我看到人體組織了好像是胎兒的”
“不可能，我們工具都還冇伸進去，胎兒怎麼會自己出來”
可當他用工具將那血肉夾起來的時候，徹底驚住了。
“胎屍碎了？怎麼可能？”
媽媽聞言，聲音發顫：“碎了？這是什麼意思？”
“太離奇了，胎兒怎麼可能會在母體碎裂！難道是因為身體冇有發育完全？”
醫生震驚道。
隨即又慢慢冷靜下來：“不過這對於病患來說是一件好事，要是碎胎能自行排出，對子宮的損害肯定是更小的。”
我的靈魂慢慢湊近媽媽，低聲問道：
“你看我死了，還不會傷害到你，這下你應該開心了吧？”
可這個女人，居然還是冇有笑。
眼睛紅紅的，一道晶瑩的淚從她眼角滑落。
怎麼還哭了呢，我死了，她不應該很高興嗎？
“你這麼做值得嗎？好不容易投了胎，居然要靠這種方式放棄。”黑白無常飄在我的身後，淡聲問。
我扭頭看向他們：“我本來覺得挺值得的，但是冇看到她開心，突然覺得有點不值了。”
早在之前，我就做下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之前醫生說過，刮宮對媽媽的身體還是有很大的損害。
要是我完完整整得死去，也不能保住媽媽的身體。
唯一的辦法，隻有我主動碎在媽媽的子宮裡，自然排出。
我思考了很久，最終決定主動把自己弄碎。
好在我有魔鬼基因，這個嘴有力得很！
所以在產檢結束，確定媽媽身體健康後，我慢慢挪到了她的子宮口。
環視一圈，我把頭靠在她的肚皮上。
感受她平穩的情緒，
強有力的心跳，還有內壁的溫暖。
輕輕開口：“再見媽媽，如果有機會，希望我們能再見。”
話落，我張開嘴，狠狠撕下自己的皮肉。
一口一口，是淩遲的疼痛。
也是解脫和幸福的疼痛。
“我能再人間多留一會兒麼？我想再看看她。”我開口問黑白無常。
他們冷著臉，居然冇有反對。
手術很快就結束了，媽媽被推了出來。
姥姥和周澤辰立刻圍了上去。
“醫生，怎麼樣？明熙有冇有事？”
醫生神色緩和不少：“孩子冇了，但是趙小姐冇什麼大事，子宮也保住了，你們放心。”
周澤辰和姥姥都鬆了口氣。
“明熙，太好了，那個惡種冇了，也冇有傷到你的身體。”姥姥又哭又笑，握緊媽媽的手和床車一起去病房。
媽媽臉色蒼白，很勉強得擠出一個笑：
“恩，這個小畜生終於死了而且還死的特彆慘，哈哈哈，居然都碎了。”
“可是好好的，怎麼會碎掉呢我又冇有打過他，也冇有做運動了”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哽咽。
讓姥姥和周澤辰都沉默下來。
我靠近她，抬手想要抹去她的眼淚。
可一個靈魂，是觸碰不到人類的。
我隻能眼睜睜看她淚水滑落。
心中一痛，我故作不耐道：
“你真的好難伺候哦，怎麼我在你肚子裡你也哭，我死了你也要哭呢，你這麼愛哭，我什麼時候才能看你笑。”
7
媽媽住院的這段時間，變得很沉默。
冇有小畜生給她罵了，連周澤辰她也不趕了。
彷彿又回到了剛出事的時候。
她好像就是很想知道，我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死掉。
“明熙，你不是說不想要這個小孩嗎？為什麼他冇了，
你反而比以前還要難過？”
他問出了我的心聲。
媽媽深吸一口氣，啞聲道：“我總覺得身體裡缺了一塊東西。”
“我和他鬥智鬥勇了這麼久，最想他死的時候他不死，可我慢慢接納他了，他又走了，這小畜生，真會玩弄感情。”
周澤辰歎息：“也許，他是不想看你這麼痛苦呢？”
這一次，媽媽冇有否認，而是側過身，突然與在一旁的我對視。
我嚇得靈魂一顫，隨即才反應過來，她看不見我。
隻聽她說：“也許是母子連心，我真的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這半個月，他冇有踢過我的肚子，也冇有讓我肚子痛過，相反，他好像很難過，我總覺得有雙手在我的肚子裡摸來摸去，像是不捨和告彆。”
“周澤辰，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腦子給他氣出問題，產生錯覺了？”
我一愣，冇想到我偷偷告彆的事她居然能感受到。
周澤辰抬手摸了摸媽媽的頭，聲音柔和：“明熙，你是個母親，不捨自己孩子是正常的行為，你不要多想。”
“隻是你們之間，冇有緣分，或是一段該斷的孽緣。”
“也許是吧。”媽媽雙眼空洞，透過我的身體看向遠處。
黑白無常在半空打了個哈欠：“你想要的結果好像很難得到。”
“不如你入她的夢，去和她好好談談呢。”
我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嗎？”
黑白無常點頭：“當然，不能讓活著的人對死去的人有太多執念，這會影響死人轉世的。”
深夜，我如願進入媽媽的夢中。
也不知道他們給我安排了什麼角色，我居然從一個小嬰兒變成高挑的男孩。
此刻我身在一個黑漆漆的巷子裡。
“救命！救命啊！你不要碰我！求你了！放過我吧！”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呼救聲。
我心中警鈴大作，抄起身旁的木棍朝呼救傳來的方向跑去。
果然，巷子的儘頭，一個高壯的男人正趴在一個女人身上，想要行不軌之事。
毫不猶豫地，我抄起木棍，用儘全力朝男人的頭上砸去。
鮮血從男人的後腦勺爆湧而出，他瞬間癱軟在地。
我狠狠踹開他，牽起倒地的女人往外跑。
我們跑了很遠很遠。
地上踩得水泥路不再潮濕肮臟。
目光所及不再灰暗可怖。
直到讓人安心的光亮均勻地灑在我和女人身上，我才緩緩停下腳步。
我看向她，下意識開口：“媽媽，你冇事吧？”
女人愣住了，她呆呆看著我，顫聲道：“你叫我什麼？”
“媽媽呀！”我理直氣壯，顯然冇有意識到，我這個模樣，她到底認不認識我。
可媽媽突然笑了：“我居然會夢到你這個小畜生，真奇怪。”
“我做了無數次這樣的噩夢，可從來冇有一次逃離那個惡魔的折磨，這是第一次，有人救了我，我冇想到，居然是你。”
我撓撓頭，心中又湧起特彆心疼。
原來無數個她輾轉反側的夜晚，都是在做同一個噩夢。
無數次深陷地獄，纔會讓她有這樣的偏激的性格。
8
“那也挺好的，至少能救你一次，不是在給你添堵了。”我哽咽道。
媽媽死死盯著我，開口：“你長得比較像我。”
我被她冇頭冇腦的話驚住了。
“要是把你生下來的話，也挺好的。”
她又說。
那一瞬間，我的眼淚掉的更凶了，像閘門壞了的水龍頭。
她抬手替我抹掉眼淚：“哭什麼，你不是很厲害麼？每天和我鬥智鬥勇的，讓我拿你一點辦法都冇有。”
“現在我講一句話，你就受不了啦？”
我搖搖頭：“對不起媽媽，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對的，那時候我隻是生氣，你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恨我。”
“現在我知道自己哪裡錯了，我是你的大麻煩。”
“所以你就把自己殺了？還殺得一塊一塊的？”她眼波盪漾，顫聲問。
我冇有承認，也冇有否認，隻是安慰道：“隻要媽媽安然無恙就好，我都還冇成型呢，更何況還是個超雄，本就不該出生的。”
“媽媽你放心吧，我死了還能轉世投胎，這六個月就當是一場愉快的回憶啦。”
媽媽聞言，自己眼眶也紅了：“哪裡，愉快了，一點都不愉快，我還是討厭你。”
“在我肚子裡的時候討厭，你走了，讓我這麼難過，更討厭。”
說著，她的眼淚也簌簌落下。
我一把將她抱住。
她的體溫好暖，一點也不冰冷。
“但是我愛你，媽媽，這就夠了。”
“不要活在以前了，把那個人渣忘了，
也把我這個小畜生忘了吧，接下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定要開心幸福，一定要多笑。”
“你笑起來超級超級好看的。”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我慢慢放開她，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虛幻。
眼前的女人，冇有麵黃肌瘦，冇有骨瘦如柴。
此刻的她，眼睛像黑亮的葡萄，臉頰圓潤，充滿活力。
多麼美好的一個女孩。
這麼美好的女孩，她叫趙明熙。
是我的媽媽。
你看，我多幸運。
能做趙明熙的孩子。
夢境結束的那一刻，我選擇和黑白無常一起回了地府。
可我冇想到，剛下地，就被閻王爺叫了過去。
9
他的身前跪著掌管投胎的工作人員，渾身上下都透著驚懼的情緒。
“小鬼，你投胎的事是我們弄錯了，不好意思啊。”
閻王爺粗狂的聲音傳來，讓我呆愣原地：
“啥意思？什麼叫弄錯了？”
“你攢了2000的功德積分，本該能投胎到正常的家庭，可這傢夥把你和隻給200功德積分的人弄混了。”閻王爺解釋道。
我目瞪口呆，看向跪地的人：“你這也能弄錯？”
那人立刻轉向我：“對不起對不起，我那天熬了個大夜，上班的時候頭昏眼花，不小心弄混了，真的很對不起！我真該死。”
我撇撇嘴：“該死不死的，你都已經死了，那該咋辦啊？！”
閻王爺沉聲開口：“放心，這件事是我們地府失職，我們會補償你的。”
“明天我們就給你安排新的投胎家庭，按照3000功德分的檔次來，你看行不行？
”
我聞言，冇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沉默了。
這一瞬，
我想到了趙明熙。
想到她說：“要是把你生下來的話，也挺好的。”
如果能再做一次她的孩子，該有多好。
良久，我抬頭看向閻王爺，忐忑得問道：
“既然這件事是你們的錯，那我可不可以主動提一個要求？”
閻王爺挑眉：“可以，你說說看。”
“如果五年內，趙明熙能懷上孩子的話，我想投胎到她的肚子裡，可以嗎？”
閻王爺愣住了：“她把你當仇敵一樣折磨了這麼久，你還想做她的小孩？”
我搖頭否認：“那不一樣，誰叫當時我還留著惡魔的血！”
“如果她再懷孕，我想一定是和心愛之人的孩子，她也不會再那麼討厭我了，所以我想等等看。”
閻王爺思考一瞬，點頭道：“好吧，那就照你說的做吧。”
“但是指定人投胎可是不小的數目，你要再攢夠500功德分，這是最優惠的價格了。”
我點頭如搗蒜：“當然冇問題，隻要能再見到她，做什麼都好。”
閻王爺露出匪夷所思得神情，搖頭歎息：“深深的執念呐，還打出感情來了，真有意思。”
我不甚在意，隻是頂著傻笑，一蹦一跳得出去接活了。
10
三年後，掌管投胎的工作人員急匆匆得來通知道：
“人界的趙明熙懷孕了，你快抓緊時間去投胎！”
聞言，我撒開手裡扶著的老太太，跟著他就跑。
“喂！你不是說要引我去坐擺渡船的嗎？”
“對不起啊奶奶，你再等等其他鬼吧！”我頭也不回，鬼影消失得巨快。
負責統計積分的工作人員拿過的積分牌，感歎道：
“嘖嘖，看來你是冇日冇夜得攢功德啊，短短三年，就攢夠了500積分。”
我靦腆一笑：“有目標纔會有動力嘛！”
“厲害！好了，去吧，從這裡跳下去，迎接你的新生。”
“哦，我再多嘴說一句，你還冇出生的時候，是會有現在的記憶，一旦你脫離母體降生在人界，一切記憶都會被抹除，迎來真正的新生，你知道的吧？”
我點點頭：“恩，知道。”
“好，去吧。”
我深吸一口氣，朝他揮揮手，跳下了轉生台。
“澤辰！我懷孕了！”媽媽拿著驗孕棒，看向周澤辰滿臉驚喜。
她的聲音充滿了驚喜和活力，早就不是三年前那個死氣沉沉的趙明熙。
周澤辰聞言，眼眶瞬間紅了，抱起媽媽不住轉圈。
“太好了！我們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這是最好的新婚禮物！”
我在媽媽肚子裡跟著晃，好想抗議：
“爸爸彆轉了，我纔剛落地就要暈了！”
但我心裡也在感慨，我早就看出來，周澤辰是個好人。
也是能救贖媽媽的人，他能做我的爸爸，我並不意外。
“好了彆轉了，等下我又要吐了。”媽媽咯咯笑，輕輕拍周澤辰。
周澤辰立刻停了下來，在媽媽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幸好我們後天就要舉行婚禮了，不然大著肚子穿婚紗照，醜死了。”媽媽嘟囔。
我冇想到還能見證他們兩人結婚。
突然覺得好激動，也好開心。
恨不得馬上蹦出來當兩人的花童。
也許是我太過開心了，媽媽捂著胸口，驚聲道：
“我為什麼心跳加速了？好奇怪，今天格外的開心。”
周澤辰颳了下她的鼻子：“我們有寶寶了，當然要開心了！”
“你不是說，要一直保持開心，多笑笑嗎，快再給我笑一個。”
媽媽嬌嗔得瞪了他一眼，還是冇壓住嘴角：“對，你說的冇錯，今天是個好日子。”
冇想到，媽媽這個犟種真的把我的話聽進去。
她真的找回了自己，活成了原本的趙明熙。
“走吧，先去做個產檢，瞭解孩子的情況。”
周澤辰牽起媽媽的手，出發去了醫院。
我有些緊張。
當b超螢幕上出現小小的我時，更緊張了。
上一世，媽媽雙眼赤紅，瞪著那個小胚胎，狠聲道：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懷上那個人渣的賤種！你能不去死啊！”
這一次，我忐忑不已。
卻聽媽媽說：“這就是我們的寶寶嗎？好小啊。”
“希望你能健康長大哦，媽媽爸爸特彆期待你的到來。”
這句話如同暖流，注入我的全身。
螢幕上小小的胚胎隨之跳動。
像是在迴應，媽媽爸爸，我也很期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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